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居——by隔岸看花 番外篇

　　两人正凑在一起看着，元松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看是个陌生号码，元松面带困惑地接通。“你好？……魏阿姨，是您啊，对对，我是元松……”
　　汤子苓现在耳朵特好使，这会儿跟元松又离得近，已经知道给他打电话的是之前他做外送员时送他一个装满热水的玻璃瓶的阿姨。当初元松提过，说给了她电话号码，有事可以联系他。
　　“这位魏阿姨有点儿惨，她丈夫跟着她继子一家去农村了，没带她。房子的买主搬过来她才知道，住了二三十年的房子已经被卖出去了。”
　　汤子苓已经听了个大概，从那位魏阿姨艰涩的声音中听得出，她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厚着脸皮去求助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你打算怎么帮？”
　　“房子几年前就被她丈夫过户给了她继子，卖房的事已成定局，估计没啥转圜的余地。”元松沉吟了一会儿，说，“咱俩最近想起做饭就烦的不行，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请她过来给咱做饭吧，顺便收拾收拾家务，咱俩都轻松，她也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工作。”
　　“行，听你的。”汤子苓知道元松不是什么烂好人，他肯接纳魏阿姨，肯定不仅仅是因为她可怜。
　　“给她安置在东厢厨房隔壁那一间吧？那间原先是长期寄存宠物的游戏室，水电空调和卫生间都有，室内还做了降噪隔音墙和地暖，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一时没有睡意，两人索性起身去把房间清理干净，又将原先西屋里的床、衣柜和桌椅搬了过去。收拾好了，才去休息。


第36章
　　傍晚汤子苓醒来时，元松已经去接人了。
　　不多会儿收到林组长的消息，说刚收到列车晚点的通知，最早的一批估计到晚上十点左右才能到，让他们注意群里的消息，等发了通知再过去，免得在外面受冻。
　　“群里消息看到了吧？正好不用请假了。”汤子苓估摸着元松应该到地方了，就拨了电话过去。“你现在到哪了？”
　　“马上就回了。”元松戴着口罩，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开车过来的，比较快。”
　　“行，路上小心点儿，别开太快。”
　　汤子苓正要挂电话，就听元松说：“别做晚饭了，这边社区里有摆摊儿卖韭菜盒子的，我多买了几个，回去热热就能吃。”
　　“行。”
　　汤子苓想了想，趁着魏阿姨还没到，把放在东屋小客厅里的冰箱、微波炉、烤箱、橱柜和锅碗瓢盆都搬回了厨房。之后把炉子也搬了过去，横竖他俩如今不怕冷，也用不着烤火。
　　自从元松组的那个安装队没活干，将没吃完的粮食均分后，两人就没怎么用过厨房，之前郑飞捡来的干树枝都还没烧完，掰成长短差不多的小段整齐码放在土灶后的竹筐里。
　　厨房是水泥地，清扫起来很容易。煤炉的火还没烧旺，汤子苓就扫好了地，料理台和餐桌餐椅也都擦了一遍。之后把米面粮油和几坛腌菜放在料理台下面的柜子里，调味料也在置物架上放好，厨房总算是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见炉火烧起来了，汤子苓把装了水和米的陶瓷汤锅放在炉座上，顺手还往炉匣里塞了几个土豆。
　　然后是去西屋和二楼查看情况、浇水。两人有时候轮换着来，有时候一起忙活，总之，这是每天必不可少的程序，毕竟关系着两人不可或缺的新鲜蔬菜的供应，可不能有疏忽，不然就得花高价去外面买着吃了。
　　里里外外都忙得差不多了，看了眼时间，也才不过晚上九点半。昨天刚组建的四人小群里还没有消息，估计时间可能还要往后推迟。
　　才刚坐着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动静。汤子苓连忙起身出去，还没走到宠物店的穿堂门，就见车子在门口停了下来。
　　“魏阿姨好，我是汤子苓，您叫我子苓或是小汤都行。”打开车门后，看着趴在魏阿姨膝上的小型犬，汤子苓有些明白她为啥在这世道独居时都敢在网上下单购物了。
　　自那场雨后，宠物都跟野了一样往外跑，愿意留在家中陪伴主人的，就算在网络世界上看到的都不多，现实中更是少之又少，就连他们家，跟狗子们都是明明白白的合作关系呢！
