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狼刀——by耳耳刀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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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快要结束了,要不了不久,只有几步,一切就会结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伤多了身体有了抗性,华清渡没几天就变得活蹦乱跳,恢复了招猫逗狗状。军医将他的伤口用绷布捆了十多圈,又兼以硬质的内甲壳作为支撑,看上去浑似个好人一般。
他在草场上指挥牧民们收割需要储存的草料,新割下的青草根部流出清新的气味,浓郁充沛,一直溢满整个鼻腔。
一只猎鹰经过,乖顺地落在他肩膀处,脚上带一只信筒,上端的殷红色印记示意它是从风息关来的。华清渡揭开,渠望华的字迹迎面而来,写错的地方被用墨涂了大黑圈,于是满张纸都被这些莫名其妙的眼珠子占据了,他贴近纸页,在字里行间寻找被截断的意思。
信上说,在风息城留滞的大皇子已经死于乱军之中,言语间还颇有几分哀叹之意,然后是重点,风息关的防务需要进一步巩固,应他的要求,阿荆四方寻找小皇帝,现在已经有了些线索了,或许暂时无法回来。
他看到这里,倒是松了口气,感谢突然出现的线索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养伤,让他能在自己家那位回归之时,装成一个浑儿个的好人。
第98章 交锋
因为各地战事频起,不太太平,常有流民四处流窜。旰京府如今少烽火波及,治理者又畅行宽仁政策,并不将各族划以等级,故而有大量的人口向此处涌入。
门户处的查验不可谓不严格(毕竟某位将军就曾做过蒙混过关之事),不仅要询问姓名、来处,还要开箱检查行李,检查面部。来奔者常有忧虑,担心守城官兵会借机克扣物品,中饱私囊,但真正查检之后,就能发现他们军风严正,即便金银等就摆在眼前,也可目不斜视。
一日,大概是收到风息关来信之后的第五日,华清渡和几位下属正商讨戎国如今形势,守城卫兵长突然报告前门处发现了可疑人等,据说,此人身高八尺,作商户打扮,但货箱里除了两坛子喝到一半的酒,什么也没有。
守城兵一开货箱,当即感觉此人可疑,盘问下来,他居然就闭上嘴巴,拒不回答。卫兵长认定他是细作(还是个低等的),火冒三丈,当场命属下将人扭去大牢。
不想走了几百步,刚刚到城墙下阴暗处,这位“哑巴”突然诈了尸,叫唤着要见风息一族的族长,守军自然不干,抓着他的双臂叫他闭嘴。
商人一下子发难,他的相貌毫不起眼,甚至有种纵欲无度的病态,武功却奇高,一瞬间就卸掉了两名守城兵的关节,并击倒随之而来的追兵,此刻正坐在卫兵长的哨岗边上,赶也赶不去。
“那个商人所说的话狂妄异常,”卫兵长沉声上报,“说什么,‘自今日之后,三十年天下风云,尽在我三寸舌间’,属下见他的身手,不像一般人物,这才斗胆上报。”
屋内的人都交头接耳起来。
华清渡的手指敲击桌面,留下一阵轻响,嘈杂的人声在听到之后顿时息了,他笑了一笑,“你替我问问他,我要见他,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卫兵长很快回来:“他说,只能由主公一人。”
先前平宥一族的叛乱还没有止息,在场的所有人的心都挂在喉咙中间,尤其是沈矇,华清渡说:“回他,乔装打扮私下会面,果然不是光明正大之人。”
不多时,答:“小人敢孤身来此,面见风息主,主公没有同样的诚意吗?”卫兵长的表情已经变得很难看,“他说自己是故意被抓住的,否则天下所有地方,他都如入无人之境,无论是万军之内,还是……主公您的床头。”
华清渡笑起来:“告诉他,我果然已经知道他是谁了,给他老人家请安。”
卫兵长又着急忙活地跑回来,“他说,就算是为了提亲,主公也得见他一面。”
华清渡自然要赴会,沈矇焦急之下也无理由阻止,只让人给他身上塞了各种各样的暗器毒药,华清渡说,要是那一位真想取他性命,就算此刻哨岗中坐着,照样能封喉,但是对方不听,还是把他装成了刺猬。
神秘人坐在屋内,见到他进来,优游自在地揭了面。
又接了茶水,摸了一把脸,易容用的青青绿绿的胶水被洗净,露出下面一张雪白冷清的脸,不得不说,费竹的头颅和领口沾污毛领打结的衣服相当不协调,简直像是从哪里抠下来,然后安上去的。
华清渡看见他,还是乖乖行了晚辈礼,在一边坐下。
他对眼前这人的情绪很奇异,一方面知道他是阿荆的救命恩人,心里自然少不了感激,况且他在瀚沙的时候助了他一回,四舍五入,也算是对他有恩。
但这个男人背后实在太错综,多方势力在他这里,就像庖厨用的各种辛香料,被搅进一口锅里,然后调和成想要的味道。
太深不可测,太叫人恼火了。
华清渡知道自己是难以和老谋深算的逍遥派传人较劲的,只用心听他所说的话,看他究竟想要干点什么,费竹坦然接受他审视的目光,“华城主……哦,已经不仅仅是一城之主了。”
“前辈。”
费竹问:“对我了解多少?”
