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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河——by四野深深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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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一时间显得十分拥挤,池灿做事磕磕绊绊但一直在尽力表现,被椅子腿磕了下脚也没停。许如桔看着这兄弟俩,直皱眉头,伸手拍了李景恪一把,两人去了屋外。
  李景恪反手虚掩着门。中午时间有限,他从家具厂出来,在古城路过超市去买了东西刚赶回来,额角还流着汗。已经进入四月,但凡白天出太阳,处在高海拔的风城又是另外一个状况了。李景恪边拉开外套拉链边说:“多谢,麻烦你过来一趟,以后可能换了班,中午就不忙了。”
  “你跟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许如桔这会儿不跟他客气了,反正客气不客气李景恪都是那样,她直截了当地说。
  李景恪看着路中间经过的车辆,忍不住笑了笑:“不小了,去许老师初一班上已经不够念了。”
  许如桔压低了声音:“提到这个,你还打算让他去街上要饭?吓他还是真的?”
  外面日头刺眼,天蓝得发亮,李景恪晒在阳光底下,微耷着眼,从兜里掏烟出来。他长得很英俊,无论来不来得及修边幅,肤色晒得深或浅,是在学校还是早早出来上了班,兜里有钱没钱,都是那样,漫不经心又自由自在的感觉,好像从不把任何事当回事,天塌了都不用怕。
  “去要两天也行,”李景恪笑说,“都说长得像小姑娘,去古城路边蹲一下午,能收半杯子钢镚回来。”
  许如桔今年刚做了老师,俨然已经难以接受:“可他正是上学的年纪。”
  “以前谁不是上学的年纪,去上学又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李景恪说。
  “你……”
  许如桔像是有点生气,站在门前仅有的一点屋檐阴影下,一时间没说话了。
  李景恪将手按在门把手上,也不再开玩笑提这件事,只说:“池家答应的钱晚上就会打过来。”
  “算我借你的。”许如桔轻声说。
  李景恪没说话。
  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走下那两级矮矮的台阶,蹙眉看着李景恪:“电脑我放桌上了,你看看能不能用,下午我先去医院看看阿奶,饭盒明天到古城再给吧。”
  “行,谢了,”李景恪拿着烟盒又放了回去,转身踏进门,很有绅士风度地跟她招手,“路上注意安全。”
  许如桔深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再说。
  她很清楚,李景恪替她解决燃眉之急,付了阿奶这笔治疗费,不会答应算是她借的;李景恪也不会跟她去医院。
  从此李景恪不再欠他们什么了,虽然原本就没有欠什么。
  李景恪回到屋里时,表情不显但说不上很好。池灿正搬了张木板凳坐在靠门口的床尾,低着脑袋像在整理小箱子,拉链拉开又关,关了又拉。
  一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慢慢吞吞扭头过去看,和李景恪对视了个正着。
  “我已经把床弄好了,哥哥。”池灿站了起来,邀功般说。
  李景恪看着新买的折叠床已经铺在昨晚放椅子的位置,毯子被子原样盖在上面,池灿还放了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熊玩偶在上面。很突兀。
  他要是看了池灿的小箱子就会知道,池灿被打包送回风城的时候是自己收拾的行李,该带的没几件,零零散散不该带的全带来了。
  好在李景恪也没把他当生活能完全自理的懂事小孩,中午提回来的袋子里也顺手拿了点生活用品,李景恪自己要用,勉强稍上池灿凑活凑活。池灿要是受不了,腿长他自己身上,来去自由。
  池灿见李景恪没有表示,又说:“我已经吃完饭了,下午可以出门……”
  李景恪拉着椅子坐下休息,眼神示意让他也坐下,说:“知道找人告状了。”
  池灿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
  “想去上学还是想去要饭,自己说。”李景恪问他。
  “……上学。”池灿小声地说。虽然他以前在学校成绩也没多好,但其实从未设想过除了上学以外的事情,恰逢初升高的升学考,大人们都说对他们而言这才是唯一的头等大事。
  “以前班上考多少分?上学期成绩单,报个数。”
  李景恪竟然开始盘问他的成绩,池灿咽咽口水,坐在板凳上伸手扶了扶床腿,支支吾吾说:“还不错的,数学八十六,英语九十……三?我记不太清了哥哥。”
  “记不清就是考得差。”李景恪毫不留情拆穿了他。
  考得差就不能上学,池灿自动给补全了下一句。
  他刚刚坐在门口偷听他们说话,清楚自己去上学已经希望渺茫,眼下表情顿时又变得茫然和不知所措,像蜗牛缩回了壳里,就差和昨晚一样抹眼泪了。
  “怎么才说两句又要哭,”李景恪看了看手机时间,起身走过去捏了捏池灿的脸,软绵绵的,他低头看着他打趣道,“不会真是小姑娘吧?”
