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月老牵线记——by云冲默

　　秦铁寒笑出声，边笑边用打火机在河边挖个坑，去除掉周围的易燃物，生了堆火，“来，给你火，好好烤烤！我顺便把栗子烤烤！”
　　“记得切口，不然会爆炸……”赵双雁气若游丝。
　　烤栗子是喷香的，带着炙烤的热气与传说中的“美拉德反应”。
　　“烤出香气了！”秦铁寒兴奋得如同得到糖果的孩子，也不嫌烫手，把开口烧焦发黑的栗子挑在手中抛来抛去。
　　赵双雁空洞的眼神逐渐恢复生机，“先吃点儿，差不多咱们就跟上。”
　　秦铁寒听见这话，愠道：“你说你，他们俩这事儿，说你坚持你要放弃，说放弃你又，又什么藕什么丝的，像个鼻涕虫！”
　　赵双雁撇撇嘴，小声承认，“是，我是不甘心而已。我想设置一个考察期，确认这桩姻缘可靠之后，我就祝福他们，由他们去吧。不过你放心，不会一直做跟踪这种事儿的，我可是公务繁忙啊……”
　　秦铁寒丢给他一个栗子，满不在乎道：“趁热吃！俺不在乎你做什么公务，不妨碍俺休假，别急着把俺送回去就行！”
　　“谢了将军……嘶好烫！”
　　吃顿栗子和香椿炒鸡蛋的工夫衣服是不可能干的，不过今天天气晴朗还没风，晒着太阳倒也不冷。
　　赵双雁麻溜地用猪油润了锅，下鸡蛋，拿光滑的一根柴火棍儿搅散，随后下入手撕香椿叶，一股春日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
　　“也没拿点盐巴？”
　　秦铁寒翻个白眼，“哼，那小妖精不肯认输，还做了陷阱害我！我打进它老巢，这才要到这些……他们又不吃盐！”
　　赵双雁顿时明白过来“捉迷藏”的意义，还有他一身破烂的缘由，“分明是土匪行径啊……罢了，炒差不多断生了，尝尝吧。晚上我去找一趟小山精，礼尚往来才好。”
　　说白了，是赔礼道歉。
　　估计是秦铁寒把山精当做妖怪，抓了半宿，小山精迫于无奈送给他一些礼物希望他不要再折腾，哪知道秦铁寒又去压榨，就想给个教训，才害他衣衫褴褛。
　　“这香椿不加盐也好吃！”秦铁寒打岔，迫不及待地开始抢锅里的热菜。
　　“将军你可真是皮厚，哪哪都不怕烫啊……”
　　赵双雁简直要忍不住去捏他脸皮：这家伙是怎么做到无所顾忌的？
　　也许说白了就是一个字：憨！
　　--------------------


第14章 人与仙
　　=
　　当晚，两位神仙赶上了考察队的脚步。这次他们停留的地方临近一处村子，不远处，有一条水泥路直通柏油大路。
　　“白姐，是我，兰韬。”
　　“我这几天都在北京考察，结束后我去看看您二位。”
　　“不用不用，不用准备，您客气了！”
　　“嗯，家里还缺什么吗，我回去时给您带点。”
　　“好，我记下了。”
　　“嗯……邻居的弟弟吗，我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做漆的？”
　　“道士……这样的话，我明天去拜访吧，如果能碰到，也好咨询一下。”
　　“最近……有些，但是已经习惯了。您不用担心。”
　　他们正赶上徐兰韬打电话。
　　秦铁寒问：“他这是在给谁打啊？”
　　“是帮助他上大学的家庭，是北京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也是好人，必有后福。”赵双雁早已经打探得清清楚楚，“喏，咱们往那边去去，我削根鱼竿出来，然后钓个鱼试试看。昨天我和小龙聊天，说有些鱼正肥呢。”
　　削鱼竿这种事儿，赵双雁也不是没做过。只是正经的做鱼竿，至少需要好几个月。
　　以前的鱼竿多用竹制。先是选竹，没有虫眼外伤，粗细均匀，两年以上，竹龄适宜的金竹、厘竹、矢竹、淡竹、紫竹等均为韧性、硬度、长度等良好的竹材。最好的选竹季节则是深冬。
　　再选取较直的，长度足够的竹材。一般成型的普通竹钓竿以两三米长为宜，不同节的硬度要适宜匹配。修剪竹节处的竹枝，打磨竹节并采用火烤的方式让弯曲的竹节软化，使用巧劲让整条竹竿变直。讲究的还得通节扩壁，让钓竿重量更轻巧，调整它的调性。
　　有的还会做成分节的鱼竿，便于携带，那么连接处还需要仔细打磨，更考验工匠。
　　再有用石头悬吊定型风干，以及制作打磨玉口、玉棒，上大漆、刷桐油防虫、绑线、调整手把节等复杂操作。
