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道——by伊阙关 CP番外篇

　　但是周澄澄的理由很充沛，第一，阳关之前对唐门有恩，而他是阳关的父亲；第二，有些事情摆在明面上说就没有意思了，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唐老太太想对唐静影的子女展开报复，但是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唐老太太也不会真的再对唐鹞下手了，这也是保证了唐鹞之后的安全。
　　第三，就算唐老太太不接这个茬，苏阖也有正当理由请她帮忙查关于罗恒的事情——毕竟，这关乎社稷安危，他儿子，可是皇帝的把兄弟。
　　于是，苏阖就像个怨妇一样一家店一家店问过去：“你们见过我女儿吗？我女儿被人抓走了。”
　　“我其实不是他亲生父亲，她的亲生父亲是唐门的三爷唐静影。”
　　“这孩子命苦啊，从小他爹就不喜欢她，后来因为养不起所以丢了，被我捡到了，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
　　“结果最后因为她哥哥做了错事，还被连累。”
　　“你问我为什么不报官？因为他爹不是唐老太太亲生啊！这里可是唐门的地盘儿，找不找得到她还不是唐老太太一句话的事儿？我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被人害了啊……”
　　说到最后，苏阖自己也开始真情实感了，声音开始微微哽咽。
　　他确实，真的，收养了一个孩子啊。
　　这个孩子，究竟被谁害了呢？
　　唐门的行动效率非常之快，第二天，就有唐门弟子堵在苏阖的房门前请他去见唐老太太了。
　　苏阖看着那几个一脸严肃身带煞气的唐门弟子，莫名有种看到传旨太监的感觉，“去唐家堡面见唐老太太”念得跟“进宫觐见陛下”一个气势。苏阖甚至有点恍惚，开始犹豫要不要给他们点润口费。
　　不过好在那几个唐门弟子传完话就一点都没有留恋地走了，只留下一个小少年给他带路。苏阖看着那个一脸兴奋没什么心眼儿的小孩儿，默默地收起了银子，给了他两块糖，把个小孩儿乐得上窜下跳的。
　　这是苏阖第一次来到唐门的中心——唐家堡。如果非要苏阖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唐家堡的话，那就是——怪异。四根巨大的柱子撑在城堡的四角，中间则是层层叠得弯弯绕绕的楼梯，被楼梯包围的最里面则是一台靠齿轮发动的升降机，但是升降机口前面有层层把守，应该是必须要有一定身份才能上去的。
　　至于苏阖？必然是爬楼梯啊！
　　于是，等到苏阖吭哧吭哧爬了将近有四里路那么长的楼梯之后，到了唐老太太面前，已经是累到连话都不想说了。
　　之前阳关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完全是一个会客厅的布局，中间摆了一张大圆桌。其实那也是个机关，那张桌子是可以拆开的，把圆桌拉开，摊平，就变成了地板上的花纹。苏阖走到花纹中央，依旧在轻轻喘着气，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红衣女子。
　　唐老太太，沈碧元。
　　年近七十岁的她却依旧保持着三四十岁的样貌。苏阖在心中暗暗惊叹，但面上并没有显出来。喘匀了气之后就挺直了腰背，无所畏惧地盯着沈碧元看。
　　苏阖在打量沈碧元，沈碧元也在打量他。这么多年来，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完全不逊色于甯晖的俊美男子。她能感受得到苏阖不会武功，所以不会像甯晖那样永葆青春。但是他的眼神，身上的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挺拔如竹的身段，让他有了不逊于甯晖的魅力。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苏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靠脸，就为接下来的谈判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听说，苏先生的养女丢了？”双方僵持，竟然是沈碧元先开了口。
　　苏阖做哀戚状：“是啊，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到那么大，她却就在我的面前，被人抓走了。”
　　“那……先生是以为令爱遭人掳走，是我之过，是唐门之过？”
　　苏阖在心底轻叹一声，果然啊，他就想到了这种情况。周澄澄说的没错，江湖人的确大多是要脸的。但当时他就应该提醒周澄澄，现在唐门是沈碧元掌权，作为掌权者，她首先考虑的，永远不会是自己的面子，而应该是门派的利益。沈碧元是不可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的。
　　“不认为。”
　　“但，与你们有关。”


第351章 联手
　　“哦？愿闻其详。”
