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狼刀——by耳耳刀 CP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4-28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琼芥看着这位泫然欲泣的八尺大汉,默默无语。
大汉掉了几滴眼泪,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摸了摸脸。他看着琼芥的衣服,“你是城主近卫?”
“是,”琼芥道,“我姓费单字一个荆,你叫我阿荆就好。”
“我是措达拉,”大汉道,他说自己是屈凤鸣将军表姨家的表舅的表亲,风息城的人攀亲戚都能攀着。
正当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华清渡在琼芥怀里动了一下。
措达拉怕吵到华清渡休息,随即告辞。琼芥贴了贴华清渡的额头,人还烧着。天色渐黑,除却轮值的军队,其他人都睡了,他和几人把华清渡抬进小沙堡里,侧身把华清渡护在里侧。
华清渡睡得很不安稳,紧簇着眉,口里念念有词。琼芥俯身下去,听到他在说梦话:
“娘、爹爹……我把家……弄丢了……”
他的声音很小,像小虫嗡动,琼芥没来由觉得心脏处一片肿胀,似是不忍。华清渡还在说着什么,年轻瘦削的肩膀时不时抖一下,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不安。他其实才十七岁。
“你爹相信,你能赢回来。”琼芥不会安慰人,硬生生地说,梦里的人没有听到,发出来小动物一样迷糊的声音,琼芥摸了他一把,好像又升温了。
他赶紧起身,钻出沙堡,找到则蓝,“夫人,您再去看看他吧!”
则蓝被吵醒,揉着眼睛起来,跟着琼芥到华清渡旁边,翻了他的眼睛,又看了舌苔,“不就是发烧吗,大惊小怪。”
“但是他越烧越热,老也不退。”琼芥说。
则蓝觉得问题不大,“就算没有武功,他好歹是个健壮青年,发点烧还是承受得住的,你们少主又不是雪做的。”
琼芥哑然,则蓝笑了,揪了把琼芥的脸蛋,“你可真像个老妈子。”
琼芥也觉得很奇怪,自己以前也生过病,费竹老爹连管也不管,摔打着来,他自个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但一到华清渡这里,他就担心得不得了。
为什么呢?
琼芥思考许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大概是因为华清渡不会武功。没有武功,身体就不好,身体不好就容易生病,生起病来稍有不慎,就会死翘翘。
于是琼芥下定决心,等华清渡好了,一定要教他练武。
这一次,不管他怎么耍赖,自己也不会心软。琼芥看着挂在天边的月亮,陷入思考,不知道斩岳枪有没有内门心法,要是没有的话,华清渡的根基要怎么打?
要把逍遥派的武艺传给他吗?费竹老爹说,传武功可以,但是必须要对方拜你为师(或者为爹),琼芥觉得“老爹”的叫法太尴尬了,他自己比华清渡还小一岁呢。
不知道华清渡愿不愿意叫自己师父?
不过华清渡自然是不知道琼芥这些个“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正躺在地下,做噩梦呢。琼芥见他睡得不安稳,把手给他,坐在他身边,学着华舜的声音,粗声粗气地装爹:“渡儿乖,别害怕……”
第二天继续赶路,华清渡还晕着,琼芥只能叫人帮忙把他捆在自己腰上,同骑一匹马。他看到前方还有同乘一骑的两个人,一个壮一个瘦,别别扭扭地挨在一块儿,前面的那位还一脸嫌弃。
他策马追上,发现原来是二位狗头。沈矇头上缠着纱布,一副相当脆弱的样子,琼芥不解道:“沈军师,屈将军,你们坐得这么挤干什么?”
屈凤鸣接近九尺,胯下的马被压得可怜,他讪讪一笑,“沈军师不会骑马。”
琼芥看了看沈矇瘦得像猴的小身板,不满意地撇了撇嘴,感觉沈军师像华清渡一样需要锻炼身体。风息城的老弱病残怎么这样多呢?“那可不行,”琼芥正色道,“沈军师要快点学会骑马。”
说完,他又奔入队中,沈矇一瞪屈凤鸣,佯装发怒道:“谁不会骑马了?”
屈凤鸣看着沈矇头上的伤,一脸担心,“你贴着我点儿,省得晃得难受。”
一队人日夜兼程,已经走出去很远,半夜的时候,琼芥贴过来试华清渡的温度,一抬眼帘却看到一双睁开的碧眼,惊喜道:“城主,你醒了?”
华清渡疲惫地点了点头,声音哑得不行,“见到了你,就知道我还活着。”
“当然活着了,”琼芥道,“则蓝夫人说,你的伤没伤到要害,这几天就可以醒。你现在觉得怎么样?疼不疼?”