  “不是!”池灿一开口带着鼻音,低着嗓子较真地说,“我不是,你可以看。”
  “我看什么?看你是弟弟啊,”李景恪终于被他逗着了,忍不住笑起来,“你得脱了裤子才能给我看了,池灿。”
  池灿一愣,脸上登时热了,觉得很没有面子。他在李景恪手晃过来时反射性把腿夹住。
  “乖乖待着,”李景恪把手伸进兜里,笑意淡得很快,嘴角微抿着说,“等去上学了,考得差再脱裤子也不迟。”
  池灿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景恪已经出了门。他连忙跑去窗户口边往外看,外面太阳很大,他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第8章 晚安哥哥
  在等待李景恪晚上回来的时间里,池灿终于安定下来,看着自己的折叠床摆在原本那张床旁边,都是灰色的,一大一小,很合适和谐,就像他跟在李景恪旁边的小尾巴影子一样。
  环顾李景恪这间狭小的单间,池灿心中的凄凉也不多了,他开始认真整理起因自己到来而显得有些凌乱的部分。他把小箱子里带的可怜的几件衣服拿出来放进衣柜,红的蓝的黄的,都摆在李景恪黑灰白占多数的衣服墩旁边;其余用不上的玩具和妈妈送的礼物他就都塞箱子里了,最后把箱子放到墙边。
  书包里就是文具用品,差生文具多、派头足,多到他可以不用再让李景恪在这上面为他破费。他当初在医院边哭边抄写完的寒假作业也在里面,那本子上现在还能看见眼泪掉在上面的凹痕。
  池灿把它们放在桌上。
  屋子里就只有一张这样的木桌子,满是时间和使用痕迹,好在还算大,靠着走廊这头的窗户边。池灿盖好饭盒,挪了挪小桔姐送来的笔记本电脑,给自己划出一块学习区域,他觉得李景恪应该不会不高兴。
  李景恪下午送货前又跑了趟古城,晚上上夜班延迟了点,骑车回去的时候显示十点,对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当地人来说,已经很晚。
  这天天气不错,池灿在厕所捣鼓半天热水,冷热参半惨兮兮地洗完澡出来,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给门打开了一道口子,蹲在门框边仰头看门前的垂柳和天上的星星。没有高楼大厦,空气里带着清凉的泥土气息,风城晚上的星星又多又密,还非常明亮,他好像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天空。
  这座边陲小城在这个时候仿佛已经被按下休息的暂停键,静谧安和,池灿放着空不知道蹲了多久,余光里看见坡底下街口的人影,他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等李景恪明明白白出现在他眼前时已经晚了,池灿想起身回屋,哪怕躲到门后也好,却发现自己腿麻了,只见李景恪锁了自行车朝他越走越近。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池灿边说边往后退,然而双腿发麻迟迟站不起来,一下扑通往后仰去,摔了个屁股墩。
  李景恪站在门前,让他拦在门口下不去脚,黑黢黢的影子投下来像要吃人。
  池灿灵机一动,伸手就去抱了抱李景恪的裤腿,解释说:“我腿麻了。”
  “我看你是想找打了。”李景恪大手一捞把他捞起来,扯着人进屋关门,手一松开,池灿就被扔到了床上。
  池灿穿着自己带来的那套小熊花纹白睡衣,看样子是洗过澡了,趴在床上衣摆和裤腿都勒上去了一截,乱乱堆在身上,露出白皙的皮肉。
  过去这些年,他被妈妈养得很好。
  池灿觉得很奇怪,他这会儿腿很快不麻了,讪讪翻身站起来,心想这才第二天,李景恪不至于就要动手打他吧。
  可就因为才第二天,才更好下手的样子。李景恪早就说了,跟他回来也是要受折磨的。
  “我没出去,就刚刚看了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池灿慢慢往后退两步,卡在床边早已无处可退,“能不能别打我,哥哥。”
  李景恪看了一圈,发现屋子被收拾过了,他朝池灿走去。
  “能不能轻点......”池灿还在讨价还价。
  李景恪绕过他去打开衣柜,看见了池灿挤着放在旁边的那几件,他惯常扯出自己的换洗衣服,却不知道什么东西跟着掉出来,一骨碌掉到了床上。
  “你以前在家也半夜敞开家门,蹲外面看?”李景恪抢先一步拿过掉在床上的那只猪鼻子存钱罐,一只胳膊就挡开了池灿想来抢的手,“让别人进来把你的私房钱抢走?”
