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居——by隔岸看花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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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阿姨跟廖大姐一个蒸一个切,元松洗了黄瓜后也在认真切丝,汤子苓见没自己什么事儿,就去温在炉子上的炖锅里盛了一碗煮得烂烂的红豆粥递给元叔叔,让他先垫一垫。
元峰没有拒绝,笑着道了谢,一勺一勺慢慢喝了起来。
廖大姐的女儿妮妮怕生,但到底是孩子,小动物般警惕了半夜,这会儿大概已经认定新来的叔叔算是熟人了,见毛毛凑了上去,她迟疑了下,也端着自己的小碗过去了。
家里人多,相互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索性就各喊各的。就比如说,廖大姐看着比保养得好的魏阿姨小不了几岁,实际上还不到三十,跟元松和汤子苓差不多大,三人平辈相称,可廖大姐的女儿妮妮却喊元松跟汤子苓哥哥,纠正了几次都纠正不过来,干脆就由她去了。
因而听妮妮喊元叔叔“叔叔”,大家都没纠正她,横竖家里的辈分早就乱了套,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不过几天的时间,不仅其他人,就是元松,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元峰的存在。当然,存在了很多年的芥蒂并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的,他的“习惯”只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时不会再莫名觉得别扭、不自在了,仅此而已。至于再多的交流,他做不到,也没兴趣。
“说再婚后一直没孩子,因着这个,夫妻关系不算和睦,他这一病,对方就提了离婚,他办完手续就回来了。”连魏阿姨这样聊天技巧极高超的人,明里暗里聊了那么些回,也只得到这么点儿信息,可见元松父亲防备心还是挺强的,话说的滴水不漏,透露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信息。
魏阿姨倒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对父子俩当彼此是透明人的相处方式有些着急,想先多了解元峰一些,再考虑要不要帮忙从中调和。结果明明看上去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实际上聊起来也确实让人如沐春风,
可仔细一回想,就会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她连怎么跟俩孩子认识的都交代清楚了,她却连元峰得了什么病都还没打听清楚。
听了魏阿姨的话,汤子苓心里满是困惑。要真像魏阿姨打听到的,元叔叔再婚后夫妻关系不算和睦,也没有孩子,可面对元松这个唯一的孩子,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淡漠?毕竟,若是新家庭幸福,忘掉前一段婚姻的孩子还说得过去,可明明不幸福又没有孩子,为什么对元松连最基本的探望甚至是电话联系都没有呢?这太不合常理了!
对元松生母有芥蒂,进而恨屋及乌?汤子苓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能,因为以他这段时间相处对元叔叔的印象,他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应该不至于做出因大人之间的恩怨迁怒孩子的事儿。
“感觉像是有什么苦衷,他提起小松,眼中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魏阿姨显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合理。
“有感情就好。”汤子苓相信魏阿姨的判断,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别看元松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汤子苓知道他的心有多柔软,实在经不起反复伤害。“元叔叔那身体真不要紧吗?养了这么些天,感觉也没见好转,真的不需要去医院看看?”汤子苓提了好几次都被婉拒了,怕再多说招人嫌,只能在魏阿姨跟前念叨。
“我私下里也劝过好几次,他坚决不去,根本劝不动。”魏阿姨仔细回想了下,有些迟疑地说,“好像也没见他吃什么药。”
“是吗?”汤子苓也仔细回想了下,确实,他们虽然不常到东屋去,可一天总有那么几次扶元叔叔进出,可不管桌面上还是床边小几上,好似从未见过有药瓶、药盒。
第106章
睡前照例去古书空间,汤子苓将他跟魏阿姨的困惑告诉元松。
元松好歹还有祖父母,汤子苓却是从小没感受过亲情为何物的,并不会自以为是地打着为元松好的旗号擅自做一些事。说到底,他从始至终在乎的都只是元松的感受而已,推己及人,他可不觉得元松喜欢被蒙在鼓里。
元松大概已经对突然冒出个生父这事儿脱敏,对跟他有关的事,不再刻意回避。他甚至超脱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局外人的身份去认真审视这一切。
“确实不合常理。”元松努力回想着祖父母只言片语中有关自己父母的记忆,许久之后,越发觉得处处透着蹊跷,“我爷爷奶奶好像也很少提他,既没有找借口说好话,也没有谩骂,就是干脆提都不提他,仅有提起的几次也是我不懂事的时候闹着追问的。”
汤子苓不知正常的家庭关系是怎样的,但以他往日观察周围人的经验看,元松祖父母对儿子的态度要么是失望至极不愿提起,要么就是有什么隐情。
“我记得你说过,你大爷爷的孩子因古书夭折,最开始的症状是身体虚弱吧?”汤子苓思索一会儿,突然问。
“好像是的。我爷爷说过,一个敦敦实实的胖小子突然就瘦成麻杆儿,饭量不见少,可就是不长肉。再后来,竟虚弱得无法自主进食,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昏迷中。原先我们家族也算是大户人家,当时我大爷爷作为长子继承大部分家业,也就是那时候,为给孩子治病,我大爷爷几乎把手上的产业都变卖完,也没能救回孩子的性命。”所以等到他爷爷继承家业时,就只剩下这座被当做家族最后退路的小别院。
“你说,”汤子苓有些迟疑地问,“元叔叔他是不是……”
元松的神色慎重起来,“你是说,他可能在练那个邪门儿功夫?”认真想想,似乎也不是没可能。那人虚弱成那副模样,不仅是子苓,就是他,都主动开口说去医院治疗的
话他出医药费,需要的话可以去找熟人帮忙,可对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全然没有想要治疗的意思。
“若真是这样,就糟!”
