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里的炮灰作精不干了——by裴川野

　　林见星神色微动，像是复述一样，重复道：“环球娱乐……？”
　　梁颂年的公司哎。
　　难道是他给自己开了个后门来的？
　　但是……为什么梁颂年不和自己说呢？
　　不过，李导在他的认知中，也不是那种为了一点机遇而阿谀奉承的人。
　　这样的认识让林见星更加混乱了。
　　这是在干什么啊？
　　还没等他和卢斯交流探讨一下整件事情的原委，就感觉到周遭忽然涌起一阵嘈杂。
　　连绵不断的“梁总”声传来，无一例外的，都是问好声。
　　林见星似有所感，侧身回眸，目光落在披风带雨的那个高大身影上。
　　梁颂年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长风衣，下衣摆在风声中飘舞着，如同追逐着他身形的蝴蝶。
　　李导也注意到这样的骚动，认出了他们剧组目前最大的投资商，也微微迎了上去，主动道：“梁总？哎，您怎么来了？”
　　梁颂年却没有看他，而是借着他的机会，目光越过重重人群，落在了人群身后的林见星身上。
　　他掀起薄唇，嗓音淡淡的，裹挟着一点儿听不太出来的笑意：“今天有空，来探探班。”
　　“顺便找人。”


第46章 Planet（46）
　　*
　　梁颂年……？他怎么在这里啊？
　　他居然知道自己在这里吗！
　　林见星心中冒起了一万个问号, 现在只想装作自己和他不认识的样子。
　　他刚要低下头去，别开眼神，却见梁颂年先他一步挪开目光, 望向了李导：“李导，先让他们自己准备吧，不用因为我而耽误了一整个剧组的进度。”
　　李导自然同意, 请副导演帮忙疏散了人群，低低点头：“梁总说的是。这一次，咱们剧组能够扩资招入更多的演员，演绎出更多的题材可能, 还是多亏了梁总。”
　　他寒暄了几句，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到原地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林见星身上，眼睛一亮：“来来来，见星，快过来。这是环球娱乐的梁总, 你应该见过的——梁总，这是我在咱们剧组最看好的小孩, 他表演的很有张力啊, 这一次终于请到了。都是一个公司的，不知道梁总有没有眼熟过他？”
　　林见星：“……”速度八十迈，心情是日拟马嗨。
　　他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还要辛苦的假装不认识梁颂年的模样，乖乖巧巧的按照导演的指示，冲着梁颂年点了点他：“梁总好, 我叫林见星。”
　　这一次, 林见星很清楚地在梁颂年的眼睛里看出了隐藏得不深的一丝笑意。
　　这人居然在憋笑。
　　真的有这么好笑吗！
　　他不相信！
　　林见星感觉自己笑得更假了。
　　梁颂年也不想为难他, 点了点他，明明是常见的一句正常评价，在林见星耳朵里听来却如此微妙：“确实，看得出来，这个小孩很有张力。”
　　林见星面上风平浪静，甚至还要摆出一副“是是是您说的对”的折服神色，心中波涛汹涌，险些破功，想要把面前这个疑似在背地里嘲笑着自己的家伙教训一顿，领子给要给他揪起来摇晃摇晃——
　　什么人啊！居然敢这样搞！
　　讨厌！
　　梁颂年眼中笑意变得更深了一些，转换了话题：对着李导道：“您选角的眼光向来很高。”
　　李导乐呵呵的笑了一声，顺理成章地转变了话题。
　　林见星得以脱身，松了口气，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又被李导叫住：“见星，你等等，我和你说一下你今天晚上那场戏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由副导演负责的，你现在可以和他熟悉对接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好好沟通，或者请你助理来找我也行的。”
　　其实，是谁来导演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都是差不多的，林见星顺从地点了点头，随即扭身离开。
　　在他身旁目睹了正常暗地里的交锋的卢斯瞠目结舌，看见林见星离开了，这才小跑着跟上去，拍了拍胸脯，小声道：“小星，吓死我了！梁总怎么突然来了，你的信息发出去了？”
　　林见星叹了口气，微微摇头：“没有啊，要是我给他发了也不会有这么快吧。”
　　他们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林见星的声音才大了些，带着浓厚的疑惑：“卢斯，你说，这部剧是梁颂年投的，那我这个剧本是不是他帮我砸钱拿下来的啊？”
　　卢斯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这才嗫嚅道：“……这个啊，还真不好说。”
