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居——by隔岸看花 番外篇

　　“谢了，哥们儿！”汤子苓跟厨师招呼了一声，才随小刘离开。
　　元峰跟几个看着眼熟的人围坐在沙发上，正热热闹闹地聊着。汤子苓到后，他脸上带着亲近的笑，语气中还带着不容忽视的郑重，向在座的各位介绍汤子苓。
　　汤子苓觉得他性格中可能隐藏着表演人格，放在元松身上可能会觉得厌恶的场面，他竟察觉到自己心底深处快要压抑不住的兴奋感。
　　不管心里正在翻滚着怎样的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卑不亢，游刃有余地跟年龄上可以做他长辈的几人交谈着。
　　今天的主角到底不是他，很快，话题又不着痕迹地被带到了元峰身上，汤子苓很识相，顺势做起了镶边背景。
　　几个老狐狸用玩笑似的口吻反复试探着元峰，元峰也是厉害，愣是在谈笑风生中做到了滴水不漏，让人摸不透他的底细。
　　近距离现场看大佬们打机锋是多难得的机会啊，汤子苓的耳朵要是再灵活些，估计这会儿都支棱着竖起来了。
　　到后来一起用餐时，元峰让汤子苓坐他身边，汤子苓也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坐下了，又美美饱餐了一顿。
　　“这受了阳光筛选的肉味道就是好，多吃点儿，待会儿走的时候给你打包带些回去慢慢吃。”元峰像溺爱孩子的父亲，对汤子苓的关怀可谓是无微不至。
　　汤子苓神色自然地接下了这突如其来的“父爱”，一点儿没跟他客气，“这牛骨汤好喝，成品给我封几袋吧，到时候热一下下面条吃。”
　　“行啊。”元峰看向他左手边的女人，“跟厨房说一下，用密封袋多给子苓装几袋牛骨汤。”
　　面容艳丽的女人当即就起身去安排了，不多会儿回来，还神色亲切地给汤子苓端了一碗蔬菜汤，“来，尝尝这个，味道很是清爽，肉吃多了适合喝一碗解解腻。”
　　“谢谢吴阿姨。”汤子苓跟听不出她话中的夹枪带棒似的，依旧笑嘻嘻的，面不改色地对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人道了谢。
　　见对方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汤子苓心里反倒犯了嘀咕。以半个女主人的姿态留在元峰身边的，能是这么喜怒形于色的人吗？拿他吃肉多羞辱他没见过世面本就低级的很，结果他随随便便回怼一句就直接情绪上脸，也未免太“单纯”了吧？
　　不管怎么说，汤子苓此行吃饱喝足，现场看了好戏，走的时候还连吃带拿了不少东西，可以说收获颇丰。


第138章
　　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魏阿姨留了便条，说舞团有活动，可能会晚点儿回。
　　汤子苓将带回来的肉跟汤放在冰箱里储存好,将直挺考究的衣服脱下来,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整个人才像是摆脱了束缚一般，连毛孔都透着自在。
　　早早进入古书空间，汤子苓换上泳裤，扑通一声跳入海中。
　　淹不着、摔不死,两人在古书空间里似乎是超越一切的存在,可其实他们的“强”只体现在自身很难狗带上,而想要压制别的生物，其实并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从汤子苓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抓到一条海鱼就能看出来。
　　“我特意跟厨师多要了调好的酱，味道特好，太适合烧烤了。”料想到守备森严的1号楼不会在大厅装监控,汤子苓借着手提袋的掩饰“偷渡”了几块牛肉、几包骨汤和一整瓶的酱料到空间里,想让元松这个不管是法律上还是伦理上都最该沾元峰光的人，品尝下他风光的硕果。
　　海边的烧烤炉是元松在外游荡那几个月路遇一个荒废的小空城,见有家杂货铺难得没有搬空,就将能用得上的像是烧烤炉、木炭、盆桶、锅碗瓢盆、扫把之类的给收进来了。以前大约因为空间里没氧气的缘故,火点不着，烧烤炉自然也用不着。而如今临海的很大一片区域几乎跟外界没什么两样,两人就时不时在海边吃顿烧烤,之前囤下的肉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之前元松在野外抓的猎物多是鸡、兔、鱼之类的小型动物，羊、野猪偶尔也能靠着古书空间一秒窒息的优势猎上一两头，牛却是从没遇到过，因而吃到刷了酱后稍稍在铁板上煎一下的牛肉,连心里略有些小别扭的元松都忍不住赞叹出声。
　　“汤也喝点儿，特别鲜。”密封袋装的汤倒在小铜锅里，放烧烤架上温着，不多会儿就热乎了。
　　汤子苓看出了元松的不自然，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你这人，嘴上说得比谁都通透，你跟他有天然的羁绊，早晚要承担他搅风搅雨带来的后果。可真实际行动的时候咋就这么想不开呢？还别扭！有啥可别扭的，亲儿子沾点儿亲爹的光，天经地义，别说就这么点儿吃的了，就是财富权势也要得！”
