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道——by伊阙关 CP番外篇

　　漫无目的地想着，陆霁翻了个身，只觉得月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抬眼一看，却被吓了一跳，只见有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上，听到动静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
　　不过陆霁还是第一时间从那纤细的腰肢以及泼墨一样的长发认出了来人：“林道长？”
　　林玉晚动了动，回过头看了陆霁一眼，嘴角勾了勾：“没事，你继续睡。”
　　陆霁哪儿还可能睡得着啊，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突然的起身让他的心跳有些剧烈，他狠狠喘了两口气：“怎么了？”
　　“一个时辰前我睡不着到处走的时候，发现了一堆西谷的人鬼鬼祟祟地下山，往你们这个方向来了，我觉得有点可疑，所以跟着来看看。结果他们看到我在这里就走了。不过我看你睡得很死，有点不放心，干脆就守着你一会。”
　　陆霁挠了挠头，他其实打小身体并不是很好，更不像阳关那样有天生神力，只不过练了武之后体质慢慢变好了，但只要一忙就容易发虚，影卫虽然说一直在他身边，但他经常会赶他们去休息，最多留一两个在身边，不过按照林玉晚这个内力，那两个影卫大概率应该是没有发现……
　　陆霁看着林玉晚的背影，明明有很多的话想问，但偏偏是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他调查过很多人的资料，朝野上下江湖野老，不管是多么复杂的人际关系他都尽在掌握，但是有一个人的资料他却始终没有让人查过，那就是关于林玉晚的资料。
　　跟其他人听牧天游爆料才知道林玉晚的真实身份不同，陆霁一开始就知道林玉晚就是李晚，也就是皇室第一郡主，原因很简单，因为陆朝风见过小时候的李晚，而这丫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七八年后脸和身形都没什么变化，所以在玉虚宫，陆朝风一眼就认出来了。但陆朝风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对于儿子跟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李晚后面非常的乐见其成。
　　陆霁对于林玉晚可以说是一见钟情的，五岁时的那一眼，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以及截然相反的火热的胸膛，成为陆霁心中最为强烈的风景。
　　在过于早来的少年期的时候，他也曾经迷茫过，自己对于李晚是不是只有儿时的憧憬和岁月留下的执念，也曾经试过和年岁相仿的小姑娘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是，终究还是不行，林玉晚的影子一直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甚至有一阵子他对这抹影子都开始怨恨起来。
　　直到后来林玉挽救了落水的他，当他睁开被泪水和溪水糊住的双眼的时候，看到那张脸上露出的跟数年前一样不甚自然的关切的表情时候，他突然在一瞬间释怀了。
　　他想，自己应该是爱这个人的，不管是影子，还是活生生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都爱她。而林玉晚对他的几番回护，也能让他感觉到，林玉晚对他，并不只是前辈对后辈，或者姐姐对弟弟的照顾。
　　他毫不怀疑，林玉晚也喜欢他。
　　但是，也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加清楚，他对林玉晚的感情，来的炽烈，却又险到极致，倒并不是说陆霁或者林玉晚会因为感情做出什么不可挽回时的事情来，恰恰相反，他们都太清醒，太冷静。
　　就算他们相互喜欢，他们也不可能相互信任。
　　他们就像是用一根细细的线绑住的两块着火的浮木，在波涛汹涌中沉浮，也许其中一块木头正试图朝着另一块靠近，然而等待他们的终究只有三种结局。
　　一种是线被冲断自此各奔东西；一个是被浪头浇灭心头的火；若是以上都好运的没有出现，他们身上的火终究还是有一天会烧到那根细细的线上，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焚为灰烬。
　　“林道长。”陆霁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声带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嘶哑的厉害。
　　“嗯？”林玉晚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恕我冒昧，在下想问林道长是否有心仪之人。若是没有……”
　　“可愿同我结秦晋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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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杏谷篇又名：为什么我永远都在跟大部队擦肩而过“——陆霁”