　　也许是察觉到了林见星瞬间低落下来的气场，卢斯又拍了拍脑袋，眨眼道：“小星，不对啊，你这样想，要是梁总知道的话，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了呢。况且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李导的剧组向来不养闲人，要是你是梁总亲自砸钱砸进去的，刚才李导肯定不会那么热情的接待你。”
　　卢斯的声音带着很笃定的声调，几乎要说服林见星了。
　　林见星沉默了一下，张了张口：“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尖锐的男声给打断：“那个就是林见星吧？怎么穿得那么土土的，全身上下一件高定也没有啊，穿得像个乡下人，真是看起来就不想让人靠近呢。”
　　林见星：“……”
　　这是哪里的狗在叫。
　　他顿时抛弃了刚刚纠结了好一会儿的事情，投身于新一轮的战斗之中去了。
　　林见星抬起眼，很精确地落到了在自己左前方坐着的男明星。
　　他长得很俏丽，身上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宽松戏服，似乎还套着绢纱，似男非男，雌雄莫辨的。
　　简而言之，很母。
　　此刻，这人正用一种挑剔刻薄的目光打量着他，目光带着浓重的不善，似乎下一秒钟就要捏起鼻子来。
　　也许他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已经被正主听见，那张小嘴还在喋喋不休的开开合合：“……他这么晚进组，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带资进组啊……说不定他背后站着多少个金主呢……”
　　林见星站定在原地，神色淡淡的，眉目间都带着不可侵犯的凛然与傲气，嗓音却是温温柔柔的，听起来很是悦耳：“嗨。你们好啊。”
　　他们已经听见林见星的声音，那个男人和助理一起回过头来，神色不可避免地带上一丝惊惶：“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见星微笑：“刚来的，希望现在给你们俩上坟不算太晚。”
　　李思明明显被这番话冒犯到了，他一个流量小白花，怎么甘心被这种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山鸡折辱！
　　他站了起来，小指翘成兰花指，声音也颤颤巍巍的：“你你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林见星很无奈的耸了耸肩，明显对自己刚刚那番话的攻击力没有很明显的认知，声音还是很平静：“那你们刚刚在狗叫什么？怎么的，想挖我背后金主啊？不然为什么讨论的这么详细，你床上没人，所以嫉妒了？”
　　李思明：“！！！”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真是！欺人太甚了！你等着，我要让你好看！”
　　林见星冷笑了一声，上一个说要让他好看的，已经被他骗得裤衩子都不剩了。
　　卢斯还是想着要息事宁人的，力道轻轻的拉了拉林见星的袖子，有些担心地说：“小星……要不算了吧，这个人背景挺深的，我怕你……”
　　林见星摊了摊手：“是狗先咬我的。”
　　他看着卢斯，很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虽然不可能去咬狗，但是我可以用棒子打狗啊。”
　　卢斯想到了现在林见星是什么身份，默默的后退闭麦了。
　　……这个小祖宗，谁惹到他了真是倒霉。
　　另一杯，李思明就像个幼稚园儿童，吵不赢就选择申请外援，哭叫着打通了一则电话：“小舅！咱们组新进了个男二，不知道哪里来的山鸡，一直用言语侮辱我！你来帮我出出气，好不好嘛！”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而言之，结果是很让李思明满意的。
　　他见李思明连连点头，刚才还哭丧着的脸涌上一种很神奇的欢欣神色。
　　电话挂断后，李思明才转过头，恢复成了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就等着吧！林见星，我已经记住你了！我管你背后靠的是什么样的人，你可就等着吧！”
　　林见星摊了摊手：“随时奉陪。”
　　他说完，就懒得再和这人说话了，径直走到了标注着自己名字的小棚子里，开始做一镜前的准备。
　　在这个古代剧本中，林见星饰演的是一名神秘侠客。在故事中，这个侠客出现的场次很少，但是难度都很大，不仅有威亚戏，还有入水和雨中场次，这要求演员投入程度极高。
　　林见星没什么把握把这个角色演得很好，但是李导一直说他是最适合这个角色的人，至于演成什么样子，那就不是他主观能够决定的了。
　　他叹了口气，换好了戏服。
　　这是林见星第一次穿古装，游侠的衣服是暗黑色的连襟长条袍衫，一条深绛色腰带将将束起腰身，将原本就纤细的腰平添一抹劲瘦之感。
　　他本就是浓颜系的长相，此刻，眉粉和大地色的眼影色系加重了眉眼的存在感，那双眼睛经过润湿，在昏暗的场棚之中亮得惊人。
