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居——by隔岸看花 番外篇

　　大约天气回暖，夜也变短了。同样是凌晨五点左右的时间，这会儿天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就算是对气温波动不太敏感的汤子苓，都感觉到温度明显升高了。
　　看着行人越来越多
　　的街道，汤子苓莫名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路过柳湖北街夜市时，见有卖烤串的，汤子苓上去买了一大把，脚步轻快地回了家。
　　一开巷口门，就见毛毛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这小家伙恋家，有时候魏阿姨觉得它总孤零零地在家待着怪可怜的，让汤子苓时不时带它去单位玩儿。小家伙倒也不怵，就是呆不久，玩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有些急躁，频频围着汤子苓转，有时候甚至会咬住他的裤腿往外拽，很明显就是想回家。
　　汤子苓跟元松私下里讨论过，毛毛这种情况肯定不是特例，不管是本市还是其他区域，肯定还有类似的情况，只是别人不愿意暴露，他们也无权干涉。
　　回到家，见魏阿姨眼睛红肿，明显是哭过，汤子苓愣了下，连忙问：“怎么了？”在一起住了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见魏阿姨这样。
　　魏阿姨虽哭过的样子，情绪还行，语气平静地说：“家属院那边接连去了三位老人。唉，眼瞅着冬天就要熬过去了……”
　　“葬礼怎么安排的？”汤子苓没有跟亲人相处的经验，不过以前上班时听同事说，上了年纪的人很忌讳谈论生老病死相关的话题，说是会物伤其类。他记住了那些话，虽然印象中魏阿姨好似不太在意这些，但谨慎起见，还是没敢多问。
　　“他们都签了遗体捐赠书，临终前也叮嘱了，不办葬礼。”魏阿姨端了一小盘草莓放在桌上，“这是他们种的草莓，特意说了别少了你跟小松的份儿。小松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代他吃了吧，明天上班时顺路去家属院那边，跟三位爷爷奶奶告个别。”
　　“嗯……”
　　不知道是突然听闻三位老人的死讯心中伤感，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天，睡到中午时，汤子苓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猛地坐起了身。
　　热烈的阳光透过天窗洒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却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只觉得浑身发冷，甚至忍不住冒了冷汗。
　　就在他捂着刺痛的心脏不知所措时，只觉得一阵失重的感觉过后，竟看到了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元松！
　　“我是晕过去了吗？”
　　汤子苓正感叹梦境的真实，就感觉到了手臂上传来熟悉的体温。
　　“不是梦，是真的。”不等满脸困惑的汤子苓多问，元松就快速解释道，“我们乘坐的直升飞机出故障意外坠落，我只受了皮外伤，其他人情况不一，但都没有生命危险，我已经将他们转移到了相对比较安全的山洞里。我出来找止血的草药，遇到了躁动的野猪群，危险时刻误入这个地方，不知怎么的把你也拉了过来。”
　　虽然元松说他只受了皮外伤，可汤子苓还是先亲自检查了一番，见确实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关注周身的环境。
　　这里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两人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边界，到最后只能席地而坐。
　　汤子苓下意识摸了摸“地面”，这触感……“怎么像古书纸质的触感？”
　　元松也伸手去摸，“还真是！这里该不会是古书中吧？”
　　两人迄今接触过的最诡异的东西，也就是那本古书了。
　　“既然能进来，肯定就能出去。”汤子苓想了想，对元松说，“你那边比较危险，先不慌，我先试试。”
　　刚刚元松虽没有明说，但想也知道不可能平白无故把他也给拉进来，元松在危急关头肯定是想他了。若关键在“想”的话……
　　一瞬间的功夫，汤子苓又回到了阳光灿烂的阁楼里。他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的时间，似乎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了，大约就是他在古书中呆的时间。
