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也想低调——by止坠 番外篇

　　乾城扫了圈, 将摆放点心的矮桌搬到内侧, 他坐到桌子上, 居中，仿佛无关人般，听着两边掰头花。
　　“第一魔王好像很欣赏你。”陶之语气轻飘飘。
　　鲁道夫脸色微变，之前为了活命，确实演了会。不过......已经解释过了，再啰嗦，反倒显得做贼心虚。
　　他不说话了，另一边，陶之对上乾城目光。
　　魔王大人坐到矮桌上后翘起二郎腿，右手拿着银盘，正津津有味吃着里头饼干。
　　“看我干嘛？”乾城从陶之脸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鲁道夫，饶有趣味道：“怎么不说了？”
　　鲁道夫默不作声，一时不敢确认乾城是不是在说反话。魔王又换了身体，虽说气息没变，但神情......跟小孩时还是有区别的。
　　“你说啊。”乾城又转回去，好整以暇剥开糖果。
　　不得不说，光明教的东西确实好，先不说宽敞舒适的马车，就说车里放着的这些吃的，造型精致不说，味道还格外好。
　　琢磨不透他情绪，鲁道夫闭紧嘴巴。
　　陶之耸了耸肩，一样不说话。
　　车内气氛变得压抑古怪，在绝对寂静中......修.米路听着“咔咔”声，乾城将手头棍子形状饼干掰断，仓鼠般，一点点咀嚼进嘴。
　　马车车轮偶尔碾压过石子，摇晃间，时不时，车内传出窸窣声。
　　乾城又剥开糖果纸，因为没人说话，他低头将另两个银盘也放到自己大腿上。
　　一车人，在以为魔王会发怒的情况下，亲眼看着乾城吃干净三盘食物。
　　“......”
　　终于，陶之忍不住，语气微妙道：“好吃吗？”
　　乾城伸出手，递上小蛋糕，因为嘴里还有食物，口齿含糊不清，“针不戳，你要吗？”
　　“不了。”确定魔王没有生气，陶之心情复杂。
　　鲁道夫跟着松了口气，危机状况解除，一旁的德拉龙突然问道：“您是怎么从第一魔王肚子里出来的？”
　　先前的气氛一触即发，阿道弗斯与霍雷肖端坐不动。这会，只是简单一个问题，两位圣骑士一起睁开眼睛。
　　仨圣骑士，六只眼睛，一同直勾勾盯着。
　　乾城“唔”了声，先将嘴里大枣吐出来，“这是什么？好好吃。”
　　“......”阿道弗斯皱起眉头。
　　陶之嘴角抽了下，满脸不忍直视，“糖椰枣，封斯浮岛的特产。”
　　“封斯浮岛？”乾城像是不知道一车人都在等待自己的回答，继续关心手中食物，“在哪里？”
　　陶之忍耐着回答，“南内海岛屿，量产非常少。”
　　“难怪，”乾城叹道：“那，哪里能买到吗？”
　　因为以后还想吃，他现在就惦记起来。
　　“买不到。”陶之深呼吸，努力平静，“岛上也只有几棵树，每年枣子还没成熟，就被各国王室订购完了。”
　　“啊？”乾城不甘心。
　　大川地域广阔，一些零散分布的岛屿，他还没有机会踏足。
　　看他表情，猜出他心中想法，陶之打断道：“您亲自过去也没用，不会对外出售的。”
　　“那你们哪来的？”
　　“世界各族各国，都会往圣米尔山朝贡。”
　　“腐败啊。”乾城长叹口气，继续往嘴里塞枣。
　　“这么多年了，”陶之顺着之前话题，试探道：“从没听说有被第一魔王吃了的，还能活着出来。”
　　乾城抬眼。
　　“方便说说吗？您被吞下去后发生了什么。”
　　“这草莓真大啊......”乾城咬了口，在陶之紧皱眉头后，稍稍认真了点，“他肚子里另有乾坤。”
　　“怎么说？”
　　“怎么说啊......”乾城捏着拳头那么大颗的草莓，脑袋往后仰着，“像有另外一个世界，绿色的天，绿色的水......就像，一直行走在河流里，不知不觉就被消化完了。”
　　“您有什么感觉吗？”
　　“没什么感觉。”乾城回忆着，“时间，感觉，都是没有的。”
　　“您最后是怎么出来的？”
　　“也没出来，我已经被他吃了。”
　　“......”陶之抿唇。
　　乾城给自己倒了杯木槿茶，懒散道：“我亲眼看着呢，自己的身体，从双脚开始，一点点被腐蚀消化，到小腿，到大腿，后来到肚子。”
　　车厢内陷入寂静。
　　乾城漫不经心道：“后来，那绿水漫到我的胸腔，它将我的肠子，心脏，肺，都给吃了。”
　　描述的内容很血腥，就是讲述者的口吻过于随意。
　　乾城懒得去看他们表情，“我眼珠子拼命往下看，那绿色胃液将我的下巴，唇，鼻子，一点点消化。”
　　修.米路吞咽口水，紧张道：“再后来呢？”
　　乾城摊手，“再后来我就被吃了啊。”
　　“......”
