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月老牵线记——by云冲默

　　哪知道秦铁寒把蘸酱小龙虾送进嘴的瞬间，黑色瞳仁里几乎冒出了彩虹色的光。
　　“痛快！这才是男人该吃的辣！”
　　他叫嚷着，继续吃起蘸满辣酱的小龙虾，一只接一只，还不断“呵呵”喷着火，陶醉之余，催促几人剥虾。
　　赵双雁闻见那丝丝缕缕汇成针毡似的辣味，胃就开始疼了，禁不住用胳膊肘顶了顶自己的胃，嘴角颤抖。
　　“变态辣，地狱辣！”赵双雁腹诽着，手上依旧乖乖动作。
　　“小哥，你朋友可真能吃，也真能吃辣，能不能让我朋友直播一个？”旁边的姑娘小声询问道。
　　“直播？本人愿意就播吧……他劲头上来，绝对会卖力表现。”赵双雁麻木地扒虾，眼神空洞，失去梦想。
　　“再续十斤！我可以！”
　　随着秦铁寒暴饮暴食越发夸张，旁边几位选手都吃不动了，更多的人加入了剥壳队伍，为新的“重口大胃王”的诞生喝彩。
　　截止到两小时的时限，秦铁寒吃下了五十斤小龙虾和两罐黄灯笼辣酱。
　　“嘿，还没过瘾呢！都怪你们扒太慢了啊，没多少肉，只够填填牙缝！”秦铁寒挺着明显变圆的大肚子，和店长等人合影，嘴唇厚得像两片香肠，滑稽之中威风凛凛神采奕奕。
　　店长挂着职业假笑，表面夸彩虹屁，内心直呼“亏大发了！”
　　梁先生在角落对着一盆空壳子与一碗蒜香的虾肉悠哉悠哉地假寐，等那二位凯旋，这才睁开眼睛，微笑道：“两位辛苦了。赵先生想来也该饿了。”
　　赵双雁努力扯出个笑。不饿，已经被辣饱了。
　　“这碗是给您的。可能有点凉，先垫垫肚子，该让将军活动活动了。”梁先生笑眯眯的，“再来一份虾，配份面吧。”
　　年纪大懂得人情世故，处事圆滑的梁先生真是让人感动不已啊。哪像这个光顾着自己吃的将军！哼！不得不说，离开了辣椒酱，能感觉到自己确实饿了……毕竟已经这个点儿，赶紧吃掉！
　　赵双雁连忙道谢，忙不迭地享受起美食。
　　梁先生又向秦铁寒说道：“将军，能吃是福，听我一句，可别贪食。西方七宗罪的说法中，有暴食这项。吃得太多，身体可顶不住。虽然是神仙，也要好好养生才是。”
　　秦铁寒吃爽了正愉悦，连连称是，心情大好，这就给赵双雁扒起了小龙虾……
　　“将军，你没洗手。”赵双雁拿着将军递过来的小龙虾尾，指尖颤抖，微微苍白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幽怨与迷茫，仙生无望，我赵双雁何德何能，如果我错了请让天来惩罚我而不是辣椒酱——
　　救命，是残留在将军手上的辣椒酱啊！
　　“唔，我戴手套。”秦铁寒打个哈哈，嘬了嘬手指上残留的辣味，乖乖戴上手套，大手一挥，“服务员！来瓶冰豆奶！”
　　倒也没让梁先生操心，秦铁寒难得地主动弥补过失，姑且让赵双雁好受些许。
　　将军倒也不是真的无情无义，只是过于粗枝大叶，满眼里只装得下一件事，也算是认真吧。赵双雁感觉脑瓜子逐渐解冻，被带着温度的虾与面温暖着，充实着。
　　当真是个记忆深刻的夜晚……呜呜，手疼，胃疼，腰疼，嘴也疼。当神仙多少年，这肉身的痛苦就有多少年没这么强烈了！
　　吃饱喝足，和梁先生分别的时候，簋街依然热闹，霓虹灯光照得天穹微亮，只是人群多半汇集在饭店门口，热闹开始散去。
　　北方城市普遍没什么夜生活，簋街只是其中的例外。
　　“梁先生，今晚……很开心，感谢您的招待，我们就此别过了。”赵双雁毕恭毕敬。
　　秦铁寒学着他的样子，又补充一句，“下回请您吃小龙虾！”
　　梁先生笑了笑，摸摸下巴，“您二位路上小心。我啊，趁着灵光一闪，回去赶着给天庭出版社写个稿子，就写小龙虾，好完成帝君的任务。任务繁重，恕不远送了啊。”
　　目送梁先生离开，没走出去两步，赵双雁踮起脚尖，捞住秦铁寒肩膀，颤巍巍地吐着气儿。
　　“将军，咱找个地儿先休息吧。晚上可还要坐飞机去雅典呢！”
　　软软的请求成功激起了秦铁寒的保护欲，他顺手揽住赵双雁的腰。
　　“走！我带你住豪华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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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不要学将军，不要吃太多，不要吃太多，不要吃太多。干掉两罐辣酱什么的，不要学，钠摄入过多，营养不均衡还容易刺激消化道。纯属虚构，请勿模仿。