　　沈碧元换了个姿势。唐门掌门人的主位整个是用青石雕成的，非常坚硬，最关键的是“大”，非常大，一个成年人凑合凑合都能把它当床睡。但是唐静海做这个位子的时候，一般会坐在正中间，旁边空出来的地方会放上一个小矮几，并整齐地码上许多书本卷宗。
　　但到了沈碧元这边，上面不仅铺了软软的毯子，还把小矮几撤掉，沈碧元坐在左侧的一边，一只胳膊架着一边的扶手，身体微微歪着，但没有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端的是一派雍容华贵。
　　苏阖是个实打实的书生，在阳关认识李异之前没有跟任何江湖人打过交道——当然，那些自称“江湖人”的地痞流氓不算。
　　周澄澄选择自己去策应唐鹞和唐灵风余部，而请他去跟沈碧元交涉，这其中的理由不言而喻，因为他口才好。但是对于苏阖来说，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苏阖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他现在并不是处于一种一筹莫展的状态——正相反，无数念头在他心中混杂，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干巴巴地先来了一句。
　　“当年，您应该是不知道唐灵风这个人的。”
　　“的确。”沈碧元款款吃了口茶，“那又如何？”
　　“您得承认，是阳关帮您查出这个人的。”
　　“嗯，对。”沈碧元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也不接话茬。
　　良久，苏阖闭了闭眼，说道。
　　“……阳关死了。”
　　“什么？”沈碧元一下子就坐直了。
　　苏阖在心里默默地唾弃自己，竟然已经技穷到要打同情牌了吗？可是他刚刚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哄骗她？吓唬她？用家国大义逼迫她？最后全部放弃。
　　阎玉曾经这么评价她的丈夫——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容易代入别人的感受，这种思维习惯会让他轻松预测他人下一步的行动，但面对敌人的时候，这个习惯会让他没办法无视人心深处的那些黑暗，从而变得很痛苦。而面对好人的时候，又会让他生出一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德感——这也是他一直要求阳关做到的。
　　只有笨蛋才会一开口就撒谎，真正的聪明人，在谎言说出口之前，就能判断，究竟行不行得通。
　　“嗯，他死了。”苏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眼神中都没什么情绪，“而害死他的人，和这里有关。”
　　“什么意思，详细说说。”
　　苏阖就将在京城的时候自己和六扇门联手查到的那些情报情报，以及自己面前遇到的困境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我们怀疑当年唐灵风勾结辽人和金瞳鬼的事情也有罗相的手笔，勾结三方并在兵器上做手脚不是一个小事情，恕我直言，唐灵风还不够格，或者说，没这个能耐。”
　　“而就阿鹞被绑架这件事情来看，唐老太太，你唐门中，还有不少唐灵风的残余势力。当然，这些势力，阿鹞是绝对不知情的。”
　　“苏先生，是在怪我治下不严？”沈碧元眉毛一挑。
　　苏阖没有管沈碧元明显具有挑衅意味的话语，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事已至此，我提议，联手。”
　　“我需要借助您的势力查一些关于罗恒身世的资料，而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扫清门派中的内鬼。”
　　“不知唐老太太您，意下如何？”
　　……
　　却说周澄澄抱着唐鹞一路跟着那个黑袍人，越走越偏，竟一路走出了唐家集。
　　终于，在唐家集郊外的一处破庙内，黑袍人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两人：“我们到啦！”
　　周澄澄再次抽了抽嘴角，这欢脱语气，小老弟，你可真单纯。
　　低头看了看怀中依旧闭着眼睛的唐鹞，周澄澄停住脚步，没有上前。
　　很快，从破庙里钻出了几个人，周澄澄打眼一看，都身穿黑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看到周澄澄和唐鹞第一句话就是：“陈穹，他们是谁？”
　　这几个黑衣人同样也是一口巴蜀不知道混杂着哪里的口音，周澄澄再一次听成“秦琼”。他总感觉今天特别地想吐槽，看这一水儿的黑袍覆面，多么像一字排开的大黑耗子啊。
　　“他们是灵风少爷的人，是好人来的。”陈穹拉过周澄澄的胳膊，笑得一脸灿烂如花。
　　“你们好啊，你们应该是灵玥小姐的亲人吧。我是你们灵风少爷的朋友，是他请我护送灵玥小姐回唐门的。”
　　周澄澄长了一张周正又讨喜的脸，虽然依旧是一头黄褐色的短发，但给人的感觉非但不怪异，反而凭空生出了几分亲切感。再加上他落落大方的表情和不疾不徐的语气，很能让人信服。