　　他说的认真，不似开玩笑。
　　阿道弗斯和霍雷肖保持沉默，陶之则沉声道：“那敢问，这会坐在这里的是谁？”
　　他手指乾城。
　　乾城语气无辜，“你当是灵魂？”
　　“不好笑。”
　　看圣骑士板下脸，乾城将银盘放到边上，玩味道：“与其这会关心我是什么，不如问问，我怎么会被吃进去？”
　　陶之愣住了。
　　魔王分明意有所指。
　　阿道弗斯与霍雷肖对视后，满脸沉重。透过大川通报晶片，他们都有围观过那场战斗。
　　当时的情况，这位魔王中的另类魔王，有从魔帅手中接过一个通讯器。
　　那之后，他就被阴了。
　　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们这个等级，完全能察觉到那两秒种的失神，当时......
　　“是那通讯器有古怪？”
　　“光明术法。”乾城也不卖关子，抛出答案后，从另一边的矮桌上拿过食物。
　　“不可能！”霍雷肖下意识反驳。
　　陶之满脸沉重。
　　乾城耸肩，留出时间让他们消化。
　　“魔族怎么可能会运用光明能量......”阿道弗斯不相信。
　　“就算魔国找到了愿意帮助他们的光明法师，将术法写构在通讯器中，可......吟唱并启用光明能量，能办到吗？”
　　乾城啃着饼干，发现自己被质疑目光锁定。
　　“爱信不信。”他语气无所谓。
　　马车晃晃悠悠，车厢里再一次陷入诡异寂静。
　　“能算计到您的......”终于，陶之抬头道：“不会是低级术法。”
　　乾城摆出孺子可教脸，“真聪明。”
　　“您有判断吗？”
　　乾城没回答，“说起来，我也有个问题想知道。”
　　“......”
　　“之前你说，会有事情牵扯到第七魔王的注意力，指的是？”
　　“魔国分为两部分，”陶之答非所问，“一部在中心大陆，这段时日，不断向两边国家蔓延扩张，另一半，是占领的南大陆巨人国土。”
　　“这我知道。”
　　“您为什么关心这个？”
　　“嘿。”乾城不满道：“就不许我有好奇心？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
　　“比如说......”陶之平静道：“询问地下城？”
　　自己在光明教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乾城表情不爽。
　　“二十天前，”陶之不想挑战魔王耐心，“中心大陆发动了魔国成立后最大的一次反攻。”
　　德拉龙在旁补充，“龙族各支大半都出动了。”
　　乾城眨巴眼，好奇道：“结果呢？”
　　德拉龙摇头。
　　乾城急了，“别说一半啊，摇头是什么意思？”
　　“并不顺利，起码，没有想象中顺利，”陶之轻声，“上大陆战况还行，下大陆......姆马俄国民本就不多，力量最为强大的达连美，经挡潮闸一战后伤筋动骨，可支援的力量不多。”
　　“所以？”
　　“魔国将厄日山脉中十数万魔物驱赶出来，如今遍布游荡在整个草原。”
　　乾城去过姆马俄王国，如今回忆起这个草原国度，首先就想起那边热闹的赛马比赛，还有那些热情纯粹的当地居民。
　　“他们生活的简单，”乾城轻叹口气，“也艰苦。”
　　他曾在当地牧民家中住过，对这个国度有些了解。
　　他们会竖天幡祈求平安，大多数情况下就只是比拼运气，万一遇到厉害些的魔物，通常死的无声无息。
　　如此大规模的魔族侵入，不知会有多少家庭消失在无人处。
　　乾城没有掩饰自己表情，因而三位圣骑士一眼就看出他脸上不忍。
　　“您压根适应不了魔国。”陶之开口，语气坚定道：“您早晚会走向我们。”
　　乾城不置可否。
　　“清蒸人鱼，火烤巨人腿？”共同在魔国生活过，陶之肯定道：“您不属于他们，也永远不会认同他们。”
　　乾城没有吭声，他和修.米路一样，被车外动静吸引了。
　　阿道弗斯打开他那侧的窗户，德拉龙一眼就看到外头连片帐篷。
　　“这是哪？”乾城看到白花花一片，走动的全是光明教众。
　　马车从人群中间驶过，一路上，不断有人点头行礼。
　　乾城挤到德拉龙身边，跟着推开自己这侧窗户。
