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灵异闻录——by炎荒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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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风寒料峭的初春,依然能够感受到花园的美意。戎策本想抢占南边的斋舍以便观景,但刚推门进去就被一群姑娘轰了出来。
戎策不服,找杨幼清,被他师父一顿骂。
过了正月十五,返乡的校尉拿着各式各样的特产回来,同时来到伏灵司的还有拿着铁锹、锤子的劳工。拆房的声音叮叮当当,战文翰喜欢安静,偏偏藏书阁八角玲珑塔的造型适合传音,每日都像是在听大鼓。被逼无奈,他找了个借口,说在闵州发现蛇头的记录,带着董锋、孔珧和一班校尉跑了。
杨幼清也受不了,翻了翻最近的案子,决定亲自远赴边疆解决闹事的厉鬼。
戎策叼着晒干了的鱿鱼,含糊不清说道:“我也去!”
杨幼清点头:“很好。”
的确是很好,杨幼清轻装上路,戎策背着三五个包袱跟在他身后。小白马尚未生产,小黑马被杨幼清征用,戎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选了匹二等货,马鞭都快甩断了,还是慢过杨幼清许多。
官道上,杨幼清在客栈吃了饭喝了茶,戎策才匆匆追上,正月天里额头冒了汗。杨幼清见他来了,站起身,指着桌上一碗清汤面:“吃完上路。”
“您多说几个字行不行!我上路,我上什么路!”戎策气呼呼跳下马,跨坐在条凳上,端起面条往嘴里塞。等吃了一半,他才发现下面窝着一个鸡蛋和半条煎鱼,是师父怕凉了才埋在下面。
戎策不由得一阵感动,身上充满了力气。
西漠边疆的恶鬼都是饥寒而死的牧民,处理起来并不难,难的是改变当地的生活条件,别再多冤魂。杨幼清和当地的官员交涉,戎策在一旁看着,像是看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战争的结果就是贪污赈灾银两的官员半夜撞鬼,吓得魂不守舍,赶紧把钱全都还了回来,还多了整整两箱银子。
杨幼清敲戎策脑袋:“哪找来的小鬼?”
“小爷名声响当当,谁不知道我这双眼睛?”
前前后后忙了十日,梭子带来顾燊的信,说花园开始建造。杨幼清的书房离花园最近,他便又翻了翻最近的离奇案件,问戎策:“可问鬼神的通灵者,有什么想法?”
“阴阳眼?”戎策纳闷,“有点意思。”
白树生早早在森州的暗桩等这师徒二人。通灵者的案子就在森州府城漠城边上的小县城。漠城和森州几乎是截然相反的意思,因为这个名字源于前朝,当时的森州还是一片荒漠,等到北朔建国后,前朝首富沈家为了避世迁居于此,几代人不知不觉改善了地貌。
再说白树生,他和廷争一来二去竟然成了要好的朋友,加上都喜欢用剑,切磋比试乐此不疲。廷争也承认了南绎少年剑客的身份,白树生非但不计较,还更加频繁地要和他对打。
廷争揉着酸痛的肩膀忍不住后悔,但是为时已晚。廷争自诩天才,怎奈白树生输过一两次就知道对方套路,对打得越多便越得心应手,廷争逐渐讨不到便宜,末了被打得落花流水。
这也是后悔的原因,太丢人了。
毕竟拿的是普通的铁剑,和白树生手里的不能比——廷争这么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为了明晞府,为了燕王老爹,为了南绎长治久安的太平盛世。
杨幼清和戎策到了暗桩,简单谈了谈工作,约定明日一早启程去村镇查看。之后白树生自告奋勇请客吃饭,给二位大人接风洗尘。
戎策见到廷争的时候咦了一声,不过看样子这二人已经互通身份。反倒是杨幼清,回到驿站后再三叮嘱白树生不可与此人密切来往。白树生一向不往深处想,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杨幼清无奈,不过放敌人在身边也是个良策,更容易让他露出马脚。
“小白,”戎策给他出招,“下次见了,你往他脸上抓一把。”
“做什么?”
“让你抓你就抓,这么多废话呢!”戎策学着杨幼清的模样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在他鼻尖前点了点。杨幼清黑着脸一脚踹在他后腰上。
“大仙!凤麟大仙!我家小儿昨日梦见被猛虎追杀,究竟是何意?”
坐在石雕莲花上身穿灰蓝色长袍的年轻男人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本仙掐指一算,令郎应当属龙,龙虎相搏实为大凶之兆。前人曾梦虎而疾,唯有蹲于床下效仿虎啸龙吟之声,喷之以甘甜井水,方可以驱邪。”
“水都是一个味道,何来甘甜井水啊?”
