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河——by四野深深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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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必须要用的。”池灿正搪塞说着,手里拿起的那本论文开题报告登时被按下了,他心里一跳,微微皱眉试着扯了扯。
李景恪神情懒洋洋,带着让池灿根本无可奈何的笑意,他手没松力气,纸张在两人角力的手里受压绷紧,仿佛要从中裂开。
“男朋友哪里人?”李景恪问道。
“哥,我写了好几个月的论文……”池灿感到难堪,有些急眼了,哪里还想管这什么破男朋友不男朋友的,但他早上已经格外醒过神,不至于穿帮说漏嘴,“你管他哪里人,难道还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哪里人。”李景恪好言好语地复述道。
池灿梗着脖子说:“反正他跟我一起在风城,你是要见见吗?”
李景恪笑了,淡淡反问池灿:“我不能见?那你还叫我哥干什么。”
不想让论文开题报告被撕烂,除了叫李景恪放过他,还有池灿自己先松手的办法。
“你要反悔,不想当我哥了吗?这九个月你这么想了无数遍了吧,”池灿一下子松开了手,抬眼看向李景恪,不知道在李景恪看来这还算不算勾引了,“现在大概还见不了,哥,等我嘴上的伤好了再说吧。”
谁也没回答那些刺耳的问题。
李景恪挑眉,拍了拍那本报告的封面,又伸手摸到池灿的脸颊和脑袋,手指摩挲在池灿的下巴和嘴唇上,找到那个小伤口,李景恪仿佛真的认真看了两眼,用手按下去。池灿紧张得没想好怎么躲避,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
他只有喉结微动,在觉得疼的时候,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
然后就被弄得身体往后仰了仰。池灿脚下不稳,才后退一步,李景恪跟着靠近一步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在风城还让你住宿舍啊,喜欢找没钱的人,过苦日子?”
他又碰了碰池灿的嘴唇,见池灿皱眉出声,仿佛好心地提醒道:“记得做好措施,别让哥哥担心。”
池灿“哦”了一声,眼睛眨着,有些闪烁,忽然撇嘴得意地笑了一下,说:“他也这么说,但太多次了,有时候做了,有时候没做过,会怎么样?”
指腹最后滑过池灿的脖子,颈动脉在薄薄的皮肤下突突跳动着。
“不要太过分了。”这话令人熟悉,李景恪很快收手回来,拉开门不轻不重地关上然后扬长而去。
第80章 你是不是性冷淡
池灿站在阳台上,看着李景恪开车迅速离开了他们单位的宿舍区,出大门后方向左转,往南,大概是直接去公司了。
早上外面风大还凉,空气沁人心脾,楼下已经有不少单位同事出门去上班。
他拢起身上的外套,低头看了眼手机,目前震中区域的地震已经平息,他们这批实习生今天大概率是不会再去第一线了。池灿回到屋子里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拿起自己那本开题报告拍了拍,用手指试图抚平那上面的褶皱,尽管毕业论文还是令人头大的存在,但他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也没有很过分吧。池灿眨着还不太灵便的稍有浮肿的眼睛,觉得当时聚餐喝多发出去的那条信息并非那么差劲了,他有男朋友的这个消息,如果是颗石子,投掷到河里,现在看来不是连声响儿也听不见的。
他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咚咚咚!”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林辉的声音跟着响在门外,池灿被吓了一跳,随便做点表情嘴都有点疼起来,池灿不笑了,连忙起身去开了门。
林辉跟他是同组的实习生,宿舍分配得也近,就在楼上楼下。他昨晚没跟他们一起打车回来,林辉居然一大早也来这里敲门叫他了。
“就知道你在宿舍,”林辉见了他先一笑,解释说,“刚刚我在楼下找物业修管子,找了半天没找见人,正好看着你上来的,你哥居然也来了?”
池灿敞开门招呼了他,边回来桌前找到工作证挂脖子上,边说:“昨晚吃饭的时候碰见了,他后面就叫我回了趟家,早上顺路送我过来。”
“今天是不是要去机房看剪片子,昨天的小作业你弄完了吗?”
“随便弄了弄,感觉应该没问题。”
两人挪步到了走廊里,池灿一手拎着电脑包,一手给房门上锁,顺口问道:“你呢。”
“我熬夜才赶完的,这我第一次到台里实习,感觉和学校里学的差好多,”下楼的时候林辉接着说,“池灿,你在北京的学校上学,怎么会回来这儿实习啊?”
