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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灵异闻录——by炎荒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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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敬看向他,扫过他手中的剑:“放心,护方司秉公执法。若未染病,暂时迁到难民营,如若染了病,自然是隔离。”隔离,迎来的往往是最简单直接的处理方法——杀。
  戎策不知白树生究竟存了什么心思,赶忙拉了一把他:“走了,回去复命,别打扰周兄弟。”
  等到他们再听不见身后的琐碎声响,白树生才问:“你方才拉我干什么?”
  “你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戎策瞥他一眼。
  “狗腿,”白树生嘟囔一声,“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戎策哪去了,你把他吃了是不是?这么怕惹事。”
  戎策扬手一鞭子抽在他身下的黑马肚子上:“我师父教得好。独善其身,兼什么天下,懂不懂?”白树生不吭声了,他还真不知道是煎还是炸,毕竟他没上过学,认字也不多。
  第二天一早杨幼清打开卧房的门,戎策正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睡得正香。难为他一米八多的个子能蜷缩成一团,还能睡着。
  杨幼清推推他:“怎么睡在这?”
  “啊?”戎策醒得快,揉揉眼睛就缓过来,一边起身一边打个哈欠,“老师,看天还没亮想等一会,没想着睡着了。城郊的案子办妥了,我跟您汇报完了就去写卷宗,保证写得漂漂亮亮。”
  杨幼清点头,看见他身上脏兮兮的又忍不住皱眉:“让李承写吧,你交上来的那些一半都是他写的。”戎策不好意思眨眨眼,不过他堂堂千户,让手下人帮忙也没有不妥。
  “愣着干什么?”杨幼清见他没动,抄起身边一把扇子就要敲他,“洗衣服去!今天新人来了,你带他们登记,熟悉环境,然后去后山练刀。槐荫戴家的双刀一向厉害,我给你要来一套基本的刀法,你试试。”
  戎策本想说,自己五品千户带新人实在是大材小用,但是一听师父竟然为他求来一套刀法,忽然一阵感动。
  杨幼清是什么人,不涉官场,没有朋友。他想从戴家要刀谱,不仅要放下面子放下身段,还说不定屡次碰壁。只因为戎策得了一把血凌,杨幼清就为他破了例。
  “老师……”
  “叫魂呢?”杨幼清的扇子终究还是打过来了,戎策哎哟一声捂住肩膀。
  妈的,一点都不感动了。
  南绎都城名为金渊。
  金渊除却皇城,最大的宅院便是燕王府。其中不仅有山水园林,还有一座九层楼高的藏书阁。北朔伏灵司后山的藏书阁,本应该属于前朝的国公,也就是燕王的祖先。
  因而燕王府也建造了一栋一模一样的藏书阁,以作纪念。
  南绎十一王爷曾皓,现在就站在藏书阁的顶楼,看向天窗外面飘忽的云彩。他身边走来一个年纪轻轻但是极其沉稳的男人,或者说男孩。他来到曾皓身边,问道:“王爷为何闷闷不乐?”
  “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
  少年没说话,脸上带了一丝善解人意的微笑。曾皓摇摇头:“我这是忧虑。父皇忌惮我招安的五万海盗,再加上南海两营曾随我一同作战的十万兵马。”
  “王爷无心向王位,明说也无用吗?”
  “罢了,”曾皓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想一想,说不定北朔之行,能让我认识命中注定的姑娘呢?权当散心。我本就是个闲散王爷,若不是当年三哥、五哥抓人去前线当炮灰,我也不至于披挂上阵。”
  “王爷这样想自然是最好,”少年脸上依旧带笑,“京城有一家新的菜馆,做鱼鲜做得极好。松鼠鳜鱼酸甜可口,王爷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曾皓欣然点头,忽然一顿:“为何总唤我王爷?”