　　所过之处，所有人的目光都将聚焦在他身上，再也无法轻易挪开。
　　他走动时，宽松的下衣摆轻轻地翻动着，如同大海上的一面风帆，整个人就如同春风中的一杆翠竹，鲜活而有生命力。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时，卢斯惊叹道：“小星，这身衣服也太适合你了！”
　　林见星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笑了笑：“应该也就还好吧。”
　　卢斯沉默了一瞬：“那我是不是该埋进土里了。”
　　两人笑笑闹闹一会儿，副导演那边终于传来了声响：“演员都就位了！我们马上开机了！”
　　卢斯提醒他：“咱们走吧，小星，今天是一场泡水戏应该不会拍很久的。不过天气也有点不太好，你争取一次过。”
　　林见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点点头，应答道：“好。”
　　副导演不同于李导，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
　　不知道是否是第六感作祟，林见星总感觉这个男人不会特别好相处。
　　但他没有声张，刚要走过去的时候，袖子被卢斯轻轻扯了一下，他提醒道：“小星，你看那边。”
　　“梁总来了。”林见星随着卢斯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真，梁颂年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很远的位置。
　　他的心忽然乱了不少——
　　梁颂年怎么还不走啊？
　　难道还真的想等他下班一起回家？
　　这太荒谬了吧……
　　他有些稀里糊涂地走过去，按照常务人员的指示泡进了水里。
　　最近气温拔高了不少，不过，无论再怎么升温，这也是春天。
　　刺骨的冰水透过薄薄的衣服，渗透入里，把林见星的神志激得集中了些。
　　他微微摇头，听见了岸上的声音：“小星，你感觉还好吗？”
　　卢斯有些担忧的望着他：“要是不行，咱们先出来算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那个矮胖的副导演打断：“什么行不行的！都是演员，难道就他娇贵些？能拍就拍，不能拍就滚！”
　　卢斯显然没见过如此难办的副导演，张了张口，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林见星摇了摇头：“算了，我感觉还好。”
　　就是……在梁颂年面前挨骂有些丢人。
　　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卢斯来这里上班，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还站在岸上的李思明似乎看不得他好，捂嘴笑道：“哎呀，咱们副导演可是出了名的严，也不知道咱们小林后辈得拍多少次才能过这一条呢。”
　　卢斯抿了抿唇，刚想开口，副导演就打断道：“好了！现在都就位！三、二、一——Action!”
　　林见星之前看过剧本的，这个镜头他需要做出的技巧行动不多，只要从水中跃出，让镜头拍到自己出水的那一瞬间就好。
　　他努力的调整着神态、体态和面上细微的表情，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副导演还是不怎么满意，一次次的“卡”他。
　　林见星的身体已经被冷水浸透，现在觉出一点后知后觉的麻木来，倒不是特别疼。
　　因为重启太多次的缘故，眼睫被水润湿成一簇一簇的，纤细的睫毛尾端还挂着几颗泪珠。
　　长衫紧紧地贴在他的肌肤上，勾勒出一抹消瘦薄弱的身形来。
　　像是风一吹，他就要向后倒去，显得脆弱至极。
　　副导演就是李思明的小舅，本来就对组里新安插进来一个演员挺不满的，再加上刚刚李思明还说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欺负了。
　　虽说林见星的镜头就只有短短两三个，但是要捉弄他，还是很有办法的。
　　他一直卡了又重启，重启了又喊“卡”，直到足足十几遍之后，他才点了点头，放过了林见星：“过！”
　　拍摄组经过他的指令，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机器。
　　副导演看见他仍旧泡在水中，像是傻了一样，顿觉满意，意有所指的威胁道：“很好，能够一次做好的事情，非要别人动手才能学乖吗？”
　　镜头外，卢斯早就下了水潭，把泡了好一会儿的林见星拉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泡过水之后，卢斯总感觉林见星苍白透明了许多。
　　像是一滩雪，风一吹，就会在原地温柔的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