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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压床先生与浮游生物——byAZURE7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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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靳把手机一扣,假装打哈欠,一扬手揪住那脖子把头弹了回去。
  鬼的躯壳摸起来凉凉的,有类似人类皮肤的质感但又很怪,就像是僵冷的冻肉外面覆盖了一层翻毛皮,皮肉分离的感觉。
  而且这个僵硬的外壳就像是一个可以延伸的活动套子,并不影响里面的鬼灵活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动作。
  尚靳跟爸妈辞别,回到出租房,给天师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大师的助理灵童接的,很高傲,很出尘,不知道是开着公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声音忽远忽近飘飘渺渺,还真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味。但是在尚靳提出银行卡还是支付宝转账时,灵童很不屑地拒绝了,表示这些都是无知的现代人制造的电子污染,大师只收现金,当面清点。
  “应该只是不想上税吧。”鬼在旁边探头探脑地去闻尚靳点的螺蛳粉,这是他难得改善一次伙食,而后面色白中显青,看着尚靳的表情仿佛是在说“你为什么要煮屎吃”?
  虽然跟了尚靳这么久,但先前十几年都是一个睡一个看,从来没有正面交流过。现在一人一鬼相处久了,那鬼也学了很多人的样子,表情倒是越来越丰富了。
  这对尚靳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于是他没好气地说:“你少管。”然后端起螺狮粉,当着鬼的面嗦了一大口,然后冲对方哈气。
  鬼果然还适应不了这个味道,飘进厕所里去了。
  天师很快就来了,带着灵侍灵童,颇有阵势,一点也不惧电子污染地开着四驱加长,差点堵在尚靳小区门口开不进来。
  天师估计也是许久没接手过这种住在老破小的低端客户,但他很专业,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满和诧异,只是爬楼梯的时候吩咐左右灵侍拎好他的衣袍下摆,不要沾到地。
  在尚靳十来平的客厅里勉强摆好阵法后,天师就咿咿呀呀地开始了。
  尚靳靠在饭桌旁,鬼端着果盘凑过去问他要不要边吃边看,刚从墓地新鲜带来的,反正没人收,不要浪费了,在遭到拒绝后,鬼随手扔掉果盘在空气里,站在尚靳旁边,歪着头靠在他肩膀上,一起百无聊赖地欣赏天师起舞。
  尚靳麻木地忍受着肩头的重量,听天师嘴里唱着听不懂的词,直到天师开始对空怒吼。
  “前情旧怨,爱令生恨,纵使负心薄幸,女施主也该放下了,痴缠旧郎,徒增恼恨,放下吧,放下吧,放下......”
  ——什么玩意儿?!
  尚靳推开鬼,站起身,那天师还在装模作样的手舞足蹈,灵侍灵童齐齐抬起手,禁止尚靳过去,影响天师做法。
  “要我帮你把这帮骗子赶走吗?”鬼在尚靳身后似笑非笑地说。
  尚靳还没开口,就见鬼两手凌空一抓,然后打方向盘一样转了个圈,那个天师和他的灵侍灵童们就纷纷头朝下脚朝上被吊挂在半空中,惊恐地乱喊乱叫。
  鬼把这些人从楼道口扔出去,灵侍灵童们哇哇大叫着去倒车,也没人管天师的袍子了,天师提着裤子跟尚靳说这女鬼太厉,以臻凶境,让他另请高明,就一溜烟窜上了车,左冲右撞开出了小区。
  尚靳早就看出对方的不靠谱了,鬼这么一搞至少帮他省了两个多月的工资,破天荒的没有特别失望生气,反而还生出了不愿承认的感激。
  不过,
  天师那个样子,让尚靳想到了点什么,问鬼:“刚才他们都惊慌成那个样子了,你怎么不试试从他们身上割完形体?”
  鬼拍了拍手和袖子,好像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冷声道:“脏,难闻,质量差。”
  ——鬼大哥,我拜托你,都这样了就不要挑了好嘛!
