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骨塔——by家猫万罐

　　邢焇走在言雳身边，抬手摸了摸。
　　言雳转身看他：“想吃橘子了？回头我买给你。”
　　邢焇把手收回来：“没，我想起小时候，我家门口有很多橘子树，我和……”话到一半忽然停住，抬头望向言雳，“我朋友……一直摘着吃。”
　　言雳收了笑，认真地停在他面前：“你跟你这朋友很好啊，一直听你提到他。”
　　邢焇低头，未几又点了点：“嗯，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言雳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长气，起手把树上的那颗橘子摘了下来塞进他手里：“你的这个朋友，我看也挺没义气的。之前听你说失散了很久，现在找到了。后来你又说，他不在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自己走了？不管你了？那是什么最好的朋友？这个橘子你拿着，以后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邢焇捏着橘子愣了愣，半晌才开口：“你吃什么醋啊~”
　　“切~”言雳嗤笑一声，“我吃什么醋啊！我是你男朋友我吃什么醋啊！我就是提醒你这种没良心自己跑掉不管你的家伙没什么可怀念的。”
　　邢焇低着头，嘴角慢慢勾起：“……你就是吃醋。”
　　言雳把他推到大树后面：“是啊，我就是吃醋啊！怎么样？你再笑我，我在这里强吻你！”
　　邢焇把橘子往他怀里一塞：“滚开！不是要去吃饭么！”
　　“谁叫你给那个客人赔偿的？你是有病吗？你会不会做事啊！你是傻的吧！这么没用留在这里干什么？我真是一天都不想看到你！蠢货一个！”
　　刚走了两步，言雳就把邢焇拉回来隐到树后，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男人正在训斥另一个男人。
　　“那天那个经理沈华明？”
　　“嗯，那个员工叫马学才，那天第一个接待梁川的就是他。”邢焇道。
　　“他俩后面有个人。”言雳指了指不远处。
　　邢焇颔首：“嗯，那个运营经理张青松。”
　　“看见职场霸凌居然不出来说话还在看热闹？这什么上司啊！”
　　说着，沈华明出手打了马学才的头一下。
　　“我去！”言雳向外走了出去，“诶，你们够了啊！上司了不起啊！”
　　三个人同时回头，沈华明和张青松脸色一变，立刻收了手。
　　马学才脸上登时一红，端着饭盒匆匆走了。
　　邢焇拉住言雳：“行了，人走了。吃饭。”
　　“我最看不惯这种人了。他敢再打一下我铁定上去还他一拳。”
　　邢焇递给他一张纸巾：“你刚才看见那个张青松走路没有？”
　　言雳大步一顿，转过头来定住：“咦？好像是……”
　　他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张青松的时候，就觉得他走路有些跛。
　　邢焇指指自己的右腿：“他的右脚应该是假肢。”
　　“真的？”言雳惊讶道。
　　“真的。”邢焇颔首：“我刚才注意看了，他的左右脚踝粗细有很大差距。”
　　言雳不可置信：“刚才我们离他们那么远，你是千里眼吗？”
　　邢焇一笑，大度地拍了拍言雳的肩：“我是，你再不走，你头顶上那只低空飞行的麻雀马上就要拉屎了。”
　　“我靠！”言雳下意识地一遮脑门，随即反应过来，“你小子敢骗我？！”
　　“怎么？”邢焇一边走一边笑，“在这里强吻我？”
　　言雳把他后领一拉拽进怀里：“晚上回家跟你算账。”
　　启靓家在一个老式棚户区，走进弄堂里，到处都翻涌着马桶的臭气。
　　言雳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一时间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言少爷打开手机照明，跌跌撞撞：“我在想一个问题。”
　　邢焇紧随其后：“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怎么舍得去买彩虹乐园600块一张的门票？”
　　言雳脚步一停，回过头来摸了一把邢焇的头：“你真不愧是我老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邢焇戳他后背：“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
　　言雳呼地转身：“怎么样？不给我亲还是不给我抱？还是……”
　　邢焇朝他小腿踹了一脚：“快走！一天到晚不说荤话会死啊！”
　　言雳被他踹得后退一步，又好气又好笑：“这就算荤话了？你知道什么是荤话吗？邢教授，我真说荤话我怕你脸红啊！”
　　邢焇眼睛一瞪，立时在地上磨了磨鞋底。
　　言雳向后一步，谨慎抬手：“行！不说！什么也不说！你别动手！我打不过你！”