  “总不能叫主子,我又不是太监。”
  南绎都城,却是另一番景象。
  叶煦州和叶卯在养心殿内长跪不起,叶南坤揉着额头,末了只能无可奈何说道:“好,好,叶卯,你若是想去南绎,便去吧。”
  “多谢父皇成全!”叶卯立刻抬手作揖。叶煦州轻咳一声,叶卯反应过来,立刻补上:“五妹的身体怕是无法适应南绎酷热的天气,阴雨绵绵容易让人思乡,五妹年纪这样小……”
  叶南坤摆摆手:“不用说了。”他对于这个常年长在塞北的孩子性格如何,心知肚明。叶卯没有一点心机,干干净净像是一张白纸,放他去南绎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皇子和公主不同。叶南坤在骨子里是一个守旧的人。
  叶梁,他的第五个女儿,也是唯二能够活过十岁的女儿,性格孤僻不善言谈。但她并非是天生如此,她还在母亲腹中之时,三皇子不慎点燃了泰明殿,火一路烧到后宫她母妃的寝室。
  那一天,叶梁的母妃落下了病。这个病,同时给叶梁的童年蒙上一层阴影。


第39章 师父对我有偏见
  白树生将一根铁丝捅进锁眼里,屏气凝神仔细听着里面细碎的响动。咔哒一声,沉重的布满铁锈的铁锁开了,他笑着将锁解下来,推开黑色的木门,吱吱呀呀好似要散架。
  戎策看了一眼阴森森的小屋,再看了一眼将铁丝收回袖中的白树生,问道:“撬门你都会?话说回来,前几日我见你从树精身上偷果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同样娴熟得很。”
  “小时候靠这个营生,”白树生踏进许久不曾住人也不曾打扫的屋中,被灰尘呛得咳嗽一声,“我十岁之前,跟一帮孩子一起,在黑秃子手底下当小偷。爬房梁的叫开天窗,凿墙洞的叫开桃源,撬锁的叫吃恰子。最开始我就做吃恰子,但是后来我发现这双招子特别适合盗墓,就是椎埋。”
  戎策皱眉,若不是他认识白树生许久,是断然看不出这人童年是这样悲惨的。不过白树生自己并不将这段往事称为惨,因为他在挖坟的时候,遇到了前一任伏灵司监察廖向生。
  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白树生在一棵树下面,跟墓主人的游魂讨价还价,只要墓主人说宝贝藏在哪,白树生就给他找个漂亮的纸人结阴婚。
  廖向生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孩子有阴阳眼。
  彼时戎策还没有参军,在帝泽书院读书,时常因为一双能见鬼的眼睛被叫到伏灵司帮忙。久而久之孟兆宁因为怕耽误孩子学习,命令凡是伏灵司的人不许进孟家门。廖向生愁眉不展之际,捡到了白树生。
  对于白树生来说,廖向生给了他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初见师父的时候白树生还没有名字,他长得白白净净,旁人喊他小白,他也喊自己小白。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手中那把自出生就跟着自己,丢了也能找回来的剑,名叫烟岚。
  廖向生给他取名白树生,因为他在这棵树下获得了重生。
  “小白,”戎策忽然喊他,“你会开锁,但是为何当初在江边客栈,你要翻窗入户?”
  白树生眨眨眼,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随即摆手:“这事我都不记得,问我有何用?”
  “你知不知道,千千万万个人里面有那么一个两个,身体里不仅有一个灵魂?”戎策之前偷偷溜进藏书阁地下三层的时候瞥到过一本古书,上书曾编写《北齐律》的天才高洋,在成为北齐开国皇帝之后性情大变,昏庸残暴,一说是精神分裂。
  戎策不理解这个词,但是猜一猜也能知道是一个身体两个魂的意思。
  白树生习惯性给他一个白眼,转身去搜寻屋中的邪物。
  “张裕来!”戎策冲躲在院墙后面的前太医大喊一声,“没有鬼,也没有妖怪,滚过来。”
  “我在擦鞋,又不是胆小。”张裕来安抚了下自己还在乱颤的心脏,从墙后面探出个脑袋。这是他第二次出任务,还好上一次跟着战文翰和董锋两个假哑巴,他们没把自己见到五毒虫就吓晕的事情说出去。
  不过跟他们出去太没意思了。有一天这两个人一共说了三句话——“张裕来,金疮药。”“张裕来,绷带。”“张裕来,醒醒,毒虫王已经死了。”
  张裕来这么一想,跟戎策和白树生出来真是太有意思了,走在他俩身边就是免费听说书。尤其是白树生,张裕来发现他比那个天天摆着臭脸的戎策好玩太多,于是决定用心“感化”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孩。
  所以昨天张裕来带着白树生第一次逛勾栏,白树生倒是没怎么,他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抱着一个龟公就喊姐姐别走。
  白树生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第二天张裕来回伏灵司,每个路过的校尉、总旗跟他打招呼,头一句就是“姐姐去哪了呀”。
  等忙完这个案子,三人回到伏灵司,一进门撞见李承。他还没开口,张裕来便说:“妹妹不必多礼,有事请讲。”
  白树生笑到快要趴在地上,张裕来作势撸袖子要动手,戎策一脚踹开一个,将李承拽到一旁,问道:“什么事?”
