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道——by伊阙关 CP番外篇

　　没想到到了地方再一次被惊掉了下巴，只见一座巨大的府邸张灯结彩，雕梁画栋，一个个漂亮的侍女端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在布置精美的花厅中穿梭。
　　大门口人头攒动，大多都是穿着圆领襕袍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交谈间的措辞也是无比的官方，令人望而生畏。若还是一个月前刚出八里镇的阳关，那是决计不敢进的。
　　“李异……你确定这真的是个里正的家？”
　　“所以我说了，‘欲王关中’么。”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喂……”
　　就在两个人拌嘴的当儿，就听前面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啊呀苏公子，您可真让老夫好等，快，来了就请快进来，您可是我们武县的大恩人呢！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听到“苏公子”的时候，三人同时一愣，心想这里面谁姓苏啊。直到那里正直直的朝着他们三人走来，这才想起之前李异自称“苏阖”这回事儿来。阳关用胳膊肘捅了捅李异，那意思，等会别露馅儿啊。
　　等那里正走进，阳关一捂鼻子，又是那令人头晕的甜腻腻的味道！皱了皱眉，阳关不着痕迹地走在李异后面半步。
　　他这会终于想起来李异刚才说的“欲王关中”什么意思了，苏阖给他讲过，这是《鸿门宴》里的台词。结合忘忧散，无处不在的甜腻腻的香味，看着可疑的农人，巨大无比的的烟囱，以及面前这个富裕的有点过分的里正。
　　这特么是背着朝廷贩卖忘忧散还有可能借此造反的节奏啊？只在话本里看到类似情节的阳关顿时兴奋了。李异就听见背后的阳关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回头一看，好么，眼睛都亮了。
　　那里正一路引着三人，来到吃饭的花厅，花厅里摆了好几张老大的圆桌，除了最中间的一桌基本都坐满了。等到李异三人进来，原本沸反盈天的花厅突然安静下来，无数道形形色色的目光聚集到三人身上来。
　　刚才阳关一路就听着那里正用尽各种方法在套李异的话，比如是做什么营生的，此行只是为了把唐鹞送回家的吗之类的。
　　李异倒是依旧优哉游哉，当他不紧不慢的说出自己是个商人，且“不小心”随手就掏出了一锭银子的时候，阳关感觉那里正的眼睛都发出了光。
　　不过也不知道那里正是谨慎还是疑心病重，四人落座后，那里正状似无意地问道：“我看小公子一头白发，不似凡人啊。”
　　“哦……这孩子，”李异拍了拍阳关的头，突然用一种非常悲伤的语气说道，“都怪我，两年前，内子去世了。这孩子至孝，坚持在灵堂跪了三天三夜，一头青丝生生熬成了白发。结果最后昏过去了 ，正好砸到燃烧的炭盆上。好在救得及时，没有烧坏眼睛，但还是留下了一道褪不去的疤。”
　　阳关正啃着一个鸡腿呢，被这悲伤的语气惊得一麻爪，一抬头，就见李异一只手捂着脸，肩膀不断地颤动：“儿啊，是爹对不起你啊！”
　　阳关差点把嘴里的鸡肉全部喷出来，就听那里正摸了摸唐鹞的头，叹道：“是吗，唐鹞的姨妈这么早就去了啊……”
　　阳关赶紧看唐鹞，这小呆子别直愣愣的说实话啊，那不得马上就打起来。刚喝了口茶把嘴里的鸡肉送进去，就见唐鹞放下筷子，一捂脸：“姨妈，呜呜呜呜呜呜呜——”
　　“噗——”阳关终于没忍住，把嘴里的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猛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狠狠地瞪着两人，戏精！都是戏精！
　　没滋没味的吃了一顿“鸿门宴”，三人依旧是被张树送回了唐鸿的屋子。之前阳关就发现了，虽说唐鸿的屋子小，但是还是有好几间房间的，所以几人也不用去外面找地方睡觉了。
　　阳关在唐鸿的几个房间里逛了逛，倒都是装饰精致，一些摆设都是上品，可以看出之前唐家是怎样的阔绰。究竟是怎样才会落到如此境地呢，真的是因为唐鹞的父亲爱女成痴了？
　　唐鹞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很早就睡了。阳关洗漱完走进房间，就见李异正在将一头青丝束成马尾，身上换了一件束腰束袖的黑色袍子，就问道：“你干嘛呢？”
　　“阿阳，你对朝廷和江湖各有什么样的看法？”李异不答，倒是抛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哈？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说说看？”
　　“嗯……非要说的话就是套用那句老话吧，官场黑暗，江湖凶险。”阳关挠了挠下巴。