第249章 古怪
　　“阳关，你说我脑子是不是坏掉了？”陆霁无精打采的把半边身子挂在阳关身上，阳关往前走了两步没走动，无奈地拍了拍陆霁的手。
　　阳关这次上橘杏谷完全是装成了江映容的随从，所以虽然进了橘杏谷，但是活动的范围也有限。不过倒是没什么人起疑，毕竟这一堆人里面除了林夜心和阎秋生，没有比他们更像武人的了。
　　然后过了两个时辰之后，陆霁就带着人找到了他们。
　　周澄澄看到陆霁的时候险些哭出来，就算他现在跟嘲风军没关系了，但是为这个不省心的主担惊受怕已经时刻在他的习惯里了，估计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安抚了一下周澄澄这个苦逼下属的情绪，众人听陆霁简单说了这两天的经历，一时间都有些无语，阳关拍了拍陆霁的肩膀，这人也是衰到家了，永远在跟他们擦肩而过可还行……
　　毕竟是灵狐，陆霁在众人面前滴水不漏，然而跟阳关独处的时候整个人都蔫儿了。阳关也是第一次看他这么没精神的样子，有些好奇，便问了问，在得到“我向林道长求亲了结果她跑了”的答案后发出了一声爆笑。
　　“不是，陆霁，我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猴急的人啊。人家林道长怎么的也是个女子，哪有突然被求亲了之后不跑的道理？不甩你一巴掌已经算是轻的了！”
　　“我倒是宁愿她甩我一巴掌……”陆霁额头抵在阳关的背上，语气颇有几分生无可恋，“可是她的表情太平常了！我要是问他借十万两银子他估计也是这个反应！”
　　“为什么是十万两银子？”阳关的重点完全偏移。
　　“因为傻子才会借别人十万两银子！”陆霁咬牙切齿。
　　阳关歪过头想了一下，喊了一声李异，随后朝着转进隔间李异一摊手：“借我十万两银子。”
　　李异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卷银票塞到阳关手里：“这里大概有六万五千两，还有一点到钱庄了我去帮你提。”顿了顿，李异才问道，“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阳关笑嘻嘻地将银票塞回李异手里，朝他眨了眨眼：“买你这个人，怎么样，够吗？”
　　李异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自然是足够的，客官如此大方，小店自然不会吝惜添头。”
　　陆霁就见李异凑过来，给了阳关一个短暂又缠绵的吻。一吻毕，阳关还有些脸红气喘，但依旧调皮地朝陆霁眨了眨眼，那意思，你怎么说？
　　陆霁险些被亲弟弟气的吐血，一脚朝李异踹过去把他赶出隔间。随后收敛了一下心绪，问道：“关于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嗯，跟夜心阿姨说的差不多，橘杏谷分为东池西谷两个部分，东池姓林，西谷么……现在姓白，当初跟娘有过节的是西谷的人。不过这也是相对而言，比起江湖上大多数门派，橘杏谷算是极为安分的。”
　　“现在？”陆霁一下抓住了重点，“以前不姓白？”
　　“嗯，以前姓尚来着，尚伦听说过吗？”
　　“自然是听说过的，原来他是橘杏谷的啊……”陆霁摸了摸下巴。
　　“怎么，认识？”
　　“嗯，不算，有些因缘。”陆霁岔开话题，“我们姑且算是混进了橘杏谷，那接下来呢？”
　　阳关耸了耸肩：“江映容他们去交接草药了，李异和阎秋生也跟着去了。周澄和唐鹞先去打探林东池的下落，先试探一下这位谷主的口风。至于我、夜心阿姨还有青鳞的长相太特殊，容易生出事端。至于你么，按照你的说法，你已经在西谷弟子面前露过脸了，所以都不适合出去，没办法，只能在屋里呆着，要么就去暗探。”
　　“不过开谷在即，橘杏谷的守卫一定非常森严，所以我个人的意见是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难度了。”阳关挣脱开陆霁的手臂，走到前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
　　“哎，也是怪我，若不是昨天吓跑了林道长，今天她说不定就能和夜心阿姨见一面了。”陆霁被阳关无情的甩开，扁了扁嘴，退后一步坐在软榻上，一只手杵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继续叹气。
　　阳关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扶着茶案，屋后的阳关透过门扉，绕过阳关的腰身，在墙上印下了一道劲瘦的曲线。他的手指轻轻敲着上了桐油格外光滑的桌面，发出时有时无的轻响，看似是在想主意，实际上却是一直时有时无地瞟向陆霁。
　　陆霁这个人，也许是打小没遇上过几个态度对他好的，虽然性格精明，有时候甚至会敏感多疑，但这只对敌人而言。若是一旦有人对他好了，而这个人又恰好是他喜欢的，他就会在情感上非常依赖这个人，对那个人兴不起一丝怀疑。
　　但是人都是复杂的，就像有的父母说着“这是为你好”结果把孩子推进火坑一样，有些人不能称之为敌人，也的确值得结交，但并不代表这个人就是完全无害的。