　　启靓家门口和其他家棚户区的居民一样，堆满了用完没用完的煤球，看上脏乱不堪的大门只是虚虚的掩着，这样的地方，没有小偷会来光顾。
　　邢焇上前敲门，屋子很小，马上就有一个女人来开了门。
　　“你们找谁？”女人看见邢焇愣了一下，随即身后跟来了一个男人。
　　“我们是警察，你们是……”
　　“滚出去！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女人身后的男人冲出来，啪的关上了门。
　　言雳上前直接把门推开，带着邢焇走了进去。
　　“我们找启靓。”
　　男人正是启靓的父亲启天，一听到启靓的名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们找我儿子干什么？”
　　言雳没回答他：“启靓在吗？”
　　两人已经留意到，此时一旁的陈霞默默地转过了身。
　　“启靓到底在哪里？”邢焇走过去站在陈霞身边。
　　“我儿子去亲戚家玩了，你们想怎么样啊？”启天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
　　邢焇看了启天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摆在桌上。
　　照片上是案发现场的一片血迹。
　　邢焇：“如果你们说的是实话，那这张照片上的场景你们不用理会。但如果不是，你们仔细看一下这张照片，这可能就是你们儿子的现状。”
　　陈霞捂着嘴，盯着照片忽然崩溃地大哭起来。
　　启天抱着头，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你们给我滚出去！”
　　两人还是被赶了出来。言雳气急败坏地走在前面：“这一对父母肯定有问题！”
　　邢焇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从口袋摸出什么放进了一个证物袋里，言雳看清楚了，是几根头发。
　　“还是你小子狡猾。”言雳笑。
　　邢焇把证物袋封口：“总不能白来。”
　　“叮呤呤~”言雳的手机跳了起来。
　　“喂~”
　　言雳接起电话，郑鹏宇的声音跳了出来。
　　“头儿，那个骨灰盒的情况查到了。是个五岁的小女孩，名字叫启雯。父母在本地打工，父亲叫启天，母亲叫陈霞。小女孩是不久前溺水死亡的。她还有个哥哥，叫……”
　　言雳转过头，看见身后的邢焇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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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言少爷你把媳妇儿惹急了媳妇儿真挠你！><
　　[锁]



第81章

　　冬天还没到，警局已经开了中央暖风。
　　一帮子大老爷们儿热得都挽起了袖子。
　　言雳把外套扔在椅背上，伸手解开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拎起衣领抖了抖。
　　阮贤瑜进屋来给他递资料，一眼瞥到他搭在椅背上的皮衣，拎起来看了看后颈的LOGO，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头儿，你这骚气很重啊~”
　　邢焇跟在后面进了屋，穿着一件米色的连帽卫衣坐在小沙发上喝牛奶。
　　言雳目光一转，定在他红润光泽的脸上，心里痒痒的，嘴唇微微抿了抿，感觉秋干气燥热得不行。
　　“报案人在哪里？”言雳强行移开目光，拧着眉问阮贤瑜。
　　阮贤瑜在两人之间来回一扫，心里默默念了句“好家伙！”，这感情就快要藏不住了呀，队长这眼神差不多就是要扑上去吃人了啊。
　　“那个……人带到审讯室去了。”阮副支队原地咳了一声，似乎自我壮了壮胆，压着嗓子往自家队长跟前凑了凑，“言队，扫黄的兄弟那边昨天查了一个搞成网的，拷了好几G的内存，你要不要……”
　　言雳眼睛一眯。
　　阮副支队立马后退三步，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行吧！人在一号审讯室坐着呢，我跟你去？”
　　言雳拍拍他的肩：“你整理内存吧，我跟邢教授去。”
　　审讯室里灯光打得很足，邢焇揉了揉眼睛，跟在言雳身后。
　　长长的审讯桌后坐了一男一女，言雳一看就哼了一声。
　　“启先生，这么快就见面了。”
　　“警官警官，我的儿子被绑架了。求你救救他吧！”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扑向言雳，眼睛都哭肿的憔悴模样，正是启靓的母亲陈霞。
　　邢焇一步跨到言雳身前，伸手挡住扑过来的陈霞，声音淡淡道：“坐下说。”
　　陈霞身子一晃，跌跌撞撞地摔回原来的位置上。