华清渡还是虚弱,声音断断续续的,“还好……有一点。我睡了多久了?”
“两天了,”琼芥道,“拔了箭之后就一直晕着。”
华清渡一笑:“现在好了,现在醒了。”
他抓住琼芥的手腕撑起来,遥望着远处的圆月,“走了两日,大概还有五日就能到平宥部,到了丹殊舅舅那里,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他咽下一句,总有一天我会杀回来,壁虎毕流芳和青蛇西纳那两个混蛋,我也会割下他们的头。
“平宥部,可信吗?”琼芥说。
华清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信吧,”他长叹一口气,“丹殊舅舅是我母亲的同胞兄弟,最疼我。”
琼芥点了点头,天地之大,总是有处容身的,他又想起来他的强身健体大业,问华清渡,“你们斩岳枪,有内门心法吗?”
华清渡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回答他,“有是有的,但具体是什么,你可能只能问我爹了。”
那就只有一条路了。琼芥郑重地问华清渡,“你可愿叫我一声爹,或者师父吗?”
华清渡足足愣了一刻钟,然后大笑起来,一直笑到伤口抽痛,“阿荆,你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琼芥不知道那里好笑,耐着性子把费竹的逻辑给华清渡盘了一遍,华清渡这下明白了,“你让我叫你爹,是为了传我逍遥派内门心法?”
这下逻辑顺了,琼芥不住点头,华清渡捏住他软绵绵的指头,压在自己下腹的位置,“这里是哪里?”
“气海。”琼芥答。
华清渡的长睫毛扑扇了一下,“我是不能练武的,小时候,我和母亲被歹人捉去,伤了气海穴,不能练了。”
气海穴是内功核心,伤了这里,无论输多少气,都会如泥牛入海化为乌有,像个破了底的瓶子,存不住的。琼芥终于明白,为什么华清渡会对武功如此惫懒了。
他哑然,却听到华清渡又笑着说:“那怎么办呢?”
“嗯?”什么怎么办?
琼芥抬头,在见华清渡把他的手搁在自己下巴上,嬉笑道:“阿荆,只有你来保护我咯。”
第11章 起誓
琼芥郑重点头,说:“以后我保护你。”他爹爹救了自己的命,他又是主人家,保护他是应该的。华清渡拉着他躺下,把他的一只胳膊抱在怀里,叹了口气,“不要再叫我城主了,叫我少主就好,或者叫名字。”
华清渡一双眼睛明亮,满眼赤诚。他如此推心置腹,琼芥又想起他们之间还有一桩事没有说明白,抬起身子,张口道:“那天我出现在城主府……”
“我知道,”华清渡怕吵到安眠的其他人等,低声说,“你是去偷密匣的,但是最后也没有偷走,还是还给我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琼芥不解,又躺了回去。但华清渡似乎有很多秘密,他做一切都自有道理。
华清渡贴在他耳朵边上,小声唤他,“阿荆,我们算不算朋友?”
华清渡愿意和他做朋友吗?琼芥自然没有什么好推脱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了。”
他乌黑的眼珠里似有雀跃,华清渡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那你以后有事,不许瞒我。”
琼芥点头,“我不瞒你。”
他今天这么乖,乖得华清渡得寸进尺,道:“你得发誓。”
琼芥说“我发誓”,但他用什么起誓呢?他不像中原人信佛信道,也不信长生天,父母亲族一个没有。他有什么?只有他自己。
“我以我的性命……”他刚开了个头,嘴巴就被华清渡的手捂住了,华清渡实在没料到这个人实诚到这个地步,以前看着挺机灵的,不想里面是个呆子,别人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这个誓言不好,”华清渡说,“让我看看,你用什么起誓。”
他四下顾盼,周围除了黄沙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轮圆月挂在天际,其色皎皎。“有了,”华清渡说,“你用月亮起誓,若你违背誓言,这天上的月亮,就再也不许圆。”
琼芥微张着嘴,月亮再也不许圆?他哪里有这样的神力,怕是大宗师也没有吧?但华清渡说得坚定,他没有办法,只得照做了。
依骨的假手伸出三根手指,高举过头,“我发誓,再也不对华清渡说谎,不背叛他,如果有违此誓,天上的月亮,就再不许圆。”说完之后,他冲华清渡笑笑,“我叫琼芥,从王琼,草头芥,我父母给的名字。”
华清渡说,“你的本名倒有些意思,为什么又有了现在这个?”于是,琼芥和他讲起从前死人谷的恩怨往事,又说起自己是怎么被费竹老爹收留,怎么有了现在这个名字。
他说了很久,华清渡一字不漏地听着。琼芥说起灭门一事时,他不自觉抓起他的手,但那双手的筋脉死了,它的主人没有感觉。
他说完了,过了很久,华清渡才有反应,感叹说,“还是阿荆好,坚韧锐利,像你。”
华清渡说完之后,没有得到回应,转头一看,身边的人维持着被他搂住胳膊的姿势,已经睡着了。
迁移的人口太多,走到第四日,进到一片戈壁的时候,粮食已经严重不足。华清渡被用一卷羊皮裹得严严实实,背靠着琼芥,骑在马上。琼芥对他道,“包得紧些,不要被风吹到了。”
他刚说完,则蓝拍马而过,嘲笑道:“你也太小心,怎么就吹坏了呢?”
