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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河——by四野深深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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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去多久之后,池灿将草草写得差不多了的卷子和其他书本一起收进书包,打算按原计划提前独自回去。
  再看时间,才下午三点左右。
  他背上书包,出门前盯着摆放在桌上的李景恪的手机,哪怕此刻只有自己一个人,心里也莫名紧张起来,脸有些烫。
  而这期间李景恪不知道去了哪里,都没回来找过他。
  池灿打开了门,经过工作间时往里不动声色地瞟了瞟,没看见李景恪,才大方出现在门口,跟里面的叔叔伯伯们打招呼,说自己先回去了。
  “怎么不苡橋等你哥一起回去了,池灿。”有人顺口问道。
  “我还有作业忘了带,放家里了,”池灿说,“自己先坐公交车回去,不麻烦他。”
  他又在大厅碰见正溜达着往外看风景的小酥肉,愁眉苦脸地低头摸了两把,纳闷它脖子上的项圈怎么又是歪的,依旧扶正了才走。
  他沿着这条街巷窄窄的人行道往岔路口去,在垃圾桶边看见些被扔出来的废石头,不免想到自己还在跟李景恪发脾气。
  今年十二月的风城和池灿从前惯性认为的不太一样,雨季已过,白天阳光充沛,一点儿也不冷,抬起头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层层流云和雪山上的白顶。
  池灿记得日子,十二月七号,本会是如往常、如曾经每一年般普通的日子。
  他走进了岔路口左边的那家再来面包店,李景恪带他在这里买过小面包给他当早餐,他们常常再来。
  池灿今天直奔的蛋糕区,隔着玻璃橱窗看好半天,第一眼喜欢撒着彩虹糖的那个,五颜六色十分美丽。
  他比了比价格,虽然比古城那种装潢金灿灿的蛋糕店里便宜,但价格对他稍扁的腰包来说就依然算不上美丽了。
  池灿最终挑了个第二小的,掏出一沓零钱数给了收银阿姨。
  阿姨没嫌弃,点清收款后帮他打包,在透明小蛋糕盒上拿彩带系了个蝴蝶结,也很好看。
  池灿提着蛋糕兴冲冲出了店门。
  因为害怕在这附近不小心撞上李景恪,他还是靠着墙边走的,不过没想到才几步路,竟然迎面碰上了下午来工作室牵狗回去的唐殊。
  唐殊刚从别人那儿组的饭局上逃出来,手里拎着个看不出内容的黑色礼盒和一袋刚买的汽水零食,他见池灿见了他打算跑,连忙喊道:“池灿,我看到你了!”
  抬起的打算冲刺溜走的腿顿时放下了,池灿看向唐殊,笑了一下,停在原地。
  “要回去了,你哥呢?”唐殊也笑,还是那么不正经,“看见我就想跑?怎么不叫哥哥了,现在李景恪又不在。”
  “小殊哥,”池灿把蛋糕往身后藏了藏,“不能乱叫的。”
  唐殊哼了一声,说:“来买蛋糕啊,那么小一个,买给谁的?”
  池灿眼神四处张望着,听见说蛋糕小觉得有点尴尬,又只希望快点离开,就垂着眼睛卖可怜地说:“过两天我哥生日,我想给他准备一个惊喜,你别告诉他好不好?”
  “好吧。”
  唐殊好说话的时候特别好,他想了想,把他拉到灯箱广告后站着,一下子是理解李景恪的,池灿提着蛋糕局促等在屋檐阴影下的模样让人很能体会心软的感觉。
  他从第一次在包厢看见迟到的池灿进来和李景恪在饭桌上截然不同的反应,就知道很多东西没有那么简单。
  在乎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就像太阳一出来,雪山上覆盖的雪就会化。
  唐殊每天都不忙,如今喜欢管些闲事,他看着池灿,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喜欢李景恪,李景恪喜欢你吗?”