他俩现在连古书在哪儿都找不到,更别提破解之法。
所谓福至心灵,两人才不约而同想到古书,消失许久的古书竟凭空出现在长桌上!
毕竟关系到人命,就算这个人不是元松的生父,两人也不可能在明知内情的情况下无动于衷。
两人连忙凑到古书跟前,掀开一看,发现上面粗糙的描画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的古书与其说是一本书,倒不如说是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本子,连线条都没有一根的本子!
可在接触它柔软页面的那一刻,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抱着头哀嚎起来。
汤子苓平生头一次知原来头痛起来,能痛到这个地步,让他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撞向地面,宁愿把自己撞晕过去,都不愿经受这非人的疼痛。
可事与愿违,他没晕,仿佛过去很漫长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他才再次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怎么样?还疼不疼?”元松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疼出来的生理性眼泪都没力气擦干净。
“好多。”头虽然不疼,可整个人懵懵的,浑身的力气似乎都抽空。
两人就这么躺在地上,等身体慢慢恢复。
过好一会儿,元松苦笑着有气无力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同样从古书那儿“继承”海量记忆的汤子苓知他在说什么,因为他也看到。
原来,元松爷爷只知小侄子的死给他大哥很大的打击,却不知,他大哥表现出的极度沮丧和颓废并不仅仅是遭受丧子之痛而已!
作为家族继承人长大的他,被寄予厚望,可当时世动荡,再加上他本身也确实没有出众的才能,其实他接手的家族一直在走下坡路。后来一笔投资失败,更给家族产业和他的精神带来致命的打击。
人在绝望时,就容易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物上。而元家,恰恰有这么一个似真似假、神神叨叨的传说。于是,古书被他当成救命稻草。
可人都是惜命的,有那么多先祖的前车之鉴,他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尝试。于是,打着慈善的名号收养几个孤儿后,他开始试验。
只是让他完全没料到的是,大约是他演的太逼真,让他唯一的儿子误以为他真将那几个孤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在培养,在亲情和地位一起受到威胁时,早熟的孩子偷偷跟着练起来,希望让父亲看到他的优秀。
就这样在阴差阳错间,唯一的孩子去,培养的几个孤儿也悄无声息地没。
他承受不这样残酷的现实,就越发偏执,在亲弟弟将他接到家里照顾时,竟将魔爪伸向他亲弟弟的儿子,他的亲侄子身上!
好在,元松父亲天生早慧,老听父母念叨大伯精神出问题,从始至终就没拿他当成正常人看,对于他的蛊惑,自然也没真信。说是练功,其实就做个花架子而已。也幸好当时元松大爷爷精神已经出现很严重的问题,根本分辨不出元松父亲是在认真练还是在糊弄他,时间久,见他没有步前人后尘,还活蹦乱跳的,顿时又是狂喜又是愤怒,觉得老天不公,他侄子安然无事,却夺走他亲儿子的性命!
精神一旦出问题,人是很难保持理智的。于是,有一天,在元松爷爷奶奶出远门未归,家中只有大爷爷和元松父亲两人时,大爷爷突然发狂,要杀元松父亲!