  尚靳无语。
  但如果说尚靳就此放弃了,那还是过于轻易了点,很快他就又找了一个人来。
  这人是个高鼻深目,汗毛和头发一样长的外国人,穿着黑白西装,脖子上挂着一条十字架,很精英的样子。
  这人是马罗介绍的,他姥爷刚从佛祖改信耶稣,马罗的工位就在尚靳对面,无意中听到尚靳给他妈打电话说什么天师是骗人的,让他们广场舞的小姐妹们别再上当受骗,便询问怎么回事。
  在公司,马罗和尚靳的关系最好。马罗比尚靳早两年进公司,他跟尚靳不一样,做事积极努力,从不迟到早退,加班态度良好,就是脑子不太活泛,厌恶拍马屁,累死累活这么多年也只混了一个小组长。
  不过这不妨碍马罗给自己的好哥们出主意。
  “太老土了,你那天师什么正经背靠都没有,他有超度执照吗?有某个大道观的认证吗?随便套件衣服就能招摇撞骗老头老太了。”
  然后马罗掏出手机,给尚靳转发了一个英文名字和链接,“这是我姥爷做礼拜的教堂牧师,正经梵蒂冈驱魔师执照。重点是,人家不收费,背井离乡来到咱们这个第三世界第一国家,真正的行善积德,造福众人。”
  然后马罗和尚靳,就操着半生不熟互拼乱凑的英语,联系了那个牧师乔治。
  牧师正如马罗所说,人很友善,笑眯眯的一见面就哈喽哈喽拥抱哈喽。
  “那个,米斯特瞧痔,你来look,就here,你seesee。”
  尚靳急切地把牧师迎进家里。
  那个大胸毛牧师一进门转身就又给了尚靳一个熊抱,抚着他的后背安慰道:“no worry little angel, I'm here for you no no more afraid, my sweetie.” (别担心小天使,我在这里呢,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了我的甜心。)
  尚靳越过牧师宽厚的肩膀看到一向漫不经心的鬼倏地直起脖子,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不由得窃喜这一回大概有戏。
  谁知牧师好不容易松开尚靳后,却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大蒜和一小袋盐巴,举着十字架开始在屋里四处洒。
  尚靳以为沟通有误,赶紧上去解释,“米斯特瞧痔,nonono,not 吸blood鬼,not blood。”
  “oh, that's all right.”牧师也没生气,笑容和善地把大蒜和盐巴收了回去,又拿出一个小玻璃瓶和一本圣经,开始一边洒水一边念经。
  场面倒是比天师那会儿正常平和多了,但是也没用。
  大概是为了向尚靳证明自己的实力,圣水洒过去鬼也没躲避,只是让尚靳帮忙把纸巾盒递过去。
  “三克油三克油,就不see 你 again了,byebye,古德byebye。”
  尚靳的脸上掐着勉强的笑容,把牧师送走了。
  牧师还让尚靳有时间去教堂看看,说可以一起have a cup of coffee。(喝一杯咖啡。)
  尚靳把门关上了。


第6章 我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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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有只鬼警告我
  转眼到了四月,虽然一直拖着没答应合作帮忙,但尚靳却已经开始习惯有只鬼一天24小时跟着自己,甚至在对方脑袋掉地的时候,他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捡起来,用湿面巾给擦擦干净脸,再帮忙按回去。
  这天周末,尚靳坐在地板上,身边围着一圈蹦蹦跳跳的小白软。
  一人一鬼之间免不了还是会发生冲突,当然,几乎都是尚靳单方面吃瘪受气,被鬼又趁机摸胸取了几次完形体,数数现在有七个了。
  鬼倒是一直都冷冷静静的,尚靳不答应它也不着急,也不去找别人,也不回鬼域。每日除了缠着就是缠着,粘人的要命。
  毕竟是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肉,尚靳看着那七个怪异又莫名可爱的小白软,伸了个懒腰趴倒在地板上。
  你说这些小东西们没意识吧,却在尚靳趴下身支起脑袋的时候,也像模像样的把自己压成一个扁条,贴在地板上翘起一个角。
  这场景看起来莫名像一只老母鸡带着自己的七个幼崽。
  鬼站在窗户边,静静看着外面,黄昏的落日余晖给他漆黑的袖袍镀上了一圈金边,黑金色的背影在尚靳眼里居然有了种高贵森严,只可远观的气场。
  ——这种长相身形居然在鬼界是最低等的存在,尚靳还是对鬼界的实用性审美无法苟同,禁不住为对方生错了地方扼腕叹息。
  如果生在人界,当个明星也不是不可能,每天拍拍照签签名,甚至躺着都能赚钱。
  尚靳正想着,小区里突然爆发出阵阵嚎哭声,他翻身坐起,跑到窗户边,刚巧看到一个个花圈被人抬着路过。
  尚靳心下黯然,猜测小区里可能是那户家里有人去世了。
  他们小区老人多,对他们来说最难熬的便是冬天,熬过了冬天还有冬末春交,总会走一两个。
  鬼扭过头看着尚靳,说:“最近你最好不要在外面待得太晚。”
  其实平日里尚靳下了班就回家,路上带个炒饭炒河粉或煎饼果子就一个晚上都不会再出门,但听鬼这么一说,尚靳又觉得奇怪,“为什么?”
  “快到清明了吧。”鬼说。
  尚靳皱起眉,“你不是说人死了就是死了,无机物一块,怎么你也介意这个?”