　　一想到古书的世界，汤子苓眨眼的功夫，又回到了那个空无一物的地方。
　　“是去‘想’吗？”显然，元松也猜到了。
　　“嗯。”汤子苓点了点头，随即说，“你要不再等等，万一野猪群还没走咋办？”
　　“好。”
　　等待的时间也没有浪费，汤子苓又尝试出去了一次，将家里的急救包拿了进来，免得元松还要冒着危险去森林中找极为难得的草药。“也不知道你那边发的求救信号能不能被接收到，万一接收不到，你要带着他们靠双腿走出野生动物保护区吗？”
　　“先看情况吧，我们是凌晨两点左右坠落的，按理说
　　求救信号应该已经发出去了。”元松打开急救包，拿了急需的几样东西，先尝试着出去了一次，匆匆回来告诉汤子苓外面野猪群已经没了踪影，让他不要担心，就再次离开了。


第85章
　　经过这么一出,汤子苓是彻底睡不着了。
　　心里挂念着处境不妙的元松，又对突然冒出来的疑似古书空间的地方好奇,他忍不住想再次入内。不过，进去之前，他去了地下室一趟，翻找出之前囤的巧克力棒、压缩饼干和矿泉水，还顺手拿了本子和笔过去。
　　之前全副心神都在元松身上，没有仔细观察。这次认真看了看,越发觉得这里跟古书肯定有渊源——不说“地面”熟悉的色调和触感，就是空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书香味，都让人觉得跟古书脱不开关系。
　　这么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空间，按理说置身其中该是恐慌的，可不知怎么的，汤子苓不仅没有丝毫不适,反倒打心底觉得安宁、平静。
　　汤子苓从站着等到坐下,又从坐着等到躺下，都没等到元松再次现身。翻个身儿趴在散发着莫名清香的地上,他低头研究了一会儿，忍不住拿起笔画了下去——意外又不意外，笔在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之后又用手指甲划、抠,用笔尖凿,都没给触感像介于硬胶和软胶之间仿佛有些弹性的地面,留下任何痕迹。
　　估摸着快到上班时间了，一直没等来元松,汤子苓只好在便利贴上留了言，回到了卧室。
　　这天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汤子苓却一点都不觉得疲累,吃过晚餐后早早出了门，准备去家属楼吊唁去世的三位老人。
　　汤子苓记得其中一位奶奶特别喜欢千日红，去花店看了看，没有新鲜的，不过干花也很漂亮，买了一大捧。
　　灵堂摆在了家属楼小广场建起的平房接待室里。没有披麻戴孝，没有号啕痛哭，接待室里气氛很平和，老人朝夕相处的朋友、带过的小朋友轻声细语地对着他们的遗像告别，跟平时在一块儿唠嗑聊天没什么两样。
　　“吴大姐看到可要高兴坏了。”几位老太太开心地接过花束，放在吴奶奶的遗像边，拉着汤子苓聊了一会儿，就催他赶紧去上班，别迟到了。
　　汤子苓知道，这是老人对年轻人最朴素的体贴和疼
　　爱。毕竟，如今的世道虽没听说谁缺衣少食的过不下去，可也跟从前不能比。如今的生活真就是大多数人都为了一日三餐奔走，有份儿稳定的工作不容易，耽误工作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大罪过。
　　虽然大家都说年纪大了无病无痛地走是喜丧，可终究再也见不着了，心中难免还是伤感。汤子苓放空了一路，到单位后听到小刘咋咋呼呼地围着池塘打转，问他要不要把安置在一楼诊所里的鱼放进去试试，他才打起精神来。
　　“放进去试试吧。”
　　见池塘里的水蓄得差不多了，汤子苓跟小刘一块儿去106室搬了鱼缸过来。试探性地将鱼缸浸在池塘水中，只见里面的鱼不带一丝犹豫的，立刻摆着鱼尾离开狭小的玻璃窝，奔向广阔的世界。
　　随后来的郑娟跟谢苗见状，将培育了好些天的一叶莲、睡莲也挪了过来，好歹能帮鱼儿们遮点儿光，免得太阳太大了给晒出什么问题来。
　　这一夜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大家照例做着需要完成的工作，要说唯一有什么不同的，大概就是动物们掉毛掉得更厉害了，一只只跟蒲公英似的，才梳完毛没多久，玩耍跑动时都能看到毛在漫天飞扬。
　　面对近30只行走的蒲公英，大家不得不戴上护目镜和口罩，免得眼睛和口鼻里不小心吸入毛发。
　　“啊啊啊啊！”
　　一边分心关注着手机消息，一边清理着环楼栋跑道旁边的荒草，汤子苓正琢磨着要不要借着联系不上元松的借口主动联系蓉城兽管处，就被突然传来的惨叫声吓回了神，“咋了？”
　　“蛇蛇蛇蛇！”小刘被吓得都结巴了。
　　汤子苓快速跑过去一看，一条老长的蛇横在新修的跑道上，已经被动作更快的狗子咬死了。
　　“怪不得一个个肚子都鼓囊囊的，敢情都吃饱了！”梳毛的时候郑明就发现不管是猫还是狗子，肚子都胀着，一看就是吃撑了，可放置的动物粮根本没见少。当时大家就猜可能吃了不少蛇鼠，这会儿见狗子只把蛇咬死，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狼吞虎咽地吃了，就知道这家伙大约已经吃不
