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蛇妖竟痴恋于我——by明月栖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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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潜火兵见颜子俊惨白着脸,立在墙根处发呆了半晌,不免上前劝说道:“你也莫要伤心了,我们已是尽力,要不是方才头儿命我们将下风口的那处房子拆了,这大火指不定能把整条巷子都烧完呢!”
颜子俊见与他说话之人年岁与他相仿,方才为了救火,头上、脸上连带着身上穿的衣服,都被大火熏的黢黑,便是身上披挂的毛毡,也被大火燎了个大窟窿。
他心中惨痛,却仍对那小哥揖了一礼,“有劳军爷了!”
那小兵回道:“保帅舍车,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只要人没事儿就是万幸,你的那些家当,只能日后再慢慢积攒了。”
颜子俊点头,又拱手对人家道了声谢。
待众人散去,颜子俊眼见辛苦经营的自家小院化成了一片焦土,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当此时刻,又有好事街坊见此惨状,在一旁不住叹息,说他这房子是赁的,官府便是有补偿,也是补偿房主,他自己一文不名,也只能自认倒霉,便是去了县衙,也领不回一两银子。
颜子俊听完,任寒风吹在脸上,一颗心直往暗处沉了下去。
步璃的老父亲柴文靳这时候穿过了人堆儿,找见了颜子俊,老人家也不多言,直接就拉颜子俊往自家走去。
“大叔,你带我这是要上哪儿去啊?”颜子俊被他牵着袖子,逆着人流向外走着。
柴文靳急道:“俊哥儿,你这回是遭了难了,还不赶紧跟我上家去,这大冷天的,是准备露宿街头啊?”
步璃方才和颜子俊走散了,这会儿才从人群里钻出来找着他俩。
小姑娘也被浓烟熏了一身脏,头上梳的两把齐整的螺髻也在人堆里挤散了,她跟着前面的人一路淌了过来,才蹭到她父亲跟前。
她见颜子俊尚有推拒之意,忙替她父亲帮腔:“都这会儿了,你还犹豫什么?好歹上我家先换身干净衣裳,把眼前的坎儿过了,留着客气,日后再报答也不迟。”
这父女俩也不容颜子俊分说,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地拽着颜子俊的两条胳膊,将人架回了家。
柴家在附近的小街上有个沿街的铺面,他家祖上三代都是卖麻油的,后来柴文靳年岁大了,加之前些年妻子病逝,便不想干了,索性直接将铺子兑给了本家侄子,现在就靠收些租钱过活,他自己带着个未出嫁的女儿,日子虽然清贫了些,却也还算过的去。
现如今,父女俩将颜子俊迎进了家门,自然拿他当家里人对待。颜子俊心性单纯,并未往深里想,只是那柴文靳早知他聪慧能干,又长相斯文秀气,心里还是有些盘算的。
因一时无处投靠,颜子俊最终还是在柴家暂住了下来。
他感念这父女俩的恩德,故此这几日里,每日天不亮便起了床,将家里劈柴挑水、做饭洒扫等一干杂事都料理的明明白白,引的柴老汉在檐下看着,乐的捻着胡须,一个劲儿地点头。
到了第五日,步璃一早出了门,说是去外面买菜,不想她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提溜着菜篮子,跟做贼似的,溜回了家中。
她将家门栓好,靠着门板胡撸着胸口,正巧颜子俊刚将木柴劈好,正一摞摞地往墙根上码着,回首一见是她,忙一边干活,一边问道:“不是说今儿要去集上买鱼吗?怎么去了才这么一小会儿就回来了?”
步璃小步跑了过来,将颜子俊手里的斧子一把夺了,扔到地上,就将人拉进了屋里。
颜子俊见她进门后就一直神神秘秘的,遂不解道:“我活儿还没干完呢,你拉我进来做什么?”
步璃将他的胳膊一甩,急道:“我的傻哥哥,都这会儿了还干活呢?外面出大事了,你还不知道呢!”
颜子俊忙问:“太平年月,能出什么事儿?”
“有人把你告啦?”
“啊?”
“哎呀,可不兴骗你!方才我刚到集上,就见告示墙那儿围了好些人,我凑过去一看,原是有人张榜,说你是偷盗了原主家的东西,才流落到了我们这里。我回来那会儿,那儿还围着好些人呢!”
“妹妹可是看错了?”
步璃刚在凳子上坐下,这一下又跳了起来。
“不能看错,那上面儿把你姓甚名谁,生辰八字,何处人氏都写得清清楚楚。对了,上头还有你的画像呢!那画师功夫不错,把那人物画的,和你本人确有八九分相似!”
