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居——by隔岸看花 番外篇

　　面对生死，没有人能满不在乎。
　　见大家的神色变得严肃而慎重，元松跟汤子苓对视了一眼，选择耐心等待。
　　许久之后，王向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姓名，第一个开了口，“我选择保持现状。”
　　怕大家因为一时激奋而冲动行事，元松将王向递过来的免责书推了回去，“先不急，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咱们有一周的时间考虑。”
　　王向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收回了免责书。他孤家寡人一个，可以不在乎，其他人却是有亲人有爱人的，他不能平白给同事施加压力，毕竟这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因着这个会，后半夜，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高，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直到下班都没什么人说话。
　　而网络上，却热闹得很。因为国家台播放的短短不到半小时的纪录片，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多数人看到纪录片中唯美的景象，对前景美好的未来充满期待，忍不住在网络上分享自己激动澎湃的心情。当然，网络上从不缺少“找茬”的人，有无脑挑刺的，当然也有慧眼识“缺”的……一时间，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讨论植物屏障的话题，热搜几乎被相关话题屠榜。
　　回到家，魏阿姨他们也在讨论。尤其是纠结了很多天的魏阿姨，看完纪录片后没多久就将自己宝贵的一票投到了支持方。
　　“我这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咱家不在植物屏障区规划范围内，院儿里的树不用砍，但巷子里的要砍光。”元松顺势说了自己打探的消息，只是不知道一向跟他不对付的主管领导能高抬贵手，跟今天突然出门的元峰有没有关系。“不过，树不砍的话，以后出什么事都要后果自负了。”
　　话赶话地说到安全问题，元松直言不讳地对魏阿姨跟廖大姐说，“考虑到安全跟舒适度，我的建议是尽早去地下廉租房登记。日后恢复了正常的作息，那里是最适合人生活的地方。”以己度人，就算再舍不得家里，元松自己也不可能放弃光明正大在阳光下的生活，而选择固守在家中。所以，他真心建议魏阿姨跟廖大姐能好好考虑。尤其是廖大姐，她还有个女儿，已经是准备要读书的年纪了，总要回到人群中去的。
　　显然，魏阿姨跟廖大姐私下里应该谈过。他们知道，再多的不舍，也不能逆着大趋势走。
　　“我问了郑院长，说要是能顺利进入养老院，在那边登记也是可以的。我的信用等级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能行的。”魏阿姨早打算好了，“离家里近一些，过来也方便。至于小廖，郑院长说了，以前都是大孩子帮忙照顾小孩子跟老人，如今情况稳定了，大孩子也需要为自己的生计操心，不能再让他们干白工，所以申请了人员调派。只是如今福利部门活多事多工资少，来了几个都是没干两天就跑了，正缺人呢，看小廖勤快能干，说要是她愿意的话可以试试……”


第112章
　　有些话饭桌上不好说,汤子苓正暗暗琢磨着怎么找借口去东屋，问元叔叔昨天傍晚的事儿，就听元叔叔喊了两人,说有事儿跟他们说。
　　到了东屋小客厅，刚坐下,元峰就直奔主题,“我大学读的计算机专业,毕业后进了网信办，后来调到研究院。咱们国家现在通用的办公系统，我是主要研发人员之一。”
　　通用办公系统可以说是如今制衡军政两系权力纷争的利器，按理说,知道面前的人竟是研发的大佬之一，该惊讶激动的。可无端的，汤子苓又觉得不算太意外,因为就算是刚回家时羸弱的元叔叔，整个人给人的直观感觉,也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你们使用了办公系统这么久，应该能看得出,‘审核’是办公系统最重要的核心功能。”
　　汤子苓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是的,发布任务需要审核，接任务也需要审核，甚至是判定任务完成情况，同样需要审核……它几乎贯穿了一个任务从发布到判定结果的全过程，其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
