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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蓝渡——by别雀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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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房东倒西歪散架在地上,寒山寺成了废墟,地上一地虫尸,废物时序直挺挺安睡在虫尸当中,浑身血迹满身狼狈,死了一样。
  明月仪眉心一跳,那一刻从容不迫的人心里泛起荒唐的恐慌,像是很久以前没看到,却折磨他几千年的一幕终于出现在眼前:
  他看到了一人的死相。


第33章 良缘
  国公梁家在这一年喜得嫡孙,梁家从上到下都将这个孩子看作掌中明珠,梁国公翻了许久辞典,还是没想好要给嫡孙取个什么名字,最后是远征回来的梁将军定下的名字。
  “叫阿元吧。”梁将军铠甲都没卸下,风尘仆仆从边关赶回家中,还是没来得及赶上公主临盆,进门的时候幼子已经降生。
  梁国公沉吟着:“梁元?”
  “也好!元字好!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元不错!”
  然而铁血峥嵘的梁将军说:“不,是我和殿下的梁元。”梁元,良缘。
  说完引来胡子花白的老国公侧目。
  梁国公笑了笑,没对儿子的缠绵神态多做评价:“是,梁家和王室的良缘,阿元和公主都在等你呢,去看看吧。”
  梁将军常年征战,浑身煞气,然而他待妻子总是铁骨柔情,兴冲冲带着这个名字去见妻儿,苏阳公主听完这两个字,却看不出有多高兴。
  宗族中的小孩子见了不怒自威的梁将军总要退避三舍,不过襁褓中的幼子或许与他天生亲近,见了风尘仆仆的梁将军立刻挥舞小手,笑着叫起来。
  “夫君征战不易,先去休息吧。”苏阳没什么精神,也不看许久未见的夫君。
  梁将军进门,看到幼子躺在摇篮中,奶娘在看,妻子似乎不喜这个孩子,对自己也一如以往,冷淡至极。
  去年中秋,妻子酒后没有推开自己,第二天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冷淡,甚至后来听说妻子怀孕,他还以为苏阳终于肯接受自己了,然而出征半年,回来又是这番景象。
  不,比从前还不如。
  满心欢喜的梁将军不知道这是为何,他想,大约还是因为自己这样的粗人不讨妻子欢喜吧?
  “殿下生产也不易,殿下辛苦。”他想摸一摸妻子消瘦的脸,暗想:怎么怀孕还会瘦这么多?
  他看旁人的家眷,怀孕的时候总是珠圆玉润让人欢喜,手抬到一半却未敢落下,怕妻子反感。
  “去年中秋,我还以为殿下……”话没说完,看到苏阳眼角沁出来眼泪:“殿下既然不喜欢这个孩子,也不喜欢微臣,何必要生下来他呢?微臣从未肖想过殿下能帮梁家繁衍香火,只愿殿下身体康健,四时顺遂。”
  娶她时,见她总是愁眉不展,想着带她来洛安,一定要哄得她日日欢喜,可如今来看,他也并没能叫殿下展颜。
  苏阳忽然开始哽咽,梁将军不知所措,只能帮她擦眼泪,然而越擦越多。
  “殿下,郎中说,月子里不好掉眼泪,将来会得风眼。”他拍着苏阳后背,动作一点都不逾矩,苏阳哭的更厉害,依旧一言不发。
  “殿下不喜欢微臣,微臣以后便尽量少回家。”不知道苏阳为什么落泪的梁将军只能这样宽慰妻子,苏阳只是隐忍哭泣,梁将军只好离开,走到门口又说:“阿元的名字微臣很喜欢,能与殿下成婚……无论如何,于微臣都是一场良缘。”
  他拱手:“办完满月酒,微臣就离开。”
  他走后,苏阳终于放声大哭,为她的‘良缘’,为她肮脏的命,为丈夫眼中让人避之不及的爱慕。
  何必爱她?
  梁将军听到妻子痛哭,一步不敢多留。
  梁元的满月酒,王后带着大公子回洛安,既是省亲,也是参加梁家嫡孙的满月酒,王后出身梁家,是梁将军一母同胞的妹妹,梁将军又尚了天子亲妹,天下人都说两家之好,无上荣耀。
  大公子奚容宣年纪不大,也还是个短胳膊短腿的小冬瓜,却已经有了翩翩储君风范,待人接物端方有礼,尽力克制幼子天性,只有没人的时候才好奇看着摇篮里的小小一团,小心翼翼逗弄他,摸他小小一点的手指,看他五个小手指用力抓住自己一个手指。
  “叫兄长。”他小声道。
  梁王后和苏阳公主正好走到门外,看到里面这一幕,梁王后笑起来,同苏阳对视一眼:“容宣很喜欢阿元呢。”
  而苏阳在听到‘叫兄长’三个字之后脸色煞白,根本没听到梁王后说了什么。
  “哥哥也真是的,殿下刚生产完,他怎么刚回来就要走?”“真有那么多仗要打吗?”王后拧眉:“他这样不负责任,将来阿元长大就要认不得谁才是自己爹爹了!”