“北京有沙尘暴,太干了,”池灿说,“写论文写不下去,就回来换个熟悉的环境试试。”
林辉点了点头,他很佩服池灿,池灿看起来没什么烦恼,有困难就可以心无旁骛去解决,无论学历还是能力和情商都很出众。
林辉偶尔有些嫉妒,觉得池灿不像所谓凄惨家庭教出来的小孩,但他仍然把池灿当成不可多得的同行朋友,结交认识了只会大有裨益。
到了室外天光亮堂的地方,他一眼扫去,轻易就能看见池灿嘴角的伤口,问道:“你脸上怎么了?”
池灿“啊”了一声,略有尴尬地笑笑,说:“没事,不小心……”
“不会吧,你哥弄的?”林辉想到池灿跟他那个哥哥关系不好,就在风城也宁愿住宿舍不回家,他惊讶道,“昨晚吃饭的时候以为你们只是关系不好,居然这么严重吗,他还会动手打你?!”
“你误会了,”池灿哭笑不得地说,“不是,真的是不小心弄的。”
“……好吧,”林辉不知信没信,紧接着闲聊似的说,“好像记得你说过,他不是你亲哥?”
昨天下过雨,池灿跨过电视大楼前绿草坪里的水坑,说:“嗯,他不是风城人。”
池灿抿唇,想了想又说:“但他大概很小的时候就来了这里,一直在风城长大,我还没出生,他就是我哥了。”
池灿降临在这人间的第一天,是上帝,可东方不讲上帝,那就应该是上天,上天指派了李景恪来做池灿的哥哥。又在他们分别后使之重逢。池灿一直觉得,他后来,也是被指派了重新来做李景恪的弟弟的。
他们生来相依的灵魂因为各种原因变成了碎片四处散落,最终还是要被拾起,像鳞片一样成为明亮的盔甲。
他们本该相爱,池灿固执地这么想。
“昨晚回来孟新泉还跟我说,”林辉说,“她想起来在台里还见过你哥一次。”
“可能来办事吧。”
“你哥看起来挺年轻的,这么多年能供你去北京上学,条件真好。”
李景恪如今年近三十,而立之年,曾经如影随形的阴鸷冷漠似乎已不见踪迹,池灿自私怀念的那样的曾经幸好一去不复返,动荡、扭曲、荒芜或血腥的字眼都被掩埋在了时间长河里。
再看时,世俗标准下他该有的好像都已有了,也为池灿搭建了一个令人羡慕的未来。
李景恪本该过这样的快意人生,沉稳而锐利。
池灿眼睛低垂看着地,扯扯嘴角,开口说:“他以前可没钱,一天算上坐车给我的零花钱才五块,我那时候当过班里最后一个交学杂费的人,过的都是苦日子。”
林辉笑笑,看了看池灿,本想再说点什么宽慰下他,但池灿似乎毫无窘迫和困扰,还能大咧咧笑出来。
紧接着他们随人流一起按时赶进了大楼,两人不再闲聊,很快坐电梯去了办公室跟张老师开早会。
地震报道发出之后,又连着忙了好几天,池灿终于熬到即将放假的周五。
他嘴边的小伤口早已结痂,都快好全了,做什么表情都不会再痛,可自从那天李景恪态度不明面色稍冷地离开后,就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池灿越来越笑不出来。
过完中午,他把最新剪完定稿的片子送到新闻部年纪最长的杨老师那儿审片,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热热闹闹的,说等下午开完跨部门的大会议,晚上就去聚餐。
别说聚餐,池灿感觉自己连下午开的这个会都熬不过去了,他搂着本子和笔到了楼下会议室门口,心一横,低头拿着手机给李景恪发了条信息过去。
因为担心明知大概率无回复,开会的时候还会揣着手机瞟个不停,池灿摁下了静音键,将手机一直反扣在桌面。到中场休息他才终于放松下来,看手机之前往会议室的透明玻璃外看去,对着绿植发了会儿呆。
外面的办公室都是招商部的地盘,走廊里时不时人来人往,显得比往常热闹。
忽然有人进会议室来叫了一个栏目负责人同事出去,似乎是来了客户需要会面。
池灿没多注意,转而拿过手机点开屏幕,再睁开眯缝着的眼——果然什么也没有——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他一瞬间仍然咬紧了齿列,不明白李景恪怎么能无动于衷到这个地步,登时泄愤般哐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旁在休息的孟新泉闻声连忙转头,问他怎么了。
“只剩个总结,会就快开完,就要下班了,”孟新泉以为他开会开得不耐烦了,安慰道,“下班咱们去外面吃饭聚餐,很快就解放了!”
