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居——by隔岸看花 番外篇

　　可在短短两天内相继看到完全超出他预料的建筑机器人和清洁机器人后，汤子苓对先前的想法迟疑了——连智能性这么强的实用型机器人都能横空出世，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于是，周日，汤子苓早早守在电视机前，等着观看3号楼光柱的现场直播。
　　倒不是他不想去看现场，主要是听说3号楼附近都被封了，禁止外人进入，免得造成混乱，影响直播拍摄效果。毕竟，作为全国首个即将揭幕并投入使用的光柱，不止湖市，全国各大聚居区的目光都凝聚了过来。
　　今日不在值的小刘几个都过来了，大家想一起见证这个重要时刻。
　　“开始了！”
　　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紧盯着电视，下意识屏气凝神。
　　电视屏幕中，楼栋中央张贴着广告画册的圆柱像是拼接而成的乐高一样，被一块块拆下来。拆完之后，里面是内置无数条清晰可见的钢筋的柱壁，透过灯光，可以看到里面是空心的。
　　“那个柱壁看上去跟植物屏障用的材料差不多。”小刘突然说。
　　“是很像，听说是这两年才研发出来的新材料，别看透明度那么高，其实特别硬，而且韧度很大。”
　　正说着，电视里的主持人突然开始倒计时，……5、4、3、2，在念到1的时候，电视屏幕一黑，随即，光柱亮了起来。
　　“哇！”“太酷了吧！”
　　黑暗中的那道光柱，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那个光带着温度，跟灯光是不一样的。”魏阿姨喃喃道。
　　“我也有这个感觉。”郑娟抱着魏阿姨的胳膊，眼睛一酸，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那个光柱肯定很温暖，咱们楼栋啥时候能完工啊！”
　　电视中，已经有不少住户不顾阻拦，或欢呼或哭嚎着奔向光柱，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操纵着电动轮椅到光柱跟前后，整个人忘形地贴了上去，亲人上去搀扶的时候还被她推开了，贴在上面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看他们喜极而泣的样子，众人无不动容，连汤子苓都在无知无觉间红了眼眶。
　　他在网上稍稍翻了下就找到了手快的博主剪辑的揭幕全过程，发给了元松。
　　元松执勤时随身携带的是工作手机，私人手机在柜子里放着，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他工作。
　　没想到很快，元松就回了，[我看到了，一下子感觉到了希望]
　　是啊，希望！
　　人类虽然没办法正面对抗阳光，可却有将它变得无害的办法，从而利用它，拥抱它！光柱项目至少让渐渐安于现状，习惯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的人们知道，在大众看不到的地方，有人依然在努力，而且取得了一些成效！
　　当天下午，汤子苓陪魏阿姨去商业街购物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人们的精气神变得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甚至感觉服务员的职业假笑都变得真诚了不少。
　　逛完街在一家火锅店吃饭的时候，周围的人依然在兴致勃勃地说着早在上午就结束的光柱揭幕仪式，说着对未来的展望。
　　“看到这光柱，估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往城市涌，听我一个朋友说，老石一家子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魏阿姨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汤子苓觉得又是解恨又是唏嘘，世道动荡，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当初那些慌不择路逃离城市的人后悔，可留下的也未尝没在很多个节点后悔没有早早离开，心里所受的煎熬也没有少多少。就算是如今，一直留在城市的人也不见得都过得不错，总有摇号没摇到，住在廉租房哀叹时运不济的人。“我算是想明白了，过得好不好，真是一件很主观的事。自己觉得好就是好，自己事事不满就是不好，跟别人比，总有比不过的时候。”
　　“是这个理。”魏阿姨很为元松的通透高兴，“就像这光柱，新闻上说公共场馆也有，就算在租房住，也可以三不五时去那边感受下光柱，再麻烦点儿到地上植物屏障区也行，真正渴望阳光的，总能找到法子去亲近它。网上一些人一副政府剥夺了他们亲近阳光权利的愤慨样，我看是大可不必。”
　　“不过是找借口发泄不满罢了。”汤子苓很清醒地知道，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拼出来的，因而享受得理直气壮，对于那些整日怨天尤人却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真的同情不起来。


