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居——by隔岸看花 番外篇

　　他埋头吃了一会儿，想到隔壁家属院的老人孩子，迟疑了下，还是用闲聊的口吻说起了他们邻居的情况。
　　魏阿姨叹了口气，“这世道，大家都难，那些没有家庭依靠的老人孩子更是难上加难。”不管怎么说，她还有存款和养老金，虽然以如今的物价看贬值了不少，可如今找到了好雇主，总能生活下去的。
　　“家里攒的宠物毛发比较多的话，我自个儿用不完，咱仨也用不了这么些，要不我教他们吧？自己用，给孩子们用都行，冬天总能好过一些。”她活了这么大年纪，怎会想不到小伙子突然跟自己说起这些的言外之意？雇主心善是好事，她哪有不应下的道理？
　　“阿姨您真好，那些老人孩子知道了肯定会感激您的！”
　　汤子苓说了一通好话，随后给郑院长拨了视频电话，先向她介绍了魏阿姨，然后说魏阿姨听说了福利院的事，主动说要给孩子们做鞋垫毛袜，还说谁要是想要学也可以跟她学着做……
　　郑院长正发愁预计马上要到来的大规模降温降雪怎么熬过去呢，他们虽然有国家定量给的口粮和生活补贴，肯定饿不死人，但人天天干呆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半大的孩子还好，郑力多少能给安排点儿活；小孩儿跟老人真是没办法，最近发生口角甚至动手的都好几回了！
　　于是，一听汤子苓的话，她一迭声地说好，脸上更是笑出了花，还热情地邀请魏阿姨去他们那儿坐坐，说人多孩子也多，热闹得很。
　　魏阿姨也没辜负汤子苓的一番好意，笑着答应了。
　　于是，汤子苓吃完饭，就扛上魏阿姨说要带上的一推工具、材料，陪着魏阿姨去了家属楼。
　　有力哥出力出钱，再加上住户的特殊性，政府已经优先给家属楼通上了暖气，屋里倒是不冷。
　　汤子苓跟魏阿姨到的时候，郑院长和其他几位院长都亲自在门口等着，然后拥簇着请进一楼门禁旁边的屋里。
　　屋里原本就有不少人，之后又陆续来了不少孩子，围着认真看魏阿姨教怎么戳毛毡，怎么用纺锤纺线。
　　见魏阿姨很快就融入了进去，汤子苓见时间差不多了，群里也开始有人求助新系统使用的问题，他跟魏阿姨和郑院长打了声招呼，就先回家工作了。
　　忙活了不到两个小时，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郑院长给他发的语音，说想让魏阿姨在他们那边吃午夜饭，他要不要过去一起吃。
　　汤子苓连忙回了信息，说让魏阿姨在那边吃就好，自己在家吃。然后又发信息给魏阿姨，让她放心在那边吃，自己会做饭。
　　魏阿姨估计也是不放心，特意打了电话过来，叮嘱他不要用烤土豆烤红薯凑合，想省事吃包子，不想吃包子可以下面条，橱柜里有挂面和鸡蛋，再摘点儿青菜……
　　汤子苓一迭声应着。
　　他不挑食，等觉得有点儿饿了就热了几个包子吃，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到后半夜，见群里接连两个多小时没人求助，汤子苓开始挂机摸鱼，背着半袋子猫粮狗粮，走地下室去了后面的仓库。
　　这几天忙，都没怎么过来。不过看猫狗们油光水滑的样子，日子应该过得还算不错。
　　去仓库里的板房看了看，之前被王锵堂哥和四叔打伤的狗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不在，应该是憋久了出去活动了。
　　去小卫生间看了看，拖把池有点儿脏了，汤子苓刷洗干净后继续把水龙头拧到滴水的状态，免得哪天温度低到把水龙头给冻住，猫猫狗狗们喝水都成了难题。
　　扫了地，清理完板房里被褥上沾着的毛，又去把粪便铲进沤肥桶，才在小马扎上坐下休息，就见猫狗一只只凑了上来。
　　“梳毛小摊儿营业啦，客官请躺好~”汤子苓活动了下有些酸的腰肢，随后拿出自己带来的装备，给排队等候的猫猫狗狗们梳起毛来。


第41章
　　担心在仓库呆太久，耽误了去前面接魏阿姨回家的时间，汤子苓特意在手机日程上设定了提醒闹钟。结果还没响，元松就过来了。
　　“今天不忙吗？”汤子苓看了眼手机，还不到五点。而且看元松的气色，相比于昨天的满脸疲惫，如今好多了。
　　“总共接待了不到十户，差不多收尾了。”元松让汤子苓歇会儿，他接过梳毛器，开始给主动躺倒在面前的狗子梳毛。
　　如今天气冷，而且有越来越冷的趋势，动物需要保暖，会长更多的绒毛，掉的很少，一只梳下来到手也不过一团自然脱落的毛发。
　　不过显然，两人亲近动物不是为了它们的毛，什么都得不到也梳得很卖力、很开心。
　　“我回来时顺便把魏阿姨给接回来了。”元松闲下来时，看到了汤子苓发给的信息，知道魏阿姨在家属楼那边，回来时就顺路过去了一趟。“他们学起来还挺快的，做了十来双鞋垫，还有几双毛毡袜，带过去的材料用了近一半。”
