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by丧心病狂的瓜皮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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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秘书身子没动,只用眼神往那边凝重地瞟了一眼,示意着谢朗。
“嗯。”谢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可就在他已经要进门之前,却忽然又顿住了脚步,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低下头专心地看起了微信消息。
张秘书本来有些惊讶,可在看到谢朗用手机打字回复时面孔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柔和神情,就已经大概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也就不再催促了。
江也:晚上我要回家一趟,和大哥还有我妈一起吃火锅。QAQ,本来想饿一饿,等你回来再出去吃的。
谢朗看着那个QAQ,仿佛看到了有点委屈地看着他、嘟嘟囔囔抱怨着的小也,他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谢朗:那少吃一点。
他回复了一条,想了想,又忍不住多发了一条:等我回去,我们再去吃点别的。
等全部回完之后,谢朗才重新抬起头来,对着一旁等着的张秘书点了点头:“走吧。”
……
谢家的别墅在黑暗时和在开灯时,看起来是截然不同的。
此时此刻整个大厅都灯火通明,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高悬于头顶,将那些谢朗不喜欢的红木家具都照耀得罩着一层华贵的光芒,音箱里播放着交响乐,声音沉厚悦耳。
大厅正中央的红砖壁炉里面烧着木柴,噼噼啪啪的火星迸射出来。
那一秒,谢朗情不自禁又想起了他刚才进门之前想象中的场景。
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正站在壁炉前,正弯着腰仔细地看着壁炉上面摆着的那些照片。
在听到他脚步声的时候,很自然地转过身,对着他微笑着道——
“你回来了,小朗。”
“你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谢朗以为他的耳朵出了问题听到了重声。
紧接着才意识到并不是的,是他母亲在那一刻同时说话了。
谢瑶穿着一身黑色的旗袍倚在长沙发上,头发仍然盘起来,手里正拿着一杯茶在慢慢地喝着。
她选择的位置总是有些微妙,这一次虽然是坐在一楼的大厅里,可通往二楼的红木楼梯就在背后,因此那副巨大的谢外祖的画像仍然正正地高悬在她头顶。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谢朗刚刚进来的时候,甚至一时没有看到她。
“嗯。”
谢朗也坐了下来,他选择了离谢瑶远一点的那个单人沙发座。
张秘书没有坐,就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听说昨天是头七,”
在壁炉旁的瘦高男人先开口了:“丧事什么的,都办得还顺利?”
“一切都还顺利。”谢朗回答之后,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舅舅,你很久没回来了。”
谢朗的舅舅、谢瑶的哥哥名字叫做谢珏。
老一辈人起名喜欢工工整整的,所以都是王字旁、两个字。
谢珏长相比实际年轻一些,看上去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
因为过于瘦削,没有肉的两颊在高高的颧骨下方凹陷下去。
薄薄的皮肤撑在冷峻的骨相上,使他即使微笑着也像是皮笑肉不笑,有种难以看透的阴沉。
谢珏就是这样对着谢朗微笑的,他也从壁炉旁走了过来,坐在另一个和谢朗遥遥相对的单人皮沙发上。
“前段时间太忙,连葬礼都错过了,后来还是托人给送的帛金,你收到了吧?”
他身上的衣服裁剪布料都考究,但全都没有牌子和标签,此时从袖口里伸出来的手修长苍白,握着一盏茶,但没低头去喝,而是对着谢朗笑着说:“小朗,你看着瘦了,操劳这些是辛苦一些。刚我还在和瑶妹说,你长大了,办事也周密,这段时间淮庭运营得很不错,以后谢家的生意交给你,我们都很放心。”
“谢谢舅舅,收到了。”
虽然是被夸奖,可谢朗的坐姿依旧笔挺板正,不像是外甥,倒像是述职的下属。
从小到大谢珏对他的教导很多、帮助更多,甚至可以说要比他的父亲对他更加关照。
但他们从来都不亲密。
谢朗从没搞懂这是为什么。
谢珏甚至对父亲不差,谢朗记得小时候父亲大学的教职评估出了问题,还是舅舅托人去帮忙的,谢珏只是大多数的时候眼里,其实并不太有他父亲这个人的存在。
或许是谢珏话语里那经常若有若无地带着的“谢家”两个字,让他感到如芒在背。
那种亲厚、话里话外的血脉传承——“谢”姓,是他们之间的纽带,而他是这个姓氏的接班人,一个姓“谢”的杰出作品。
“不过……”
谢珏低头喝了口茶,随即慢慢地道:“听说,前段时间你和瑶妹闹了点不愉快,因为丧事?”