　　林玉晚是这家伙打小就钦慕喜欢的人，而且这几年在江湖上风评的确非常不错。作为玉虚宫的大师兄，不仅有一身的好武艺，而且对内公平公正，上到门派大事下到弟子间的琐事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哪怕是后来离开玉虚宫的人提到林玉晚也是赞不绝口。
　　对外，林玉晚待人接物不卑不亢，虽然不太热情，但在礼仪礼貌方面做的是面面俱到，人也没什么架子，别的门派有困难的事情也会及时提供帮助，就连性格最古怪的乌岩堡堡主万俟烈都极喜欢这个年轻人，唐老太太恨不得收他当亲孙子。
　　现在知道林玉晚其实是个女子之后，众人对他只有更加崇敬。但在崇敬之余，阳关心中的疑惑也是越来越深：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橘杏谷？以及，这个人真的喜欢陆霁吗？
　　第一个问题硬要解释的话也是有答案的，林夜心是林白崇的女儿，林玉晚就是他的外孙女，若是林谷主本着一番拳拳爱女爱孙之心让林玉晚来小住也不是不可能。但就目前这个尴尬的处境，这个解释其实可信度不高。如果林谷主真的爱他的女儿，为什么这些年没有派人出去找过林夜心的踪迹？而不管是玉虚宫还是橘杏谷，消息门路不可能不灵通，林夜心被救出来也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这两个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总之，古怪！
　　阳关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天为什么一直那么焦躁了，就是因为这一份尴尬和古怪，明明是来寻亲的，但是这父女不像父女，母女也没有母女的感觉；明明是来求医的，但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虚无缥缈的仙草崖，以及玄之又玄见光即死的仙草玉莲。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的不合理，让人无比的焦虑。
　　兄弟俩在屋中沉闷着，有一个身影却悄悄地溜出了橘杏谷给到访之人的仆役准备的耳房。她站在原地左右看着看，仰头，感受了一下山林中的风，很快，暗青色的瞳孔往中间一缩，瞳仁在一瞬间变成了竖瞳，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原样，然而下一刻，青鳞就消失在了丛林中。
　　这一个多月，算是青鳞身边人气儿最旺的一个月，一个二十多年都只和苏白相依为命的小丫头，突然身边多出来了一群伙伴，热情的阳关，高深的李异，每天抱着狗不撒手的周澄澄，还有认真可爱的唐鹞。
　　同样是听得懂但说不出的人，按理来说，青鳞应该会跟唐鹞成为好朋友，因为在众人眼里这俩虽然生理年龄差的多了些，但是心理年龄却是极为相近的。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虽然青鳞跟唐鹞的确玩的非常好，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最亲近的那个人反而是李异。
　　倒不是说是男女之情什么的——众人压根就不觉得这位能看上凡人，不过青鳞似乎的确是被李异身上的一些气息吸引了。只要看到李异，她就会默不作声地跟上去，李异只要不赶她，她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有时候李异看到阳关了，上去啃一口，结果啃完了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个人。李异还好，阳关就会非常窘迫，但面对着这个懵懵懂懂又饱经风霜的女孩子，饶是李异也没办法开口斥责。
　　结合一下她以前的经历，众人大概就明白了，青鳞喜欢的不是李异，而是那个跟李异的气质类似，很强又不爱说话的林道长了。
　　陈子昂在《感遇》中写道：“朅来豪游子，势利祸之门。如何兰膏叹，感激自生冤。众趋明所避，时弃道犹存。云渊既已失，罗网与谁论。箕山有高节，湘水有清源。唯应白鸥鸟，可为洗心言。”虽然众人未能窥得清源山的全貌，但从前人的诗词中也能察觉得出这是一个林草丰茂，树多水美的方外宝地。
　　尽管清源山坐落着橘杏谷的主谷，但是这座山其实并没有被开发多少，随处可见的都是树林，以及弯弯曲曲杂草丛生的小径，稍有不慎绝对会迷路。不过青鳞却是毫不犹豫地在树林间灵活游走，横穿过一条条蛇径，踩过一片片草地和泥沼，最后突兀地停了下来，左脚往右边一踩，闪到了一棵树的后面。
　　密林会谈总是引人遐思的，不过有些人的声音天生就是引不起人的一些本能的，比如说过于正义凛然的声音，比如说，过于清冷的那种声音。
　　明明现在是八月末，但这个人的声音越永远像化不开的积雪一般，语气也是带着十足的冷意：“我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另一个声音相比之下却是难听得紧，粗哑嘲哳，像是老年人嗓子退化后的音色，但又少了几分沧桑，只能听出一种阴冷油滑的感觉，只听这个声音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笑声：“你不用确定我说的是真的，你只要知道，若是你不答应，你娘就只有半个月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