林辉这会儿倒是和池灿一样也看着玻璃墙外,嘀咕道:“招商主任、制片主任也都在外面诶,听他们说今年有个新栏目招商特别好,好多个合作方来着……”
外面确实来了乌泱乌泱一大堆人,黑色衣服居多,来来去去甚至有点晃眼睛。
池灿站起来后就没声了,人也没动——他在那堆人里猝不及防看见了正和人说话的李景恪。
能在台里碰见李景恪并不令人意外,却很需要运气。
李景恪个子很高,如果时时都站得笔挺,和人交流时就会显得尤为盛气凌人,池灿喜欢看他出于礼貌侧耳听人讲话的样子。
或者说太久没回来见到李景恪了,他的眼睛从始至终根本移不开。
李景恪好像注意到了这边的可视会议室,很快抬眼看了过来,隔着那扇玻璃远远和池灿对视一眼。却转瞬即逝。
那边的随行接待人员拥上来挡在了前面,李景恪跟着他们和台里领导一起进到对面办公室里,池灿这边的会议刚好也要再度继续。
林辉坐着,视线被花卉遮挡;孟新泉后知后觉转身好奇地瞧了半天,却什么人也没看见,连忙扯着池灿坐下,说要开会了。
后半程会议短了很多,旅发会在即,其他部门都已经忙了很久,新闻部也需要着手准备选题进行跟踪报道。但池灿坐回来后有些走神,边记着笔记边偶尔往后看一眼,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等到会议终于散场,李景恪他们似乎还没从办公室里出来过。
池灿站起来收着本子,合上笔帽,让林辉和孟新泉先走:“我中午把片子拿去给杨老师那里送审了,想再去看一眼,等会儿我就上来。”
“行,那你别耽误太久,晚上还一起吃饭呢。”
这次晚上是要跟包括张老师在内的小组领导一块儿聚餐,池灿就算想推也是不合适的,但他无法就这么跟着离开,最后就剩他一个人等在大会议室里。
打扫会议室卫生的同事都已经进来,好奇多问了一句怎么还不走啊,池灿只好笑着说就走就走,一出去,直接往那头的主任办公室摸去。
他走过办公室门口,没什么理由待在外面,又只好往回走,来回踱步了两下。
正当池灿准备放弃、打道回府的时候,前面的那张红木门转瞬就开了。一群人接着走出来,又是黑压压一片,冷不丁和池灿撞了个正着。
招商部的领导自然不认识刚来的实习生,也没注意,差不多是擦肩而过,但李景恪认识。
池灿再次和李景恪的目光短暂于空气中相撞,交汇,再错开。他直勾勾盯着李景恪跟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走廊里迅速恢复了冷清,池灿手里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响。
他散会后才开的声音,心想大抵是微信工作群里的消息,靠着墙壁垂头丧气点开来,呆了一会儿才去看。
他盯着屏幕顿时呆了更久,李景恪竟然给他回了条消息,只有两个字。
过来。
池灿捏着手机朝电梯方向过去,一路经过厕所,他东张西望着,很快在旁边少有人去的走廊中厅里看见了站在窗户边抽烟的李景恪。
“我以为你不会回我信息了。”池灿低声开口道。
“你发的什么?”李景恪一只手搭着窗台,仿佛明知故问。
“自己念念。”
池灿静默两秒,不用举手机出来念,直接复述了出来:“哥,我嘴上的伤好了,要不要见见。”
李景恪好整以暇地点点头,问池灿:“见谁,见你和你的男朋友啊?”他笑笑,“上班开会都能突然生气了,你在生谁的气?”
“你也没想见我,不是么。”池灿声音很轻,自动忽略了后一个问题。
李景恪懒得跟他掰扯这些,不置可否,只说:“晚上带来见见,以后这些事就不用再告诉我了。”
“哥……”池灿叫了李景恪一声,伸手握住了李景恪的胳膊。
然而那边跟李景恪一同前来商讨合作细则的公司同事已经上完厕所出来,李景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池灿只好试着松手,掌心差点划到李景恪手里正燃烧的烟头。
他跟着抬腿往电梯方向走去。
同事是去年新来的,不认识从前暑假来公司实习过的池灿,但见了池灿身前的工作牌,以为台里还有什么事。他开口多问了两下。池灿一直跟着,却仿佛陷入了沉思,神情有些恍惚,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