  池灿愣住了,先点头,神情维持着平静,过了片刻才一字一句说:“我是他弟弟,当然了。”
  “既然如此,”唐殊说,“既然过两天李景恪生日,只送这个蛋糕怎么行,李景恪看着就不是爱吃蛋糕的人,”他转转眼珠,把手里的礼盒和那袋零食都塞到了池灿手上,“这些你拿回去该凑数的凑数,该吃的吃,算小殊哥哥一份心意,随个礼。”
  池灿下意识拒绝,说着谢谢和不要不要,唐殊一句话就治住了他:“你还不拿着东西快走,李景恪就要发现了。”
  池灿张了张嘴,说:“谢谢小殊哥,那我先回家了,你别告诉我哥。”
  “知道了。”唐殊送走了提着大包小包背上还背着书包的池灿,转身往巷子里的工作室那头走。
  说巧不巧,唐殊才推开门让小酥肉朝身上扑过来,沈礼钊的电话这时候就进来了,唐殊一手搂着狗脖子上的项圈,等手机响了好半天才慢悠悠接起。
  “今晚你别想了,我不带那玩意儿,送人了。”
  “谁?你管我送谁。”
  他又迎面看见李景恪急匆匆从办公室出来,勾唇笑了笑,希望从不过生日的李景恪有机会能欣赏到自己随礼的礼物。


第51章 失败的味道
  池灿两手提着那些东西赶上了公交车,在收款箱旁摇摇晃晃腾出一只手掏钱给了车费,才找到座位坐下,整个人气喘吁吁。
  他把其余东西搁到脚边,然后合拢膝盖,将蛋糕小心地放在了腿上,两手贴边扶着,脸终于被车窗外的风吹得降了些温。
  路上他也不忘时时检查蛋糕的完好程度,然后低头默默看一会儿,心想真的有那么小吗,可他凑齐省下来的零花钱,只买得起这个了。
  至于捣腾来捣腾去最后放回了衣柜抽屉里的猪鼻子存钱罐,池灿不是没考虑过。小时候塞进那里头的压岁钱足够抵如今池灿将近一年的零花钱,也足够池灿想也不用想地买下橱窗里的美丽彩虹糖大蛋糕。
  但他根本不舍得砸。
  那是妈妈留给他的一件礼物,而它的耳朵是被李景恪拿去修补好了的——失而复得的瞬间,池灿重新拥有了一个被赋予着新意义的存钱罐,仿佛和过去也有了某种微妙的联结。
  是相同的被珍视和保护的感觉。
  池灿一无所有地回到风城,因为遇见了李景恪,跟哥哥回的家,所以有的只是少年成长路上必经的无限烦恼和失意,而不用体会厄运来袭后挨饿受冻、崩裂绝望的那种悲惨人生。
  他拖着书包和手里沉甸甸的东西到了家。
  筋疲力尽踢上门,池灿第一下是把蛋糕托举着放稳在桌上,再瘫坐到椅子上时,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在跟李景恪生气了。
  他越看雪白的蛋糕越有种被柔软云朵裹住的感觉,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每年过生日的快乐时光,也不担心蛋糕小了,他既没有浪费钱,也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如果被珍惜的感觉很好的话,那么珍惜一个人的感觉也应该很好。池灿希望李景恪同样能感觉到。
  因为得到很难,所以除了得到可以令人幸福,给予也是可以令人幸福的。
  李景恪从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拿回手机,没想到池灿已经不在里面。
  他看了眼时间,回来得并不算晚。
  当时李景恪原本只打算去外面抽根烟随便转转,但转念间烟没有抽,电话紧接着进来了。
  他接到许如桔的电话,转动香烟的手指停下来,变得一言不发,然后去了上和村的许家老宅子一趟。没人在家了的红砖土房像从内掏空掉了般,留下一只看家老狗睡在外面。见有人来了狗便狂吠起来,看见是李景恪,忽地又迟疑停下,记性倒是不差,李景恪几年没再回来看过,它也犹犹豫豫认了出来。
  许如桔外婆年近七十了,心脏不好还有其他基础病,病发入院次次危急,李景恪来取病历本和换洗衣服的路上眼皮隐隐在跳,从许如桔电话的措辞里也能感觉到一些悲观情绪。他将东西送到了病房门外,许如桔出来,说现在人醒着,只是怕睡过去有休克的风险,晚上很难熬。
  李景恪问她钱要不要紧,许如桔摇头。
  晚上只有许如桔一个人,后事也是要提前准备的,匆匆忙忙一团乱麻,她叫李景恪过来却不是为了别的。
  “她现在有些糊涂了,可能认不出来,要不进去看看……”许如桔轻声提议道。
  李景恪沉默良久,说:“不要冒险了,我晚上过来。”
  “那池灿呢?”
  “他晚上能一个人睡,没关系。”
  李景恪最后只低头从门口的玻璃开窗往里看一眼,然后离开了人民医院。
  从办公室出来,李景恪在门口跟唐殊打了个照面。
  唐殊笑吟吟的,问是不是要去找弟弟,说刚刚才在路口碰见池灿,估计已经一个人坐车回家了,让他别着急。
  李景恪脸上倒是看不出急或不急,点头说道:“我等会先回去了,之后几天可能要请假,家里有点事。”
  “没问题,”唐殊愣了愣,心想过个生日而已有必要弄这么大排场吗,但更大的可能是他想错了,池灿要给李景恪过生日的秘密并未泄露,他拽着牵引绳说,“明天我叫沈礼钊来,反正他闲得很。”
  “我抽空能过来,这几天大概都会在人民医院,不远。”
  “人民医院?”
