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河——by四野深深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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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否认,李景恪排斥曾经人生中占据多数时候的混乱与动荡,被命运按在泥泞里挣扎让他被迫保持冷静克制,仿佛是要高傲许多,仿佛从小到大与佛门有缘,拜过神佛就是作别了往日。
实则彻底戒掉烟很难,懂得维系良好感情很难,根植着的恶劣习性只是粉饰过了一遍,因为野兽天性自利嗜血。
为了表现得更好一点可以忍痛的池灿,对李景恪毫不设防,却不知道李景恪只想做得更过分,让他泪流满面,叫他痛却不知道逃离。
池灿被李景恪搂着了上楼。
才过半层,两人停在雕刻着花纹的红木楼梯上,旁边墙面正好内嵌摆放着尊观音。
因为这样不太方便,池灿主动拿过了李景恪手里的那提水果。
“哥。”他后背压在楼梯扶手,曲起的膝盖碰着李景恪的腿,看着李景恪欲言又止。
池灿自去过文峰寺就陷入了无意识的沉思,终于为之前的某些疑虑找到了答案,李景恪对他欲望不多变得合情合理。
但一天一夜过去,事情变化得太快,池灿心里又冒出问题,很受困扰的样子。
他终是动了嘴唇:“你不会再去出家了吧......”
李景恪皱起眉头愣了片刻,不禁又好笑起来,“出家了怕什么,”他扣住池灿的手臂往前带了带,说:“怕再也不理你了,不跟你一起,以后你晚上又一个人偷偷哭啊?”
池灿这才察觉出方才话里带着隐晦的暧昧,眨了眨眼睛,脸颊隐隐发烫,没有想出好的应对策略。
“我是怕你太难过,怎么会要去出家呢——”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人却腾空了。
李景恪一把将他抱着扛了起来,池灿装模作样扑腾了两下,腿被按紧腰被托牢,又害怕又害羞地笑起来,语速飞快压低声音道:“哥你放我下来!”
“难过什么,”李景恪随手朝他腿上拍了一巴掌,轻松扛着池灿上楼进门,关上门后懒洋洋地笑问,“出家了照样能破戒,池灿你是不是傻瓜?”
他把池灿放回地上,看着池灿落地后顺势往床上躺,心想他看起来单纯无辜的弟弟大概并不是傻瓜。
而人心在神佛面前撒不了谎。尽管神佛慈爱世人,也等同于不爱,但李景恪同样不再那么需要了。
傻瓜一样的池灿经过休整,在离开丽江前如愿和李景恪去了一趟玉龙雪山,从索道上看见了没有雪的白皑皑的山体,四处云雾飘飘,犹如白日仙境。
回到风城他们却没有先回家。
池文茂到风城的消息李景恪已经得知,在这短暂的几天里,池文茂到底不忘自己丢过一个儿子在这,想见一面,李景恪漠然地删掉了村支书发来的短信,径直关掉手机。
旅途还未结束,他们在宾川住了一晚,拿着文峰寺取来的钥匙登上鸡足山,到了华首门前,最后再直上高耸入云的金顶寺。
山上风很大,偏冷,四处香灰漫天飞舞,池灿裹着长袖外套跟在李景恪身边,烧香礼拜,求签许愿,又拿钱去请了两张祈福的表文,六块一张,余下的零钱他便自己塞在了口袋里。
客堂处的墙上贴着写法参考,池灿看见李景恪写的是超度表,为亡者所求,他心中默默明白,守在一旁一直看着。
李景恪到大雄宝殿祈祷完后按规矩将表文烧掉,回来见池灿还待在原处一笔一划地写着,神情格外认真。
他抬眼瞄到李景恪过来,连忙抬起胳膊按住纸张。李景恪问他:“还没写完?”
池灿“嗯”了一声,耳朵就被手指捏住摸了摸,那只手紧接着往下,碰到池灿的手背。
李景恪拨开他的胳膊小臂,抽出了垫在底下的另一张表文,仿佛真的奇怪地问道:“怎么多了一张?”
