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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狼刀——by耳耳刀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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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身上带的箭有限,按照这种放箭速度,我们撑不了多久!”措达拉急迫地道。
  尤哲紧蹙眉头:“右侧翼要顶不住了!”
  措达拉回身:“我带人去前面,挡住狼群,尤哲,你们护着主上速速去另一条岔路,跑得越远越好。”
  “已经晚了,”华清渡阴沉地道,“另一侧的狼也来了!”
  “主上,左侧翼!”
  这些狼聪明得厉害,另一对从对侧出来,将峡谷中的风息武士包成了饺子。尤哲的位置首当其冲,被疾风狼咬断了马腿,狼狈得摔下马来。白青色的巨兽向他逼近,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他举起手中的剑,抗住狼爪,青狼的力量大到吓人。
  突然,身上的巨狼猛得顿住,僵硬了片刻,仰起脖颈放声嘶吼,尤哲看到一根箭穿透了它的胸膛,随后又是几声,巨狼轰然倒了下来。
  他扒开身上的狼,站起来,看到华清渡正满开长弓,射周围的狼,铁箭劲厉,几乎百发百中。
  “别管马了,都向中间靠拢!”措达拉失声大喊。
  先前他们怕被风吹走,都用鞭子或者衣服,将自己的身体捆在马上,现在反而成了累赘。马是最忠诚的伙伴,不到紧要关头,谁也不肯放弃它,现在听了喊话,士兵们狠心将它们抛了。
  华清渡的手指绷到抽筋,依然在放箭,他的准头越来越好,先前要几箭才能射死一只狼,如今直穿喉头,一招毙命。但狼群如同潮水,仿佛永远不会褪去,华清渡滴下几滴冷汗。
  他碧绿色的眼睛扫过狼群,停在山坡的一匹狼上。那只狼比其他的狼高出了半截,皮毛是完全的黑色,在月光下流着水波一样的光泽。它高踞于半山腰的突出的石台,与华清渡遥遥对视。
  他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这是狼王。
  那是一只独眼的狼王,自左耳至狼吻,有一道深深的伤疤,左眼变成了一个空洞的肉窟窿。
  华清渡举起了箭。
  他的躯干里没有半分内功,但在开弓的一瞬,却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正从血脉深处凝视着他,那些穿着破烂皮毛的男人女人,那挥动着青色石锥的屠狼少年,就在山石的某个缝隙里看着他。
  狼王躲闪不及,被华清渡射中了肩骨,独眼里流出一抹愤怒的血色。那只箭射得很深,还在背上扎着,但它却如同没有感觉一般。
  它粗壮的爪子刨击着地面,尘土飞扬,华清渡看到它高举前爪,凌空而起,肉膜兜起风,竟然飞了起来!
  所有人震撼、错愕,呆呆地看着那匹凌空而下的巨狼,华清渡握着弓的手指节扭曲泛白。
  狼王已经脱离了他的射程。
  措达拉不管不顾地冲到了他身前,士兵们死命拼上,被狼王抓开了胸膛。
  一场混战。
  华清渡眼角赤红,用力挥动着随身的匕首,砍着周围的野狼,却突然听到了一种声音。
  似乎是有人吹着马哨,自山崖上呼啸而来,挥动着手里的兵器利落地砍杀这些狼群。他们速度极快,如幽灵一样,一手拿着弯刀,一手举着火把,他们的火把很奇怪,是白色的,火种燃在顶部,就像在骨头上悬着一团光晕。
  除了开始的几声马哨,他们一言不发,沉默得像一尊尊石像,偶尔有狼爪挨上他们的身体,也是置若罔闻。
  狼群被他们冲撞得散落开来,那些狼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突然齐声长啸起来,发出痛苦又愤恨的吼叫声。
  但那些人仍在冷静地冲锋。
  为首的男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相貌平平,他的马停在狼王面前,无声地看着他。
  狼王凝视着他手中的火把,片刻之后,咆哮一声,腾了起来,飞回了山上,狠狠瞪了男人一眼。
  男人依然没什么表情,眼神也不多给一下,只有手里的刀在淋漓地淌血,仿佛只懂杀戮。
  狼群如潮水般褪去,他看向深涧:“你们是什么人?”
  “玄英!”措达拉突然大叫了一声。
  名叫玄英的男人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又看到了人群中间那个绿眼睛的青年,他正抱着一个受伤的军士,往他的腹部上撒伤药。男人翻身下马,一个箭步跪在华清渡面前,“属下玄英来迟了,请主上责罚。”
  华清渡的手紧紧摁着那士兵的伤口,按压止血,认出这一个领头的男人正是从前屈凤鸣的手下,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不迟,你来得正是时候。你们统领呢?”
