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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在上——by落雁沉鱼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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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眼狼!果真白眼狼!
  由于心情愤恨难堪,丹青哪怕开了口,语气也是不忿的;
  “那些首饰公子确实砸了,只是没砸这么多,丹青自小伺候公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取用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公子有这么多,丹青……”
  上首公子的神情终于变了,他声音依旧不大,却足以让人感觉到他的厌恶;
  “有什么关系?你说有什么关系?我是主,你是奴,你现在擅自挪用主子的东西,你居然问我有什么关系?”
  他勾唇一笑,将丹青脸面豁得更开;
  “还有你爹,是,我是从小吃他奶水长大,可他喂我不是无偿,是我们周府花钱买的,一个月五两银子,吃着大鱼大肉,住着单独小间,他这乳汁,卖的不亏。”
  说到这,他又上上下下将丹青扫了一遍,面上冷意更甚;
  “还有你,别张口闭口说什么功劳苦劳的,你有什么功劳?你从小和你爹一块被卖进周府,那么小的年纪,除了陪我玩耍,你还能干什么?”
  “你怎么就不瞧瞧那些和你一样年纪被卖进周府的小奴们都在干什么?他们每天穿着粗布衣裳,在做最累最不体面的活。而你呢,你每天穿的漂漂亮亮的陪我写字看书扑蝴蝶,他们每月只有两百个大钱月银,你每月却能拿到一两银子当零花……”
  他眼神直勾勾盯着有些怔然的丹青,讥嘲道;
  “你是瞎吗?你看不到差别吗?怎么着,同为下人,难道你以为你和你爹爹的身份还比其他人高一等不成?凭什么呢?别人是卖身进来的,难道你们就不是?别人是进来伺候人的,难道你们就不是?”
  长长一段话说完,他眉眼间终是染上了疲倦,最后总结般的下了定语;
  “升米恩,斗米仇,像你这种人,那才叫真正的忘恩负义,自大愚蠢。”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此时此刻,任谁都能听出他话中对丹青的嫌恶嘲讽来。
  怎能不嫌恶呢?那是真心被践踏的愤怒啊!
  周家主君是官家出身,所以管理后宅时,也遵从着官家的那一套,他不信夫妻恩义,也不信子女情深,所以他对妻主敬重而不信任,对子女教养却不疼爱。
  周翊君五岁时便被强制搬到柳玉轩,小小年纪,父亲便以锻炼他独立性而撒手不管。
  他也会害怕,会惊惶,会大半夜梦中惊醒,小声在被窝里哭泣。
  面对陌生的柳玉轩,他心里防线便自然而然偏向了和他一起从主院搬出来的奶公和早就陪在他身边的丹青。
  他那时真的很信任他们。
  然而随着渐渐长大,他的这份信任,到头来却给了他重重一击。
  这个在他面前乖巧贴心的丹青,竟然在下人面前是那样一副不堪模样。
  恃强凌弱,欺压小奴,甚至还曾借着他给的权力,弄出过几条人命……
  不堪至此。
  当初若不是父亲施压,他是真起了将人身无分文撵出府的心思的,他丹青曾害过那么多人,心思恶毒成这样,他凭什么过得舒舒服服,他不配!
  想是这样想,可父亲出手压制,他哪怕心中不甘,也只能压下气恼,任父亲越俎待庖,给丹青安排到库房,给丹青安排婚事,给丹青一份下人堆里最好的体面。
  他不理解,可父亲显然不需要他的理解,强势惯了的人,他想做,那便做了。
  现在时隔三年,面前人不仅毫无收敛,甚至还变本加厉——
  呵!


第31章 人情交换
  下首丹青的面色一下僵住,惊惶抬眼,似是对这种说辞不敢相信;
  “公子……”他嗓音嘶哑;
  “你怎能拿我和那些贱奴比,我与他们……”
  “你与他们有什么不同!”周翊君冷睨着他,话里再找不出一丝温情;
  “同样是银钱买进来的奴仆,你究竟高贵在哪?”
  丹青;“……”
  他张了张嘴,明明心中满是不甘,可嘴里却想不出任何辩驳词来。
  他比其他奴仆高贵在哪儿呢?
  他也不知道,可他自小就享受着这种优待,公子亲近他,父亲宠爱他,柳玉轩中的卑贱小奴畏惧他……
  他怎会和院中小奴一样呢?他怎么会和他们一样呢!