“嗯。”池灿又应一声,耳朵被揉搓得有点红,莫名觉得很热。
他最初也为妈妈写的超度表,看见旁边有香客说可以多写,便思虑再三,没忍住又去请了一张,掏的剩下那点零钱。
“偷偷买的啊,愿望这么多?”李景恪说。
“没有很多,每次都许的相同的那几个,”池灿仰头看着李景恪,嗫嚅解释道,“总不能随便落下了谁。”
池灿多写的这张起先在写平安表和写求婚表里犹豫,但后者似乎不太合适,最后他还是按墙上的第一句抄写:家人平安,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合家幸福。
算池灿和李景恪两个人的。
他们一起再穿过金顶寺时依旧香灰满天,像下着灰白色的雪,祈福的表文燃烧在一处,满天的雪花更像无法言说的沉甸甸的真心,落在归家的人们肩头。
到索道搭乘处前,下山路途坎坷,池灿牵紧了李景恪的手,回头望见金光璀璨雄伟屹立的佛塔,千百年来都沉静地等在此处,令人有些炫目。
“哥,我们以后还要来还愿吧?”池灿说道。
李景恪笑了一下,问池灿累不累,池灿摇头。
池灿是为李景恪多写的表文,他向别人介绍,家中有的是哥哥,从前和以后都是如此。
他既祈祷也感谢。
无论生活再如何流动,池灿都想和李景恪共同度过这一生。
第63章 不速之客
连着爬了好几座山,到了很多地方,虽然一饱眼福,也并非完全徒步,但池灿在回程的客车上看起来累得不行。
池灿原本强撑着想看看窗外景色的眼睛一闭一合,还是睡了大半程路的时间。
他自然而然倚靠在李景恪肩侧,觉得不舒服就会动一动,仰脸朝着车窗,被照得皮肤光洁,舒展的颈脖线条往下似乎有若隐若现的红痕,但领口一晃又消失不见。他的眼皮也随着呼吸和车辆颠簸轻微抖动着。
李景恪低头看了一会儿,拿着手边的棒球帽轻轻搭在了池灿头上,指节碰到戳刺出来的柔软发梢,顺便抚着理了理。池灿脸很小,依然睡着,帽檐遮住了脸上大半的阳光。
从宾川到下关不算很远,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客车会在途中为数不多的点靠站停下片刻,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
李景恪打开手机查看时间,下午五点。
之前被删掉的短信和未接来电有过好几通,此时屏幕中的最近显示里又有了,在中午两点前后,那时李景恪刚和池灿下山在民宿收拾行李,一概没有理会。
工作电话进来的时候,李景恪正捏着手机凝神平视前方,但他在铃声响起前的震动里就接起了电话。
他请假快一周,工作室里一般的小事都交给下面其他人了,雕工领头师傅也能管事,不过眼下有个客户一直是跟李景恪谈的价,反反复复不好糊弄,他们只能打电话来询问对策。
李景恪转向过道,听完对方的话,压低声音说道:“帕敢来的原石都是第一手,我的底价和你的底价当然不一样,你是第一天干这个吗。”
还没说几句,他手边被抓了两下。
池灿还是醒了,但身体靠着没有动。
“等我明天回来再说,不用理他。”李景恪平淡地出声,随后很快挂断了电话。
池灿其实不是被李景恪吵醒的。他听了会儿李景恪说话,见没有动静了,才挺腰从裤口袋里摸了自己的手机出来——刚刚它在兜里震动。
池灿拿着手机,抬手扶住头上多出来的帽子,扭头和李景恪对视上,迷糊地问:“哥,我睡了多久,我们还要多久能到?”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李景恪扯了一下他睡乱的衣领,说道,“挺会睡的,这么累?”
听见马上快到了,池灿点点头,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坐直起身去点开短信提示看手机去了。
李景恪见他看了好半天还侧身坐着,漫不经心伸手过去,托在他脸侧轻按,“看谁的信息看那么久啊。”
“杨钧的,”池灿脱口而出,很自然地关掉手机,抱着李景恪的手臂凑上来,眼睛对着后座靠背,说道,“他们知道你带我去看了雪山,特别羡慕。”
李景恪没说话,让池灿抱着一路到了下关客运站。
傍晚的风城色彩浓厚,蓝天渐深,客运站就在火车站对面,还是熟悉的模样。
出来后他们继续到站点搭乘回家的八路公交车。李景恪拎着池灿回来时反而变重的行李箱,在公交车前门叫了池灿一声。
池灿走慢了一步。突然接到电话但一声未吭的他又迅速按灭了手机,站在傍晚的风里抬头看过来,仿佛有些游离出神,听见被叫名字才反应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车门门框遮挡视线,李景恪在车上微微佝偻肩膀低着头,脸上没表情地看他上了车。