第6章 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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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好了的豪华酒店呢？
　　赵双雁一抬头，就被粉红色的霓虹灯晃了眼。什么豪华酒店会有个大红桃心？
　　由于要用到身份证，秦铁寒被迫又变回菱霄的模样，挤在小小的躯壳中，搀着赵双雁办好手续，进了房间。
　　赵双雁隐隐感觉到，在将军用清亮的声音说出“要最贵的房间”的时候，前台露出种意味深长又有些犹豫的笑，徘徊在两人之间。
　　还好菱霄的身份证成年了……不管怎么样，先找个地方休息最重要。
　　毫无觉察的赵双雁推开门的瞬间，整个人彻底窒息。
　　紫粉色纱帘温柔地拢着大圆床，散乱的玫瑰花瓣散落其中。
　　头顶的环状灯带发出昏暗的桃色幽光，绘制着粉红几何图案的墙纸隐约勾勒出花朵的浪漫形状，将朦胧与暧昧渲染到极致。
　　床边，有薄薄的透明珠帘均匀悬挂，叮当作响，间隔开床与浴缸。
　　浴缸是比较宽的椭圆形，旁边摆着两排褐色的瓶瓶罐罐和一次性的塑料膜，下方的地毯上还有两双拖鞋。
　　角落里有一个藤编的白色吊篮秋千，被染成勾魂摄魄的玫红，桃心形靠枕上还写着“YES”。背后的胭脂色窗帘上写着大大的“LOVE”。
　　赵双雁不禁往后退，还没退开两步，就被抓住胳膊，拉进屋里。
　　咣当——
　　大门一关，赵双雁瑟瑟发抖。
　　“这，这是豪华酒店？”
　　“这灯光别地方都看不着，物以稀为贵，这么多少见的东西放在一起，当然豪华！”秦铁寒不以为然，兴奋地指指点点，“看！有浴缸！还有秋千！连床都不是方的！这是这儿最好的房间，够宽敞……嗬！浴缸旁边还有大镜子，正对着床呢！”
　　赵双雁好想逃跑啊！
　　虽说在他的年代，不存在这样式儿的酒店，但他做牵线的活计，专门成就姻缘，总会有所了解：这是哪门子豪华酒店，这是情侣酒店才对！来这里的男男女女，恐怕……
　　他甚至隐约听见了隔壁喘息与床板吱呀的声音，腾的一下，脸皮也染了樱花色的彩霞，或者是，染了彤色的灯光。
　　“洗一洗，睡觉！”秦铁寒伸个懒腰，开始脱衣服。
　　赵双雁强行按捺住不安，退到墙边，在墙上摸索半天，总算是摸到了白色的大灯，将这暧昧神秘的氛围打破。
　　他舒了口气，“将军，我不洗了，我直接睡……”睡？和将军睡这大圆床？
　　赵双雁突然哽住。
　　“哦，你先睡，我试试这大浴缸！”
　　赵双雁哪敢脱衣服，钻进被窝闭眼装睡。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浴缸哗哗放水，还有将军用脚试探，“嘶哈嘶哈”被烫得舒爽的声音。
　　赵双雁有些眩晕的感觉。他估摸着，也就是秦铁寒不知道，才找了这种地方，这误会可大了！唉，唉，都不敢睡觉了，不然……
　　他掏出移动通讯器，尝试点开应用模块，看能不能处理公务。
　　顺畅的网络和99+的公文让他瞬间提起精神，满心的忧虑通通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工作的热情。我爱工作，不要拦我。
　　嗯，上个月香火收入正常，气候适宜，治安稳定，姻缘指标达成率为标准参考值的五倍……雁神庙修缮工作持续高质量推进，全力打造符合生态与功能性合二为一的标杆神庙，支出截至上月均符合预算……需要上报辖区内优秀案例啊，容我想想……
　　赵双雁忙得不亦乐乎，忽然间感觉面前站了个人，十分挡光。
　　“嘿！我以为你睡了，轻手轻脚的！没想到还在和人聊天！瞅你认真的样儿！”
　　赵双雁微微抬起眼皮，入眼……“将军你怎么不穿衣服！”赵双雁吓得连忙挡住眼睛翻个身，非礼勿视，“我，我在处理工作！你，你快穿上衣服睡觉，我马上就休息！”
　　秦铁寒提了提腰间的毛巾，困惑地拍拍圆滚滚的肚子，捏捏胳膊上的肌肉，以为是自己的麒麟臂吓到了对方，“哦。那我就睡了啊。”他拎起睡袍走到床的另一边，逼得赵双雁满脸通红地转回身。
　　“你脸好红，不会是发烧吧！我摸摸！不要躲，俺穿睡袍了！”
　　赵双雁把头埋进被窝，死死拉着被子，绝望道：“求求了快关灯吧，我会休息的！”
　　秦铁寒信了，真就关灯躺下，转眼间就睡得呼呼的，鼾声如雷，这美！