颜子俊心头一凛,急忙又问:“既有人私下贴了告示,却为何不直接上告官府,遣衙差拿人?”
步璃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是没有告官,可这比告官也差不了多少啊?”
“妹妹此话何意?”
“那主家在告示上写的明白,说谁要是将你扭送了去,可得赏钱……”
“赏钱?多少赏钱?”
“黄金,一百两。”
颜子俊心下一惊,双膝一软,一下子就跌坐到了凳子上。
步璃见他如此,心里也慌了,她执着颜子俊双手,带着哭腔问道:“哥,我不信你是做坏事的人,但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快说句话啊!”
颜子俊已顾不上对步璃的慌乱有所回应,他此时头脑一片空白,只因他想起了褚九殷那日离去前对他说的话。
第 45 章
此时已至深秋,自子夜始,沙阳堡城内寒风呼啸,至黎明时分,西北风方停,只是漫天雾气腾腾,十步不见人影。
颜子俊在柴家住的,是西边的那间厢房,因外头风口处竖了道囤墙,这里与别处相比,风反倒小的多,偶尔有失了劲道的北风刮过,也只留下簌簌的呜咽之声。
西厢房内,被褥被齐整地叠放在床上,屋里只有一盏如豆的孤灯亮着。此时已近四更天,颜子俊仍和衣未眠,在桌前执笔写着书信。
少顷,他将笔搁至一旁,朝着纸上尚未洇干的墨迹吹了吹气,直到干了八九分,才将那张薄纸折好,塞进了信封。
他此时已是身无长物,待一切准备就绪,他穿好自己的那件半旧棉衣,又戴上老柴送与他的毡帽,起身就出了院门。
不是他想这样不辞而别,而是接连发生的事,不得不让颜子俊警醒,他做不到因为自己,去连累无辜的柴家父女。
颜子俊独自走入大雾,身处其中,混沌一片。常走的这条小巷,连邻家的房舍都不大看的清楚,到了街上,雾气就更大了,先是一缕缕飘过,再是一团团流去,使眼前的长街也变得模模糊糊,一片昏暗。
他在街上疾行了一阵,故意将头上的毡帽摘下,好让冷风吹凉他过热的头脑,最后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在太阳缓缓升起之时,向尚沉浸在晨雾里的城门口走去。
这沙阳堡显然已是呆不得了,颜子俊昨夜便已拿定了主意,想先去临近的通城躲避段时日。故今早城门一开,他便跟着一队商旅出了城。
颜子俊昨夜细细算过,加上未花出去的,还有老邓头给的工钱,自己手上还有几吊钱。他粗略数过后,便将这点子体己用麻布裹了,掖进了怀中藏好。
今时比不得往日,银钱虽少,也是救命的好东西,他可得小心保管好才是!
出城之后,颜子俊便一路向东,朝着通城方向行去。
此时又距出城之时过了两个时辰,他为了省钱,自是不舍得雇辆车子去的,这一路徒步走来,到了这会儿,已是又饥又渴。
眼前时近正午,雾气早已消散,颜子俊眼见就要拐到大路上去,恰好不远处有一小小茶摊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茶摊布置的十分简单,不过是置了两张小小方桌,几条长凳,长杆上挑着一张用粗布制成的茶幌,上头潦草地写了个“茶”字。
看摊子的是个老头,颜子俊看他身形高挑,却是极瘦,加之穿了身青灰色的旧棉衣,显得浑身更是不剩几两肉,两侧黧黑的面颊凹陷,但一对小眼睛却明亮的很。
颜子俊上前拱了拱手,道:“老人家,路上走的渴了,您可有茶水卖我一碗?”
老头正拿火钳子捅着炉子里的煤球儿,他抬头瞅了颜子俊一眼,回道:“有的,等我烧好了水,你先坐那吧。”
颜子俊点头,在小桌前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等火苗渐旺,热水不一会儿就烧好了,老人家拎着个大茶壶,往颜子俊眼前摆了个粗碗,举着开水往碗里倒去。
“都快晌午了,小哥儿可吃了饭没有?”
老人往碗里添着水,还时不时地往颜子俊脸上乜上一眼,险些沏的碗里的茶汤溢了出来。
“没呢,我是早晨出的城,到了这会儿确实饿了,老伯这里除了热茶,可还有茶果子卖我?”