　　“系统初期小范围试用的时候，就出现了审核部门频繁超载和失误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上级部门的应对措施是细化审核程序和增加人手,实现规范化。后来系统大范围使用，见差错率维持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大家都以为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元峰喝了口温水，继续说，“可是，前段时间，几个势力为了争夺审核部门的管理权大混战，到白热化阶段时相互拆台才发现，他们都以为对方占了上风，可其实，审核部门一直在算法中做出决策，他们所做的一切拉拢、贿赂、威逼利诱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这下，连一直平静无波的元松都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有研发人员动手脚？”
　　“现在问题就在这儿。”元峰叹了口气，“大家都以为是我们几个主要研发人员中有人动了手脚，但我能肯定地告诉你们，没有，没发现有隐藏指令，我们也有充足的证据自证。”
　　汤子苓
　　感觉有些不妙。系统在如今如此重要，掌控了“审核”，就几乎意味着掌握了大半的权利。在这样的形势下，却爆出这么匪夷所思的问题，被牵扯进去的元叔叔若是没有足够的底牌，前景堪忧啊！
　　而作为他唯一的孩子，元松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我跟你们说这些，是想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元峰叹了口气，“之前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很快就会到灯枯油尽的地步，我想着自己在外漂泊半生，不管怎样，临死前总要叶落归根。至于身后的纷争，也会随着我的离去消失。可谁承想……”
　　他避开了自己身体突然好转的话题，说起了自己现在遇到的问题，“首都那边是看我确实撑不下去了，才放我回来。如今我身体好转的消息恐怕已经传了过去，这好得太突然，可能会引起一些误会……总之，我一下子成了嫌疑最大的人。我在这边有些人脉，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拿我没办法，可保不齐会对你们下手。”
　　汤子苓理解元峰的意思，估计首都那边看他原先还一副快要撑不下去的模样，一回老家就好了，肯定怀疑他之前是装的，再阴谋论一些，说不定还会猜测这是他金蝉脱壳的手段呢！
　　这事儿……就算是知情人，汤子苓也觉得确实有太多的巧合了，再怎么解释都像是狡辩。“既然如此，叔，我觉得倒不如将错就错，在未查实之前，索性不否认也不承认，误解就误解吧，多少也能起到一些威慑的作用。”既然无论如何解释别人都不会相信，索性就不白费功夫了，利用审核部门的影响力为自己争取点儿优势，也算是对背锅的补偿了。
　　“所见略同。”元峰在察觉到自己身体好转的那天起，就默默在为自己造势了。说到底，多年积攒下的人脉虽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但关键还是自身，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本，不能带来足够的好处，谁会因为顾念旧情而冒着得罪首都几大势力的风险跟那边对着干？独身在外闯荡多年的他很清楚，只有把自己变成香饽饽，才能左右逢源，
　　顺风顺水！
　　元峰的身体虽有好转，可到底跟健康的正常人不能比，今日又在外忙了大半夜，很快，神色间就露了疲态。
　　汤子苓跟元松见状起身告辞，回了三楼阁楼。
　　进了古书空间，两人才敢放心聊刚刚的谈话。
　　“元叔叔那么肯定地说不是他，也没发现隐藏指令，太奇怪了，难不成是系统成精了？”汤子苓百思不得其解。他也算是专业人士，知道除非元叔叔对他们说了谎，否则不可能出现算法绕过指令自行做决策的情况。
　　元松对他父亲不信任，自然也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他身体虚弱的原因半点儿没提，身上的秘密恐怕不少，在系统上做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元叔叔说不坦诚吧，这么大的事儿就这么将前因后果告诉他们了；可说他坦诚吧，确实像元松说的，很多问题都避而不谈……元松这么想，似乎也没错。可相处了这么久，汤子苓觉得以元叔叔的处事风格，不想告诉他们的会选择不告诉他们，不至于说假话。
　　不管真相如何，得了元峰的提醒后，表面上看，没对两人产生太大的影响。
　　实际上也是如此。因为两人一方面觉得首都那边的手短时间内可能伸不了那么长，连老子都还没摸清底细就对儿子下手？可能性不大。而另一方面，两人性格中有着同样的洒脱，即使在外人看来他们的事业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了，可他们并未沉醉其中，随时抽身的魄力一直在——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丢了工作，这后果他们承受得起！