零钱都在池灿那里,直到池灿双唇微抿把钱塞进箱子里,李景恪才转身去往座位。
一番周折天色还很亮,他们风尘仆仆,仿佛真的已经精疲力尽,谁也没再说话。池灿紧挨着李景恪,一只手垂放在身侧,碰得到手机坚硬的形状。
刚才的短信和电话都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声音来自一个中年男人,也很陌生,池灿挂得太快,没有从中记起任何一丝熟悉的感觉和特殊的情感,觉得更像不速之客到访。
但对方语气和缓小心,问你是池灿吗,然后说我是爸爸,你在哪里,能不能回家来一趟。
第64章 哭声
池灿是在回家的路上的,并在快到家前径直摁死按键将手机关了机。
从公交车的下车站点绕行大半圈远路,李景恪拎着池灿那只行李箱踏上台阶,终于在商贸小街前停下来,最后带池灿去了那家酸汤火锅店吃晚饭。
他们跟老板娘都是熟面孔,虽然在这之前,池灿还没有和李景恪一起来这里吃过。
锅中白汤滚沸冒泡,肉片、红芸豆和萝卜丝翻滚上来,底下垫着的酸菜香气融入鲜亮的汤里,池灿每次来吃都很饿,当时的有些复杂心情可能被遗忘掉了,但味蕾记忆犹新,他喜欢那种酸酸的味道。
上齐的菜品和蘸水都摆放在靠过道那边,李景恪离得近,他拆了碗筷,拿过长勺往两个蘸水碗里盛汤,然后将其中一碗放到池灿面前。
池灿捏着筷子张了张嘴,谢谢两个字终究吞进了肚子里,仍然朝李景恪咧嘴笑一下。
也许是做贼心虚,池灿总觉得李景恪发现了什么,话变得格外少,好像不愿意跟他讲话了一样,眼神锐利带着审视,也像事不关己的嘲弄,只等池灿愈发慌张自露马脚。
但他隔着朦胧雾气,看向李景恪夹菜时神色无异的侧脸,又有了许多侥幸来,猜测只是舟车劳顿太累了的缘故。
“没胃口不想吃,”李景恪看了过来,问道,“还是想说什么?”
池灿“嗯”了一声,拨弄碗里的肉片说:“没有,等它凉一会儿。”
“没有最好。”李景恪说。
池灿不是想故意撒谎瞒着李景恪的。
他没有回复那条突如其来的短信,不小心接起的陌生电话也迅速挂断,尽管知道对方就是池振茂,他血缘关系上的亲生父亲,幼年回忆里的一个虚影,但池灿此刻更希望他是从不存在的。
不同于李景恪沉默阴暗的童年,池灿心中没有过仇恨,曾经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幸运和幸福,被扔回风城时也抱有过最后一丝幻想。
现实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他幻想的爸爸并不存在。在那个初春的洒满月光的夜晚,池灿就已经是一个被彻底遗弃的小孩。
他不知道池振茂是否联系过李景恪,又是怎么弄到的自己的手机号码,他下意识只想忽略过去,就当李景恪没给他买过手机,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要平白毁掉他好不容易才拥有的这一切。
哪怕是为了李景恪,池灿也不会回池振茂口中那个莫须有的家。
酸汤猪脚火锅的味道一点没变,沾上蘸水咸香鲜辣,美食的确能够抚慰人心。
吃完饭后池灿拖上了行李箱,站在门口等李景恪结账,然后往小街拐角那头回去。
但还没过拐角,李景恪扬了扬手,从池灿手里接过行李箱,说道:“去提前把明天的早饭和菜买了,冰箱里牛奶也没了,晾衣架之前也说要换,”他抽了张整百的钞票过去,“还有什么想买的自己买,把钱拿好。”
池灿点点头,还是问道:“哥,你不跟我一起吗?”
李景恪说:“我提行李箱回去,下午工作室那边打电话,还有点事要解决。”
“那好吧,”池灿见他转身就要走,连忙喊道,“哥,你有想吃的吗?”
“你自己看着来。”李景恪停下来看他一眼,笑了一下,说完又低头去看手机了,像是想给谁拨电话。
池灿不知为何看见手机突然生出厌烦憎恶的情绪。
他自顾自的,郑重其事地对李景恪说:“我会快点回来的。”
李景恪支使开了池灿去跑腿买东西,一路边往回走边听着不断震动的声音。
他没有给谁拨电话的打算,是有人不断地在拨电话进来。
李景恪拧着眉,嗤笑一声,最终面无表情接听了这通电话,然而刚完全按下按键,片刻停顿之间,紧接着声音先从不远处赫然传了过来——
咚!咚!咚!!!
仿佛全在意料之中,李景恪眼睛直直看去,一辆轿车停在他们屋外平地的路口,有人正用力敲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你还知道接电话啊李景恪?!你把我儿子——”
池振茂也察觉过来,骤然转身,愤恨的表情仍然停留在脸上,全身体面的穿着也掩盖不住这几天在池灿这件事上四处碰壁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