  “大人,我问过那位进了印绶监的同乡,”李承见四下无人才继续说道,“皇宫之中也并无与您生辰相同的孩子。”
  戎策点点头。他现在是大海里捞针,企图从几万人中找到一个与他同时出生的人。捞了半天,别说是针,连块废铁都没捞着。说到废铁,戎策抬头就看见战文翰带着董锋和一群书呆子在院中,企图用大锤砸开他从黄泉带回来的铁疙瘩。
  李承顺着戎策的目光望过去,有些茫然。戎策叹了口气,收回视线,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找人?”
  “您说的话就是命令。”
  戎策想到一个词,愚忠。不过对于李承这样没读过书,没有一个好出身的人来说,能够有人站在他面前让他效忠,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活着有个目标,而戎策也多了一个帮忙写卷宗的跑腿。
  “对了,城郊的案子是你写的吗?”
  “是白百户亲自写的。”
  戎策忽然心中警铃大作,偷偷摸摸往伏灵司门外溜去。果不其然,他还没走到钟楼下面,就听见身后杨幼清的声音响彻伏灵司:“戎策!”
  杨幼清很少连名带姓喊他,戎策叹了口气,挤出个笑脸回过头来。
  怒发冲冠的师父已经走到他面前,将白树生刚刚交上去的卷宗扔到他脸上。戎策受了这一下,接着蹲下身去捡散落的纸张。他习惯了师父的暴力,虽然最初那段时间自己不服,每次都要动手,每次都要三招之内被杨幼清压在地上动都不能动
  再后来戎策学乖了,不能动手,要跑,满院子跑。
  再再后来,杨幼清为救他断了条腿,戎策再也不敢与师父动手。师父养病的那几个月,戎策几乎是看门狗一样蹲在他身前,就连练刀都要在他师父门口,生怕师父有什么需要的时候他不能及时赶到病床前。
  如若没有这场伤,戎策练一百年都不够他打的。好在杨幼清并没因此费了武功,至于究竟还剩下几成,戎策不清楚,不过教训他是绰绰有余。
  “老师您生气就生气,”戎策知道杨幼清肯理他,就说明没有气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小白好不容易写出来的,他本来也不认识几个字,写得多辛苦啊。”
  “戎策啊戎策,你好大的本事。”
  “您教的好。”
  话音未落,杨幼清已经一巴掌落在他脸上。是毫不留情的一掌,声音清脆惹得正在砸铁球的战文翰都一惊,锄头插进了土里拔了三下才拔出来。
  有点过火了。戎策意识到自己态度不端正才是每次惹老师生气的原因,于是立刻做出一副知错的委屈模样低下头,任由杨幼清骂。他知道卖乖最有效果,尤其是装无辜装可怜。
  “血刺是用来削坟头的吗?太祖十训怎么说的?”
  “他怎么把这个写进去了?”戎策眉头一皱脱口而出,随即换回委屈模样,说道,“老师,我不喜欢严刑逼供,与其纠缠那个高小壮,不如掀了坟头,自己寻找真相。”
  杨幼清气得快要笑出来,指着他的鼻子:“不喜欢严刑逼供?你用刀背打断他的胳膊又是为何?伏灵司、佐陵卫的特权是这样用的?我如何教导你的?”
  戎策找不出个理由来,便说:“老师说,不可伤及无辜,也不可善心泛滥。我是一时心急,只能出此下策。老师,我知错了,这么多人看着您就别训我了。”
  杨幼清回头看了一眼正紧盯着这边动静的人和鬼,那些家伙一看杨幼清的眼神,立刻移开视线各干各的去。杨幼清也知戎策虽然没脸没皮,但是毕竟二十多岁了,总该树立些威严,于是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拉到书房。
  戎策被杨幼清一脚踹进书房之后,依旧是摆着一张被人冤枉的脸,小声嘟囔:“小白追厉鬼,砍了人家半亩地的棉花,这他写了没?”
  “写了。”
  “您不管?”
  “他师父是谁?”
  “廖向生啊。”
  杨幼清冷笑一声:“这不就对了。廖向生,他这人何其凶残你是知道的,曾经将一个知情不报的小妖凌迟,先是挖了眼睛割了耳朵,再剁掉十指,心肝脾肺肾用钝刀一一割下。整整一天一夜,小妖忍不住说了妖王的老窝,他才将那小妖怪斩杀。”
  戎策听说过廖向生一向手段残忍且赶尽杀绝,他以为是夸大其词,毕竟白树生这样阳光开朗,怎么会有一个凶残的师父。
  “阿策,你该庆幸你遇上了我,”杨幼清拍拍他脸颊,“小白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说你二人性格相似,但我知道,你心底里还存着善良。但是白树生,他就是一块顽石,没爹生没娘养,人最恶劣的本性,都藏在他的皮囊之下。”
  戎策皱眉:“您这是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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