　　下了。
　　“老规矩，放那个大冰柜里。”猫狗们没有储存食物的意识，作为人类可不能丢掉这个优良传统。
　　汤子苓看着远方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树影，听着身后小刘声音颤抖地嘀咕着不会再有蛇窜出来吧，想了想，到底还是取出元松离开前交给他的竹哨，试探着吹了几声。
　　一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了，就在汤子苓失望地以为那些动物不买他的账时，他面对的斜前方突然传来动静。
　　说实话，看着眼神冷漠、身形高大的狼，汤子苓说心里不犯怵是不可能的。毕竟帮过它们族群的是元松，又不是他，这些狠角色可不一定会像性格略显温顺的狗子一样配合他。可不管怎么样，来都来了，说不定会看在食物的份儿上给点儿面子呢？于是，汤子苓鼓足了勇气，一派豪迈地说：“今儿请客，咱这儿的蛇鼠，随便吃！”
　　狼群依然是一张张冷漠脸，但很快，头狼轻轻地嗷了一声后，其他狼四散开去，看样子像是捕猎去了。
　　随后，元松救助过的狐狸、黄鼠狼也陆续赶了过来，不知道动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独特的交流方式，汤子苓还没开口，它们就避开狼群的方向，钻入荒草中捕猎去了。
　　早早躲到二楼的郑明跟小刘看得叹为观止。
　　“这样的情景不管看多少遍，都忍不住感到震撼啊！”作为昔日的专业训犬员，郑明太知道两位老大这样罕见能力的神奇和可怖之处了。毫不夸张的说，搁在乱世，他俩就是枭雄预备役！
　　“我现在已经放弃幻想了，这种能力真不是勤学苦练就能成的。”
　　别看小刘一直占据着单位最怂的排行榜榜首，实际上也有一颗奋发向上的心。初开始，见那么容易就得到了单位动物的认可，他一度以为自己也是有天赋的，只要努力，以后说不定能向汤哥看齐。可很快，连续几次在亲朋好友家宠物身上碰壁后，他恍然意识到，或许轻易得到单位动物认可的，不是他本身，而是单位两位老大对他的认可！后来，他偷偷拿新
　　来的动物做了几次试验，毫不意外地证实了他的猜想——它们让他接近，甚至愿意听从他的指令，主要是因为元哥和汤哥让它们配合他，若是没有他们的叮嘱，那些动物根本不会甩他！
　　这结果让他有些沮丧，也是他迟迟没信心单独做任务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不一定。”耳边突然传来郑明充满向往又坚定不移的话语，“人心是肉长的，动物的心也不例外。听哥的，只要你足够真诚，努力学习专业技巧，虽说像元老大和汤老大一样直接用魅力征服动物基本没可能，可成为相互信任的伙伴、并肩战斗的战友，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战友！战友！”
　　这一瞬间，小刘觉得刀刀粗嘎又聒噪的声音都没那么难听了。他想，拼一把试试也无妨，毕竟，总做单位最怂的人，也挺没面子的。
　　汤子苓在楼下等了很久，见扎进荒草丛、树林中的动物一直没回来，想了想，到底没有再吹竹哨，郑重叮嘱单位的在编动物不要往那边去之后，就回了办公室休息。
　　可还没等他坐下，就收到了紧急任务。
　　“厂区有人被老鼠攻击……”汤子苓简单说了刚得到的消息，迟疑了下，到底还是让郑明留守，自己带着小刘和四狗八猫去出任务。
　　元松出差前以单位人少需要交通工具辅助的借口，成功要到了一辆半新不旧的越野车。如今气温回暖，路上车子又少，好久没摸车的小刘直接把车当飞机开，一路疾驰，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任务地点。
　　出事的是副食品加工厂。他们到的时候伤员已经送医，但听负责人说，有个伤得严重的脸直接被咬掉了一块肉，听得大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伤人的那只是打死了，我们就怕里面还有，再窜出来伤人可咋办？请贵单位过来是想除了后患，看是现逮还是让猫在这儿呆几天？您是专业人员，咱都听您的……”
　　汤子苓算是听出来了，这边负责人怕不保险，是想“租”猫来着。
　　说实话，他也不敢打包票说这短短几个小时，
　　几只猫就能把这么大一片厂区的老鼠都给逮着。让猫多待几天也不是不行，就怕它们不习惯。
　　“哥，我可以留下陪着。”一边的小刘突然自告奋勇。
　　汤子苓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确定？”一个往常都不敢独自出任务的人，突然这么主动，还真是让人吃惊。
　　“嗯，我想试试。”小刘一脸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