  “我们统领正在驻地。”
  玄英下了战场,表情柔和少许,不再冷冰冰,但面部线条依然冷硬。措达拉从华清渡手里接过那名伤员,指挥着大家整队上路。
  玄英身后的战士沉默着围在外围,高举手中的火把,护卫着他们向前去。
  “这火把烧得是什么?为什么那些疾风狼,好像很怕它的样子?”华清渡问。
  玄英侧过身,“回主上,烧得就是普通的燃料,但容器是狼骨。火一烧,这狼的味道散了过去,它们自然害怕。”
  就和在金鱼缸前面吃鱼一个道理。
  措达拉扭头道:“居然连狼王都闻风丧胆。”
  “狼尸峡一共五个狼王,半个月前统领带我们全歼了一群狼,砍了狼王的脑袋。这棍子就是那只狼王的棒骨,那狼王和独眼狼王又是兄弟,所以它虽然气愤,却也很忌惮……并不敢轻举妄动……”
  举着狼骨火把的武士将地上的死狼都捡了起来,熟练地捆扎在马背上。华清渡跟着玄英向前走去,穿过一条山涧,看到不远处隐隐有火光。
  他的心脏不自觉剧烈跳动起来。
  “我们占了狼穴,又在四周撒药粉,所以那些狼不大敢靠近。统领会让我们出去清狼,狼肉可以食用,狼皮能御寒,就这样支持下去……”玄英说道。
  华清渡没有听,他的眼珠被一个穿着狼皮的青年捉住,圈禁起来,半点移动不得。他轻轻压了压自己的胸膛,如今只是看见他的背影……心口居然都要震得木了。


第78章 重逢之时(二)
  在琼芥眼里,狼尸峡里是没有别的颜色的,只有绿和红,青山的绿和血水的红。两侧的石壁是高高的围城,困住了人、狼、生命、时间,只剩下了挥刀、挥刀、和挥刀。
  传言一点都没有错,古卢耶亥留下的征伐地,是一片赤血战士的演武场。
  狼群无疑磨练了他的刀,把招式一寸一寸地雕刻进了他的骨血里。但这也使他的动作变得麻木,正如此刻,琼芥面无表情,长刀出鞘,地上便只剩下一颗疾风狼的头颅。
  “统领!”他听到有人在喊他。
  红色与绿色频繁地出现在眼前,激烈而炫目,刺激到他要眼盲。手下的士兵也被训练地沉默如石木,他已经很少听到这样嘈杂的人声。
  琼芥转过头,突然间定在那里,他恍惚间看到了一抹雪白的颜色,在招摇的天地里突自沉静着。
  在他的印象里,华清渡很少穿甲,但就算他穿着漆黑的铁甲,琼芥依然只看到了一朵白色的花,花儿站在这世界万物的正中央,在他的心里葱葱郁郁地抽出枝桠。
  那一刻的震动,叫他不知道该如何演绎久别重逢。
  所以等到多年之后,琼芥想起那一日,他惊奇地发现他对自己说了什么,华清渡说了什么,自己做了什么,华清渡做了什么,都是毫无印象。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华清渡的马上,他靠着他寒冰似的甲,华清渡的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猛烈的山风打在脸上,让他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在十四岁那年,琼芥与费竹在江南渡河的时候,曾听船公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江边的小镇上曾有一对小儿女,少年是商贾的儿子,少女是渔家的女儿,家隔一条水巷。
  少女的父亲与少年的父亲商定了鱼虾的价格,于是少女每日赶着船,去向少年家里送鱼,两人日日相见,却未说过一句话,只在分别之后悄悄去看对方的背影。
  少年上过学塾,少女的小叔是个落第秀才,教过她识文断字,两人暗生情愫,回家后泪洒枕巾,彼此成文,信纸写满了几十封,想着彼此,从青丝构想到白头,却因害怕唐突,从未说明自己的心意。
  又一次送鱼,少女回首的时候,恰好与少年目光相接,两双脉脉的泪眼相对。
  三日之后,少年便上门提亲了。
  当时北方战事骤起,全国都在征兵,少年与少女刚刚成亲,便被征兵的人带走,应召去了战场。
  徒留新婚娘子一人在家中,有一日,发现丈夫的诗稿,读来与自己字字相关,不禁红了脸颊,然后又暗自神伤,若是能勇敢一点,或许两人早就能相守了?