  鬼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扭回去,黑白玻璃球一样的眼珠盯着送丧的人远去。
  小白软们这时也跟了过来,咻咻咻跳到鬼身上,贴着它的脖子,很亲昵的样子。
  ——明明是自己身上的东西,却跟把它们剥下来的罪魁祸首难舍难分,还真是一群没脑子的傻东西。
  但这么一想,又觉得好像连带着把自己也给骂了。
  尚靳呸呸两声,看着鬼神色不愉(虽然一直都没有愉过),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盯着窗外不知道的某一点,想起之前那盘从墓地带给他又被他断然拒绝的水果,问鬼:“所以我们清明烧纸钱烧金元宝烧衣服别墅车子,都是自我安慰罢了是吗?”
  鬼的额头往下一低,尚靳赶紧伸手过去给扶住下巴,鬼就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于是尚靳大逆不道地想:那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要不然以后我就不给你们烧了吧,还能省点钱。
  尚靳低头的一瞬间窗外有一道黑影闪过,他恰好没看见,然后就被鬼推离了窗边。
  后面几天尚靳一直都是家和公司两点一线,偶尔有聚餐唱K的邀约也都被他婉拒了,虽然他心里并不服气听那鬼的话,但不知不觉中还是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了。
  毕竟尚靳不得不承认鬼怎么说都比自己对这个世界好像了解的更多,而且是多得多。
  这天晚上尚靳又要提前五分钟从后勤小门开溜时,却被老保一把抓住了。
  他们国联部最近完成了一个挺大的项目,不仅受到客户的赞扬,还被外国总部直接批了一份奖金下来,老保在其他部门面前好好长了一回脸面,扬言要请自家小伙姑娘们去高端日料店吃生鲜。
  虽然尚靳在其中只是起了个信息调运的作用,本以为请客没他什么事,结果老保是个好领导,不漏下一个员工,自然也把尚靳提溜了过去。
  “年轻人不能老在家宅着,就应该多出去玩玩,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老婆孩子中年病的,想出去浪都难了。”
  尚靳自然不好违背领导的意志,毕竟奖金还捏在人家手里没发呢,只好堆着笑,恭恭敬敬跟着去了。
  一番觥筹交错后出来自然晚了,马罗还喝醉了,抱着尚靳期期艾艾地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升职,熬得都快成公司年龄最大的小组长了。
  尚靳胡乱安抚着,眼前突然浮现一张英俊鬼脸,代入一下只觉得异常好笑。不知道对方私底下在鬼域是不是也会如此作态。
  无欲则刚,尚靳自己就没有这样的痛苦。
  等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马罗送回家交给他女朋友,尚靳才往出租屋赶。
  马罗家离尚靳不太远,三站路的距离,但这会儿公交地铁早停运了,打车又觉得亏,便刷了一辆共享单车,吱扭吱扭骑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
  为了快点回去尚靳抄了近路,从一片民居里穿行而过。
  因为正值清明过去不久,地上到处都是粉笔画出来的白圈,里面是一堆堆烧完还未清理干净的灰烬,被尚靳车轮卷起的风一带,纷纷扬扬飘散在空中。
  尚靳蹬着自行车看到那些圈,想起老一辈说过尽量不要挡在圈的开口处,以免阻了人家收钱的路,被鬼找上门。
  尚靳心想自己这一路骑过去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开口,也不会有鬼来找他。毕竟他早就已经被一只鬼给包圆了。
  前面一栋楼里估计有新丧,白纸灯笼花圈挽联在楼下摆了一排排。
  虽然城里人没有乡下那么讲究,红白喜事都要开个三天三夜流水席,但大多数人家还是会适当操办一下。单元房楼道里摆不下这许多,只能暂时堆在楼下,东西多了却把路也挡了个七七八八,或许是体谅人家新丧,小区物业和街坊邻居也没有挪动这些东西。
  自行车不好过去,尚靳只好下了车,找空隙穿过去。
  他从一个斜靠着墙的花圈底下钻过,正准备重新上车,眼角余光瞥见一团正在活动的物什。
  路灯暗淡,照明范围有限,四处都隐没在黑暗中,尚靳本以为是风吹着什么东西乱晃,但他下意识的一瞥后,却觉得不对劲。
  有一条什么东西从那活动的物什旁突然伸出来,挥动了两下后就僵在了那里。
  尚靳鬼使神差的,眯起眼探头推着自行车靠过去,走近了才赫然发现,那居然是一条人的胳膊!!!
  那人好像正被身前的一团东西卡在大楼墙根处动弹不得,看手上皱起的皮肤和青筋,应该属于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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