　　没想到，魏阿姨竟是这极少数幸运儿中的一员。
　　魏阿姨看着面善，人也挺好相处，遇到了这样的糟心事既没有愁眉苦脸、抱怨连天，也没有强颜欢笑，而是神色平和，可见心性极坚强乐观。汤子苓自问这事儿若是摊在他自己身上，他都没办法这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这厨房敞亮，还有土灶呢，多少年没见着过了。”
　　魏阿姨的东西装了满满一面包车，除了被褥、衣物、一个大木箱、一台电视和厨具餐具外，其他都是米面粮油、她栽种的菜蔬和给她的狗毛毛囤的狗粮。她看上去似乎对人不怎么设防，直接开口说让元松跟汤子苓把小半车米面粮油和厨具餐具都搬到厨房去，其他东西搁她住的屋就行。
　　汤子苓不知道元松跟魏阿姨是怎么谈的，这时候也不好多问，见元松利索地应了一声就照魏阿姨说的把东西往厨房搬，他也不再迟疑，赶紧帮忙。
　　两人力气大，来回跑了十来趟，不多会儿就搬好了。
　　“赶紧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汤子苓这才发现，他们搬东西的时候，魏阿姨也没闲着，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毛毛呢？”汤子苓洗手的时候顺口问道。
　　“去找巷口那两只狗子玩去了。”说起这个，魏阿姨脸上都忍不住带了笑，“自从天冷后电梯停运，我都好些日子没带毛毛出去遛弯儿了，天天在家里闷着，可怜哟！如今就好了，毛毛能活动开，还有玩伴……”
　　略有些迟的晚饭是元松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从魏阿姨住的那个社区买的韭菜盒子，他说多买几个，结果买了一大摞，打眼一看得有一二十个，估计把人家摊子上的都包圆了。还有一锅熬得稠稠的粥、一盘现切的腌菜和几个烤土豆，应该够三人吃了。
　　结果魏阿姨喝了一碗粥，夹了几筷子腌菜，就说饱了。
　　“这哪里够？韭菜盒子您好歹吃一个，粥都是汤水，不顶饱。”汤子苓说着就要往她面前的碗里夹。
　　魏阿姨连忙挡住，笑着说：“吃过了，刚在车上吃了一个韭菜盒子，阿姨本身饭量就不大，这一碗粥吃下去都有点儿撑得慌。”
　　见魏阿姨不像是客气，汤子苓这才不劝了。
　　正埋头吃着，桌上两人的手机突然同时亮了起来，拿起一看，果然是四人小群里的消息，小林发了通知，说十一点在社区广场集合。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四十了，两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吃完后顾不得收拾后续，匆匆交代魏阿姨有事打电话，就小跑着赶去集合了。
　　之后又是脚不沾地的忙活，到凌晨四点多钟才闲下来。
　　“可以去社区食堂吃一餐，也可以领一份儿物资，二选一。”小林压低声音说，“我建议领物资，听说今天有一块儿冻肉。”
　　“谢了，兄弟。”
　　两人果断一人领了一份儿物资，慢悠悠地往回走。
　　路上，两人才有功夫说会儿话，“我之前就觉得魏阿姨有点儿面熟，刚刚去接她帮她搬行李的时候看到她家客厅的相框，才想起是我以前上高中时其他班的语文老师，在学校碰过面，但她没教过我。”
　　“这么巧啊！”戒备心很强的汤子苓这才彻底放下心。
　　“是啊。”元松说起他对没教过他的魏老师印象如此深刻的原因，“她前一任丈夫是师范学院外院的大学老师，跟学生搞在一起好像被当时魏老师的几个学生撞见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被嚣张的小三刺激到了，几个人把那俩人给打了。后来又是说要告，又是要和解，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闹得挺大的，之后听说魏老师辞职了，就再也没见过她。”
　　“原来经历过这么多坎坷啊！”汤子苓更佩服魏阿姨了，接连受到这么沉重的打击，还能保持如今乐观的状态，真是很难得了。


第37章
　　巷口的大门一打开，就见欢快地摇着尾巴的毛毛蹦跶着迎了上来。
　　“别看它这么小只，看上去萌萌的，护主的时候可凶了。”元松一面关门一面跟正逗毛毛玩的汤子苓说，“我过去帮忙搬家的时候，它就守在魏阿姨卧室门口，昨天搬进去的新房主敢凑近一步，它就呜呜叫着咬人。听魏阿姨说，昨天新房主家的儿子拿家里的拖把打它，拖把杆儿都被它给咬断了。”
　　“牙口这么好啊，毛毛！”汤子苓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见元松确认狗屋里的水和狗粮都不缺，又跟两只值班的狗子玩了一会儿，才起身跟他一起往家走。
