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骨塔——by家猫万罐

　　言雳面无表情地把冷柜扫了一遍，转身就往回走，才一转出冷柜区域，就和两个拿好东西的男生迎面撞上。
　　“我的天呐！”其中一个立刻用手里的小方盒子捂住了嘴，连大气都不敢喘了，画了眼妆的一双眸子简直瞬间粘在了言雳脸上。
　　后面那个也倒抽了一口凉气，定在原地动也不动了。
　　言雳目不斜视，绕过桩子一样的两人直接往收银台方向去了。
　　背后的声音兴奋得抖了起来。
　　“你看见了吗？”
　　“看……看见了。”
　　“那是普罗米修斯吗？”
　　“不，那是大卫！”
　　“噗~”收银台的女店员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言雳翻了一个白眼，把购物篮放在了桌上：“结账。”
　　身后的货架后悉悉索索地响起一阵打仗似的脚步声。
　　言雳就觉得身边一热，刚才那两个人已经前赴后继地跑到了他的身旁。
　　“那个……”其中一人支支吾吾。
　　言雳不想理他，把两只手臂撑在收银台上。
　　挽起的袖口下肌肉紧实又有线条，青筋若隐若现在麦色的皮肤上，随着言雳捏紧的手心一跳一跳。
　　小臂上的伤口还有丝丝的血迹渗出，为他硬汉般的造型平添了几分凶狠的杀气。
　　“那个……”那人贼心不死，壮着胆子凑到言雳面前，“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见惯大场面的女店员置若罔闻地默默扫着货物，面部表情冷静得如同自己瞎了。
　　言雳不想浪费时间，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身边还不到他肩膀的小男生：“我不喜欢男人。”
　　那男生见他居然搭理自己，完全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居然大着胆子把自己手里的盒子往他面前一放，极其熟练地向言雳抛了一个媚眼：“你试试就喜欢了。”
　　言雳看着面前的小方盒子，就要脱口而出的四个字“我不想试”居然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
　　没说出来？
　　言雳哽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怼他？
　　收银的女店员似乎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大胆搭讪的，在三人之间瞄了一眼，忽然开口道：“先生，你买的这两只冷鲜鸡已经过期了，我们正要下架，您别买了。”
　　言雳知道对方想给他解围，很客气地说：“没事，才过期几个小时吧，不要紧的。”
　　“哦，那我不收您钱了，反正都是要处理掉的，您不介意就带走吧。”说着又拿了几件冷柜食品看了看日期，“这些也不收钱了。”
　　“哦，那太谢谢了。”言雳笑，看着面前的小方盒子已经被女店员有意无意地和自己的货物分开来了。
　　“你别闹了，你看人家那么直，你再撩人家要挨揍了，我们快走吧。”
　　旁边一个男生伸手拽了那个男生一下，那个男生见言雳不再和他说话，心里也觉得无趣了，拿起了自己的小盒子小瓶子到一边的自助收款机扫码付钱去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还没男人似的~”
　　女店员见两人出了门，这才低头笑了一下，继续给言雳结账：“夜里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您怕是少来吧。”
　　言雳也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头：“刚才谢谢你。”
　　“不客气。”女店员把包装好的东西递给言雳，无意间瞥到他衬衫内隐隐透出的黑色背挂式枪带，方才看见他受伤的手还有点害怕的情绪一下子缓和下来，轻轻问了一句：“你是警察吗？”
　　言雳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恶意，就轻轻点了点头。
　　女店员理解的笑了笑：“我老公也是警察，我晚上在这里值班，他一直跟我视频的。你们大半夜还出任务啊，真是辛苦了。”说着还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给言雳看了看。
　　微信视频中的中年男人好像也正在值夜班，面前放了一个和他同款的“为人民服务”大茶缸子。
　　言雳一下子想起来自己那帮一天到晚通宵的同僚们，表情柔和下来：“你也辛苦了。”
　　都市夜归人们，都是为了生计与正义。
　　言雳拎着一兜子东西往门外走，挥手跟女店员道了个别。
　　不远处两个男生貌似还不死心，远远躲在灯柱后偷瞄他，言雳哭笑不得，佯装没看见直接拐进了小区。