  苏阳公主嘴唇发白,浑身冷汗,为丈夫开脱:“怪我……”
  “殿下也太好说话了。”梁王后忍不住笑:“怎么这种事情还要帮哥哥开脱?”
  屋子里,奚容宣好奇地戳弄着梁元的脸颊,梁王后见了,含笑走进去打断:“别闹了,小孩子的脸不能这么揉。”
  奚容宣听到声音立刻住手,稍有些歉意一笑,立刻端正站好,问二人安。
  苏阳也跟着走进去,奚容宣又弯下腰:“阿元好好看,鼻子像舅母。”
  临走的时候,奚容宣颇有些恋恋不舍,走到半途忽然说:“母后送了阿元满月礼,孤还没送。”
  梁国公跟梁将军送到城门口,苏阳带着梁元坐在马车里,闻言众人都笑,梁王后也无奈:“你准备了吗?”
  奚容宣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来一串青红相间的宝珠:“孤想送这个给阿元。”
  看清那串珠子,其余人没说话,梁王后颇有些难为情:“碧玺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
  梁国公摆手:“此言差矣,总是他们小孩子之间的往来,殿下一片诚心,岂能用珍贵与否衡量?”
  “碧玺不是珍贵之物,但却是儿臣心头所爱,阿元也是儿臣心头欢喜。”他拿着那串珠子上了苏阳马车,放在了梁元眼前,小团子果真喜欢这样别致的颜色,立刻欢喜地扬着短短两只手,扯着珠子‘咿呀’起来。
  “等阿元长大一些,舅母下次来王都一定带着阿元。”奚容宣说完又礼数周全地告退,苏阳帮梁元掖襁褓的手一顿,轻轻答应了一声。
  奚容宣随母亲刚回王都,天子便立即召见了随母亲归省的长子,说要校考他沿途见闻和往日功课。
  尽管梁王后以为奚容宣年纪还小,不应该这样严苛,然而再想到自己的儿子是柏朝储君,肩负着黎民百姓和王朝兴盛,又只好心疼地随他被磨练。
  那日,上书房里,天子巨细无遗地问了奚容宣在洛安的见闻。
  最后,天子问:“见到梁家那个弟弟了吗?”
  奚容安严肃的小脸忍不住带了一点欢喜:“嗯,阿元很可爱。”
  “阿元?”天子顿了顿。
  “对,就是苏阳舅母的孩子,叫梁元。”小容宣对天子知无不言。
  天子神色莫名,容宣见他停顿,以为他在等自己解释,于是将这名字的来历解释给天子:“舅舅说,他和舅母的姻缘是良缘,父王跟母后的姻缘也是良缘,梁家和王室之间总有良缘。”
  本以为天子能高兴,可过了很久,才只有一声嗤笑。
  ……
  这天早上,五岁的梁元睁开眼睛,迷惑了很久。
  他觉得自己不太对劲:胳膊短腿也短,连两尺高的门槛也跨不过去,怎么桌子椅子都变得这么高了?
  他尚在疑惑,门被打开,珠玉满头的貌美夫人带着一群仆从进来:“阿元醒了?今日你父亲就要回来了,我们早些出城,去接爹爹好不好?”
  梁元偏头:“爹爹?”
  苏阳笑了笑:“是啊,阿元很久没见爹爹了对不对?”
  梁将军一走数年,叫苏阳解释也来不及,五年过去,他终于要回来了。
  即便沉疴难愈,这么多年风平浪静,她得来这么多真心,总该还人家一二的,于是苏阳筹谋着示好。
  路上,苏阳跟梁元串通:“等会儿见了爹爹,你就跟他抱怨家里无聊,叫他多陪陪你,好不好?”
