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蛇妖竟痴恋于我——by明月栖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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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九殷却似喜似悲,将手抚在他发顶上,若有所思道:“真是你命好,才有我这样的哥哥吗?”
阿越素来迟钝的很,可看他两人今日这般情态,再看褚九殷望着他家小主人的眼神里满是缱绻柔情,他就是再傻也明白了过来。
第 92 章
出了正月,颜子俊便要启程赴任。
想着大哥伤势未愈,颜子俊不敢让他太过劳累,一行人每日只行个七八十里便要歇下,如此过了个把月,才到了河南境内。
此时已是二月底,北地回春,风中已带暖意,人只要站在太阳地儿里,就不大觉得出冷来,颜子俊善心大发,终于同意了褚九殷与他们一道儿骑马,如此加快行程,终于在二月底进了汴京城。
三人一入城内,先找了间客栈寄存行李,将一众随从打发后,颜子俊便去了吏部递交了公文,等将一干任职的手续办好,才由一裴姓员外郎领着,往开封府赴任去了。
自上任府尹被贬,这一职位就一直空缺,好容易来了位少尹,暂理其间事务的官员可是乐的解脱,一见颜子俊前来接洽,忙不迭地就把手头差事交了出去,等颜子俊接了官印,又清点了一应文书,便告辞离去。
此时,有都头主簿领一众衙差在大堂齐聚,与新任少尹见过后,颜子俊就命人散了,又向领头二人将府中情形问了个大概,道了辛苦后也将他俩遣了下去。
待回去内堂,身边只剩褚九殷一人时,颜子俊才诉起了委屈:“方才大哥也看见了,这些代管的官员都是不管事的,这才半年不到,就攒了这些案子,只盼朝廷赶紧给新任府尹定了,否则还真得给咱们忙的够呛。”
褚九殷笑道:“如此要职,朝廷早晚会有任命,只是这正主不来,你这副职总得顶的上去。可无论政务再忙,也需张弛有度,若你还像从前那样不肯顾惜身体,可莫要怪大哥罚你。”
颜子俊满不在乎:“大哥说说而已,你才不舍得罚我。”
褚九殷佯怒:“在我面前,总装的皮猴儿一般,偏还打不得,骂不得。我就是不罚你,押你去吃饭睡觉,总还是能做到的。”
他甫一说完,二人随即相视而笑。
当晚,阿越便将行李暂搬入府衙后堂,三人收拾妥当后,颜子俊便算是走马上任了。
如此这般过了数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到了六月,汴京城内酷热难耐,太阳热辣辣地笼住了全城,任热浪炙烤着每一道街巷。
从夜里吸走的凉意,到了白天,又换成了热气吐了出来,实在是热的人喘不上气。
好在颜子俊近来将日常公事处理的尚算趁手,兼有褚九殷在一旁参谋周全,稍难办的案子也让他应付了下来。
这日,天气仍热的很,颜子俊在大堂上刚将几件讼事办完,本想退去后堂休息,就听府衙之外又有人敲起了鸣冤鼓,颜子俊无法,只得将人传召近来。
不多时,就有一老者跪在堂前痛哭流涕,颜子俊悯他年老,怕他激动之下热晕过去,忙向他劝道:“老人家先别伤心,你有何冤情,且慢慢说来。”
老人见颜子俊虽居次座,却是个主事的,当即哭喊着向前跪爬了几步,将头狠狠磕在青石地面上。
颜子俊忙命左右将他拉起,等老人家再抬头时,额上已磕的满是鲜血。
“大人可得为小民做主啊!”一声惨泣,令人不忍卒听。
颜子俊看他一身半旧衣衫被汗水打的湿透,又是这样大的年纪,免不得又多安慰了他几句。老人心里感激,断断续续地将冤屈诉说了出来。
“小老儿姓冯,是南马巷子林家的管家。我家老主人三代单传,到了这一代,只剩了这么一个哥儿。偏他父亲在时,将家败了个差不离,到了后来,就我和几个老仆守着小主人,靠家中一点薄产度日。”
“到如今,我家公子大了,想起终身未有所托,便求了族中亲眷给他说媒。我家虽然败落,但小主人却不肯将终身大事随意将就,挑了几家姑娘,都没有相中。直到今年上元节,小主人上街上看灯,偶遇了一位柳姓女子,这才动了心,回来就与我商议,说要娶这家姑娘过来做新妇。我以为是好事,就托人去打听,知道了这家姑娘确实品貌端庄,与我家门第也算般配,思来想去,也没什么不可的,寻了时机,就托媒人去柳家提了亲。”
颜子俊面色凝重,开口问道:“男婚女嫁,又是良缘,你这样委屈,是有何人坏了你家公子姻缘吗?”