　　“没有别的了？”
　　“还有就是……我觉得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就比如说李异你是个官，还是个杀手，但我依旧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官员的话肯定也有好官，比如安大人那样的，江湖人肯定也有好的江湖人吧。”阳关眨眨眼睛。
　　“那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李异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到阳关面前，一双乌黑的眼睛沉沉的看着他。
　　“我？想成为一个好人啊！”阳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李异没想到阳关会这么直白的回答他，愣了一下，随后眼中流出了几分笑意：“就想当个好人？”
　　“是啊……啊，不过我现在可能没有资格了吧。”阳关突然想到他杀死的娇娇和陈扁，还有那个宋瑁，语气骤然变得失落。
　　“你有资格的。”
　　李异拍了拍阳关的头，随后大步往外走去。阳关赶紧跟上：“你去哪儿啊？”
　　“去拜访一下这个县的县令大人，看看他知不知道忘忧散这回事儿。”
　　“哈，你就这么去啊，那个县令大人肯定是个奸的好吧，不都说官官相护什么的吗？”
　　“你刚才还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怎么这会儿就一口咬定是奸的了？”
　　“额……”阳关抬手抓了抓头发，抬眼一看李异都快走出大门外了，“哎你等等我啊，我也去！”
　　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专挑小巷走。但尽管如此，阳关也觉得这个县城晚上真的是太安静了，家家户户关门锁户，真的会有一整个县城的人生活都那么规律吗？
　　走了两盏茶的时间，两人来到了当地县令的府邸，阳关抬头看了半晌，吐出两个字：“好破！”堂堂一个县令大人，住的地方竟然不如一个里正，或者说，差了十万八千里。
　　“的确破了些。”李异左右看卡，一拽阳关的后脖领子，跳到了围墙上面，往下一看。眼前出现的景色让两人不约而同到吸了一口冷气。


第30章 关于话本的问题
　　“靠，真的好破。”阳关无意义的重复了一下刚才的形容词，李异也点了点头，看来是很赞同这一形容。
　　入眼是一片荒凉的草地，对，就是草地，枯黄枯黄的，从上面看几乎有半人高，长满了整个院子，连院子中间原本应该有的的石板路也看不到了。脚下的院墙斑驳，不少奇奇怪怪的植物从墙缝中钻出来。
　　原本这个宅子有三进院子，应该是十分宽广的。但被这野草一长，显得拥挤不堪。明明现在戌时刚过，但几幢宅子却都没有点灯，黑惨惨的，看的阳关有点毛。
　　两人从围墙上跳下来，阳关一落地就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抬起脚来一看，惊得一蹦，那赫然是一具骸骨，不过不是人的。
　　“是鸟的骸骨啊，看着还是小鸟的样子。”李异看了一眼，说道。
　　“鸟怎么会死在人的院子里？”阳关觉得匪夷所思，但还是往旁边挪了挪，双手合十对着那具骸骨拜了拜，“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踩你的。”
　　“走吧。”阳关有的时候会做出一些让一般人觉得莫名其妙的举动，不过李异却觉得，很喜欢。
　　两人穿过半人高的草地，绕过斑斑驳驳的影壁，来到了第一幢宅子，也就是花厅前。
　　一般来说，除非主人家出了门，花厅一般都是敞开了的，当然门口肯定有守夜的小厮和丫环。现在，别说小厮和丫环了，就连大门都被锁住了。阳关抬头看李异：“你确定……这里有人住？”
　　李异闭上眼感受了一下，睁开眼道：“这幢房子没有，我们往后看看。我并没有接到武县县令私离治所的消息。”
　　“你什么人啊……怎么这种消息你还能接的到……”
　　“你猜啊。”李异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让阳关牙痒痒的话。阳关磨了磨牙，认命地跟在他身后继续穿过大片的野草地。
　　这片草地好似乎是越往里长得越高，等两人来到最后一进院子的时候，那野草几乎已经跟阳关一样高了。
　　第三进院子依旧是锁着的 ，阳关被周围的草叶弄的难受极了，仰着脸抱怨：“喂是你情报错了吧，或者这位县令大人根本不住在这里？我们快出去吧，我总觉得这里有虫子……”
　　“嘘，别出声。”李异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里面有微弱的呼吸声。”
　　“有人？”阳关一凛。
　　“也有可能是条狗。”李异在阳关的白眼中径自走过去，轻轻一拽门上的铜锁，铜制的锁直接断成了两截。阳关在后面看着，心中啧啧两声，这人，果然深不可测。