第147章
　　当晚在古书空间跟元松聊起这个话题,没想到向来跟他观点一致的元松这次却有了不同的看法，“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很强的适应能力，他们偏激的背后,可能是亲人意外离世,可能是顺遂的人生突然遭了沉重的打击，也可能经历了其他常人无法承受的悲痛。这些确实不是在网上散播极端情绪的理由，可有时候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其实多少也能理解，毕竟现在不是订张机票就能出去散心的世道,亲朋好友之间来往也不那么方便,大概只有在网络上,还能有一切正常的错觉。”
　　听了元松的话，汤子苓怔愣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又是懊恼又是庆幸地问：“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儿飘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沾着元松的光翻身做主才多久,竟连丁点儿同理心都没有了！
　　“哪有！”元松握住了他的手，“只是考虑的角度不同而已,不至于到反思自己的程度。”
　　“得反思,不然说不定哪天我就被糖衣炮弹给腐蚀了。”汤子苓是真意识到自己有些飘了,“假如我没有遇到你，还是原来的社畜一枚,连真正属于自己窝都没有,设身处地想，就算当时末日流言传得跟真的一样，我也不见得有那个魄力直接抛掉自己所有的投资，拿去囤积物资。”说着说着,仿佛在演练自己的另一种可能，“不久后，物价飞涨，房东有良心还好，好歹还有个栖身之处，能苟延残喘着过下去；若是房东直接卖掉房子往农村跑，或是坐地起价……”
　　说到这儿，汤子苓蓦地恐慌了起来——顶着毒太阳找新住处的自己，恐怕不仅心理上倍感煎熬，身体也可能有得日照综合症的风险！
　　他猛地抱住了元松，缓了好一会儿，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突然想到，若是没遇到你，我甚至可能活不到在网上发疯的一天……”
　　汤子苓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松捂住了嘴。他神色认真，言语中是不容置疑的笃定，“不可能有这种情况！以你的聪明和坚韧，你会更早进入政府部门或驻军，早早展现自己的能力并站稳脚跟，如今甚至可能过着更安全、更优渥，也更自在的生活。”若不是被他影响和连累，以子苓的资质，在如今炙手可热的技术部门未必闯不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假设，可见元松对自己这么有信心，汤子苓还是忍不住乐开了花。好心情过了一夜还没消退，周一早上在食堂吃饭遇到的小刘都看出他心情好了，问他发生了什么好事儿。
　　“没啥，就是想到咱们有一天可以坐在光柱边上吃饭，像以前一样感受清晨的阳光，心里就忍不住高兴。”
　　小刘下意识看向贴满了广告画册的立柱，想到挨着自然温热的阳光吃饭的场面，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么一想，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希望过年前咱们这栋楼的光柱能投入使用。”
　　“时间过得真快，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啊！”小刘脸上露出了些许感伤，随即期待地问：“到时候咱们约着一起去火锅店吃年夜饭吧！上次去的时候听说，他们现在已经开放预订了。”
　　“行啊。”元松到明年三月才能回来，家里只有自己跟魏阿姨，大过年的肯定是人越多越热闹越好。“你跟家里的关系还没缓和啊？”汤子苓知道小刘因为住房的事跟家里闹掰了，具体什么情况他一个外人不好多问，不过见小刘大年夜都不准备跟家人团聚，就知道多半还没和好。
　　“嗯，我爸妈说，我要是不给我哥弄一套住房，就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大约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刘看上去很平静，“我自问没这个本事，不见就不见吧，免得闹得更不愉快。”
　　“没仔细跟他们解释吗？你的住房资格是靠立功得到的，根本没有二套房一说。”
　　“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他们根本不听也不信。”或者说，不想相信，要不然也不会总撺掇着让他滥用职权为家人谋私利了。沉默了一会儿，小刘突然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汤哥，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对有个健壮的身体那么执着吗？就因为我哥。我记得从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我哥就偷着打我。后来见我爸妈根本不管，他就明着欺负我。偏我小时候文弱，长得又矮又瘦，从小学盼到初中，从初中盼到高中，一直到上大学，我一次都没能打赢他。那时候我一心想着，只要我把自己练得强壮，就能报从小到大活在他拳头的恐惧和阴影中的仇。”