凤麟一阵低吟,忽然天色大变,万里无云的蓝天瞬间变得阴翳:“本仙招来了上神降雨,明日家家户户的水井都会盛满天神的圣水!”周围一阵叫好声,那村民带着他儿子连连磕头,凤麟一甩手中的拂尘:“不必多礼。”
“多谢大仙!”村民一边掏银子一边说道,“大仙真是神奇,年前我们家的耕牛少了一只,大仙说是我爹的魂舍不得家里的老牛。我就去坟上一看,竟然摆着耕牛带身上的犁!真是叫我爹唤去了!”
一旁有人附和:“对对对!大仙不仅知道天上的事,地下的事,连咱人间的事都算的来!前几日我二姨娘头疼脑热,让大仙看了一眼,大仙就说是我二姨夫偷吃。果然,就是那个混蛋搞得姨娘魂不守舍!”
杨幼清穿了一身朴素的棉衣在人群后面,两手揣在胸前,低声问道:“信吗?”
戎策抢着回答:“老师您教过解梦不过是图个心安,再说预测天气用一条咸鱼就做得到。前一日摸了一手水,这就是要下雨了。”
杨幼清又问:“耕牛和偷情呢?”
白树生答道:“我知道!牛是他抢了去的,人也是他勾引的!”
戎策胳膊肘顶他:“他能勾引你二姨夫?”
“今日有外来客。”凤麟忽然开口,众人的目光四处打量,不多时便注意到了这几个生面孔。不等三人说话,凤麟看向戎策,说道:“客人面色发黑,又生了一双蛇眼、鹰鼻、雀耳,面相如狼似虎,是穷凶极恶的命格。”
第76章 方术
戎策愣了一下,面黑是他晒得,蛇眼是天生的,但是剩下两项明显和他八竿子打不着。而且他们为了混入这座县城,特地穿了当地人常穿的粗布棉衣,偶尔大声说话也带了森州的口音,这凤麟大仙如何推测他们是外地人?
杨幼清一扯他袖子:“看后面。”
戎策回头,这才发现那凤麟大仙说的是他身后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一身彰显高贵身份的锦衣,雕刻精美的玉冠毫无瑕疵,非富即贵。再看面相,同样是皮肤黝黑,而且一双狭长的蛇眼,戎策瞬间想到的,也是如狼似虎。
凤麟大仙又说道:“本仙掐指一算,你今夜将有血光之灾,必须抓九十九条野生青蛇,取其蛇胆入酒,再静修九九八十一日,方可破解。”
那人一开口便是京城的口音:“信口雌黄,别拿小把戏骗人。”
“如果我算的不错,你名叫赵元同,官至工部虞衡司郎中。曾有一女,红颜薄命,可知为何?”凤麟见那人面色骤变,便更加神秘地说道,“因为你前世罪孽深重,今生又贪图荣华富贵,阎罗王便要抓你女儿偿命!”
赵元同勃然大怒,抬手指他:“胡说八道!”
戎策凑到杨幼清耳边,后者下意识扭头躲开,戎策锲而不舍靠近:“要不要喊护方司抓人?上次有个入魔者挑衅官员,闹得沸沸扬扬,案子解决之后护方司的监察可没给好脸色看。”
杨幼清还没说话,就见那凤麟大仙忽然一阵抽搐,一时笑得前仰后合,一时哭得歇斯底里。众人一阵骚乱,紧接着便看凤麟挺起身子,从莲花座上跳下来,小碎步跑到赵元同身边,伸手抓住了他伸出的右手,双眼脉脉含情。
赵元同愣神的空隙,就听凤麟细声细语说道:“爹爹,爹爹是我,蕊儿,我被人从黄泉召回来看您来了。”
黄泉二字听得戎策一个哆嗦,前几日刚见了黑无常,这鬼差还是一副被欠了钱的模样,不给好脸色。
“爹爹,蕊儿三岁牙牙学语,您教我佛经,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未来果,今生作者是,”被鬼上身的凤麟一举一动都是小女子作态,手中好似挽着手绢,颇像是大家闺秀,“爹爹,女儿好痛啊……”
他喊了几声冤屈,接着又一阵战栗,末了像是被人抽取了灵魂一般摔倒在地。应当是差一点摔倒在地,戎策眼疾手快扶了一下,发觉他后背冰凉。
看了一出好戏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无非是说此事有多不可思议,或者说凤麟有多不可思议。
戎策加入伏灵司五年,见过不少鬼上身的情况,但一般只有接近于煞的恶鬼才能侵占意志薄弱的人。这蕊儿姑娘并无恶意,凤麟又结结实实,这情况戎策还是第一次见到,莫非真的是通灵?