那并不是会令谢朗意外的问题,但仍然要谨慎地应对。
“母亲觉得,我不应该大张旗鼓地给父亲办事。”谢朗沉声应道:“不光彩。”
“那你怎么想?”谢珏很温和地问。
交响乐仍然在悠扬地响着。
谢珏的声音很特别,他声线不太低,但有种金属般的质感,因此他语速放慢的时候,会听起来令人非常不舒服。
谢朗有时候会觉得,那声音让他想起有人用指甲刮黑板时发出的动静。
谢朗在迟疑时,目光投在了放在茶几上的精钢鸟笼上。
谢珏养了只漂亮的玄凤,总是随身带着鸟笼。
谢珏说过,他喜欢鹦鹉,但不喜欢会说话的。所以玄凤这样最好,不会学了不该学的,去说不该说的话。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光彩。”
谢朗终于平静地回答道:“他是我的父亲,而且人都已经走了,我还是想按我的意思去办丧事。”
“你不觉得?”
谢瑶忽然开口了:“三年前他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你不觉得不光彩?葬礼上他后来找的女人就在那毫不遮掩地哭,你也不觉得不光彩?谢朗,你的家教呢?”
她的语声已经有些抬高了。
而谢朗看着笼子里那只小巧可爱的玄凤,那只脸颊红红的小鸟抬起一只翅膀在给自己理毛的样子,竟然在这种时刻都能让他走神。
他想起了黎江也,想起黎江也生气时像小禽鸟一样蓬松的样子,想起黎江也会偷偷给自己修剪耻毛的事。
他的心里忽然柔情万种。
“我不觉得。”谢朗的目光从鸟笼上抬起来,他看着谢瑶,语气有种出奇的沉静:“他那么做,只是因为他在这里……不快乐。”
他说到结尾时,因为心里又感到难过起来,语声也因此变得轻了。
不快乐。
当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交响乐正好也播到了结尾。
整个华贵的大厅里一片安静,而在安静之中,落地钟忽然发出了沉闷的整点报时,“噹”的一声响动,像是时间都凝滞了。
“什么?”
谢瑶和谢珏错愕的神情很相似,他们似乎谁也没有想到谢朗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好像是,在这个宅子里、在谢家,有人这么郑重、认真地、像个孩子似的提出“不快乐”这件事,是匪夷所思的。
谢朗感觉自己的心被那种神情刺痛了。
他哑声说:“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光彩的,也不觉得光不光彩有多么重要——这次是这样,以前、以前的很多事也是……”
“你在说什么事?”
谢瑶的神情徒然阴沉了下来:“以前的什么事?”
“……”
谢朗感觉他的胸口凝滞起来了。
那一瞬间,他看着巨大的外祖父画像下的母亲,看着坐在对面的瘦削的舅舅,像是刚才黄昏时分外面的火烧云掉落在了他的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
“色情录像的事。”
谢朗一字一顿地说,完全无视了此时谢瑶已经铁青的脸色:“前两天王阿姨和我说,你派人去查父亲的所有遗物,说没有查完之前不会给任何人。母亲,我高中时你已经把他所有的……那些东西都搜出来烧掉了,现在他人已经走了,你还要再查一次吗?”
“你给我闭嘴!”
谢瑶声音尖利,直接把茶盏重重地扣在茶几上站了起来。
那只笼子里的小玄凤被吓得鸣叫起来,那哀哀软软的叫声,不知为何又让谢朗想起了小也。
和那件事相关的一切,那曾是他不能言说、不能触碰的禁忌。
冥冥之中,像是那娇幼的鸟鸣在告诉他什么。
如果不这样,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让自己能够去满足黎江也。
他必须与曾经的信仰宣战,他必须让自己拥有这样的勇气。
谢朗没有站起来,但仰着头,一字一顿地继续道:“母亲,收集这些、看这些、还有做那件事,真的有这么不光彩吗?”
