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狼刀——by耳耳刀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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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兔?”华清渡开始还在称赞,后来反应过来,“你猎到了兔子,却只给我吃老鼠?”
琼芥的假手抓了下袖口,解释道:“队伍里有年龄太小的婴儿,还有孕妇,沈军师说,烹熟的沙鼠虽然不携带什么脏东西,但也不能完全保证。我才……哎……你不要生气……”
单论事情,华清渡其实一点儿也不生气,其他部下在他身体欠佳之时考虑周全,扶贫济弱的主张既有实际效果,又可稳定军心,他奖赏还来不及。但这一次做这件事的,不是其他部下……
华清渡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胸口像养了一头不满足的凶兽,盼着那双比上佳墨玉还黑亮的眼睛多停在他身上,多一点,再多一点,就算他这人不成体统,无理取闹。
眼里的人啊,还在解释着什么。雪白的肌肤被风沙磨褪了一层,变得有些灰,身上更是脏得像个泥猴,他既不妩媚,也不柔软,像根荆草一样,又拗又钝。但只有他,带给华清渡一种独特的感觉。
握着他软绵绵的手,华清渡就知道自己还活得好好的;看他鞍前马后,小陀螺一样转着,华清渡就眼睛发热,像从脚底下生根发芽,长出一棵树,骄傲挺立于晴空朗日下,告诉老天爷,我没有完蛋,我没有认输呢。
真奇怪啊。
“阿荆……”华清渡情不自禁地低低出声。
琼芥解释的话头停下,问他“怎么了”,他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琼芥转身要帮屈凤鸣忙去,华清渡厉声喝令屈凤鸣“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又拉住琼芥的手腕,“你别走。”
“我要忙了。”琼芥说。
“你太累了,让别人去做。”
琼芥无法,只得挨着他蹲下,“你不让我走,总得告诉我你找我什么事吧?”
“我也没什么事,”华清渡强硬地道,“只是想好好看看你。”
琼芥觉得奇怪,但也无什么不可,大大方方地坐下让他看。但他慢慢发现,华清渡离他太近了……少主的手一边一只,撑在他的腰侧,鼻尖都快要贴到自己脸颊了。琼芥莫名其妙有些紧张,声音都紧了,“你……别这么看啊。”
华清渡碧色的眸子垂下,看着琼芥张合的,稍稍有些干燥的嘴唇,声音低沉:“我就要这么看。”
他仔细端详了琼芥一会儿,还发现他两边耳垂正中各有两颗极小痣,耳垂又小又薄,挺可怜的样子。
琼芥在他少主的眼神里,开始紧张。
怎么说呢,华清渡看起来……很饿。
好像,很想吃他。
虽然琼芥以前行走江湖时听人讲过,要为恩人做一切能为之事,就算死掉也是应该的,但他……还不是很想死。
所以当少主要吃他耳垂的时候,琼芥大叫了一声“不,不可以”,幸而其他人离得不近,没听清楚二人的对话。华清渡被他骤然一嗓子吓得心肝颤,但看着琼芥憋红的脸,又有点儿高兴。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琼芥严肃反对:“我知道你很饿,但我还会打野兔、沙狐给你吃的,不可以吃人。”
什么,吃人?
华清渡脸上一僵,似有所悟,“吃人?你说哪个吃人?”
琼芥有点不明白,还有其他的吃人吗?吃人就是吃人。他只能继续道:“自相残杀非常可怕,死人谷有一个部落,因为物资短缺,强壮的人拧掉弱者大腿吃,用骨头做汤,最后整个部落都没了……”
他一脸正经,但描述血腥,直叫人作呕。华清渡别说是吃人了,吃什么的兴致也没了,悻悻地将琼芥从怀里解放出来。
到底是吃什么长的,难道是脑袋通了脾胃肠,脑筋结构这么清奇?
难道是吃沙鼠?风息族的孩子们会不会也像这呆子一样吃出了毛病?
华清渡叹了口气,左右现在不能改变饮食结构,呆就先呆着吧,他揉了琼芥的脑袋一把,“以后做事情,都要先请示我,明白吗?”
琼芥点头,“明白。”
远处又有人在唤“费统领”,华清渡看着他,“算了,你让我一个人发会儿愁好了,我……等你明白。去吧。”
琼芥忙起身过去,“聪敏”的脑瓜儿有些领会不清,他不是答“明白”了吗,为什么少主要“等他明白”,是他哪一层含义没有领会到?