华清渡所知的,有关费竹的事,都来自旁人之口。他是从前逍遥派的弟子,琼芥的师父,喜欢收干儿子的怪人,他和蛇祖有交情,或许和格尔著有段青红皂白,还和宣国王室、亓官逸有来往。
他就像一张大网,把所有的一切都密不通风地笼盖起来,似乎任何东西,即便是蜘蛛触碰到自己的网时轻微的晃动,都逃不过他的利眼。
华清渡一早就有种奇怪的感受,似乎眼前这人已经无孔不入,他自天空而下俯瞰一切,“前辈又在打什么算盘。”
“不是算盘,是结盟。”
“结盟?”
“如今天下风云变幻,戎先主英年早逝,少帝年幼,太后母家野心勃勃,瀚沙王半截身子入土还不不知进退,一心要把持朝政,作格尔家的主,至于您,风息主公,如今根基还未稳,最好不要贪功冒进。乱则流民四起,和则彼此受益,主公以为如何?”
他口里说着兴亡百姓苦,华清渡却是不太信的,“既然戎国衰弱,宣帝为何不趁机压上?我看他亓官家也不像是信佛吃素的样子。”
“主公好聪明,”费竹似乎料到他有此一问,“实不相瞒,陛下的身子不大好了。”
这说的是宣帝,华清渡虽早有消息,但也换上了惊讶的神色。
“哦?”
“年前已然吐血,如今不过用药吊着,已是随时的事,”费竹语气平淡,“我朝陛下一旦龙驭宾天,皇子们一定会即刻起事。”
华清渡沉吟片刻,“兄弟们有如豺狼虎豹,七皇子不好过吧?”
费竹:“主公英明。”
华清渡:“但他其实也又何必淌这滩浑水,我听外界传闻,这皇室之内,六皇子不过是个透明人。”
虽然亓官逸那小子城府深沉,做的事也颇为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费竹长长吐了口气,“主公担心我有私心也是正常,实不相瞒,七皇子乃是我故人的外孙,故人临去的时候,曾托我照看。”
“但七皇子有储君之相,也非空穴来风,他成长的经历,也堪算得上特殊吧?”
华清渡一笑:“他的确奇葩到令人发指。”
“陛下做皇子的时候,颇受兄弟掣肘,乃至三起两落,数度立为太子,又几次被废,往鬼门关去的次数两只手也数不过来,所以心志坚毅远超常人。”
费竹眼底闪过精光,继续说道:“陛下做皇子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对儿子的要求也非比寻常。他乐意试验,喜欢给皇子们制造各种麻烦,只为他们能经受磨砺,成为适合的皇位继承者。”
看来与格尔箸一样,宣帝亓官琅也爱养蛊,但不同的是,他放在掌心里操控玩弄的是他那一群儿子,放任他们厮杀,直到最强悍的一只杀出来。
就算折损再多,也不可惜,真不可谓不狠。
华清渡沉吟了会儿:“您的意思是,亓官逸在宣国的时候,之所以过得如此艰难,是他父亲有意为之?”
“正是,更何况,我们要对付的人,也是主公你的仇人,我们联手,对你而言有益无害。”
“哦?我的仇人?”
费竹眼底闪过决绝之色,他拿起桌子上的筷子,一下子折断,将断掉的木棍推至华清渡眼前:“若他执掌戎国,天下人还会有安生日子吗……”
“我有一物,不知风息主要不要看?”
第99章 往事
“主公可记得此物?”