  “家里老太太病了,不太好。”李景恪说。
  唐殊这才想起当初那份关于李景恪的调查资料里,有写明李景恪愿意收下池灿当弟弟的原因。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礼送错了,可能要好心办坏事。
  虽然唐殊喜欢干火上浇油的坏事,但到如今也不至于故意为非作歹到熟人朋友头上。他说道:“这边事情基本都安排好了,不用来回跑,麻烦。”
  李景恪道了谢,走前到工作间询问和交待了几句,有私事也有公事。
  确认池灿是提前回去了,他恼火地按着手指骨节,边给许如桔回了个电话边往家里赶去。
  池灿发呆休息了好一阵,脑子里其实还有点乱,身体却诚实地亢奋起来。
  他拍了拍脸,把挡在路中间的唐殊给的东西放到了桌上,然后起身提着蛋糕打开了小冰箱。
  为了不让李景恪提前发现,池灿把蛋糕塞到最里面,用那排新买的盒装牛奶挡上,再放了小青菜在前头,弯腰往里一看,果然已经看不太见。
  马路外由远到近传来的摩托引擎声逐渐被池灿听清,他感觉还没有过去多久,李景恪居然跟在他后面就回来了。他再一看手表,惊觉一下午已经不剩多少。
  池灿慌忙又检查了一遍冰箱里蛋糕的摆放,关上柜门,才转过身,李景恪脚步飞快,钥匙还挂在手上就已经推门进来。
  “哥。”池灿站在原地看着李景恪。
  “说写作业就写作业,说回来转眼人就不见了,”李景恪直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脾气不小。”
  池灿看出李景恪心情欠佳,心想是自己擅自跑回来了的缘故,咬牙希望等过两天能用蛋糕为自己平反,他认错认得很快:“我以后不会了。”
  “下个月去把手机买了。”李景恪对他“以后”的许诺似乎并不感兴趣。他扫了一眼池灿扔在桌腿旁的书包和桌上多出来的两袋打眼的零食,没说什么,也没问池灿哪里来的钱、下午去了哪里,只掏出钱夹按了几十块在桌上,对他说:“晚上自己出去吃,多余的钱留着,这两天都不一定。”
  “为什么?”池灿脱口而出道,有些呆住了,眼也不眨。
  他迅速忽视了买手机这回事,见李景恪从衣柜翻找着什么塞进钱包、一副又要出门的样子,顿时冲上去问道:“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要去哪?”
  李景恪被他拦在门口,停顿片刻,说:“你小桔姐的外婆住院了,病得很重,”他过去握了握池灿的手腕,抬手摸到池灿柔软的脸,觉得对池灿发火的理由确实不够充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晚上自己睡好,记得锁门,听到了?”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池灿抬头,缓慢地问道。
  李景恪说:“你明天不去上学了?”
  池灿眼神失落黯淡下来,想了想,又格外较真地说:“那你后天晚上能回来吗?只是一起吃饭就行。”
  李景恪不清楚他具体到天数的想要一起吃饭的要求从何而来,没有太在意,说的可以。
  晚上风很大,太阳落山之后天黑下来,温度也迅速变低,池灿拿着李景恪给的钱去小街里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一个人缩着脖子往回走。
  他回来后仍然站到窗户旁默默往外看了很久。
  池灿希望许如桔的外婆能快快好起来。他知道得很清楚,李景恪当年迫不得已要了他、签字画押换回来的那些钱是都用在了阿奶的治疗费上的。尽管李景恪的生活好像和从前的人与事都呈现割裂的状态,每每提到这些,李景恪的脸色永远称不上好,池灿也知道她们是李景恪为数不多在乎的人。
  所以当李景恪两个晚上都不在,时间拨到十二月七日这天,池灿放学回家后煎熬地等到天彻底黑透了时,屋子里没开灯,一片死寂。池灿看着桌上摆放的蛋糕和蜡烛,好像不生气也没有很难过。
  他更没有给人这样过过生日,导致蛋糕其实买得太早,放在冰箱里变得干巴巴,奶油表面有了细细的裂痕。
  池灿开始庆幸没有让李景恪看见这一幕,太小太难看的蛋糕根本不适合送出去。他转头看向旁边,这两天心神不宁,唐殊送的东西他还没去管过,也并不想拿别人的东西过来凑数。
  再者,就算要庆祝也庆祝得不合时宜,池灿在医院见过死亡何等残酷,不是没心没肺的破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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