“岂止是坏了我家公子姻缘,我家哥儿的命都赔在这上边儿了!”老人说着,又开始哽咽起来,“我们只道是桩好姻缘,却不知宗正卿陈克家,陈大人的长公子一早就看上了这家姑娘,说什么也要纳这女孩子为妾,可那时我两家已将婚事定了啊!陈大公子得知此事,仍不依不饶,带着家奴就上我家打砸,小主人气不过,就与他们打了起来。”
“颜大人,我家公子是个读书人,哪里打的过他们?那歹人瞅准我家家道中落,人丁又单薄,料定了我们好欺负,就唆使那群狗奴才就将我家公子一顿痛打。可怜林哥儿打小身子骨不好,再被他们这样糟蹋,直接就大病了一场。直到了前日,终于熬不下去……可怜我家公子才过二十就早早夭亡了!我们几个老仆上陈家理论,被他家一顿乱棍打了出来,临了他家大管家出来,往地上扔了十两银子就说要私了。他还说我家没人了,识相的就捡了银子走人,否则再给我们几个老家伙打死,也只算我们命贱!”
老人说到这里,突然放声大哭:“颜大人,那天杀的竟想要十两银子买我家哥儿一条命,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啊?林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就是万两黄金,我们也不稀得要!我一黄土埋到脖颈儿上的人,还有什么怕的?就是死了,也要让那狗仗人势的东西给我家小主人偿命!”
哭了好一会儿,老人家才想起将一干讼状物证呈上,颜子俊看后,又道:“当日你家公子被打,可有人看见?”
老人忙道:“有!陈家人当日寻衅,街坊里有好几个过来拦架的,我家公子被殴打吐血,还是对门老曹家的大儿子帮忙找的大夫,这些人都可为人证。”
颜子俊点头,向身后阿越吩咐:“你带两人往林家走一趟,带他说着这些人过来录下口供。”
阿越领命去后,他又向冯老汉安慰道:“老人家且放心,本官稍后会派人往陈府问询,若你家真有冤屈,开封府自会为你们讨还公道!”
老人家听他如此说话,含泪叩首后就回去了。
用过午饭,阿越果将一众人证带到,主簿将录好的口供呈了上来,颜子俊又向林家的几位老邻居逐一问话,一番比对,果真与冯老爹所言不差。
他心里有了打算,就想让阿越再带几人往陈府去上一趟,不料话未出口,他身旁的宋师爷先在他身后干咳了几声,颜子俊察觉有异,忙将众人屏退,只留他一人说话。
老宋为人谨慎,也不将其中道理与颜子俊过多理论,只将袖中一本小册子奉上,说此物只在京师各级官员中流通,其中内容,只等颜子俊看后便可知晓。
颜子俊将小册子接过,只粗略翻了几眼,当即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就是在京师官场上流行的“护官符”。
汴京城内,各级官员在师生同学、亲属裙带上关系,全在这小本子里记的一清二楚。
难怪那姓陈的如此嚣张,天子脚下也敢纵容家仆将人殴打致死,原来人家和靖远侯有亲,背后靠的,就是梁姓的外戚势力。
颜子俊将那一页又仔细看了一遍,看册子上将各级官员的姓名、官职、籍贯记的密密麻麻,个中关系的勾联的更是像蜘蛛网一样,直给他看的眼花缭乱。
这一下,使原本简单的案子变得复杂起来,颜子俊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将这案子先压了下来。
他连着思虑了几日,想此案证据确凿,若不给林家人交代实属说不过去,如此又是一夜未眠,到了第二日清晨,颜子俊早早起了,将文书整点完毕,让阿越带几名衙差跟着,套了车就往陈府上行去。
陈克家身为宗正卿,乃堂堂正四品京官,陈府便设在往来繁华的鼓楼街上,颜子俊到了门口,先给门房上递上了拜帖。
彼时,陈克家正在前厅会客,有管家进来禀报,说是开封府少尹颜子俊求见。
陈克家听到访者不过是名从六品的小官,此时又有贵客在前,他便不将此人放在心里,连管家手里的拜帖看也不看,便要人将颜子俊打发回去。
倒是坐于上首的靖远侯听说了此人姓名,又见拜帖上字迹圆平峭劲,兴起之下,让陈克家先将人召进门来。
靖远侯要见这人,陈克家也跟着变了口风:“你们这帮糊涂东西,还不快请颜大人进来。”
管家挨了骂,立即迎出门去,将颜子俊请去了前厅见面。
颜子俊由管家领着,穿堂过巷了好一阵才到了地方,等入得门内,只看迎面主位上坐着两名中年男子。
其一的陈克家他是认识的,只是另外一位,年约四旬,生的是俊眉修目,下颌蓄一把美髯,长相极为威武,兼着一身雪色散花锦,头束嵌金紫金冠,手中执了柄折叠纸玉骨扇,七分威严中又见三分风流,倒让人分不出是位武将还是位才子。
颜子俊不曾认识此人,还是陈克家见他面露生疏,为他二人互相引荐。
“下官开封府少尹颜子俊,见过靖远侯。”得知此人姓名,颜子俊紧忙向梁定安施下礼去。
梁定安将折扇一阖,顺口说道:“颜大人请起。”
颜子俊应声起身,再抬首时,一双鹿眼清亮内敛,温润沉静,倒是惹得梁定安一怔。
此时夜幕将至,又有清风拂过,使颜子俊衣发随风浮动,又因他身量不足,着白衣更显秀雅,若不说岁数,还真像是刚及弱冠的纤秀少年。
两厢落座后,有仆人奉上茶点,陈克家先道:“子俊入夜前来,不知找我所为何事?”