第113章
　　下意识警惕了几日,见一切如常，两人渐渐放了心。
　　植物屏障区一时半会儿还修不到在城中的位置可以称得上是偏远的柳湖北街，因而魏阿姨跟廖大姐搬家的事暂时还不用提上日程。但还是早早递交了入住福利院的申请,审核通过后，该交的费用交了,在独属于福利机构的地下住宅中获得了一个床位。
　　有了床位,不能总空着,而且也需要慢慢适应集体生活，魏阿姨准备时不时去住一下。
　　在汤子苓跟元松的强烈要求下，魏阿姨无奈又开心地将初次入住的时间定在了周六。
　　当天清晨，吃完早饭后,两人拎着新准备的日常用品，送魏阿姨去了家属院。
　　因着住户多是老人和孩子，人数也有限,这边地下住宅空间不算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边地下一层依然配备了食堂和超市,地下二层和三层是住宿区。
　　魏阿姨的床位在地下二层，她跟已经在福利院食堂入职的廖大姐合租了一个二人间。
　　自从元峰归家后,廖大姐就有了出去找地方住的想法，顺利在福利院食堂入职后，她很快就带着女儿搬了过去。不过，每日还是雷打不动往元家跑，一方面要帮魏阿姨照顾室内菜蔬，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跟女儿的生计，要借人家的地方继续做咸鸭蛋、泡菜之类的食品去售卖,做得勤了，有时候比她在食堂拿的工资还高！
　　福利院这边的地下住宅，大体上跟地下廉租房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考虑到老人、孩子需要照料的情况，床位没有做成地下廉租房那样全封闭的模样，而是简单的床加桌柜的组合。
　　“这里还有隔帘。”早几天搬过来的廖大姐热情地介绍着，“这么一拉，别看是布，跟屏风差不多，隔音遮光的效果特别好……”
　　元松跟汤子苓是以魏阿姨亲属的身份进来的，刷了身份证，时效只有半小时，超过了是要扣信用点的。因而两人简单看了看这边的环境，帮魏阿姨将带来的日常用品放好，感觉还没说几句话呢，
　　魏阿姨就催着两人赶紧回去，免得超了时限扣信用点。
　　回去的路上，汤子苓心里有些伤感，“以前读书的时候，每到毕业离别我就会有些焦虑，因为很多同学会表达不舍，有些甚至会哭，可我无法感同身受，也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哭的，只觉得无措和尴尬。可现在，我似乎能理解了。”
　　元松轻轻拍了拍汤子苓的肩膀，什么也没说，搭着他的肩慢慢走着。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感觉家里一下子空荡了很多。
　　两人去东屋跟元峰说了那边的情况后，汤子苓顿了下，还是说：“叔，咱们还是以健康为主，要是单位给您安排了更适合养身体的住处，您可以考虑考虑。如今交通发达，等日后植物屏障系统建成，出行更不是问题，我们去看您或是您回家来，不过是个把小时的事儿。”眼瞅着元叔叔身体好起来了，空调温度已经调到了28c，估计极度虚弱所带来的身体对外温度感知失衡之类的后遗症已经快消失了，再在东屋住，恐怕就有些煎熬了。
　　而魏阿姨这么早就搬去福利院，恐怕也是看出了元叔叔的不适，想腾出地方让他早日搬入地下室吧？
　　只是，以汤子苓从古书那儿得到的记忆看，元叔叔应该不会想住在那个曾给他带来很多惨痛记忆的地下室里。
　　果然，元峰完全没考虑地下室，思忖片刻后，说会搬到单位安排的住处去，还告诉了他们详细地址，“你们明天若是有空的话，可以随我去一趟，到时候顺便录入权限……”
　　汤子苓代元松应下了。
　　回到阁楼后进入古书空间的一瞬间，汤子苓还没消散殆尽的伤感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没了。
　　只见他们脚下，靠近海岸的地方，除了一棵棵长势旺盛的椰树苗外，原本一尘不染的米色地面上竟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绿意！
　　“这应该是马鞍藤……这是珊瑚菜……”毕竟湖市地处内陆，元松对海的了解也有限，只认出了几样常见的海边野草野菜，“估计是种子被风吹到了海里，随着海水来了这
　　里。”
　　“这是好事儿，就意味着咱们不用多加干预，就可能形成可循环的生态系统。”汤子苓蹲下摸了摸地面，“已经彻底沙化了，怪不得能发芽。”
　　看到远处一堆一堆放在一起的椰树苗，汤子苓说：“椰树苗也可以挖坑种下了吧”
　　见汤子苓要出去拿铁锨，元松拉住他，“用‘隔空取物’技能怎么样？”
　　这技能虽不常用，但他俩一直没有断过练习，平日里剥个水果、拿点儿东西，在这边随时都能练，已经快成为两人的日常小游戏了。
　　而如今，是时候检验练习成果了。
　　挖了9个树坑之后，汤子苓率先躺倒了，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才坐起身，眼瞅着元松一口气挖了16个树坑，才脱力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