　　李异将门锁随手扔在一边，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两人惊呆了。就见房间的正当中挂着一个人，房梁上坠下两根铁链，一边一个铐在那人的手腕上，将人吊了起来！
　　阳关仔细看了看，就见那人三十岁不到，看着还挺年轻，但是头发和胡子都乱糟糟的，可见不是才被关在这里的。身上只留了里衣里裤，白色的衣衫上红的发黑的血迹昭示了这人遭受了怎样的虐待。
　　阳关往旁边挪了挪，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就见是一个铁桶，旁边还放着一根又粗又重的鞭子。
　　阳关看了半晌，没忍住拿手指沾了沾桶里的水放在嘴里，随即就是一皱眉——咸的，这是一桶盐水。
　　倒是李异，惊讶了一瞬后，就开始四处寻找什么，完全没将盐水桶和鞭子放在眼里。
　　随着轻轻的一声“找到了”，阳关就见李异手里拿着一方印章一样的东西，于是凑过去。就见那东西上面有个凸起来的把手，翻转过来一看，是四个用篆体写的反字，阳关就听李异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武县之印”。
　　“这……这是官印？”阳关因为过于惊讶声音都变了，随后一指还吊在上面的人，“这……这是县令大人？”
　　“八-九不离十了，看来这位县令大人不仅没有官官相护，还差点被自己手下人整死。”李异将官印揣进袖子里。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先把人放下来？”阳关问。
　　李异还没说话，突然听外面有人声传来。人声越来越近，似乎是一群人的样子。阳关左右看看，就见这间屋子一览无余，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顿时慌了。
　　“咦？这门锁怎么坏了？”
　　阳关就听门外传来声音，正手足无措，突然觉得觉得腰上一紧，回头一看，就见李异一把搂住他的腰，内息一提，在门被推开的前一刻，两个人跃到了房梁上！
　　随后一群人破门而入 ，还谨慎地在屋里找了找，想找出点什么可疑的东西来。阳关蹲在房梁上，一手死死抓着李异的衣摆，一手紧紧捂着嘴。
　　“可能是时间太长，门锁自己坏了吧。”阳关听下面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这样说道。
　　“怎么了？这么紧张，这些人你又不是打不过。”李异用一种充满了戏谑的语气，在阳关耳边轻轻调侃道。
　　阳关就感觉李异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边，吓了一跳，一捂耳朵往旁边让，差点掉下去。看着李异笑的一口白牙在黑暗中都那么显眼，阳关拳头紧了紧，好想一拳敲上去，看看会不会松。
　　还没等阳关纠结完是直接付诸实践还是就想想算了，却见李异神情突然变得严肃，对阳关做了个看下面的手势。
　　阳关低头，就见那几人粗暴的想要摇醒那个县令，却没有成功，随后为首一人直接抄起了地上的盐水桶，狠狠地泼在那县令身上。
　　阳关和李异就听见那县令发出了一声几乎不是人能发出来的惨叫，两人同时被吓的一抖，阳关不忍地用手挡了挡眼睛，根本不敢去想那县令身上究竟该痛成什么样。那人似乎还不解气，用那根又重又长的鞭子狠狠地抽了那县令两下。
　　也许是因为那人叫得实在太惨了，后面一个人拽了拽那人，示意他先别打了。随后问道：“你究竟把钥匙放哪儿了？说了俺们就放过你！”
　　钥匙？阳关和李异对视一眼。
　　那县令倒是一把硬骨头，除了惨叫愣是一句话都不说。为首那人抽的也越发狠，眼看那县令连喊叫的力气都要没有了，随时有可能没命。
　　阳关随着那县令越来越微弱的惨呼，眉头越皱越深。终于，阳关忍不住了，拳头一握，直接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李异想拉都没拉住，只见阳关抽刀出鞘，正手一刀，将那个泼盐水外加抽人的胳膊直接砍了下来！
　　听着那人短暂呆滞过后的惨叫，阳关心中不禁有几分畅快之感，随后回身，抬刀指着另外几人。
　　“你是什么人？”短时间的愣怔之后，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喝到。
　　“你管我是什么人。”阳关眯着眼睛，“你只要知道，你们胡作非为的日子到头了就好。”
　　房梁上的李异无语的扶额，也许这孩子适合当一个正气凛然的武官？正想着，下面就开打了。这几个人都是普通的山野村夫，哪里是阳关的对手，不消半刻全被阳关打趴下了。
　　李异见状，便也跳下房梁，抬手点了几个人的大穴。随后单膝蹲下，问刚才开口的那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你们刚才问的什么钥匙？我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