　　言雳拉开椅子坐下，邢焇靠在一边的墙上抱着双臂，头顶苍白没有温度的审讯灯照射下来，映得他整张脸更如冰山般冷漠。
　　言雳从他稍有血色的唇角移开目光，把手中的笔录本甩在桌上：“说吧，怎么回事？”
　　陈霞捂着前额，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一个男的给我们打电话，说他绑架了我们儿子，问我们要467万，不然就要撕票。”
　　“啪！”一旁的男人拍了一下桌子，“那是电信诈骗！我们儿子不会有事！跟你说了不要相信！非要来报什么警！”
　　言雳把目光移向启天：“你不担心？”
　　男人皱了皱眉：“担心什么？孩子还在亲戚家里呢！是她大惊小怪！”
　　“你给亲戚家打过电话确认吗？”
　　“穷乡僻壤哪里来电话？”启天一脸的不耐。
　　言雳低头看着暗黄色的桌面：“你们去游乐园那天，报失了孩子？”
　　“我们走散了一会儿，后来孩子自己回家了，第二天就送去乡下了。”
　　言雳眉头一挑：“你确定你儿子真的回过家？”
　　暗黄色的桌面上满是划痕，记录着每一个不肯交代实情的嫌疑犯每一个抓狂的瞬间。
　　言雳从笔录本里抽出了两张拍立得扔在桌上：“你们报失孩子的第二天，也就是你说送孩子去乡下的那一天，在彩虹乐园的一间女厕所的隔间里，我们发现了你儿子启靓的血迹。根据血迹的范围显示，你儿子很可能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如果当晚他回过家，那么你将成为第一嫌疑人。”
　　“不！！！不会这样的！儿子啊~~~~儿子啊~~~~”
　　陈霞只是个普通的劳动妇女，看到照片的瞬间立刻就崩溃了。
　　启天拧着眉，低头不语半晌，才慢慢低声道：“他不会有事。他不会有事的。”
　　言雳向后靠坐在椅背上：“为什么这么确定？”
　　启天沉默着，烦躁地捂住了头。
　　刑侦队长冷冰冰的声音传出来：“你这么确定启靓没事，除非你就是绑匪！”
　　启天拍案而起：“我不是！我不是！”
　　暗黄的桌面被拳头砸得一声巨响，启天跌趴在桌上，肩膀开始上下起伏。
　　言雳观察着他的反应，语气放缓：“不管发生什么事，启靓只是一个孩子，他现在很危险，就算你不要他了，你也不想他就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男人伏在案上的身体开始抽搐，低沉的哭声从两臂间溢出来。
　　……
　　言雳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手上拿着笔录本在另一个掌心拍了拍：“启天说实话了，启靓是他卖给人贩子的。”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刚刚关上审讯室大门的邢焇面色冷了下来。
　　因为家庭困难，启靓的父亲启天决定瞒着妻子陈霞把启靓卖了，但心里其实也舍不得。
　　启靓一直想去彩虹乐园玩，于是启天咬咬牙，跟孩子的妈说自己最近赚了钱，就带启靓去乐园玩，其实已经暗中联系了买家，会在乐园里把孩子交给他们。
　　根据启天的交代，暗网上花钱买启靓的人应该是个有组织的传销集团，说不会对启靓怎么样，相反还会带他去做生意，启天觉得启靓跟着这些人走也许比跟着自己更有前途。10岁的孩子已经懂事，卖不出大价钱，所以这个人的说法让他觉得可以接受，毕竟他也不想启靓送命。
　　女警郑柯从办公桌后探出头来：“头儿，启雯的事查到了，医院说是白血病，他父母没钱医治，就……”
　　邢焇捏紧的手心松了松，言雳察觉到他细小的情绪变化，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不幸中的万幸，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起的杀心。”
　　根据陈霞的交代，他们并没有把启雯的骨灰带到彩虹乐园去，但是启靓那天确实背了一个大包。
　　根据殡仪馆的信息查询，确实是一个孩子把启雯的骨灰盒拿走了。由于这个孩子非常小，所以工作人员对他非常有印象，他自称是小女孩的哥哥。
　　“所以启靓是想带妹妹一起去彩虹乐园玩？”郑柯话里带着忧伤。
　　“应该是。”邢焇点点头，“他甚至可能知道……”
　　“他可能一早就知道，他的父母要卖了他。”言雳揉了揉额角。
　　在场的警察都唏嘘不已，一个一直生活在贫困环境里的孩子，终于有一天盼到了去彩虹乐园玩的机会，却不敢去想，这一天就是他离开父母迈进深渊的开始。
　　如果买走启靓的人是个传销集团，那为什么又会收到敲诈勒索的电话？
　　根据启天交代，孩子“丢失”当天，他们在VIP室等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出去佯装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回来告诉妻子和工作人员孩子已经自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