在他胸口,那朵巨大的火烧云燃烧得更加厉害了。
第54章 《想你了》
谢瑶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胸口在黑色的旗袍下急促地起伏着。
谢朗很少能见到她这么激动的模样。
他的母亲在大多数时候冷静、克制,就像她那一头永远盘得没有一丝碎发散落的黑色长发,像她从小到大一遍遍教给他的冰冷信条——
完美,来自于绝对的自律、自我反省与洁身自好。
谢瑶明明站着,用惯常的、高高在上的姿势俯视着他。
可在这一刻,那尊完美的、仿佛在虚空之中的神祇,好像第一次在他面前撕开了自己石像般纹丝不动的面孔的一角——
他们的对峙是沉默的,但却也异常凶险。
谢珏身子前倾,忽然咔哒一声扭开了精钢鸟笼的笼门,
他看起来波澜不惊,只是等受惊了的玄凤飞到自己手指上站着之后,忽然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谢朗背后站着的张秘书,淡淡地道:“张秘,你去帮我问问刘叔今晚厨房都准备了什么。这几天天气不好,我想喝点鸡汤。”
“……”
张秘书倒没有马上就被支开,而是先迟疑了一下,等到谢朗转头对他点头,才恭谨地应道:“是,那我去问一下。”
谢珏也不抬头,用苍白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捋着玄凤的脑袋,直到张秘书彻底离开客厅之后,才轻声道:“瑶妹,别激动,坐下说吧。”
然而谢瑶并没有坐下来,而是转过身,抬起头默默地看着高悬在墙上的谢外祖的画像。
她神情严肃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几秒钟之后,才背对着谢朗,低声说:“谢朗,作为你的母亲,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尽职尽责地教导你,就是想让你成为一个不愧于谢家血统的、优秀的人。这么多的心血、这么多的管教,结果你今天竟然为了这么一个离家出走的、不负责任的父亲来质问我——你太让我失望了!谢朗,一个连自己的肉欲都无法控制的人,怎么配成为你的父亲?你既然问了,那我就告诉你,是的,他在家里收集那些东西,在我眼里不仅不光彩,而且还肮脏、软弱、可悲!我只要一想到,就觉得恶心。”
她的几个形容词,一字一顿,一个比一个用力,近乎是咬牙切齿。
就连谢珏都听得神色一凛,可听在谢朗的耳朵里,却更是如遭雷击。
他低下头,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能让自己的肩膀保持平稳。
他又想起了他曾经在暴风雨中对着浑身颤抖的小也说的话。
他说,他觉得他们之间做的那件事:肮脏、软弱并且罪恶。
这一秒,他石头一般钝厚的心陡然之间裂开了一条缝,他忽然懂了在那一刻小也的心碎——
他想起很多画面,想起月光照在男孩白皙的身体上,那些细密的、毛茸茸的汗毛;想起男孩被他亲吻时,那湿漉漉雾蒙蒙望着他的眼睛。他想起他们的第一次,黎江也因为痛所以微微蹙起眉毛,可一双手臂还是痴痴地环着他的脖颈,一直巴巴地望着他,像是想把他的模样永远地记住。
小也已经给了他最美丽的东西——
是他这个笨蛋,把月光摔碎了扔进污水槽里,却还以为脏的是月亮。
“那你呢?”
谢朗漆黑的眼睛看着面前那瘦削的、高挑的背影,如同看着一尊对着他漠然地背过身去的神。
他忽然抬高了声音:“既然这么恶心、这么肮脏,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母亲,为什么又要和他生下我!为什么!”
他对着谢瑶的语调从来没有这么激烈过,甚至在谢珏面前说起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那已经不仅仅是反抗,是凝聚了这些年来他作为一个儿子,面对这样的母亲所有困惑和痛苦的终极问题——我到底算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爱,如果那件事只有恶心和肮脏,那我的出生又算是什么?
“你!”谢瑶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谢朗。
她的的目光……夹杂着难以置信,还有依稀可见的星点恨意。
谢朗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胸口燃烧着火焰,可四肢却异常冰冷。
那不是对着一个她爱着的儿子应该产生的情感,而是仿佛是对着一个不共戴天的异教徒会产生的深恶痛绝。
“好了!”
谢珏忽然厉声道,他今天以来第一次露出这么严肃的神情。
他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谢瑶剧烈颤抖着的肩膀,随即转头对谢朗说:“小朗,你也住口。我明白,父亲刚走,你情绪不好,但这不是你对母亲说出这么没礼貌的话的理由——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
谢朗坐在那,却没有马上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