赵元同愣在原地,面色发白,他怎不记得三岁的女儿坐在自己怀中,对着竹简佛经一字一句念出上面的语句,铃铛般的童音绕梁。
他没有说任何话,哆哆嗦嗦走出人群,背后有人嘲讽有人讥笑,一概充耳不闻。
白树生忽然转身,想要追上去,被杨幼清拿折扇挡在身前:“做什么?”
“问个究竟!”
“胡闹,”杨幼清怒斥一声,“他又不是目标,你追他做什么?”
白树生许久没开工,一身劲没地方使,抱着剑原地转圈。戎策让他转得眼晕,一脚踢过去,低声道:“想抓人是不是?你去查查那个凤麟的底细,何年何月何时何地生人,生平履历,有无妻儿,都给我查清楚了。”
白树生嗖一声跑了,杨幼清笑了一声:“什么都扔给小白,你想偷懒?”
“这不是小白在信里说梅雪山庄如何如何漂亮,饭菜如何如何可口,我想去,”戎策顿了一下,“我想带您去看看嘛。梅雪山庄一年只开三个月,再过几日,这里的雪便化了,山庄也将关门落锁”
杨幼清看着四散的人群和被一半信徒拥护着离开的凤麟,问道:“你请客?”
“我请啊,过年有不少礼物。”
“哦,看来是我忘了亲王逢年过节的礼遇有多少,”杨幼清将扇子收起来,抬腿便走,“明年开始没有压岁钱。”
梅雪山庄是沈家众多的资产之一,管这地方的是沈家老爷嫡出的三少爷,一副文弱书生相,习惯了冬暖夏凉的气候,一辈子没出过森州。虽说山庄多客人,但是来者多是有修养的文人墨客,或达官贵人,他也没遇到过棘手的事情。
直到今日,小厮匆忙跑来,说有一客人在雅间醉酒闹事,不仅砸了做摆设的白瓷瓶,还误伤了两个路过的丫鬟。
“那,那我去看看。”三少爷从书桌后面站起身,顺手摸了摸怀中的银两够不够息事宁人。他犹豫片刻,转身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一把没开刃的匕首,至少能装装样子。
他还没走出门,就听见另一个小厮匆忙跑来,说道:“少爷,少爷,有两个人将那醉酒客人拽走了。”
三少爷松了口气,坐回去,继而问道:“赔钱了吗?”
“没,没,没敢要。”
“为何?你知道那梅雪山庄最便宜的花瓶要多少两银子吗?我一个月的零花钱!”
小厮吓得哆哆嗦嗦:“那两个,是,是佐陵卫的人。”
三少爷眉头一皱,手中的匕首差点落了地,被他慌忙捞起。半晌,他恢复了平静,说道:“算了算了,若是有机会见到那个客人,再叫他赔钱。房子打扫干净,佐陵卫的事情不许和任何人提起,老爷也不行。山庄还要开门做生意,趁着最后几天能赚多少是多少。”
戎策皱着鼻子将醉成烂泥的赵元同带回他下榻的客栈,杨幼清简单和店小二交代了一下,要了两碗醒酒汤。等到了房间,将戎策把赵元同扔到木板床上,杨幼清才一折扇敲他脑袋。
“老师!剩饭没来得及打包,您倒要打我?”
“混小子,谁让你亮腰牌?伏灵司办事需要这样打草惊蛇?”
“反正前几次来都穿着官服,若是有心他们早就知道森州有案子,再说了,那花瓶您赔得起吗?说起来也是,您把京城那个二进院租出去,一年也能有不少钱。左右您也不住,每次都回孟府跟我挤一间。”
杨幼清作势又要打他,不过赵元同吹了一阵冷风缓缓苏醒,开口就问:“胡众那个狗……狗东西,在哪呢?”
戎策疑惑地望了一眼杨幼清,随即想到方才在梅雪山庄,他们听到打斗声之前,赵元同在跟一个人吵架。那人名叫胡众,听谈话内容,他是赵元同的下属,而且因为办事不利才导致赵元同在森州耽误多日。
至于具体是何事,戎策颇为好奇,给杨幼清使个眼色,不等他阻拦就凑到迷迷糊糊的赵元同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的在。”
杨幼清无奈叹气,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
赵元同喝了整整一坛酒,就算不是陈酿也早就上了头,根本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谁。他伸出手在虚空中晃了晃,说道:“定额二十万,你一万,一万都没给我拿回来,我怎么和工部交代?”
“二十万什么?”钱?工部好像不管税收,难不成是赃款?赵元同这人是虞衡司的头儿,虞衡司是收集动物皮毛、树木树皮等等材料来做兵器、机械的地方,或许是二十万头野猪?
“森州……漠城旁边,那么大那么大的山林,那么多的矿谁都没碰一根手指头,二十万乌金只不过是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十分之一!”赵元同想要探身,但是失败,摔回床上,“你要是再不把事情办妥了,拿,拿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