　　赵双雁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终于在天微微亮，看到《关于神仙数字绩效系统停机维护期间使用仙书上报的通知》之后，两眼一翻，内心呼啸着“工作量又增加了菱霄帮不上忙了就他那蚯蚓爬写出来的仙书没人认得出”之类的话，骤然陷入平淡乏味的梦乡。
　　雄鸡报晓，闻鸡起舞，铁打的将军猛一睁眼，扭头见着身旁一大半都缩进被子的后脑勺，僵了片刻，回忆起昨晚种种，虽说仍有疲惫，但每到早上这时候，自己不由自主开始清醒，想要舞刀弄枪，活动肌肉。
　　“赵大仙？老赵？”他跳下床，叉着腿，蹲到赵双雁床边戳他的脸，“起不起来，吃饭去？”
　　赵双雁稀里糊涂，嘟嘟囔囔着，“不去不去我要睡觉，呼……”说着又睡了过去，实在是累过劲儿，爬不起来。
　　秦铁寒眉头一皱，不再搭理赵双雁，换了衣服，拿走房卡，哼着小曲儿就下了楼。
　　前台没人，他就先出去逛逛。
　　北京城清晨的春风中还带着北方特有的干燥与冷冽，扑在脸上格外清爽。
　　秦铁寒开始跑圈晨练，轻轻松松，和不少遛鸟大爷、买菜大妈、赶路打工人擦肩而过。近紫禁城的地方，还是有不少小燕儿在空中逡巡鸣叫，竟让没什么文化的将军忽然想起一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跑了也不知道多少圈，又在路过的店铺花私房钱买了两碗卤煮、十个褡裢火烧，一碗小米粥，还有豆汁儿。
　　秦铁寒十分生猛地灌了一肚子卤煮混豆汁儿，塞了八个火烧进嘴，打个将满未满的饱嗝儿，留下两个火烧和小米粥打包，准备带回去给赵双雁。
　　“城里车真多，大早上就堵起来了……”他晃晃悠悠回到酒店，看见前台出来上班儿，便主动过去续房。
　　“他太累了，爬不起来。我们下午再走。”
　　前台换成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看到这么个精神壮汉春风满面，满脸的“我懂”，没多想也没多问，给他们开了十二点后的钟点房。
　　可怜赵双雁蜷在床边酣睡，丝毫不知道自己声名受损，被当成了没日没夜终究不堪重负的一株秋日蒲柳，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赵双雁睡饱后，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衣服。
　　随后，他自嘲地笑了笑，将军可不会真的怀有坏心思！虽然自己和他认识不过一天，就凭将军的种种反应，就知道他耿直得很，顶多偶尔心口不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哟，睡神醒了？”
　　赵双雁循着声音一个仰卧起坐，就看见秦铁寒穿着衣服躺在浴缸里傻笑。
　　“你，你在浴缸里做什么？”赵双雁发问。
　　“这不是看你缩那么小，回床上怕挤你么！”秦铁寒扶着浴缸两侧，把自己推起来，“你要不要试试？昨天我泡了一会儿，舒爽极了！今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我还去跑了步！”
　　赵双雁摆手，“不，不了……”
　　“不泡就算了，真是不知道享受。喏，我给你带早点了！你慢慢吃，我也和酒店的说过，我们下午再走。”
　　赵双雁反应片刻，才发觉这位耿直将军居然已经把后续的事项办妥了。那么自己呢，似乎还是忘记了什么。晚上还想跟着任机长飞一趟雅典，观察一下这位机长的情况。
　　“啊，谢谢，我再订一下机票……对了，我们好像没有护照和签证！”赵双雁捂住额头，开始犹豫这趟旅程到底要不要开启，“将军，你想去雅典吗？”
　　秦铁寒眨眨眼，“听说，有角斗场？”
　　“呃，古罗马斗兽场？那个，在意大利……雅典在希腊。”赵双雁眼中的将军忽然变成了一只壮硕的熊，“现在只有建筑，不可以竞技的……”
　　“去看看又怎么了，我又不去打架。想当年，我可是有个外号‘赛武松’！那时候村里来了熊，都是我给打趴下的！”秦铁寒开始翘尾巴。
　　“唔，这样的话，我们晚上隐身潜入飞机，委屈将军和我蹲在飞机角落……如果有空座，咱们就偷偷坐。中间也得忍饥挨饿，没得吃呢！”
　　“神仙之体还怕么！”
　　“主要是要稳重，不可以乱动，有些人能感知，就像是徐兰韬，我隐身靠近了他都有感觉。”赵双雁叹口气，“他身边还围着一群同门，人多眼杂，又不好断红线，暂时不看他的行程了。最好呢，还是他俩碰见的时候，一起断线。啊，饿了！谢谢将军，有劳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