　　见厨房窗户有灯光，两人喊了声“魏阿姨，我们回来了”之后推门进去，顿觉扑鼻的饭香和扑面的暖意一起涌来。
　　汤子苓环视四周，厨房还是原本的厨房，打眼一看只是台面上多了些东西，但感觉上却变了很多——就像是一个房子有没有住人的差别，而此时的厨房，明显多了些人气。
　　两人洗手的功夫，一汤盆、一大碗和一小碗的盖饭就端上了餐桌。
　　汤子苓嘴甜，连连夸赞：“好香啊，阿姨辛苦了。”
　　“不辛苦，阿姨特喜欢做饭……”
　　大号汤盆自然是元松的，汤子苓用比他的脸还要大的碗吃，而魏阿姨则用正常的饭碗。这么一碗，有肉（腊肉），有菜（白菜），还有米饭，色香味俱全，吃得两人连连夸赞。
　　原以为大家相互还不算熟悉，可能需要几天的磨合期。不过，事实证明，魏阿姨不愧是当过高中语文老师的人，特别擅长聊天，而且关注时事，特别与时俱进，很多看法也非常独到，跟两个年轻人聊起来一点儿代沟都没有，让人轻松又愉悦。
　　“今天新闻特意提醒了，说预计两三天后有新一轮的降雪，听那架势，跟之前比着恐怕只大不小。”魏阿姨跟两人有同样的习惯，喜欢一边做事一边听新闻，今天她在自个儿房间收拾整理的时候，各个新闻频道几乎被她听了一遍。
　　“怪不得今天一口气来了十几批，都没给工作人员休息的时间。”汤子苓恍然，昨天他们还能隔一段时间休息一小会儿，今天虽然开始的晚，可工作量却比昨天一整晚还要多，“估计是想在降雪来临前把搬迁过来的人安置好。”
　　“下雪就不好办了，列车也危险得很。”魏阿姨说起了她听说的消息，“而且不只是担心下雪，有专家预计气温会进一步下降，可能会影响铁路畅通。”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汤子苓想起今天从新迁来的居民那儿听说的消息，“我今天帮忙时听他们说，列车白天也在跑，只是窗户上贴了防晒隔热膜，还加了一层遮光帘。还有人看到驾驶员穿着特制的防护服，说是两小时换一次班。”
　　一直安静听着的元松突然说：“总感觉这次搬迁计划时间安排的有点儿紧，是不是要为即将到来的大面积降雪降温做准备？”
　　“也不是没可能。”越说越觉得紧张，心情也越发沉重，汤子苓把最后一口饭扒完后，都没心情喝魏阿姨煮的红枣茶了。
　　“看来国家是有所准备，咱们普通人就安心了。”显然，同样的一件事，乐观者跟悲观者看的角度是不同的。汤子苓下意识心情沉重，魏阿姨却从中得到安心，不得不说是件很神奇的事。
　　汤子苓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也跟着笑起来，顺手接过魏阿姨递过来的红枣茶，一口气喝了小半碗。
　　吃完了饭，汤子苓主动去洗碗刷锅，魏阿姨拦了一下见他是真心要洗，就笑盈盈地应下了。
　　元松也没闲着，去把原先放在宠物店里的挂壁电视翻找出来，装在餐桌后面的墙壁上，以后在厨房忙活或是吃饭时就能收看节目了。
　　吃饭前已经看了带回来的物资，一块肉、一包挂面和一捆胡萝卜。肉还没有成年人的拳头大，但总归是鲜肉，魏阿姨说可以剁碎了拌包子馅儿，就放在炉边解冻。等他们把饭吃完，也解冻得差不多了。
　　魏阿姨原本就发了面，准备蒸些包子存在冰箱里，免得俩大小伙子老是拿烤红薯和烤土豆当零嘴吃，吃多了容易烧心。如今有了鲜肉，就更好了，纯素馅儿到底还是不如加了肉的好吃。
　　汤子苓洗好碗刷好锅，又在魏阿姨的指导下剁肉、切菜，之后调了一大盆馅儿。魏阿姨熟练地揉面、擀皮，然后嗖嗖几下就包出了一圈儿褶子的大包子。
　　“我平时没事儿，就喜欢研究些吃的喝的。”魏阿姨一点不避讳自己的过去，“还专门报了班去学习，去年刚拿了证，原本打算去做家政呢。”
　　“做家政？”汤子苓很快就回过神来，提这个似乎不太好。
　　正想着怎么找补，就听魏阿姨笑着说：“我一直帮继子夫妻俩带孩子，他们前几年待我挺客气，我也没别的心思，就一心一意帮他们。可自从去年孩子上了幼儿园，估计他们夫妻俩觉得不需要我了，再加上他们父亲也退休了，他们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受不了那个气，就想着自谋出路，多个证书多点儿竞争力嘛。”
　　“您这想法对头，家政做得好的，有的薪资比我们打工都要高。”再加上魏阿姨本身的气质、才学和性格，肯定是很多有条件的家庭抢着要的金牌阿姨。
　　“这不是来你们家了吗？我那证没白拿，本事也没白学，如今可不就用上了！”魏阿姨笑得特别敞亮，丝毫没有强颜欢笑，看得出是真的对这份儿“工作”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