老人尴尬笑道:“我这茶摊摆在郊外,往来皆是些做小买卖的,或是上山砍柴的樵子,哪里有小哥儿说的那些精细吃食……”
颜子俊见他这里简陋的很,确实没什么好吃的可卖,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又将碗里的茶往嘴里送了一口。
“我这里没有你说的那个,却还有些别的吃的。”
颜子俊此时已饿的前心贴后心,这茶水喝的再多也顶不了饱,一听有吃的东西,不觉眼睛骤然一亮。
“我儿子挑着担子去城里卖炊饼去了,看这日头,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我上路上去迎迎他,小哥儿若是耐的住性子等着,我回来卖几个炊饼给你。”
颜子俊忙起身道谢,又向老人询问了价钱。
老人只说是一文钱一个,又看他孤身在外,人生的单薄秀气,连带这碗茶水,也不算价钱了,只管解他口渴便是。
见这荒山野岭,也能遇见这等好人家,颜子俊心中温暖,对着老人又是连连道谢。
“那成了,哥儿暂且在这里等候,我这就去看看他人回来了没有?”
老人说完,便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朝着远处小路上行去。
颜子俊既捧着热茶,便不急着上路,他往碗里又添了些水,就规规矩矩地在小摊前坐等老人家回来。
约么过了三刻,颜子俊正折腕拄着太阳穴昏昏欲睡,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吓的他当场就打了个激灵。
“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颜子俊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眼见身后有一小眼睛的粗糙汉子,正用粗麻绳像捆粽子似的,将他摁着绑了个结实,颜子俊不解其意,连声问道:“这是做什么?我怎么你们了,你们莫非是要抢钱不成?”
那瘦的跟鱼鹰似的老头,就站在颜子俊跟前,他见人被扎的结结实实的,便以为到手的鸭子是怎么也飞不得了,一高兴,连拐杖也甩到了一边,连着嘎嘎笑了三声。
“你个刁奴还不知道呢吧?城里一早就张了榜了,人家张大户愿出一百两金子抓你回去,啧啧,一百两啊!金子!你是干什么伤天害理事了?咋那么值钱?”
老人虽瘦,他儿子却不瘦,相反还壮实的很。他捆颜子俊的手法,跟捆牲口的一样,那叫一个扎实牢靠,任凭颜子俊扭断了手,也是挣不松半点。
“跟他废话些什么?”那老头小眼睛一阵滴溜溜得乱转,“老天爷保佑,给咱爷俩儿从天上掉了个这么大的金元宝,这真是天降的福气啊!”
他干枯的跟鸡爪子似的手劲力十足,在他儿子背上猛拍了一把,又道:“还不赶紧给他塞车上去,咱这就上张老爷家领赏钱去!”
他儿子一迭地点头,黝黑的脸上一直憨笑着,他把颜子俊提溜起来,一把就给扔到了放杂物的牛车上。
“得嘞,咱这就去!”
壮汉将手中长鞭挥的“啪啪”作响,一个劲儿的直往牛身上赶去,老牛吃痛,却也是年岁大了,只“哞哞”叫了两声,还是托着老迈的步伐,拉着那辆吱吱嘎嘎的破车,向着城里走去。
一进沙阳堡,这父子俩按着告示上所述的地址一路寻了过去,只是到了地方,才知现实与想象的不同。
那张大善人的家门口,已经被押解“颜子俊”归案的人堵了个水泄不通。
“啊,爹,这是咋了?这些人连推带搡地抓人过来,都是干啥的?”
“都是来领赏的。”排在前头的人回首,向他解释道,“就是不知哪个才是张家要找的人?”
那鱼鹰似的瘦老头反问道:“他们张家要抓的逃奴一共几个?”
那人又道:“还能几个,就一个!这要是再多抓几个,就更热闹了,一个就值黄金百两,再多几个还了得?也不知这张老爷是什么来头?”
这几人一边儿排队,一边儿胡吹乱侃,方才一席话,却还是让颜子俊听到了耳朵里。
张老爷,什么张老爷?
若说他能得罪的,也只褚九殷一个,哪里来的这么号人?
就是脑筋糊涂,仅凭着直觉,颜子俊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在这沙阳堡呆的时日不短,从未听说过城中有什么张姓人家这样财大气粗,为着一个逃奴,肯费这样大的力气,明摆的就是内有隐情。
只是主家不曾报官,只张榜悬赏,全当私事处理,寻常百姓又只重眼前利益,为着这百两黄金,哪里还管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颜子俊口中被塞的严实,支吾着发不出个完整声调,但他心里明白的很,整件事明摆着就是冲他来的!
自知灾祸临头,却难逃脱,颜子俊索性将眼一闭,想着他们待会儿将他扭送进去也好,他也好见识见识,这张大善人倒是个什么嘴脸!
他正想着,不想那对儿缺德父子不知听谁说了句什么,突然哀叫了一嗓子,那干巴老头走上前来,直拿指头笔着颜子俊的脸,一个劲儿的骂“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