　　元松好脾气地应着，“对对，要得！要得！”
　　汤子苓原本不想将自己性格中阴暗的一面表现在元松面前，可见他总是嘴上说得绝情，实际上却不断地为他那不负责任的爹收拾烂摊子，看得人又心疼又不忿，忍不住道：“我是说真的！老话说得好，‘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咱们的良心，应该留着用在同样有良心的人身上；对于那些没有心的人，就该比他们更没心没肺才行，不然难受的是你自己，还有爱你的人……”突然，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两人是能通过古书空间每天见面，元松也确实拥有比常人强壮的体魄。可那又怎样？吃的苦也不会平白变甜，受的累更不会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元松不是圣人，他为什么主动申请去戍边？还不是元峰风头太盛，他担心盛极必衰，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博个后路！
　　“好了，不难受，顺利的话，待够一年我就回家。”
　　汤子苓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这边海里的鱼虽难抓，味道却是真的好，汤子苓将刚抓到的那条有他手臂长的鱼开膛破肚，刷上酱后烤熟，忍不住也吃了几口。
　　元松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这么馋肉啊，我找机会给你猎一头牛过来。”
　　“可别！”汤子苓连忙拦住，“千万别冒险！我其实也没那么馋，就是想到你在外面吃苦受累，元叔叔却能那么理直气壮地吃香喝辣，心里不平衡，故意多吃点儿膈应他的。”他拍了拍自己邦邦响的肚子，语气不无后悔，“后来为了气吴灿那个女人，喝了一整碗蔬菜汤，撑得我胃疼，早知道应该收敛点儿的。”
　　说着，汤子苓捂住肚子，“你先吃，我出去放个水。”
　　从卫生间出来，正巧碰上刚到家的魏阿姨。见她神色亢奋，汤子苓好奇地问：“发生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魏阿姨大概在外面说了不少话，猛灌了半杯水，才从厨房出来跟汤子苓说：“今天我们直播跳舞的时候，发现我们喜欢用的那个视频平台也开始盖戳儿了。以前那些为了博人眼球造假的荒唐视频，为了骗钱骗关注编故事的，还有假装明星骗人的，都盖上了相应揭开他们真面目的戳儿。我们舞团不是时常直播，有几个人特别坏，追着辱骂我们，说我们老不正经，还说人老了就该早死别浪费资源，反正骂得特别难听，我们拉黑了几次那几个坏家伙又换了号来骂，特别影响心情。”
　　魏阿姨说着，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溢了出来，“这次呢，那几个坏家伙可不敢再嚣张了，他们专门用来骂人的小号自动关联了大号。子苓你知道吗？有个人大号还是所谓的情感专家呢，结果私下里小号却骂人骂得那么难听，针对的还是没有丝毫矛盾的陌生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而如今，曾做的龌龊事儿被暴露在了阳光下，应该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吧？就算不惩罚也没关系，以后他们跳舞时，再也不会有扫兴的人主动跑过来恶心人了。
　　“以后那些仗着隔着网线没人知道它是谁的家伙，恐怕再不敢为所欲为了。”
　　“可不是？”魏阿姨越发神采飞扬，“我看到网上很多人一副天要塌下来的丧气样，感觉没必要，那些担忧到底都还没应验，只看如今的效果，总体不是对社会风气的改善很有好处吗？至于很多人所担心的，真到了那一天，总会有办法解决，何必杞人忧天？”
　　汤子苓看着魏阿姨开心的笑脸，心想，全网透明的时代，对大部分人而言或许是利大于弊的。当然，前提是这个“透明”是真正公平的透明，任何私心杂念掺杂进去，恐怕都会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
　　但愿事实如他直觉感受到的那样，元峰不是那个人。


第139章
　　周日这走走那坐坐,休息了一天。周一一早，汤子苓跟提前说好了在大厅见的郑明碰面后，乘地铁直奔房管局。
　　如预料般,周六那天在元峰家的招呼没白打,汤子苓顺利带着郑明进局长的办公室详谈，亲自将郑明修改了无数遍的策划书放在了局长办公桌上。
　　局长看着像周六那天一样如长辈般慈和，只简单翻了翻策划书，就一派和气地说：“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咱们单位肯定全力支持。小汤啊,策划书先搁我这儿,等咱们单位内部开个会作出决议,尽早给你们答复。”