　　“做得多了，还能在夜市摆摊儿卖着试试。”汤子苓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想法，反正对他这样很缺乏安全感的人而言，有收入，生活才有奔头，坐吃山空时连觉都睡不安稳。
　　“李阿姨他们有这想法，说咱提供材料，他们出人，一起合伙做生意。”
　　汤子苓蹲在一边，忍不住笑了，这话像是那位越活越童真的李阿姨能说出的话。
　　听吴院长说，李阿姨才不过五十，好似智力有些问题，被家人遗弃到了福利院门口。按理说，他们福利院是可以不接收的。可李阿姨不知道哪里的记忆出了问题，一门心思认定福利院就是她的家，人家警察把她送去其他福利机构，她愣是又摸了回来。来回折腾了好些次，吴院长没办法，只能接受她。如愿进入福利院后，她很快跟孩子们打成一片，成了那个加上院长总共才三个工作人员的小福利院里特殊的“孩子”。
　　汤子苓去家属楼那边时跟李阿姨接触过几次，她说话做事全然一派天真，像是六七岁的孩子，但很会照顾人，他们屋里几位腿脚不方便的老人都是她在照顾。
　　“也挺好的，家里攒那么多宠物毛发，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物尽其用。”汤子苓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对元松是越来越不见外了。
　　元松笑着说：“好，等回去咱去清一下库房，这些年攒下来的毛发确实不少，都在西厢堆着。”
　　旁边小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元松正给狗子梳毛，腾不开手，让汤子苓帮他看一下。
　　“小林给你发的，让你尽快给他答复。”汤子苓看向元松，“什么事啊？”
　　“哦，差点儿忘了。”元松解释道，“驻军连队有扩招名额，小林想推荐我。”
　　汤子苓知道元松的性格，不愿受约束。但以如今的形势看，这名额绝对是香饽饽，小林主动提出帮忙内推，也是一番好意。“你怎么想的？”
　　想到刚刚顺路去力哥那儿坐了一会儿，从他那得到的消息，先前还有些迟疑的元松已经决定去试试了，“我从力哥那儿听说以后城市多半会实行分区治理，安全方面的大头肯定就是驻军连队了，有消息说公安系统也会慢慢合并进来……”
　　汤子苓明白元松的意思，这世道，想要过得好不容易，跟安稳相比，其他的都不值一提。况且，以他们的身体条件，不去试试可惜了。“有公开的报名渠道吗？我也想试试。”
　　“有，估计这两天就要面向社会公布了。”元松这回没多劝，跟以前比，如今他俩的身体素质简直是开挂一般的存在，虽然入伍可能会承担一定的风险，但都是热血男儿，谁愿意天天窝在家里呢？
　　忙活完，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又走地下室回了家。
　　到了书房，汤子苓才想起家里还有魏阿姨，“咱们这样出去，没问题吗？”
　　“没事儿，她在厨房里，注意不到。”元松把沾了热水的湿毛巾递给他，“先这么着，等过段时间挑个合适的时机，再跟她说地下室的事儿。”
　　汤子苓接过毛巾后擦了把手，随口应着，“行，你决定就好。”
　　到了厨房，正忙活着炒酱的魏阿姨果然没注意到两人是从哪里回来的，见两人进门，笑着说：“今儿吃炸酱面，你们去拌拌面条，别坨了。”
　　汤子苓拌完面才发现餐桌上放着的一只大猪腿，他下意识口中生津，咽了下口水才惊喜地问：“在哪买的？”
　　“力哥那儿，他趁着最近列车畅通，囤了不少货。”元松这才想起他把这茬儿给忘了，“还有一大袋子水果，有橘子、苹果，还有脆柿。”说着，元松就直奔墙角，打开那个不起眼的麻袋，掏出几个橘子，递给汤子苓。
　　汤子苓接了，却放在了桌上，“吃了饭再吃。”他主要是馋肉，水果也爱吃，但相比于肉还是没那么迫切。
　　魏阿姨将炒好的冒着热气的肉沫酱往粗粗的手擀面上一淋，香味儿一下就散发出来了。两人强忍着口水拌好后，一口下肚，忍不住眯起了眼，“唔，太好吃了！”
　　魏阿姨被两人满足中带着夸张的表情逗得直笑，“好吃就多吃点儿，面条和酱都有剩，不够吃再加。”
　　时隔多日，汤子苓再次体验到了吃撑的感觉。到休息的时间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忍不住跟元松念叨，“人果然是要多做善事，好心有好报，这不，要不是你心善接了魏阿姨过来，咱们日子哪能过得这么爽啊！”
　　元松侧过了身，问：“肚子还胀不？”
　　“还有点儿……”后面一句“但好多了”还没说出口，汤子苓就感觉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给他揉起了肚子。