　　“哇哦~”除却数量众多的光明教众，乾城还看到天蓝色帐篷中心插着的白色太阳旗帜。
　　“一会就要下去了，”陶之贴心递上面镜子，“您要整理一下吗？”
　　乾城鼻子动了动，“我好像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一会迎接的人中，有您的下属们。”
　　“什么？”
　　“第十三圣骑团中的精锐，有几位正带队驻扎在此，您要跟他们见面吗？”
　　“哈？”
　　“嘴角。”陶之提醒了下。
　　乾城手心被塞了镜子，本能举起看了看。
　　对比起小国王的细嫩脸庞，还有曾经使用过的召唤师身体，青年虽阴郁，模样却俊俏。哪怕是之前短暂用过的光明法师身体，对方虽是中年，外表看着沧桑，然而脸庞刀削般，能够看出英俊轮廓。
　　如今显在镜子里的这幅容貌，普通国字脸，浓眉加上厚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这模样，若在人员密集城市，一砖头下去，不说砸死仨，砸死两问题不大。
　　“老板？”因为他太久没有动作，鲁道夫唤了声。
　　乾城动了下，对着镜子，忽然闭上眼睛。虽然不想承认，但如今这幅容貌才是真正的自己。
　　看他对镜子挤眉弄眼，陶之非常无奈。
　　乾城做了个鬼脸，自己先乐了。
　　想不到......来异世时间不长，前世的脸蛋就有些接受不能了。
　　“哎。”他忧伤叹气。
　　“您要实在舍不得，”陶之戏谑道：“不擦掉也行，留着晚上加饭？”
　　乾城白了他眼，抬手擦掉嘴角饼干碎屑。
　　马车慢慢停稳，阿道弗斯第一个下去。
　　“你不是说，”乾城好奇道：“我们要去大陆桥？”
　　“是，如果您没忘记的话，”陶之平静道：“应该知道，我教在每位魔王领域外都有驻守地。”
　　“哦~”乾城点头，“我悟了。”
　　所谓驻守地，就是六族镇守魔王的聚集地。
　　“去往大陆桥之前，我们要进行物资上的补充，茫茫沙漠不好过。”陶之伸手向前，做了个请的动作。
　　乾城下巴抬了下。
　　鲁道夫先一步下马车，修.米路犹豫了下，跟着下去。
　　乾城还没动，一路上，他表现的异常懒散。这会突然谨慎了，霍雷肖搞不清他内心想法，冷哼声后，甩手从马车中离开。
　　“老板？”像是为了让他放心，鲁道夫在外恭敬道：“能下来了。”
　　乾城“哦。”了声，还稳坐着不动。
　　德拉龙站起，直接从马车中离开。
　　乾城还是没有动。
　　陶之摇了摇头，稍稍整理过衣服后，从马车中跳下。
　　车门开着，乾城一眼扫过去，能够看到的位置上，全都站着光明骑士。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不愿面对般，还在车中赖着。
　　车外所有人，包括三位圣骑士，因为他没出来，集体安静等待。
　　“您这是......”陶之凑上前，“新娘下花轿，害羞了？”
　　乾城默默摇头，缓缓起身。
　　车门后的帘子动了下，陶之知道他要下来了，退让开。
　　乾城一手挡在自己额头上，轻巧落地。
　　白花花转变成一个个站立着的人，和三位圣骑士打扮类似，光明教众们全都穿着教袍。
　　乾城往前走了步，早他下车的鲁道夫和德拉龙立马靠近。
　　“先去休息？”陶之出声询问。
　　乾城眯起眼睛，“这里好像很热？”
　　车内车外，温度起码相差二十多度。
　　“不是好像......”陶之拍了拍肩上黄沙，“是真的热。”
　　乾城放下遮挡太阳的手，往旁瞥了眼。
　　所有光明教众，别管什么职业的，这会全默不作声打量自己。
　　“车里装了空调了？”热到想原地转身回去。
　　“帐篷里会凉快些。”陶之说着，自顾自迈步。
　　乾城扫了眼周围，除出来迎接他们的人外，其他人还站着不动。
　　“老板？”鲁道夫低声道：“从这里杀出去，难度挺大的。”
　　不是挺大，是非常大，马车行驶过程中，乾城大概观察过。
　　位于大陆桥南端的这处驻守地，少说也有五万光明教众。
　　“嘀咕什么呢？”陶之往前走了段，不见身后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