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骨塔——by家猫万罐

　　小女警“呜呜呜”地往旁边挪了挪，似乎不太相信他，也不太想搭理他的油嘴滑舌。
　　刘阜城将尸体翻了个个儿，拿出手电筒检查了一下瞳孔状态，白色的乳胶手套指向陆德捏在胸口的拳头：“死者瞳孔扩散，张嘴呈痛苦状，手指揪紧胸口，极有可能是心跳紊乱造成心脏骤停猝死。”
　　王海龙拧着眉，拿起桌上那瓶突兀的茅台酒：“食物中毒？” 说完就把瓶盖拔了凑近闻了闻：“工业酒精假酒？”
　　言雳在一边把两个包子啃完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小女警还在他身边站着，时不时地偷瞄他两眼。
　　言雳为了感谢她这两个包子的恩情，决定现在就帮她打打关系。
　　把手在裤子上随便擦了擦，言雳四处瞄了一圈。这铺子里挂了不少猪肉，钩子明晃晃的正在发光。言雳找到两个颜色深黄的，伸手摘下一个，凑近看了看，然后转头对着一脸茫然的小女警：“想学东西吗？”
　　小女警没说话，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王海龙本来对言雳的身份就是将信将疑，但看这人一脸淡定，也不像要搞事的人，索性就转过身来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言雳把手上的铜钩拿到桌前，将酒瓶里没喝完的酒往桌面上倒了一滩。然后伸手摸出打火机，把手里的铜钩放在火上烧。
　　一边的几个警察都没说话，看着他熟练地把铜钩烧成了黑色，然后放进了桌上的一滩酒液里。烧热的铜丝遇到酒，立刻“滋滋滋~”的开始反应，黑色的外壳迅速地剥落，露出了铜丝本来的黄色。
　　言雳满意地点点头，收敛了笑容道：“没有气泡，不是工业酒精。”
　　王海龙看出了点门道，搬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说说。”
　　言雳把手中的铜丝举到眼前，捻着转了一圈：“食用酒精就是乙醇，一般来自食物发酵。工业酒精主要来源为化工产品，除了乙醇外，还含有甲醇。甲醇属于无色无味易挥发的液体，一旦进入人体呼吸道、消化道和皮肤组织，就会蓄积毒素，可引起神经系统症状、视神经炎和酸中毒。急性甲醇中毒，会头晕、头痛、视力模糊，眼部也会产生瞳孔扩大或对光反射迟钝。这确实和刚才死者出现的情况很像，但是，”言雳把铜丝放在桌上的酒液里又点了点，“甲醇中毒不会出现发狂症状，刚才我制服他的时候，他明显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状态非常癫狂。”
　　王海龙看向一旁的刘阜城，刘阜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言雳转身把铜钩挂回肉架上：“燃烧铜丝变黑，就是把铜变成了氧化铜，氧化铜遇到酒液，如果黑色的氧化部分迅速剥落，并恢复原来铜丝的颜色，没有起气泡，那说明这酒不是工业酒精。工业酒精不会让氧化铜还原，并且会起气泡。”
　　王海龙听得有点蒙，反应了一会儿才低咳了一声：“还是带回去检验一下来得放心。”
　　言雳走到桌前审视了一圈，目光停在那碗清汤上：“这个汤可能有问题，记得好好查一下。”
　　“好。”王海龙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应完才觉得不对。
　　这人是在使唤谁？！
　　“王队，”一旁一个资深些的女警走过来，把手里的笔录本合上，“死者是这间猪肉铺的老板，叫陆德，那女的是他老婆王华芬，那老太太是王华芬的妈，患有老年痴呆症，一直这样坐着很久了。王华芬说，陆德今天吃早饭的时候忽然发了疯，拿起砧板上的刀就要杀她，现在问下来情况大概是这样。”
　　“知道了，谢谢你小高。”王海龙点点头，却看见高晓云从身后领了个人过来。
　　“王队，”高晓云把人带到黄线内，“刚才做群众调查的时候，这个人说有点事情要跟你汇报。”
　　来人是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穿着普通的运动服，王海龙也认得他，也是菜市场的一个商户。
　　“张吉，有什么事？”
　　张吉点头哈腰了一阵，往里面凑了凑，看上去想要避开围观的人群。
　　“就是……那个吧……”
　　“有话直说。”王海龙往后一步，和他拉开段距离。
　　“我就来爆个料，”张吉搓搓手，“我听人说，陆德他老婆想跟人跑，陆德知道了，所以，这个是不是对你们有帮助啊？”
　　王海龙伸手摸了根烟出来：“听谁说的？”
　　“门口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呗，最近天天在那儿扯淡呢，我也就是这么一听，谁知道真的假的。”
　　“想跟谁跑啊？”
　　“听说是那个。”张吉侧过身，眼睛故意避着，下巴颏往旁边一歪。