　　汤子苓笑着应下，热络地寒暄了一会儿，就带着郑明告辞离开了。
　　郑明一路上都很沉默，一直到出了柳湖北街地铁站,在出入口等邓鸣开着车过来接人的时候,才叹口气说：“啥时候办事儿能真正就事论事，不用托关系求人就好了。”
　　为了人力发电健身屋入驻大楼的事儿,他不知道往房管局跑了多少趟。明明这项目不管对市民还是对大楼管理单位都是好处多多,可房管局就是卡着不松口——也不是完全否决,就是跟故意折腾人似的，今儿说这个条款有问题,明儿又觉得那个设置不合理,毛病还不一次性挑完，策划书改了不知道有多少遍。
　　其实他不是不明白，房管局抻着他们不给明确答复，说到底就是想逼他们兽管处让利。可是,凭什么啊？技术是他们的，后续服务也是他们单位作为大股东参股的公司提供，租金跟管理费已经远高于市场价了，凭什么还要他们一退再退！
　　因着这份儿不服，他梗着脖子不低头，硬着头皮跟房管局磨。也没跟平时事务繁忙的汤老大说。前天晚上突然接到汤老大的电话时他还惊讶呢，心想不是其他人跟他说了，就是他自个儿看出了端倪。
　　汤子苓低头滑动着手机屏幕，“应该用不了多久。”
　　“什么？”郑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汤子苓指了指手机，“没发现吗？咱们的通用办公系统在树立权威。各平台盖戳儿已经让越来越多的市民相信它的绝对公正，你想想，为了将这个权威印象深入人心，下一步它会做什么？”
　　郑明迟疑地说：“不会是将军政事务的裁决权都攥在手里吧？”
　　“不是所有，也会是大部分。”汤子苓舒了口气，“要不是想着拖久了耽误工期，我估摸着再等等，咱们直接将策划书提交到通用办公系统，也未必不能成事。”
　　郑明被这巨大的信息量震得有些发懵，一直到邓鸣开着车赶来按了喇叭，他才回过神来，“不会这么夸张吧？”他喃喃道。
　　汤子苓没回答，因为他也不确定会不会这么“夸张”。但以近段时间闹出的风波看，也不是没可能。
　　房管局这次的办事效率很高，隔日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这事儿是由郑明带着王锵、姚乐几个全权负责的，汤子苓还交给他们去做，自己不再参与其中。
　　为了人力发电健身屋项目后续的服务更专业，前些日子由兽管处出资创建了公司。之后还陆续明确了刘宁技术入股、谢威管理入股所占股份比例。至于其他人，也根据工作的实际情况明确了在单位分红的比例，就像做出很大贡献的郑明，是在单位分红最多的。反倒是元松跟汤子苓，因着确实没精力去兼顾，只能当单位福利拿，跟郑娟、谢苗到手的数差不多。
　　即使如此，兽管处也是少有的在如今普遍艰难的情况下不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单位。财帛动人心，因此而蠢蠢欲动想要进入这个“油水”丰厚单位的人当真不少。
　　汤子苓像是之前一样，可以说来者不拒，谁的面子都愿意给。只是，却不是谁都有那个心理素质直面成群的猛兽的——
　　于是，兽管处这一周的油耗量就格外的大，因为前脚才把关系户们接过来，可还没挨十分钟呢，就哭着喊着要走，还得一趟趟把他们送回去。有几个胆子小、身体虚的甚至直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要不是汤子苓懂些急救知识，估计还得哼哧哼哧地送他们去医院急救。
　　当然，来的人也不是一个中用的都没有。实际上，坚持下来的还真有几个，有一个还是老熟人——小王，哦不对，他现在叫邵亮。
　　见他一副初来乍到的样子，汤子苓也假装不认识这个人，跟对待其他新来的一样，按部就班地安排实习工作和学习。这些人能不能顺利录用，还得看两个月实习期结束后的考核成绩。
　　关于单位的招新，汤子苓跟元松早就达成了共识。他们一致觉得，兽管处事无不可对人言，干脆就以不变应万变，甭管新人们是怎么拿到实习资格的、是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只要考核顺利通过，就留下。至于不小心踩雷找到不怀好意之人的可能，当然也是有的，但两人觉得等哪天真发现谁做出了违规违纪的事儿，按规章制度处罚就是，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么一种可能性而将时间和精力耗费在勾心斗角上，太浪费生命了。
　　因而在外人看来，兽管处跟个筛子似的四处漏风，谁都能进去分一杯羹，可实际上，为生活也为理想奋斗的兽管处众人忙得根本没有闲心去关注外人怎么想——他们只知道，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充实，自己的付出都能得到应得的实实在在的回报，自己的努力给家人挣得了不错的生活条件，自己愿意为这个单位卖命，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