  女人一边思念丈夫,一边默默地将丈夫的诗稿都和了。战事持久,丈夫经年累月,她的诗已写了千百首,泪和着墨水,纸浸着泪,越写越动人。
  但多情亦伤身,爱乃断肠物,女人的身体也因着日夜的愁思病弱了下去。
  丈夫出征三年,等到解甲归家之日,女人已经病到了弥留之际。他打开家门,正好看到鬼差站在妻子的床前,要勾她的魂去阴曹地府。
  他苦苦哀求,鬼差也不肯留女人片刻。这时天上的文曲星君突然出现,原来他在天上看女人笔下的文字,“虽文词浅显,但情深意重“,于是感动不已,特用自己的神笔,向阎王借了一个时辰,留给两人一诉衷肠。
  他们二人谢过了星君,相对而坐。天上的童子已经拿好了笔纸,要记下两人的每一句话,编作戏剧,将来流传四海。
  但两人只是默默地看着彼此,直到计时的沙漏走到了尽头。
  女人只在最后说了一句话。
  “你来了。”
  而后魂飞魄散。文昌星君深以为憾,拂袖而去。
  “你……怎么来了?”
  “我不可以来吗?”
  两个人对坐在狼穴的最深处,浪费了诸葛孔明向刘玄德论天下事那么多的时间,只进行了这两句无关痛痒的对话。
  华清渡借着壁挂的烛火光打量他,琼芥本来就瘦,如今面部深凹,薄如纸片,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在他眼前干瘦着坐着,琼芥道:“你为什么来?”
  华清渡不错眼地道,“你明白我为什么来。”
  这句话说完,对面的人长吐了一口气,紧锁着眉,沉默了很久很久,像是想说一句什么,却最终又没有说。
  华清渡慢慢牵起他nan风dui佳的手,“想你了。”
  琼芥僵硬了一瞬,瓮声瓮气道:“我以为自己一个月就可以从峡谷里出来,是我狂妄自大了。”
  “我都听渠老将军讲了。这里宽阔凶险,地势复杂,又有这么多狼,当年先祖都用了好久,何况你我?”
  琼芥笑了一下,“刚来的时候不懂事,小看了那些狼。头几天就被叼跑了马,渠望华胳膊上还挨了一口,疼得哭爹喊娘的。”
  “你们怎么进来的?”
  “按照渠老将军说的,先唱了《故乡遥》,后来石林就……”
  那首风息古调是华岱的大夫人所作,歌词威武无匹,名字却叫做《故乡遥》。华清渡紧了紧手,感觉到琼芥的胳膊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凑近,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什么味道?”
  琼芥咧嘴:“好久没洗澡,衣服脱了都能起立,臭到你了吧?”
  华清渡重重看了他一眼,没吱声,突然上前了一步,将琼芥整个人逼到了石壁上,摁住他胳膊,琼芥一下没收住,闷哼出声。
  “把你衣服脱了。”华清渡冷冷道。
  他站着没动。
  “快点。”华清渡疾喝了一声,自己伸手去解琼芥的衣服,衣衫简陋,不过是狼皮缠了几圈围起来的,一扯就开了。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琼芥的背上有一道一指多粗、深可见骨的爪痕,伤口边缘已经化脓腐烂。
  琼芥感觉身后的人僵住了,动了动胳膊,准备自他手底下挣脱,将衣服穿起来,却被一掌按住了腰,华清渡的声音颤抖,“都成这样了,也不处理……你是想死吗?”
  “……”
  “说话!”
  琼芥不自觉抖了一下,低低道:“……没,没有想死,我们这实在是没有药了,也揉了些山崖上的草药进去,但老是不见好……”
  华清渡明明不凶,也没什么好吓人的,但他一板脸,琼芥却还是不免吓得上下牙打架,偷偷去看他的脸色。华清渡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睫毛一颤一颤的。
  良久,他像是叹了口气,塞住琼芥的嘴,“忍着点儿。”
  他抽出随身的匕首,在火上烤了,仔细得观察了下琼芥的伤口,“都化脓了,不把腐肉剜去不行,这里没有麻药给你用,忍着点疼。”
  他手起刀落,轻薄的匕首刃贴着背上的豁口擦了进去,琼芥痛得哼了一声,牙齿死死咬住口里的手帕,手指扣紧石壁。
  华清渡做得细致,将腐肉剜得一干二净,又倒了一层止血和生骨肉的药粉,再抬头的时候,鼻梁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琼芥赤裸的脊背紧绷着,轻薄的肌肉像一面拉紧的弓,华清渡道:“疼吗?”
  琼芥从牙齿缝里“嗯”了一声。
  华清渡一边包扎,一边道:“疼也要忍着,叫你不长记性。”
  “……”
  “学会自作主张了是吗?”
  “不是。”
  “不是什么?”
  琼芥吐了口里的手帕,背靠着华清渡的胳膊,不住喘息着,疲惫地一笑:“你是没见过我的兵,等你见过了他们冲锋的阵仗,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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