　　赵双雁解除隐身，决定做个最简单的钓竿，正巧旁边有丛竹子，恰好是紫竹——北方的竹子必须耐寒，品种会相对少些，天气冷的冬天还有可能被冻伤，这丛孤零零的竹子能活下来殊为不易。
　　可惜，下一秒就要被砍掉其中一支。
　　“咱们直接拿一支，拴上细线和鱼钩，凑合一下。”说着，赵双雁开始拉衣服拉链。
　　神仙总有些可以随身携带的道具，如孙思邈、王惟一等医家的九针，如李天王的塔，观音的净瓶，哆啦A梦的百宝囊……咳，而赵双雁被允许随身带的，则是一套简单的木工工具。说简单，仍然包含了锯、斧、铲、刨、钻等数十样工具。
　　秦铁寒看着不断从胸口掏大小家伙的赵双雁，目瞪口呆。
　　“要不是祖师爷出面，哪有土地爷能带这么多东西的。”赵双雁叹气，“只是一直带着，留个念想，也没什么机会用到。”
　　用的话，最好也不要用来防身。
　　秦铁寒那好奇与惊讶的眼睛虎视眈眈，恨不得扒了赵双雁的衣服。
　　“别别别别动手，是我把仙家的百宝囊缝在衣服里了，不是变戏法啦！”赵双雁连忙解释，并从中挑出斧头，匆忙砍下一支还算直挺的紫竹。
　　“这竹子年头短了点，韧性还行，钓小鱼应该没问题。”
　　赵双雁手脚麻利，没用多大会儿工夫，就做了根娱乐性质的鱼竿，并用打磨好的竹针充当了鱼钩，随手捡的小苇筒作为浮漂。
　　“以前我还做过卡子钩，所谓的直钩，但那个做起来很花功夫。”
　　秦铁寒弯着腰，似乎从地上捉了点东西，戳在钩上。
　　“这是什么饵啊……”
　　“虫子和栗子！”
　　赵双雁无语，但想着随意钓钓，让将军体验一把，就算空手而归也无所谓，便将鱼饵抛出，把轻盈的鱼竿交给秦铁寒，自己呢，则拾掇起全部工具，塞回百宝囊。
　　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任既同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看有人在钓鱼，便停在了原地观看。
　　赵双雁觉察动静，主动走了过去，上下打量。
　　“看你们钓鱼，我不打扰……”
　　“没事儿！”赵双雁一狠心，突然抓向任既同的手腕，把人吓了一跳。
　　任既同努力压低声音，心里闪过若干种脱身方法，“您做什么？”
　　赵双雁装模作样翻开他的手，低头查看，手指拨弄着那根凡人看不见的，结结实实的朱漆红线，“我看你手相，近日有桃花降临，再三考虑，再三考虑啊！”
　　任既同怔住，半晌才道：“谢谢了，不过有些事命中注定躲不掉，恐怕理智也没办法改变。”
　　赵双雁松开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装作是附近的村民，“嘿嘿，以前我自学了手相，给全村人都看过，很准！现在终于有外来的人了，没忍住，您见谅。”
　　“机长……”
　　另一边的徐兰韬打完电话，循声走来。
　　“嘘……”任既同指指河边钓鱼专心的人。
　　秦铁寒忽然大喊一声，“钓上来了！”
　　他扎个马步，双臂较力，向上猛挥！
　　赵双雁瞪大眼，这莽汉，这是会把鱼竿弄断的啊！将军且慢——
　　而鱼钩上的小鱼却飞上天去，从钩上滑下，来了个后空翻，好巧不巧，落在赵双雁脚边。
　　赵双雁小心地把鱼尾巴拎起来，由着它扑腾出不少水珠，侧向徐兰韬手机手电筒的方向，借灯光观察。
　　那是条巴掌大小的暗棕色的鱼，有些诡异的是，鱼背上长着海参似的小刺，更长更尖利些，下方也有稍大的一颗刺，嘴里似乎还塞了半个栗子。
　　徐兰韬一皱眉，“虽然我不研究鱼类，但这应该是……中华九刺鱼，北京市二级保护鱼类。”
　　二级保护？糟糕！专家一开口，赵双雁心中警铃大作，也急忙开口。
　　“不能吃！这就放生！”
　　“等……等一下……”徐兰韬赶紧往前一步，把手机叼在嘴里，双手拢住小鱼，捏了它的嘴巴，敏捷地掏出它口中的异物，再拿下手机，莞尔道，“好了。”
　　“放，放生？俺好不容易钓上来一条的！”秦铁寒在河边抓着空荡荡的鱼钩，要耍赖的样子。
　　“将……老秦，没事儿，回头我请你吃虹鳟鱼，炖汤烧烤都行，不用计较这小鱼啦！”
　　“不过……中华多刺鱼会吃栗子？这倒是头一次听说。”徐兰韬困惑不已。
　　任既同猜测，“毕竟是在怀柔，入乡随俗，兴许是想试试味道。”