　　“灵风少爷为什么会让你送灵玥小姐回唐门？”其中一个黑袍人很明显是能做主的一个，充满戒备，语气不善，“明明我们没有接受到任何通知。”
　　周澄澄看了为首那个黑袍人一眼，笑了笑，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将怀中的唐鹞抱得更紧了些。
　　“喂，跟你说话呢！”为首之人不仅脾气不好，看着还有些傲慢，周澄澄的表情明显挑衅了他，他有些恼羞成怒。
　　“收到唐灵风委托的人是我，我做事，什么时候有这个必要要知会你一声了？”
　　“你！”
　　“沈碧元并不知道灵玥小姐的存在。”周澄澄自顾自地把刚刚编排好的说辞慢慢悠悠地说了出来，“而就在不久之前，灵风发现灵玥小姐有和她父亲一样，继承敏堂的资质。”
　　“所以……”
　　“所以，他想请我将灵玥小姐伪装成普通人家的孩子，在不引人耳目的情况下送进唐门，他亲自来教导灵玥小姐学习知识，在两年后的门内大比上一举夺魁。灵越虽然不是沈碧元的亲孙女，但也依旧属于内门中人，如果灵玥能取得资格，就算是沈碧元也不能不承认。好好的计划，结果却被你们半路截了胡。”
　　周澄澄依旧是没什么波澜的语气，但莫名就是有一种理直气壮的感觉，直挺挺地戳着他们的脊梁骨，让对方有种头都抬不起来的错觉。
　　“因为你们的自作主张，惊吓到了我父亲，我父亲是这些年灵风为了防止唐老太太发现端倪，也为了能让灵玥小姐好好学习，特地给灵玥小姐找的养父。但我的父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匠，他并不知道关于灵玥的身世，而这些年，他一直把灵玥当亲生女儿看待。”
　　“我这辈子谁都不怕，就是搞不定我爹，我不确定他丢了女儿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
　　虽然刚刚那个陈穹看到苏阖之后就呆了，但周澄澄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没有留意到苏阖的存在。所以含糊地用“我父亲”来指代计划中喧嚷闹事的苏阖。
　　而且，周澄澄也在赌，他赌唐灵风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的手下有关唐鹞的信息。因为沈碧元是在唐灵风弑父逃走后捡到的唐鹞，之后唐鹞就一直跟他们在一起，有李异和陆霁一个杀手头子一个情报头子在，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刺探他们这群人内部的情况的。
　　所以，唐灵风有很大可能对唐鹞一点都一点都不了解，更无从告知他的属下。
　　而那些黑袍人半遮半掩的脸上透出的惊慌的表情，让周澄澄知道，自己赌对了。
　　“什么叫……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其中一个黑袍人咽了口口水。
　　“意思就是说，我爹他有可能会高调地找人，有可能会报官，甚至有可能，会闹到唐老太太那边去。唐老太太可是个人精，你猜她会不会猜出灵玥小姐和灵风有关系？唐灵风可是害死了他儿子的，你猜她会不会对灵玥下手？替她儿子报仇？”
　　周澄澄每问一声，对面那群黑衣人就肉眼可见地矮下去一分，问到最后，那群黑衣人腰都直不起来了。
　　“哦对了，不要妄图去找我爹，谁敢动我爹一下，哪只手动的，剁哪只。还有就是，你猜我爹会不会相信你们？”
　　那群黑袍人被周澄澄话语中的狠意惊到，陈穹甚至哆嗦了一下，明显吓坏了：“那……那现在怎么办？”
　　周澄澄叹了口气，指腹装作不经意地拂过唐鹞的面颊：“为了我爹，也为了你们着想，先躲一阵吧。你们平时是住在哪里的？”
　　“这……”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周澄澄挑了挑嘴角，面上露出几丝嘲讽来：“我不强求你们，只一点，灵玥是我的义妹，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她，我是不会给你们的。如果我带着她被唐老太太的人找到，我绝对不会帮你们隐瞒的。”
　　“灵玥还是个孩子，且有我和我爹的保护，想来唐老太太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受点伤，此生不入唐门。”
　　“但是你们，却要面临的却是，灭顶之灾。”
　　黑袍人面面相觑，随后，为首那个黑袍人叹了口气：“跟我们来吧。”
　　周澄澄嘴角勾了勾，拍了拍怀里唐鹞的胳膊，于是一群人看着他们昏迷了一路的柔弱不能自理的唐灵玥小姐伸了个懒腰，从周澄澄的怀中跳了下来，还蹦了两下，最后抓住了周澄澄的手。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周澄澄满意地感受了一下手中柔软的触感，抬了抬下巴。
　　那群黑袍人莫名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感觉自己被老大的亲妹妹给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