这个东西极小,被费竹托在掌上,泛着幽幽的光,乃是一只紫铜所铸的物件。
华清渡一见此物,脸色骤变,“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他伸手入怀,也从衣服里拿出一个东西来。
两个东西都是紫铜所制的指环,环身是两只交叉闭合的鹰翼,放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华清渡手里这个,是从平宥企身上取下来的,鹰羽上刻着平宥部古祝文,意为“水草永丰”,这是平宥部主人的标志。
他知道,这个扳指并不最原始的那个,原本的印信由他外祖父掌握,临终的时候传给了他母亲,一直被则昭夫人挂在脖子上。
母亲逝世之后,原本的鹰翼扳指也不知所踪,舅舅这才做了一个新的,以此替代,他急忙借着灯光看费竹给他的那一枚扳指,果然在内圈里看了三道爪形的划痕。
这是原物!
“主公也不必惊愕,这东西自然不是我的,乃是我从格尔箸那里拿来的,就是我到瀚沙那一次。”
华清渡很快镇定下来,他的目光全部落在那枚扳指上,隔着冰冷的金属,他似乎能隐隐嗅到母亲身上的气味,那种温柔的却并不柔弱的味道,他缓缓道:“您都知道什么?”
费竹长叹一口气,才开始说话,他的语速很缓,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这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很久以前,有一个孩子,他是大户人家的旁支所生。这户人家的产业太大,打理不回来,初代家主为了宗族稳定,把家中的铺子田产交给族人打理,但纵使是一家人,日久也生隙,到了几代之后,本家就开始忌惮了。”
“后来本家的掌权者想出一个办法,他们让分家把继承人们送到自己那里养育,名为培养,实为监视。这样养出来的孩子,不学无术又亲近本家,将来继承之后,多会成为本家傀儡,这样慢慢完成削权……当然,如果遇到实在不听话的孩子,他们会让他消失掉的。”
华清渡点了点头,这种制衡和心术他也常听说。
“但是他们也难以保证次次成功,分家也不是吃醋的,时间一久,就难免有错漏,有一次一个旁系的继承子在回去之后突然暴毙了。”
“替代他的是个妾室生的孩子,到达老家主座下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这是个很有眼色的孩子,有远超过他年龄的成熟,从进到老宅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努力地想要获得老家主的信任。最初的时候,老家主并没有对他放松警惕,或许是他有种预感,这并不是个一般的孩子……但很快,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费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即便他如何想要压抑他的情绪,华清渡也能感知到他此刻并不轻松,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轻微颤抖着,最终还是揭开了尘封的记忆。
格尔箸十七岁的时候,老戎帝罹患重病,需要神药救命,其中有一味,乃是中原武林逍遥派的至宝,戎帝的亲信遍寻天下,都没有找出第二株,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格尔箸主动请缨,要去敌国将那件东西取回来。
他假扮一名游方的侠士,化名为“曲景竹”,去到蜀中逍遥山附近,在那里他结识了逍遥祖师的小弟子——“振林刀”季如归。
二人一见如故,行侠仗义,渐渐有了名声,季如归性子顽皮,爱管闲事,爱撮合饭局,领着他结识了自己的一众好友,其中包括医毒大家蛇祖韩巳。
不想他竟是引狼入室。
“曲景竹”从他口中套话,将逍遥派内里的布局、防务摸得一清二楚,终于在时机成熟之时,带着他带来的戎人劫掠了这座百年门派。
当时正逢逍遥祖师圆寂,全宗上下戴孝,素白满目,一片哭声,跪在灵堂里垂泣的弟子们没有想到,不过十二个时辰之后,躺在棺材里的人就变成了他们自己。
不过,这一次没人再为他们哭了。
逍遥派全宗五百七十三口,上到七位百岁长老,下到刚刚出生还未满月的小孩子,都被一把“云竹剑”刺透。
“除了我……”费竹苦笑一声,“他的剑断在了我胸膛里,距离心脏远了一寸,我没死成。”
一行人走在黄沙里,面颊被裹挟着沙粒的寒风打得通红,几乎能渗出血来,这样恶劣的天气,连马都受不了,半侧着身体,企图缓和大风的阻力。
这显然是很奇怪的一群人,没有马贼的匪气,说商队也不像,一群青壮年的小伙子护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
“嬷嬷……前面就是帕西城了,除了帕西,我们就安全了。”看上去像护卫首领的青年人告诉女人,神色恭敬。
被称作嬷嬷的女人点头,“到城下的时候,别忘记传信给娘娘。”
她解开自己的外袍,微笑着摸了摸里面的小家伙——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很小的男孩子,男孩的手腕和脚腕被她用羊皮绳扎得紧紧的,牢牢得捆在自己的腰带上,“哦哦……”她用温柔的哼声哄着怀里的小家伙,“哦哦……嬷嬷看是谁这么听话呀,原来是我们的小陛下……哦哦……主子乖,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