  池灿下意识狡辩两句:“可能因为就在马路边,外面星星好看,也没什么人......”
  又认识到李景恪说的没错,他喃喃:“我以后不会了。”
  “别人养狗能看家,”李景恪看他一眼,“养你你自己敞开门等着别人上门,该不该打?”
  “该。”池灿沮丧小声地说,眼睛红红的。
  存钱罐是打不开的,只有等哪天一把砸了才行,李景恪把罐子扔还给他,却径直去了洗手间。
  “不是私房钱,小金库而已,”池灿见不打了,捧着手里的猪鼻子存钱罐,跟在李景恪后面忙不迭地解释,“是以前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可以砸开用的。”
  走到洗手间门口,李景恪停下来转过身,池灿审时度势地自动闭上了嘴,嘴边有个很浅的酒窝。
  李景恪盯着池灿不安的表情,隔两秒,挑了挑眉问他:“中午的小桔姐说如果实在不行,可以让你先去跟她住一起,她可以......”
  池灿边听边大睁着眼睛愣住了。
  “我不要!”池灿突然放大声音打断了李景恪,胸口剧烈起伏着,比李景恪刚刚说要打他还反应激烈。
  他只知道自己又要被丢掉了,暖和的新床还没睡过,饱饭还没吃两顿,他又要把自己那点没用的东西收拾打包,然后像垃圾一样被赶出门去。从一个人人夸奖聪明懂事的小孩变成做不好任何事的累赘废物,池灿觉得世界天翻地覆变得太快,让他成了一个傻瓜,而更令人绝望的是,他对李景恪而言确实是实实在在的累赘,非亲非故,毫不相熟。仅凭小时候那点交集,李景恪可能讨厌他都来不及。池灿的喘气声越来越急,视线听觉都变得混沌不清,池灿不再看李景恪,转身就去背自己的书包,存钱罐从手里滚出去滚到了地上也没管。
  他边掉眼泪边想不如直接让他自生自灭好了,就不用再被嫌弃讨厌,穿着睡衣拖鞋就要往外跑。
  筒子楼隔壁刚有人上楼,邻里左右多的是鸡飞狗跳,李景恪见得多了,但依然没想到池灿会这样,看着他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要走的时候也发过誓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池家。
  李景恪把衣服搭到肩上,大迈两步就走过去按住了房门,一伸手把冲到门边的池灿揽腰抱回来,咔嗒一声顺手反锁了门锁。
  池灿身上很热,洗完自然干的头发毛毛躁躁,整个人软乎又炸毛,李景恪轻而易举搂着池灿脱下书包,将池灿控制着放回床上坐下,过程中摸到了一点眼泪。
  李景恪半弯着腰按住他,等他稍微冷静,说道:“大晚上了能跑去哪,嗯?有野兽下山专吃小孩的。”
  “让它吃了我吧,”池灿说话带着点哭腔,两只胳膊被握着摆在身前,但他也用手抓着李景恪的手臂,浑身发热,倔强地说,“而且我也不小了。”
  李景恪微笑了笑,干脆蹲下来,问他:“为什么不答应去跟小桔姐一起?”
  “我才认识了她一天,你说让我跟你走,又要把我丢掉。”池灿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说。他一抽一抽吸鼻子,对没走得成有点庆幸又尴尬。
  “我们认识多久?”
  “我记得你……你在池塘边教我玩过打枪。”
  李景恪沉默下来,伸手拨了拨他那根扎到眼睛边的头发丝,他想问池灿为什么会唯独记得这一段,但想想没什么必要。对幸福快乐的小孩来说只记得自己认为新鲜好玩的事情,是没有错的。
  他站起身松开了池灿,开口道:“以后不要乱跑了,去睡觉,明天要早点起来。”
  池灿已经不哭了,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又要我了呢……”
  李景恪从肩上拿下衣服,捏捏他有点婴儿肥的脸,说:“收了钱要负责的,你不是还叫我一声哥哥么。”
  池灿“哦”了一声。
  “你的小金库不要了?”李景恪再去厕所时指了指掉在门边上的存钱罐。
  池灿愣了愣,很快跑下去捡起了罐子,摸了一圈蔫蔫说:“猪耳朵摔裂了。”
  他像是瞬间忘了刚刚还闹脾气要出走的事,蹙眉递过去给李景恪看。李景恪本来没有要看的想法,随手顺着他的意思一捏,摔裂的那一小点猪耳朵居然直接掉了下来,正好掉在池灿摊开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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