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又是疯狂的,因而在元松爷爷奶奶归家时,家里就只剩下元松父亲一个人。
作为经验丰富的兽医,元松爷爷奶奶进屋的一瞬间就闻到血腥味。看到儿子惊惶的模样,跟地上没有擦干净的血迹,他们呆立当场。
可是,他们是一对父母,又听儿子跪在地上说大伯要杀他,他没办法才反击的,夫妻俩呆坐一夜,最后精心处理尸身,将这
事儿掩盖过去。
佯装无事并不代表真的没事,元松爷爷奶奶是正常人,又不知内情,根本接受不亲儿子杀亲大伯的事实!而当时元松父亲又处于青春叛逆期,根本接受不父母审视的目光,又不想提起背着他们偷偷跟大伯“钻研功夫”的事儿,悲愤之下,怒而出走,好几年全然没有音信。
而恰好在他离开的那一年,他交往的女朋友意外怀孕……元松就是在这样一片混乱时来到人世的。
第107章
元松早不是为自己是不是在父母的期待中降生这样的问题黯然神伤的年纪了,更何况他有子苓,足够填补他人生所有的感情缺失。因而这些有关往事的记忆,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
只是有些遗憾,“他离家后发生了什么,咱们也不清楚,也不知道他练了多久,到哪种程度了。”亲眼“目睹”了那位未能长大的堂伯殒命的全过程,他几乎可以确定生父所谓的“病”跟古书脱不开干系。
勉强能坐起身的汤子苓也有些发愁,这次得到的记忆可谓海量,可纵观古书漫长的记录,凡是对古书起了妄念并亲自尝试的,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至于他俩,可能一生的运气都用在这儿了,才能欢实地走到今天。
刚刚实在耗费了太多力气,两人聊着聊着,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汤子苓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元松抱到了一边的竹床上。这竹床是元松在南方出差的时候,穿越大片的竹林时在一个歇脚的小竹屋休息时,见里面有一张竹床特别漂亮,就自个儿砍了竹子,反复尝试、琢磨,亲手做出了一张。两人在这边休息时,就喜欢睡在这竹床上,躺下时还能闻到萦绕鼻尖的竹香。
他活动着略有些酸痛的身体坐起身,嘀咕着,“好久没感受到这样的酸爽了。”自从身体变得“皮糙肉厚”,他都好久没感受到诸如痛、累、酸、冷、热之类的感觉了。今儿接连感受到了剧痛、疲累和酸涩,爽呆。
见元松正坐在长桌边研究古书,汤子苓还记得昨天的狼狈,着实有些心有余悸。不过关系到元叔叔的性命,他顿了下,到底还是凑了上去。
“研究出什么没有?”
元松摇了摇头,反倒打开一边的笔记本电脑,让汤子苓看铺满屏幕的照片,“你仔细看照片上的鲨鱼。”
汤子苓认真看了起来——角度一样,应该都是躺在地上仰拍的;主角都是一条鲨鱼,虽不
能确定是同一条,但确实是一个品种无疑,放大细节都能对得上;还有对焦、构图,以他外行到不能再外行的审美,整体的画质、感觉都差不多……
然而,在察觉到其中的细微区别时,汤子苓当即变了脸色,“跟前几天比,今天照片里的鲨鱼变大了!”排除鲨鱼短短一个白天体型长大了一圈的可能,就意味着,天空海在下沉!
元松显然已经发现了,“我醒来后,莫名觉得空气中海的味道比以前重,咱们老是看的那条鲨鱼似乎也变大了,就躺下仰拍了一张照片,对比之后果然发现跟以前比有区别。”
空中飘着一片海,元松跟汤子苓在这边最喜欢的事,就是并排仰躺着,翘着脚一边聊天一边看海。看得多了,他们就对头顶正上方那一片海域很熟悉。只是大概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他们看得最清楚的只有一条体型巨大的鲨鱼,看着它或惬意潜水,或游动着捕食,几乎成了两人每日例行的娱乐活动。
因而,联想到鼻息间海洋的味道重了,再加上眼中的鲨鱼似乎更巨大更清晰了,元松一下子就有了猜测,连忙拿数码相机用以往的角度拍了照片,跟以前的一对比,果然如他所料。
汤子苓怔怔地环视着周围,原先空无一物的地面上,有了沙发,有了长桌,有了档案墙,有了竹床、竹椅,有了元松采来的五彩缤纷的花,有了成堆成堆的水果山……在不知不觉间,这里已经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