　　王海龙顺着方向瞟了一眼：“卖羊肉的老程？”
　　张吉站了站直：“我也就是听说，你们办案子挺不容易的吧，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菜市场的和平稳定嘛，好市民配合调查配合调查，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嗯，知道了。”王海龙睨他一眼，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等痕检法医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想起一边还有个人证。
　　“走吧。”他现在也摸不清言雳的底细，但毕竟人是死在他手里的，怎么样流程还是要走一个。
　　“好的好的，知道了乔局。”安城分局刑侦办公室里，王海龙恭恭敬敬地对着白墙直点头。
　　言雳坐在窗口抖腿，不出意外地看着王队长默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然后人模狗样儿的转身走了过来，把刚刚没收了的身份证双手一托。
　　“不好意思啊言队，您第一天上任，就给您添麻烦。”
　　言雳眉头一展，站了起来：“说哪儿的话，人是在我手里死的，配合调查是应该的。这不都清楚了嘛，我也该回去上班儿了。”
　　“行行，我找人送送您吧，把您都给绕远了。”王海龙平常不是个特狗腿的人，但这一点小事还是必须做到位的。
　　言雳拍拍他的肩：“客气什么，以后都是自己兄弟，办案常见面，哦对了，你们那个小姑娘早上给了我两个包子，帮我谢谢她。”
　　“行行行~我一定带到，那您走好。”
　　王海龙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东西塞给言雳，言雳一看是个红彤彤的盒子，拍拍王海龙的手，放回他口袋里。
　　“我不怎么抽烟，就甭客气了。”
　　乔月一直让他戒烟，于是他决定，或许可以从今天开始。
　　言雳，当兵七年，身上背着一个个人一等功和一个二级英雄模范奖章，属于不违法乱纪就国家包养终身型。结果军转业第一天就因为见义勇为被抓进了自己属下的分局，耗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又被市局的看门大爷给拦住了。
　　“大爷，我真是来上班的，我今天第一天报到，自然没有证件啊，你先让我进去呗，我等下就给您送证件来行吗？”
　　言雳坐在门口铁栅栏边，看着警卫室大爷淡定地打了一壶开水又泡了杯茶。
　　“你等一下，”大爷铁面无私，难得一把年纪还十分敬业，“我联系你领导了，他放话了我再放你进去。”
　　“得嘞~”言雳也懒得辩了，就不知道大爷联系的是哪位领导。
　　不到一分钟，大爷桌上的老式座机就喂哇乱叫起来。
　　大爷颤颤巍巍地拎起来“喂~”了一声立刻就站直了：“是是是！马上放人！是！乔局！”
　　言雳挠了挠脑门儿，今天下午他铁定要挨批！
　　市局不愧是市局。
　　言雳走在地板锃亮的走廊里，每个格子间里都是忙忙碌碌的。
　　刑侦办公室里尤其水深火热。
　　言雳才一进门，一个匆忙的身影就横出来撞了他一下。
　　“你谁呀？”罪魁祸首还蛮不耐烦地抬头剜了他一眼。
　　言雳来之前已经把属下的资料基本熟悉了一下。
　　所以这个人他认出来了。
　　阮贤瑜，隔壁扫黄大队调来的副支队长，不过40而已却已经中年发福，据说去年挨了两次投诉都是因为和食堂大妈吵架，原因是食堂大妈给他添菜的时候把肉抖掉了两块。
　　言雳没吭声，嘴角礼貌地上扬。
　　“笑屁呀！上班迟到了知道吗？这都几点了！”面前的男人眼睛瞪得铜铃大，目光顺溜地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言雳立刻有一种被扫黄抓现行的感觉。
　　“新来的实习生吧，身材练得不错，去，把饮水机换了！”
　　言雳眉毛一动，行吧。
　　阮贤瑜匆匆往审讯室里走去，留下一个言雳在原地观察情况，顺便寻找一下饮水机在哪儿。
　　三两下把水搞定了，言支队拍了拍手上的灰，准备找找自己办公桌的方位。
　　办公室里正在移动的人不多，也许是出外勤或者猫在自己的小格子间里看资料，言雳跟零星冒头的几个点了下头，想着等下再做自我介绍，先找到自己的桌子比较重要，正好一眼瞄到自己的名牌在一个隔间办公室的桌上立着，转身就准备走过去。
　　脚还没迈出去，一号审讯室里就响起了一声拍板的声音。
　　“说的就是你！你说你不是去偷，大半夜的你潜人家女生宿舍干什么？”阮副支队的嗓门洪亮，但身边的同事们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一个抬头的都没有。
　　这个支队的情况比较特殊，言雳其实心里清楚，这是个全新组建的队伍，这里的人员基本全都是新到岗，除了一个例外的，其他人都是这几天才从别的局子里调来的。所以，确实需要开个会，让大家都熟悉熟悉。