　　他惊得忍不住打了个嗝，一时不知是掩饰羞臊还是脑子短路了，竟一头扎进了元松的怀里……


第42章
　　再次醒来时，汤子苓完全不记得昏睡前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一切的一切，好似顺理成章，又好似让人猝不及防……他瞪着眼睛盯着床边小几上昏暗的小夜灯好半天了，脑子还是糊的。
　　突然，一个热乎乎的身体贴上了他的后背，紧接着，一只光裸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身。
　　汤子苓感觉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僵了一下，很快，舒服又熟悉的热源让他又不自觉放松了下来。他不知道身后的元松是在睡梦中还是已经醒来，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格外安宁，手掌摸索着找到元松圈着他的手后，覆了上去。
　　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再次清醒过来一睁眼，汤子苓被几乎怼到他脸上的元松的大脸吓了一大跳。
　　拍开元松凑过来的脸后，汤子苓努力装作一派自然地问：“没去前面啊？”
　　“今天周末。”元松殷勤地将一直揣在怀里暖着的秋衣秋裤递过去，见汤子苓愣了下，迟迟没有动静，嘴里念叨着“网上说会酸疼几天，我看没破皮，就没给你擦药……”手上却不见外地把秋裤往被窝里塞，摸索着要帮汤子苓穿。
　　汤子苓一脚把刚握住他脚踝的手踹了出去，依然强撑着假装自然，口气却掩饰不住羞恼，“我自己能穿，你，你去衣柜里给我找条干净裤子。”
　　三两下穿好秋衣秋裤，又接过元松找来的牛仔裤套上，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汤子苓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呃，虽说元松那家伙看着没有半点儿尴尬的样子。
　　这一天，元松像跟屁虫似的，汤子苓身边直径不出两米的距离总能看到他的影子。
　　一开始，汤子苓心虚，怕魏阿姨察觉到什么，还有些别扭。后来见魏阿姨一派平常，好似没看出任何异样，他放了心，也就随元松去了。
　　这么黏黏糊糊地过了一天。
　　周日的元松还是粘人精本精，就在汤子苓忍无可忍想要爆锤他一顿时，从傍晚醒来就感觉格外阴沉的天气突然风云大变，刮起了大风。
　　院子里零落的枯枝败叶都被勤快的魏阿姨收集起来作燃料储备了，狂风骤起，刮起来的只有尘土，但也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外面冷，赶紧进屋。”魏阿姨被从门缝里灌进来的寒风冻得直打哆嗦，见那俩傻孩子还在游廊上傻站着，连忙喊他们进屋。
　　两人没觉得很冷，但听魏阿姨的声音，显然她的身体连开一点门缝灌进来的寒风都受不了，于是二话不说就进了屋。
　　刚坐下，元松想起值班的狗子，又连忙起身，“我去巷口那边看看。”
　　汤子苓匆匆跟魏阿姨说了声“我也过去看看”，就紧跟着出了门。
　　夹在两栋楼之间的小巷子这会儿简直就是个风口，吹得元松跟汤子苓走都走不稳，差点儿没跌倒。
　　好不容易才走到狗屋前，往里一看，见两只被突然变天弄得措手不及的狗子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两人觉得又好笑又可怜，一人一只给抱回了家。
　　“后面仓库的大门好像没关严实吧？”正准备带狗子回屋，汤子苓突然想到后面仓库的情况。
　　“你回屋吧，免得魏阿姨担心，我带它们回去，顺便检查下那边的情况。”
　　“行，小心点儿啊。”
　　汤子苓回了屋，跟魏阿姨简单说了情况后，和她一起看起了正在直播的新闻。
　　“刚刚镜头在户外时，有个值岗亭的顶子被风掀掉了，吓死个人！”魏阿姨抱紧了怀里的毛毛，“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风了，今年真是邪了门儿了，啥反常的西洋景都让咱看一遍。”
　　这么大的风，汤子苓还是平生头一次见。家里还好，房子修得牢固，前些日子刷隔热涂料的时候还特意认真检查了一番，这么大风只觉得尘土迷人眼，没见着别的状况。但别处就不一样了，新闻里的镜头好些是交通摄像头拍摄的画面，虽不是很清晰，但那飞沙走石，有些树甚至被连根拔起的惊悚画面，真是看得人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