　　等电梯的时候墙上有个成人用品广告，做得十分隐晦，言雳盯着看了一会儿，电梯“叮”的一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试试就会喜欢了……吗？
　　言雳低着头想。
　　想完忽然自嘲的一笑。
　　和谁试？
　　邢焇来开门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件家居的T恤，比他今天穿去上班的那件更旧，本来应该是件黄色的，现在已经被洗得差不多成了米白色。
　　言雳拎着一堆东西挤进门，嫌弃地瞅了他一眼，虽然知道这是睡衣，但也实在对不起他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了另外一句。
　　言雳把一堆塑料袋扔在茶几上：“你明天上班穿警服吧。”
　　邢焇蹲在茶几边开始扒拉袋子：“好。”
　　绷带一类的东西都在单独的包装袋里，邢焇一下就找到拎了出来，桌上已经摆了一把剪刀。
　　“我自己来吧。”言雳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受伤的右手。
　　“没事。”邢焇拎出酒精，面色平淡，“我左手也很好用的。”
　　言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快速地扫了一眼那只正在拧瓶盖的左手，喉间一紧，低头“哦”了一声。
　　邢焇把酒精瓶子递给他，言雳捏着倒了一些在他手中的棉片上。
　　邢焇的手势比他轻多了，棉片刮上伤口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感觉到疼。
　　眼前的人蹲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很是好看。
　　他忽闪的睫毛在眼前轻颤，言雳忽然很想看它们挂上水珠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一丝丝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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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队长：那个……你左手也很好用是吗？
　　邢教授：嗯，是的，我左手也能拧断人脖子。
　　言雳：……告辞。


第39章

　　“你拉住，我帮你包一下。”邢焇把绷带的一头递给他，言雳木着脑袋接了，任邢焇帮他缠了几道。
　　“看上去还好，明天我再帮你换个药。”
　　言雳没说话，看样子正在出神。
　　邢焇不禁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言雳快速地移开目光，说话居然有点结巴：“行……好……可以。”
　　邢焇把他手里的剪刀拿过来，转身走了。
　　言雳伤得确实不重，就是不知道身上还有没有。
　　邢焇走到那堆塑料袋旁边，想看看言雳还买了些什么，伸手一抓一手湿滑，是两只冷鲜鸡。
　　“啊？”邢焇拎出其中一只，“你大半夜的要烤鸡吗？”
　　言雳神游了一阵，一抬眼就看见邢焇手上拎着只鸡，比他更激动的是身边那只大猫，馋得哈喇子已经流了一地，两只肉爪扒拉着邢焇的大腿“嗷呜嗷呜”。
　　言雳走过去一把把鸡抢过来：“不是给你的。”转身就进了厨房。
　　那个人从刀架上抽出砍刀，跟个大力屠夫似的“咔咔咔”就把一只鸡卸成了好多块，然后全都扔在一个铁盆里端了出来。
　　大猫跟疯了似地扑了过去，抱着盆就开始啃。
　　言少爷被他扑得一脸口水，但脸上还是笑得很欢，站在一边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这才像个样子嘛，他以后的肉我包了。”
　　面前的大猫正在呼哧呼哧地大快朵颐，言雳一脸慈祥地在认真看它吃饭。
　　邢焇伸手从袋子里摸了一盒牛奶，坐在地板上捅开来喝。
　　“你看那个！那是个猫吗？”
　　“不是吧！小猫没那么大！”小孩儿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眼睛晶亮晶亮地盯着阴暗房间里的铁笼子。
　　“它是不是快死了？”小胖子的脑袋叠在他头顶上，脸上的焦急掩饰不住。
　　“应该是被打了药，我们不救的话肯定得死。”
　　“不行！我要救！”
　　小孩儿拉住他：“你救了放哪儿养？”
　　“我们学校后面有个小树林，那里有间旧房子，传说闹鬼，没人敢去，我们把它放那里养吧。”
　　“闹……闹鬼吗？”小孩儿战战兢兢地拉住他的衣服。
　　“咳！都是骗人的！就是有鬼我也给你打跑了！你怕啥！”小胖子站在小木屋门口，手里抱着刚救回来的大猫。