过了相近一天,先行部队还没有回来,不知是不是已经迷了踪迹。只见远处昏黄一片,屈凤鸣刚向部下下达号令,就吃了一嘴沙,把剩下的半截子话堵在了喉咙。
杀人的风呼啸而来,这是一场大风沙。
他赶紧下令,向人马围成一圈,人畜全部仰倒在地,彼此紧抱,将小孩子藏在马腹位置。风沙太狠,露在外面的皮肤全被划出血痕。
自然面前,人力何其渺小。如沧海一舟,天地一蜉蝣。只有拧紧了,聚在一处,才能一线生机。
过了一天,风沙才停下,大军起身清点人数。死了十名守军,三个百姓,五匹马。所有人自黄沙中爬起,突然有人惊呼:“有人!有人来了!”
一队骑兵策马而来,满面黄沙,已经看不出人样。他们又疲又累,但还是日夜不停地赶着。
其后,跟着颇有规模的部队,深紫色的旌旗高高飘扬,上面绣着一只腾飞的苍鹰。扛旗之人装束与前部大不相同,身穿皮甲,似是西域人种,看起来格外高大。
风息军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把上,他们的眼珠已布满血色,但看到那面旗之后,一瞬间松懈下来,人群欢欣雀跃,有经年的老人,眼含热泪:“是平宥部,平宥部来接我们回家了!”
第14章 狼血之后
平宥部坐落在沙漠腹地,由几片大小不一的绿洲组成,人口有万余,算是附近很有规模的部落。它曾是风息国的附属地,与华氏一族世代交好,这一代更是嫁了两位城主夫人。
风息大军抵达寨门之时,已有一队人马立在门口,为首一人四十岁上下,紫袍编发,见人来了,亲自迎了上去。
平宥丹殊亲手扶华清渡下马,一双眼泪水涟涟,连声说“孩子受苦了”。华清渡拍了拍他舅舅的背,反而安慰道:“没关系的,见了舅舅,一切都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华清渡很识分寸地没有问他为何援军未到,倒是平宥丹殊率先提起,说是援军在路上遇了风暴,迷失踪迹,只得折了回来。
他身后跟着平宥的部众,无论男女老少都是编发,高鼻褐眼,颇具阳刚自然的美感,这一族之中,倒是数华清渡长相最柔美。
平宥丹殊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名叫赫珠,他将风息人安排到主帐附近的独立绿洲之中。风息军手牵马匹进入之时,一应东西都已准备妥帖。
“你留在这儿。”琼芥刚想往护卫们的营帐过去,就被华清渡叫住,华清渡一指自己胸口,“在我的伤大好之前,你都住主帐。”
“我住外面的帐篷就好,有事儿你就叫我,我听得到。”
“那多不方便,”华清渡驳回,笑着扣住琼芥的腕子,“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琼芥没办法,解了包袱给自己做了个地铺,刚打理好没多久,就见有仆从送了换洗衣衫来。
那衣服和平宥丹殊的服饰类似,也是紫袍,上面细密镶嵌着黄金红宝,华丽无比。
琼芥只觉得这件衣服好看,华清渡的眼睛却古怪地眯了一下,招手道:“拿来我看看。”
他的手指拂过宝石络成的腰带,许久,却将衣服放在了琼芥怀里,“你穿给我看。”
“我穿?”
琼芥出生到现在,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华清渡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需要我帮你更衣吗?”
他虽满头狐疑,但还是将身上的衣服缓缓解下,只留了一条亵裤。因为连日奔波,他瘦了不少,但身上仍挂着薄薄一层肌肉。琼芥怕弄脏了,先沐了浴,然后热气腾腾地钻进衣服里。
他的头发被水汽蒸得有些湿乱,一缕自额间散漫垂下,苍白的脸颊受热气一蒸,泛起薄红。
衣袍稍宽,但他个儿高,担得起来。琼芥面容俊美,被紫色一衬,竟有华贵之感。
华清渡一瞬间心里冒出个念头,他撑得起这样尊贵的颜色……
“好了阿荆,”华清渡嘴角衔了一抹笑,“脱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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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轻巧,琼芥为了穿这身衣服,前后忙活了一个时辰,光是串这些珠串腰带就穿了五次,好容易穿好了,在身上没捂热乎,这人就让脱下来,这是干什么?耍人玩呢?