琼芥张口叫了声“夫人”,辩白道:“他是病人。”
“不就是肩膀上挨了一下,有什么了不起的,”则蓝道,“我西疆的儿郎,背上扎着一把剑,也能日行千里。男人饮血而生,女人在马背上就能生子。”她伸手指了指华清渡的脊骨,不满道:“别老靠着人家阿荆,把背挺直了。”
他们二人有亲缘关系,因而有五六分相像,只是平宥则蓝是褐眸,眉眼也更冷硬些。华清渡没好气地道,“阿荆乐意让我靠着。”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这样的场面远超出了琼芥能够处理的范围,他瞠目结舌,看着两人,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料则蓝冷笑了两声就走开了去。华清渡咳嗽了几下,这才稍稍直起身。
琼芥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不要吵架。”
这一句话实在是太迟了些,华清渡愣了半晌,乐不可支,“阿荆,你这人真是……”
真是,真是什么呢?饶是华清渡伶牙俐齿,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
琼芥眨眨眼,“你们一个病人,一个有孕,都安静些好。”
但则蓝哪里像一个孕妇呢,分明是活泼好动得如三岁顽童,或许她真能做到马背上生子。华清渡看着则蓝的背影,奇怪道:“我怎么觉得她跟条褪了皮儿的蛇一样。”
他这形容虽贴切,到底有点儿不好听,但是琼芥听不出来,深以为然地说:“我也觉得则蓝夫人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她在府内的时候总带着假面,虽然端庄持重,但是毫无生气,十分干枯。如今出了城,被风沙一吹,倒像是喝饱了水的植物,每一根枝叶都饱满丰盈起来。
“不过,这样也不错,”华清渡吝啬地扯了扯嘴角,“省得她整天挂着张纸糊的假笑脸,看着让人慎得慌。”
这下,就算琼芥再迟钝,也听得出难听了,他警惕地看着前面疾驰的女人,生怕风不留神,让她听见了,一个猛回头,不顾自己身体也不顾别人身体地给华清渡一顿胖揍。
到了晚上,每位城民只能分到巴掌大小的一点干粮,合着碱水吃下去,华清渡把自己的一份掰成块儿,塞进旁边的小孩子们口里,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不认识他,咧着小嘴笑,就着他的手吃下去,甜甜道:“谢谢哥哥!”
“什么哥哥呀,”小女孩的父亲抱歉地笑,“这是少主,”对小女孩道,“你说,拜见少主。”
“叫什么都是一样的,”华清渡揉揉她的头发,微笑道,“不用谢啊,小妹妹。”
最后,女娃还是不熟练地说,“拜见少主哥哥。”华清渡嘱咐了她父亲几句,男人感激地谢过,这时琼芥自远处回来,打量了华清渡一番,问:“你的干粮呢?”
原来是来查岗,华清渡摊手,“已经吃完了。”琼芥眼力极好,又锚定了般瞄准了这里,自然将刚刚的场面看得一清二楚。他蹲下,将被水泡得半软的干粮贴在华清渡嘴边上,“你不能不吃东西,不许嫌难吃。”
合着这人觉得,自己不吃那块干粮,是因为嫌难吃?华清渡稍稍无语,朝琼芥举手抗议,琼芥侧头道,“知道你记挂着他们,但也知道你是小孩子脾气。”
他怼得急,华清渡无处躲避,只能就着琼芥的假手吃了,调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像……”
“老妈子吗?”琼芥自觉想起则蓝夫人之前的话,接口道,“不少呢,说过好几次了。你乖乖吃饭,好好养伤,早点康复,多听我的话,不要再无厘头闹脾气,我自然就不用当老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