　　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发了一会儿呆，身边忽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言雳一回头，一个高个子警花正站在他身边吃薯片。
　　“你也是新来的吗？”警花转头望向他，似乎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眼睛一亮，随即漾起一个电力十足的微笑，“你好你好，我叫欧阳冰冰，也是实习生，刚才看你搬水呢，辛苦了呀！给，吃吧！到吃中饭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别饿着。”
　　这小警花看起来十分的自来熟，但是言雳也着实多看了她几眼。
　　欧阳冰冰看上去起码有170，身材苗条，玲珑有致，哪怕穿上一身警服也是要什么有什么。言雳着实没想到在这么个传说中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狗用的地方还能看见这样的尤物。
　　“谢谢。”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言雳接过欧阳冰冰递给他的一小袋曲奇饼和一盒旺仔牛奶，眼睛却在审讯室门口徘徊：“怎么回事？”
　　审讯室里一会儿拍桌子一会儿踹椅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掐上了呢。言雳挑起一边眉毛，撕开塑料袋摸出一块曲奇饼放进嘴里。
　　欧阳冰冰不以为然：“阮副支队在审人呢。一个男的偷进女生宿舍偷内衣。你说变态不变态！”
　　言雳咳了一声，把剩下的一块曲奇饼也塞进嘴里。
　　“欸~”似乎刚想起什么来，欧阳冰冰转头，一双漂亮的眸子在言雳脸上寻索，“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言雳把手里的牛奶塞还给她，迈开长腿就向一号审讯室走去：“言雳。”
　　“哦。”
　　欧阳冰冰眸中带笑，把新来的帅哥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一秒钟后，警花的脸色变了，手里的牛奶“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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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号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正在暴跳如雷的阮副支队回头就看见了刚搬完水的小实习生。
　　“你进来干什么？”阮贤瑜愣了一下，脚还架在一旁的桌梁上。
　　言雳把随手摸来的笔记本扔在审讯桌上，面色淡然：“你去休息吧，我来审。”
　　阮贤瑜被他忽然暴涨了好几倍的气场一震，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个“好”字，拉开门出去了。
　　屋里三女一男，看上去都是学生模样。
　　阮贤瑜做的笔录还在桌上，言雳拉开椅子坐下，高定白衬衫不耐烦地开着两颗纽扣，暗示着它的主人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折腾了一上午口干舌燥，言雳有点后悔没把刚才那罐牛奶带进来喝了。
　　“冯梅梅，谁？”红色圆珠笔点了点笔录本，“韩晓双，陈慧。”
　　三个女生轮番举手，言雳挨个扫了一遍。
　　“那你就是周洋了。”
　　唯一的男生没有抬头。
　　言雳全不在意，把笔录内容简单过目，“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你是队长吗？”韩晓双揣着手站在冯梅梅旁边，下巴高高扬起。
　　言雳抬头：“怎么？不是队长不说？”
　　韩晓双被他冷冰冰的眼神睨得一抖，顿时收敛了些：“不是，警察叔叔，我都说了好几遍了。这个人，他半夜想潜到我们宿舍来偷我们内衣！他是变态！”
　　言雳揉了揉鼻梁，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一旁低着头的周洋：“解释一下。”
　　周洋沉默半晌，才小声开口道：“我没有。”
　　“你还敢说没有！你大半夜的爬在树顶上，难道不是想偷我们挂在院子里的内衣么？”一旁的冯梅梅叫了起来，伸手掏出自己的手机，“警察叔叔你看，我都拍下来了。”
　　言雳对这个顺口的称呼无奈地清了清嗓子，顺着冯梅梅的手望去。
　　手机上的照片黑灯瞎火，一个男生的身影正站在树干上，看样子想往院墙上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