  周翊君冷冷瞧着下首丹青变幻莫测的脸色,看他一会儿怔忡迷茫,一会儿愤怒憋屈,一会儿咬牙切齿。
  几种情绪变来变去,就是始终找不到悔恨惭愧的模样。
  他微微闭了闭眼,却是也懒得再啰嗦其它;
  “来人——”
  他又一次唤人,那冷然语调吓的的丹青一颤,再也没有心力去偏执怨恨。
  “拉出去,再打——”
  “公子——”他尖声打断,泪水流的更加汹涌,心里终是没了任何侥幸;
  “我说!我说——!”
  “……”
  这场审问,由于周翊君的不念旧情很快就落下帷幕,丹青一边痛哭一边交代了自个所贪昧的所有物件。
  首饰,绸料,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精美摆件,仔仔细细算一下,所得出的数字比最初宋玉青估算出的还要多几百。
  真正的恶奴欺主,忘恩负义。
  就连曾经给丹青做主的周家主君听到这个数字都愣了一下,随即面色难看。
  “贱奴,他竟如此贪婪!”
  站于下首前来禀报的周翊君面无表情,低声附和;
  “是,孩儿已经查清了因果,他当年之所以私挪财物,是觉咱们对待他的方式有所不公,居然因为一些奴仆的怨言就罢免他,让他丢了面子,所以……”
  周主君;“……”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甚至变得铁青。
  明明下首儿子的语气平板直述,规规矩矩,可他就是能从这些语句中听出讥诮嘲讽来。
  毕竟,当初丹青虐待小奴的事情暴露后,是他不顾儿子意愿,强行将丹青挪到库房,最后又给他指了个婚……
  咳咳!
  他掩饰般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生硬的转了话题;
  “我听说,你院里的一个小奴被你撵走了?为何?”
  他问着话,眼神也跟着轻飘飘抬起望向下首,眼里的试探仿若实质。
  下首周翊君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冷冷淡淡;
  “能是为何!不过一介小奴,以往瞧他白净乖巧,便宠着了一些,不想时日久了,竟学着丹青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天天在院里碎嘴八卦,搅风搅雨,今日处理丹青,我这个主子还没发话呢,他这个奴才就开始越俎待庖,说什么会好好惩治下人——”
  他眉眼未动,话里冷嘲却很清晰;
  “我柳玉轩中有丹青这么一个蛀虫就够了,他想模仿,那就滚出周家,我院里留不起这么尊狂妄大佛。”
  上首周主君眼睛微眯,并没有被他话里丹青带偏思绪,要笑不笑;
  “哦——,这样啊。”
  他偏头将茶盏放到桌面,话里都浸着几分笑;
  “那还怪巧,我前几日才觉那小子心思聪慧,还想把他要来逗逗趣呢,这才几日啊,你就将人撵走了——”
  他话拉长腔,意思莫名;
  “这事赶事的,也真是巧极了。”
  下首周翊君像是没听懂他话中意思,表情未变,轻扯唇角;
  “确实巧,我院里一共就这么两位刺头,结果还都入了父亲您的眼,怎么不巧呢。”
  周主君;“……”
  理亏,无言以对。
  父子两个一来一回,暗潮涌动,你试探我,我警惕你,明明骨肉至亲,却偏偏让人瞧不出半点温情。
  气氛凝滞半晌,终究还是周翊君清了清嗓子,率先开了口;
  “父亲——”
  他微弯身子,眉眼低垂,神情温顺的半点瞧不出曾经尖锐;
  “丹青如今被我羁押柴房,他昧下的钱财太多,且时日过久,连一半都还不回来,所以……”
  他轻掀薄唇,用最温顺的表情说出了最凉薄的话;
  “孩儿觉得不能姑息,要么院中杖毙,震慑一下府中奴仆,让他们好好瞧瞧不守规矩的下场!”
  说到这,他眼皮微掀,以极快速度瞟了眼父亲脸色,又轻轻淡淡往下讲;
  “要么就扭送官府,以窃取府中财物为由,打入死牢,按我朝律法来判,如此,倒也脏不着咱周府地界。”
  将自己的两个意思说完,周翊君缓慢抬眼,眼珠直直对上父亲目光,不闪不避,然后温顺恭谨的扯出一个微笑来;
  “父亲觉得,孩儿的处理可还公允?”