“我是为你好,你以为你穿的是什么?你穿成这样,在这里,可是杀头的死罪。”
华清渡自斟了一杯奶茶,缓缓喝着,不自觉皱了皱眉头,丹殊舅舅将这件衣服给他,究竟是何用意。要知道,紫色在平宥部乃是王色,除去族长,谁也穿不得。
虽说嫁与风息城主的平宥女儿会在出嫁时穿紫袍,以示平宥全部对风息的臣服,但如今城破,地位倒转……
他望向琼芥的目光,含了一点隐匿的私心,轻声道:“这是族长袍,大概是丹殊舅舅随便着人拿了一件,给错了。”
他也不知道这样想是不是太乐观,但心里最怀着希望,想着平宥部毕竟是他母族,不必做些无畏试探。但寄人篱下,礼不可废,“你脱下,我去还给他。”
琼芥这才解衣。华清渡坐在床上看着他,只觉得他腰细到只剩一巴掌,瘦得像小排骨,一时心疼,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那位被他摸得抬了头:“你真烦,知道是送错了,还要我穿。”
“叫你过过瘾。”也让我做做梦。
“过什么瘾?”
“当然是族长瘾了,土皇帝,山大王。”
琼芥“嗤”了一声,“我又不爱这个。”
他将那衣服,复归原样,叫华清渡托了带去主帐。送人离开之后,琼芥重新穿起自己乌糟糟的护卫服,找了帐后一隐秘处练功。平宥部的绿洲面积不算太大,但是水源充足,植被葱郁,是个不错的安养之处。这里被高大灌木遮挡,不易被找到,也不必被琐事所累,他沉心于此,缓慢运行着逍遥内功。
但这片属于琼芥的净土,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在刚刚踏入此地时,就已经被发觉,但因为太软太嫩,被净土主人定性为“无威胁人士”,没有加以理会。
这位小小的不速之客名叫球球,或许他还有大名吧,但是球球自个儿不记得了。他迈着细细的小腿,随着人踏出的痕迹向丛林深处去,看到那里坐着个闭着眼睛的大哥哥。
哥哥的表情冷冰冰的,这让球球有点胆怯,紧张地抿了抿小嘴,暗暗为自己打气:球球不怕,听嬷嬷的话,这是堂哥哥,呜,堂哥哥应该不吃小孩吧……
琼芥缓缓睁开双目,周身刀气凝作实体,悄然震出,一瞬间草飞叶落,惊掉了好几只南飞候鸟。
他这时才侧头,看向来人,是个绿眼睛的小男孩,已经哭成小花猫了。
琼芥很奇怪,怎么哭成这样?
球球压制住呜咽,听说堂哥哥不喜欢爹爹,不知道会不会喜欢球球……呜呜,他一瞪眼睛,大雁就掉下来了,他再一瞪眼睛,球球可能就死掉了……
死掉了可以见到爹爹娘娘吗?球球很想爹爹娘娘……但是娘娘为了球球死掉了,她说要球球好好活着……嬷嬷说,球球要好好求求哥哥……
“呜呜,城主大,大哥哥,”球球的小短手一把抱住琼芥的腿,“救救球球,球球不要死掉,爹爹娘娘都死了,球球只有大哥哥……救救球球,求求了,啊——爹啊,你别走啊……”
小孩说到最后,语无伦次,只知道抱着琼芥的腿叫爹,把脸上的眼泪和灰都蹭在琼芥裤腿上。琼芥被他缠得没办法,过了很久,才在一声声“爹”“不想死”中,领会了小娃娃的意思,“所以,你是来学武功的?”
嗯?什么武功?
“你现在年龄小,练些童子功,长到十岁再筑基入门,一定能学有所成,”琼芥道,“入我逍遥门,就需要遵守逍遥派的规矩。看你年纪这么小……你现在跪下,磕三个响头,学着你刚才那样,叫我一声‘爹爹’。”
嗯?爹爹?球球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堂哥哥”。
“这一类和家里长辈一路的称呼,会使我们师徒之间更加亲近,”琼芥搬出费竹老爹的道理,“看你刚刚的表现,应该已经明白其中深意……”
这个小孩子是风息族,看着和华清渡还有点像,也是可怜见儿的,听他说父母亲人俱亡,琼芥不由想起从前的自己,生了扶助怜悯之意。
球球忍辱负重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爹爹!”
“很好,”琼芥拿出师父的款儿,“你叫什么名字?”
“……球球。”
“那我赐你一名,就叫费球吧。”
“……”
另一厢的华清渡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人乱了辈分,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喷吐沫星子的人,此人名叫格拉,是平宥丹殊的部将,一向看华清渡不顺,横眉眼道:“臣觉得华城主一派独享西南处不可,平宥部本就缺一少食,再匀给外人……”
“外人”两个字一出,华清渡便长叹了一口气。
“格拉住嘴,”平宥丹殊道,“风息一族与我平宥部乃是姻亲,渡儿是我的亲侄儿,哪里是什么外人?”
他声音低沉,格拉赶紧请罪,“是臣失言。”
“格拉将军也是思虑周全,”华清渡微笑道,“让风息族与平宥部杂居,从此亲如一家,再不分彼此。”他说罢,向丹殊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