  梁元似懂非懂点点头,远远看到威武的骏马。
  梁元五岁这年,天子过寿,召苏阳回王都。


第34章 血色
  梁将军这次回家,与苏阳公主相处甚好,或可说如胶似漆。
  只是接到王都旨意那几天,苏阳公主似乎郁郁寡欢。
  梁将军不解,问她怎么了,苏阳公主回神,见丈夫担忧看着自己。
  “大概是……害喜,有点疲惫。”
  梁将军愣了一下,随后便是难以自抑的狂喜,根本没注意到苏阳公主笑得勉强。
  时隔五年,梁家又有喜事。
  不过欢喜过去,依旧要遵旨赴宴。
  梁将军带兵护送妻儿入都,走到启阳,南边忽然动乱,天子要他即刻南下,梁将军不放心妻儿,苏阳也不愿意独自去王都,便跟丈夫商量,打算上奏说身体不适,返回洛安。
  苏阳心事重重——风平浪静多年,或许她熬出头,他早忘了自己,自己或许不必再受那人操控。
  梁将军连夜修书给天子,说明一切之后安顿好妻儿便匆匆南下。
  苏阳带着梁元折返,没走多远,被官兵拦下,原来天子考虑到苏阳母子独自出门不安全,派了人来‘护送’他们去王都。
  梁元看到眼前那些人说‘护送’,可行为却很冒犯,尤其母亲说他们要回家,那些人却执意要带他们去王都,苏阳公主想要给洛安去信都没来得及便被挟持着‘护送’前往王都。
  他敏锐察觉母亲的郁结,问母亲怎么了。
  “没什么。”苏阳摸着梁元的头顶,虽然她笑着,可梁元觉得她很不安,那是来自孩子对母亲情绪的敏锐感知。
  “咱们还是要去看姑母和容宣哥哥,是吗?”梁元在路上听过了母亲跟他说王都里的人,也知道自己很小的时候家里来过一个‘容宣哥哥’,爹爹说,容宣哥哥和姑母都很喜欢自己。
  苏阳点点头,梁元掏出自己从小爱不释手从不离身的珠子:“容宣哥哥送我的珠子我很喜欢。”
  他在王都见到了那个给他珠子的哥哥。
  奚容宣比五年前长大了很多,行为举止更像一国储君,跟在王后身边端方有仪。
  天子扶起多年未见的妹妹,看了一眼旁边像模像样稚嫩行礼的梁元,梁元长在苏阳身边,礼仪诗书受教于祖父梁国公,教养很好。
  “这就是梁元?”他高深莫测问,苏阳脸色一白,下意识想挡住天子的打量,又在天子将目光落回自己身上时低低垂首。
  “梁家的梁元?”天子轻飘说出这两个字,话里带着只有他们兄妹才能明白的深意,苏阳听罢,耳中轰鸣。
  天子远在王都,洛安的风吹草动却全都知晓。
  即便六年前她那样恳求,他也没放过自己。
  梁元奇怪看着眼前威严的男人,奇怪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目光中天然的恶意。
  天子不喜欢自己,他想。
  母亲带着他回公主府的时候脚步慌乱,路过宫门口,那里躺着一个女人,头发散乱在脸上,糊着一脸粘稠血浆,躺在一大片血泊中,死相凄惨。
  “娘亲……”梁元害怕地抓住母亲的手,苏阳看到了立刻反胃起来,却依然捂住梁元的眼睛:“阿元不怕。”
  走近的时候,梁元听到处理尸体那些人在议论什么。
  “不自量力,一个低贱舞姬,也想飞上枝头……”
  “好了别说了……”
  “死都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什么叫飞上枝头?”梁元问母亲。
  苏阳没听清楚,上马车的动作匆忙急迫,活像是身后有恶狼追赶。
  没过几天,听说恒王多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庶子,那庶子生母是个身份低微的舞姬,在宫门外以死明志才叫王室相信那是王室血脉。
  梁元在洛安没听过这种事情,头一次听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会流落在外呢?”
  苏阳近日心乱如麻,害喜的反应也很严重,梁元问完发现母亲气色很差,小小一个人跳下椅子:“娘亲难受吗?我去帮娘亲请郎中。”
  苏阳连忙拉住梁元的小手:“不用,阿元给娘亲吹吹就好了。”
  梁元立刻明白,对着苏阳的肚子吹吹:“是不是弟弟不乖?弟弟乖,不要闹娘亲。”爹爹说,之前娘亲生自己的时候,自己也不乖,让娘亲憔悴了很多。
  苏阳目光倏然温柔,随即又说:“但是弟弟还很小,得保密起来,不能叫人知道,阿元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娘亲有弟弟了,好不好?”
  天子寿宴,梁元见到了一个小男孩。
  跟自己差不多大,跟在恒王后面,唯唯诺诺低着头,生怕引人注目般。
  也许这就是母亲死在宫门外那个可怜的孩子吧?梁元想。
  他随母亲坐在离天子很近的地方,奚容宣的旁边,母亲似乎又不太舒服,脸色苍白垂着头,手也冰凉,总是坐立不安的样子。
  天子举杯,朝臣全都站起来,他也随着母亲站起来,一番祝词之后,众人都要举杯,母亲也要饮下那杯酒了。
  天子先饮完杯中酒,忽然说:“苏阳有孕在身不便饮酒,便罢了吧。”
  明明是关切,苏阳脸上忽然血色尽失,天子笑盈盈道:“给苏阳上一盅汤吧。”
  天子自少时就很照顾胞妹,胞妹远嫁多年,依旧心细如发。
  可众人却奇怪地发现苏阳公主似乎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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