　　他叹了口气，“直到进入咱们单位，在你、元哥和大家的包容下慢慢成长，我才意识到，健壮的身体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答案，我真正在意的也不是打不过他。我只是，只是想不通同样是儿子，为什么他们那么偏心。”他笑了笑，“其实现在也想不通，不过不重要了，我已经强大到不在意那些了。”
　　汤子苓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多事是没道理可讲的，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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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大家的工作热情一直高涨着，再加上建筑机器人通过了试用测试，另外十多台也投放到了施工现场。人和机器都开足马力，效率自不是之前能比的，可以说是进展迅猛。
　　下了班，汤子苓抄小道回到家后，穿过巷子去了家属院。
　　不过一段时间没来，不止家属院，连一墙之隔的柳湖北街看着都荒凉了不少，街道地面也不复之前的整洁。
　　好在从郑院长口中得知了好消息。
　　“通用系统给出了两个解决方案。”郑院长的头发不知道何时竟全白了，这会儿戴着老花镜，动作略有些迟钝地点开手机上的通用系统，将审核页面给他看，“一个是就近在柳湖社区公租房区域划出一片给咱们，一个是在学区。咱这儿孩子也不少，我就想着在学区比较方便，你说呢？”
　　“是这个理，不仅方便以后孩子们上学念书，那里的环境也适合爷爷奶奶们居住。”一则朝气蓬勃的学生能给老年人带来希望，二则也是便于就近得到照顾，毕竟，用赤诚的心做义工最多的就是学生群体了。
　　汤子苓认真看完解决方案，对郑院长说，“既然区域已经划出来了，就尽早搬过去吧。这边离荒地太近，没有力哥他们巡逻清扫，不太安全。”
　　“嗯，已经跟大家说好了，明儿就搬。”猜到汤子苓要说什么，郑院长摆摆手说，“郑力公司接了咱们福利院的单，明儿保准人和行李都完完整整送到新住处去。你好好工作，不用过来……”


第148章
　　汤子苓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可隔日做完单位的例行工作，就在通用系统上提交了请假申请，几秒的功夫申请通过后,就关了电脑起身,准备去福利院帮忙。
　　“汤哥，是不是要去福利院啊？”今日没排去施工现场协助的邓鸣在后面问。
　　“嗯。”汤子苓扭头，见他厚外套穿上了，围巾帽子都戴上了，就知道他跟自己一样,“走,一起！”
　　不经意间看到郑娟跟谢苗在门口张望,索性叫上了她们，“想去就直接请假，冰箱里不是有冻饺子吗？邵亮，你们午饭凑活一下,自己煮饺子吃。”
　　“好嘞！”邵亮听郑娟跟谢苗聊起过福利院的事,大致能猜到他们去干什么，答应得很是爽快,“放心吧,我煮饺子一绝,肯定不会饿着大家的。”
　　不知道福利院搬迁要多少时间，怕他们不能及时回来会耽误其他人下班,王锵自告奋勇开车将汤子苓、邓鸣、郑娟和谢苗送到入口处,又将车子开了回去。
　　四人到时，福利院正忙乱着。看到他们，郑院长又是无奈又是高兴，也不再跟他们客气,招呼他们帮忙。
　　汤子苓有让人莫名觉得亲近的气质，对小孩子尤其管用，“知人善任”的郑院长就安排他管束孩子们，别在忙乱之中出什么岔子。
　　汤子苓近些日子来得不算勤，但每周至少也会过来个一次，每次过来都大包小包带不少吃的，孩子们可喜欢他了，也愿意听他的话，不多会儿哭闹不止的小娃娃就乖乖被稍大点的哥哥姐姐牵着，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的，跟着大人前往地铁站，徒步前往新住处。
　　安排好了能走能跑的，进了平常不太往里走的地下，才发现一张不大的床上竟并排放着五六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
　　“都是被人丢在大门口，幸好郑康一直在门卫室守着，不然这么冷的天，这些可怜的小家伙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被人发现。”郑院长叹了口气。
　　汤子苓看着他们比印象中胖嘟嘟的孩子要瘦弱不少的小脸，一时哽到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才笑着对郑院长说，“能到咱们福利院，也是他们的福气。”
　　正愁怎么送这些孩子过去，毕竟就算瘦弱，也有十来斤重，这边多是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肯定没办法长时间抱着，更别提带他们乘地铁了。
　　好在，不多会儿，郑飞几个也赶来了。都是年轻的姑娘，一人抱一个，背上还能驮些行李。
　　说话间，带队搬行李的力哥过来搬第二趟了。如今植物屏障区域不能行车，他们只能骑自行车或是三轮车一趟趟靠人力运送。新住处的位置虽不错，可里面啥都没有，想置办东西得花钱，郑院长他们本就节省，再考虑到开支，果断决定将这边能拆能搬的都弄过去，能省一笔是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