　　两人玩儿命似地奔了一路，才确定没有人追来。
　　“你看！这是个小豹子诶！你看它的眼睛，是蓝色的！”小胖子找了个小破椅子坐着，手里的小动物正在嘬他的手指。
　　小孩儿把门掩了个严实，才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我们要尽快给它治疗。他被打了药，不治疗的话会死的。”小孩儿伸手摸了摸小豹子的脑袋。
　　小胖子把小豹子搂进怀里，心疼得脖子蹭着脖子：“它以后是我的猫了，我不会让它死的。”
　　邢焇把一罐牛奶喝完，面前的大猫已经把一只鸡吃得七七八八，他拍拍屁股站起来，砸吧砸吧嘴：“你饿吗？”
　　言雳从大猫身上移开目光：“嗯……有一点。”
　　其实是很饿。
　　邢焇转身继续去扒拉塑料袋，找到两盒过期了两小时的速热米饭。
　　“……过期了。”
　　言雳烦他这股矫情劲儿，几步走过去把米饭抢过来扔进微波炉：“不吃就饿着！”
　　邢焇站在原地杵着，右手可怜巴巴的鼓着一个白球：“……吃。”
　　这两盒货架上被剩下来的鱼香茄子饭其实味道还过得去。
　　言雳呼哧呼哧地两口就没了，就连邢焇也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大半。
　　言雳知道邢焇那副穿衣不讲究吃饭却很在意的性子，现在能把这么一盒半生不熟的方便饭给吃了不少，看样子真是饿着了。
　　言少爷忽然心生慈悲——下次得带他吃点好的，看把孩子饿的！
　　两人吃完了饭，言雳顺手就把盒子给扔了。大猫还在一边扒拉饭盆儿，言雳于是伸手到袋子里把另外一只过期鸡也拎了出来。
　　“会撑吗？”言少爷对大猫的饭量没个底儿。
　　邢焇摇摇头：“不会，它能吃四只。”
　　言雳眉毛一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要包养它的豪言壮语：“……哦。”起身就准备再去厨房摸刀。
　　邢焇知道他要干嘛，直接从他手里抢下鸡，冲着不远处就是一抛。
　　对面的大猫一跃而起，叼起鸡就窝墙角啃去了。
　　言雳捻了捻湿乎乎的手指头。
　　倒是省事儿！
　　吃完饭，两人坐在沙发上腿挨着腿，一时间没人说话。
　　一阵莫名的尴尬随着中央空调的冷风飘过。
　　邢焇的牛仔裤大概还来不及换下，上面有个破洞比别的洞都大。
　　言雳可能是忙了一天又打又杀的忽然脑子抽住了，不知道哪根筋指使他莫名其妙地伸出了一根手指，一捅就捅进了那个洞里：“这个洞怎么这么大？”
　　食指下的皮肤光滑细腻……两个人都僵住了。
　　言少爷在心里大骂自己简直是个变态，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立刻把手指抽出来的话实在太尴尬，可一直这么摸着……
　　手感真好……
　　言雳后脊梁蹿上一阵滋啦滋啦的电流。
　　试试你就喜欢了。
　　便利店收银台上的那个蓝色小盒子划过脑海。
　　言雳觉得自己疯了。
　　邢焇把弯着的膝盖向下一沉，打直了，僵着的手指自然而然地从他的裤腿里被退了出来。
　　“大猫抓的，一爪子就这样了。”邢焇随便扔下一句解释，倏地站了起来，“我去洗澡。”
　　“等一下！”身后的人忽然叫住他。
　　试……试吗？
　　言雳心口狂跳，说了一句不经大脑的话。
　　“我帮你洗澡。”
　　邢焇清瘦的背影半天没动，似乎是在犹豫着怎么拒绝他。
　　言雳想疯都疯了，今晚就疯到底，还能被他吃了不成。三两步走过去，极自然地拉起邢焇的右手：“你这个胳膊不行，自己不方便洗，一起吧。”
　　说着，言雳没等他反应，就径直往浴室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把上衣从头顶掀了下去。
　　他背上有几处淤青，大概是今天打架时候撞的，黑色的枪带绑在后背上，勒过他肌肉结实的肩腰，随着他脱衣服的动作一下一下的动着。
　　言雳的身体很好看，宽肩窄腰，背脊挺直，肌肉匀称，大腿修长，被西裤包裹住的臀部挺翘有力，却不显突兀。常年从军的锻造与锤炼，让他不像普通健身房刻意修饰出来的肌肉型男，平时举铁看上去力大无穷，真的要到真枪实弹的时候，就虚得气都喘不上来。
　　他的肌肉虽然没有虬结到抹油就会发亮的程度，但一块垒着一块，整个身体就像一座坚韧的堡垒，让人看了都不禁想要伸手摸上一摸。
　　“看什么呢？快点过来，三点了，洗了睡！”言雳转过头来，挺括的胸肌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那上面有一道陈年的疤痕。
　　邢焇垂下眼帘，却没有移动脚步。
　　言雳眯着眼心想：果然是喜欢男的么？还是怕他？以前不还在他面前玩下衣消失么？现在怎么回事？真要一起进澡堂子了知道怕了？我有那么可怕吗？怕我什么？怕我……
　　言雳忽然发现，是自己不敢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