　　“那也说不准。”
　　赵双雁不顾将军沮丧着脸，跳下河滩，将鱼送回河水。
　　小鱼儿忙不迭地摇头摆尾，抖着满身的刺潜入深处。
　　一回头，该说不说，这俩人站在一起咋这么般配，甚至红线都绕出了好几颗爱心的形状。
　　“小伙子，来来，我也来给你看看手相！免费的！别紧张嘛我给你朋友也看过了！”
　　拗不过赵双雁爬上爬下死皮赖脸的坚持，徐兰韬蹭蹭手上的水渍，将左手交给他。
　　若非不合时宜，赵双雁真想给他看看脚，趁机松松结在一起的红漆。
　　赵双雁在他掌纹处仔细琢磨，指尖划过，摇头晃脑地念起诗，“生来虽贫寒，寒梅傲霜雪。桃花伴君侧，自有深厚福！”
　　秦铁寒黑着脸看他捏人家小手，直到赵双雁笑吟吟地松开，捞着那堆儿他亲自烤的栗子塞给俩人。
　　“相逢即是有缘，这一把栗子两位分分吧。两位，有空多到村里逛逛哈！”
　　“赵，小，雁，儿！”
　　“没事没事别客气，两位回去吧，我和我朋友收拾收拾就回啦！”赵双雁连忙把俩人往回推，准备独自面对秦铁寒的怨气。
　　“那是俺给你烤的！”
　　“哎呀，辛苦将军为我着想。可我不像你，吃不下这么多。没事儿没事儿的，大度一点儿嘛！”
　　“你这是嫌我小气么！”
　　“不敢不敢，只是想让更多人尝尝将军的手艺！”
　　“谅你也不敢！”
　　徐兰韬看着自己的手，和任既同并肩往回走。
　　“刚才那个人的手可真烫。”
　　任既同侧过脸，“是吗，或许是你的手比较凉？”
　　说着，任既同顺其自然地拉过徐兰韬的手，轻轻握了三秒钟便松开，“嗯，还好，也没有很凉。”
　　徐兰韬没反应过来，讷讷道：“他……可能不是普通人吧？”
　　“不知道，但我觉得他在手相上说得没错。”
　　“他说了什么？”
　　“说我近期有桃花降临。”
　　徐兰韬半阖眸子，“那……祝福机长了。”
　　“他不是也说了，你也有桃花么？”
　　“也许吧……”徐兰韬微微抬头，嘴角浮现笑意。
　　赵双雁这晚上没消停，先是安抚了将军，又带着铁锅和钓竿去找那小山精，用钓竿作为谢礼。
　　“将军脾气火爆，请多担待。”
　　小山精的化身是只小猴子，倒挂在树上用红彤彤的猴屁股对着他。
　　“我和你讲，那莽夫和我捉迷藏，竟然砍了我一百零八棵树！”
　　“是是是，我赔给你，你看需要赔什么？”
　　“赔什么倒也不用。我独自在山里游荡多少年，难得有人陪我玩儿，只不过来的竟然是个没有脑子的莽夫。哎！也只有逗弄他有意思，可他也太禁不住了，实在是，实在是个搞破坏的好手！”小山精伸手抓住树枝，翻身坐上，终于肯正脸面对他了。
　　“这样，除了还你锅，我再把我做的钓竿赔给你。没事做的时候可以到河边钓鱼，河里那小龙也是个说话有趣的，就当认识个朋友，也就不会寂寞了。”
　　小山精歪头，“山脚下？我光在山上晃悠，没去过下面，这倒是个不错的点子。东西放树底下吧，我一会儿下去试试。你是个好神仙，谢谢你啊！”
　　赵双雁松了口气，“客气客气，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这两天实在是打扰。咱们以后也多联系，下次有机会，我再来拜访……对了，你是哪年得道的？”
　　小山精闻言，突然大笑，“建国前，你放心！”
　　赵双雁哼着小曲儿，一路回来，踮着脚尖儿走到河边。
　　“回来了？”秦铁寒翻个身，大眼睛瞪得溜圆。
　　“哟，还没睡，是等我呢？”
　　“哼，你早就回来了，在那边偷偷摸摸干什么呢？”秦铁寒问。
　　“你可真是顺风耳。刚刚我接到临时消息，过几天要开神仙大会了，土地爷也得发言。今年的会址在和平市附近，过几天我搭个便车，就坐机长的飞机回去……还得领一下坐骑。”
　　“我呢？”
　　“在北京玩会儿也可以……”
　　“哼，分明是想把我丢下，没门儿！”
　　赵双雁闭口不言，深感无奈。好嘛，帮手真就变成了跟屁虫？
　　见赵双雁不搭话，秦铁寒又解释道：“还不是怕你被那些倚老卖老的欺负，去给你撑撑场面？”
　　“真想去当观众的话，到那儿踏实坐着听就好啦。”赵双雁则没露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秦铁寒更加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