  周主君“……”
  纪明轩此时不仅脸色难看,心口还堵的不行,有心摆摆父亲威严,斥责几句,可想到被自己保下的丹青做出的混账事,他便怎么也张不开那张嘴。
  该死的,他纪明轩一生高傲,谁想今日竟被一贱奴甩了记响亮巴掌,若非他顾及……顾及……
  这边心里正想着呢,那边被想到的曹操他就来了。
  陈氏,也就是周翊君的奶公,此时正在听风轩门口哭嚎,他的哭法不是丹青那种扭捏作态,一波三折,而是真正的哀切悲怮,泪水汹涌,瞧着都让人心生酸楚。
  他跪在主屋门口,一边哭一边嘶哑着嗓音求情;
  “主君,主君救命啊——”
  “丹青年少不知事,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请主君饶他一命啊。”
  “主君开恩啊,老奴膝下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他若真出了什么事,老奴也活不下去了。”
  “主君啊——”
  “主君啊——”
  “……”
  嘶哑悲泣的求情声传入内室,周翊君耳朵动了动,有些疑惑陈氏竟如此大胆。
  一介奴仆,自家儿子还犯了狂妄大罪,他们身为主人家,能够不追究家属己是大恩,他怎么还敢跑到主屋这里……隐晦威胁?
  是的,周翊君觉得此时跪在门外求情的陈氏,他就是在威胁!
  说什么膝下就一个儿子,什么儿子死了他也不活了,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是在拿自己做威胁?
  他自个儿子什么德性,他能不知?祸事没被揭露时,他这个父亲帮忙遮着瞒着,如今一朝披露,他这个同伙竟还成了委屈悲戚的受难人?
  真是可笑!
  周翊君是这样想,但显然上首周主君的想法与他相悖。
  纪明轩心头本还窝着气,但听着门外声声传来的嘶哑哭喊,他那一向冷肃的面庞上竟浮现出了一丝不忍。
  儿子五岁离开他身边,自己居住陌生小院,整天跑回来哭泣时,他没有不忍。
  女儿五岁被送到前院,也是每天委屈,泪眼涟涟,他也视若无睹。
  可就在现在,听着门外奴仆哭喊,他那冷肃得有些刻薄的面庞上,终究端不住了。
  “咳咳——”
  他正正面色,看了下首儿子一眼,然后冷声驳回了他的提议。
  “我觉得,不行!”
  没等周翊君反驳,他又试图将这件事大事化小;
  “陈氏和丹青陪你多年,哪怕他们有些踏错,你身为主子,也应有容人之量,否则你这个未嫁儿郎的名声传到外面,必是……”
  周翊君眉头皱了皱,心中犹疑,开口;
  “父亲此言差矣,大户儿郎管理后宅,岂能瞻前顾后,懦弱无为,那丹青贪了库房上千两银子,若我就此轻轻放过,等传到外面,那孩儿才会被扣上一个懦弱不堪的坏名声呢——”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瞬,眼珠又对上父亲,轻轻扯唇;
  “若父亲不愿担上恶名,那孩儿也可以去前院找寻母亲做主……”
  “胡闹——”一声怒吼,周主君听到这话,怒目圆瞪,反应大的出奇;
  “咱们后宅里的琐事怎能麻烦你娘,你可真是猪——”
  他条件反射的想骂几句,但话说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憋了回去,整个人脸色都呈现出一种既愤怒又憋屈的纠结中去。
  看着父亲这种神色,周翊君眯了眯眼,心中怀疑愈加重了。
  就在父子僵持之际,门外陈氏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嚎了声;
  “大公子,奴才求你了——”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周翊君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以为陈氏在求自己,所以微微偏头,示意身旁小厮让他安静一点,然而不等他吩咐完,上首周主君竟“蹭”的一下从主位站起,满脸动容。
  周翊君有些懵。
  “父亲,你这——”
  他眼中的怀疑太明显,明显到纪明轩想忽略都不成。
  “翊儿……”
  他轻唤了声,眼神几乎不敢对上儿子清亮眸子;
  “此事到此为止吧,等会儿我命人将丹青带过来,剩下的事情就不要再插手了。”
  “父亲——”
  “行了!”
  纪明轩的失态只在一瞬,很快他就恢复了曾经气势,眉眼如刀;
  “我说这件事到此为止,那就到此为止,听懂了吗?”
  “翊儿,你真以为我对后宅的管束松懈至此,松懈到能够让你想让谁离开,谁就能离开的程度吗?”
  “什么——”周翊君霍然抬头,脸色一瞬苍白;
  “父亲,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纪明轩扯唇;
  “我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什么意思。”
  他居高临下的站在上首,看向儿子的眼神里没有长辈温情,有的只是权衡利弊;
  “翊儿,现在告诉我,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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