颜子俊听他直言问询,也不再与他客套,直接将林家小主人身死之事与他道了出来。
“长公子纵容家仆将林公子殴打致死,此案依律,当由开封府查办。但兹事体大,下官不敢冒昧来大人府中拿人,只得先登门求见,还望大人容下官将长公子带回府衙问话。”
此言一出,陈克家立马黑脸,他虽未言语,但紧抿的唇线却暴露了他不悦的情绪,倒是梁定安只顾欣赏拜帖上的字迹,听他们说了半天,只是含笑不语。
第 93 章
陈克家虽抿唇不语,心里却早将那败家儿子骂了几百遍。
方才颜子俊所提之事,他其实是知道的。
因他大儿前些时候与他回禀过这回事,说是为了个小户女子与人斗狠,将人不慎打伤,最后让管家陪了十两银子才算了事。
他初时只当是些微末小事,根本不值一提,责备长子几句,便让他滚了出去。
不想这小子避重就轻,竟连他老子爹都敢蒙骗,出了人命官司也敢装成无事人,整日间仍招猫逗狗,东游西逛,如今事情闹大,还引颜子俊亲自上门索人,可叫他如何收场?!
好死不死,今日又有梁定安在场,他就是有心包庇,也不好在靖远侯面前张这个嘴。
因为这事,陈克家虽觉丢脸,但他好歹混迹官场多年,临危不乱还是能做到的,略思索了片刻,便向颜子俊说道:“天子脚下,惹出了这样的事,实是我意料之外。到底是我治家不严,对底下人太过宽纵,养出了这些个坑主子的刁奴,竟敢哄我那小子做下这等恶事!我家大儿平日虽顽劣了些,但也是厚道仁善之人,这场祸事虽非他主使,但也与他纵容有关。颜大人,我愿出银百两,请您代我转交林家老仆,至于将我儿缉拿回府,我看,今日先免了吧?!”
颜子俊却道:“事关人命,林家人不肯要钱,只求公道。眼下人证物证俱在,还得请陈公子往开封府走上一趟才能定案,望大人因公废私,还是请陈公子出来一趟吧!”
他语调虽轻,出言却有理有据,并不对陈克家过于冒犯,陈克家虽恨他要死,却也说不得什么。
若依常理,他只要将儿子交与颜子俊带回便是,他身为人父,就是想包庇亲子,也得是私下里托人使钱,求颜子俊网开一面。
偏这陈克家是个护犊子,又极爱脸面的,他并不想卖这六品小官面子,只想借口拖延,等将梁定安送走,他再与颜子俊推诿扯皮,总之不让他得逞就是。
颜子俊看他半天不为所动,又找出百般借口替自己儿子开罪,心里也将他的盘算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人既为靖远侯股肱,那他就不妨来个借力打力,借这位侯爷之手逼他就范!
拿定了主意,颜子俊又俯首说道:“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若我不能将大公子带走,等事情传扬了出去,恐会令陈大人落得个治家不严,包庇亲子的恶名,如此不仅有损陈大人官声,还会连累侯爷清誉。开封府乃京畿要地,您家大公子可是唤侯爷亲舅的,万目睽睽,若叫有心人借此攻讦侯爷,再使言官往官家面前参上一本,到那时岂不麻烦?”
“你……”
陈克家脸上黑的更狠,却对颜子俊一番说辞指摘不得,气得他险将一口气喘不上来。
当此时刻,梁定安骤然起身,摇扇笑道:“子俊说的不错,这事是陈大人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