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月光——by木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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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应该说得更确切一些,”危衡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裸睡的习惯的话。”
云辰:“……蛤?什么、什么裸睡?”
“裸睡,l-u-ǒ裸,sh-uì 睡,”危衡一本正经字正腔圆地拖长音节解释道,“指的是光裸着身体进入睡眠的一种睡眠习惯,一般来说……”
“打住。”云辰打断危衡的话,“我知道什么是裸睡……我只是惊讶……那个……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习惯?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因为我本来并没有这个习惯。”危衡回答。
危衡本来并没有裸睡的习惯。
这是加入太空军之后才养成的。太空战士一般会在休眠舱、治疗舱、漂流舱或是其他特殊胶囊舱里睡觉。因为在这种特殊舱里,心脏附近的区域都要贴上电磁贴片,所以他们入眠的时候不会着上衣。久而久之,大部分太空战士们都养成了裸睡的习惯,危衡也不例外。
听完危衡的解释,云辰既感到意外又觉得合理。看着云辰变幻的表情,危衡说:“如果你很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尝试再次改变我的睡眠习惯。”
“不……”云辰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了一个“不”字。他摇摇头,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说:“就按你习惯的来吧!”
“谢谢。”危衡一板一眼地道,“如果给你造成困扰了,请你即刻告诉我。”
“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困扰吧……除非你睡相很差。”云辰半开玩笑说。
“那不会,你可以放心,”危衡认真回答,“我一直睡胶囊舱,睡眠状态如死尸一样,应该不会影响到你的。”
听到危衡这个形容,云辰觉得有些好笑,心情也轻松了几分,调侃道:“所以你说的其实也不算‘裸睡’?只是不穿上衣,顶多算个‘半裸’。”
“确实。”危衡答道,“如果完全不穿的话,会让你感到困扰吧。”
这点云辰倒是无法反驳。
“那我就不客气了。”危衡有点儿客气地说,然后弯起身体,低着头,双手搭在套头家居服的下缘,并将衣服往上卷起。
云辰愣住,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首先裸露的地方看——这种除衣的方式会让腹部最先露出来,只见危衡的腹肌沟壑分明,因为弯腰的状态,侧腰的线条也亮眼得过分……
虽然危衡说怕自己失礼,但现在看来,失礼的那个人是云辰:因为他实在是移不开眼睛。
在这么一瞬间,云辰的脑海里只浮现出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写过一句话——
世界上没有比紧实的肌肉和新鲜的皮肤更美丽的衣服。
这话说得太对了。
云辰好像突然被送到世界上最美丽的衣橱面前,针针线线勾了他魂魄。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危衡已将衣服脱下,看到云辰发愣的样子,也是泰然自若:“需要我靠近一些,让你看得更仔细吗?”
听到这话,云辰的耳膜都要震荡,耳根蓦地发红。他赶忙撇开视线,如误入高级裁缝店的小贫民,那最美丽的衣裳别说是碰了,就是多看一眼都觉得不配。
“没关系。”危衡在床边坐下,说,“我看你似乎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
云辰正想否认,危衡却说:“这没什么问题。”
看到危衡如此坦然,云辰倒觉得自己要是继续不好意思那就真太不好意思了。云辰便转过脸,盯着危衡的腹肌,说:“你这身材真强大,是练的还是天生的?”
“两者皆有。”危衡看着云辰。事实上,危衡看云辰的眼神就和云辰盯危衡腹肌的眼神一样专注,只是云辰没有发现罢了。危衡从云辰的表情分析道:“你是不是想触碰我的身体?”
云辰猛地抬头,想说“不”好像也说不出来。他坦诚道:“实话说,是真的。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
危衡道:“事实上,我对他人的想法还是很敏感的。”
“完全看不出来……”云辰嘟囔道。
因为危衡看起来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呆子。
危衡坦率道:“你可以触碰我的身体,没有问题。请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的朋友。”
云辰听到“朋友”二字,便觉得:对呀,大家都是朋友,这没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奇怪的变态,云辰脸色凝重,动作谨慎仿佛做实验。他一手放在危衡自然鼓起的肱二头肌上,一手划过危衡的那沟壑分明的腹肌。他碰触到的是温热的且极为结实的肌肉。掌心摩挲到蓬勃的力量蕴含在每一块安静排列的肌肉之中。那是一种属于人体的特殊的力量美感。
云辰莫名赞叹起来。但他很快想到什么,说道:“你的肌肉在放松状态也这么硬吗?你该不会在暗暗使劲吧?”
云辰虽然不健身,身上的肌肉量也乏善可陈,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正常放松状态的肌肉不可能这么坚硬,即便对方是人间兵器。
危衡诚实地点头。
云辰轻吐一口气:“我们之间就不用讲面子了吧?你放松一下可以吗?”
“不可以。”危衡依然诚实,“我无法放松,在被你触碰的时候。”
云辰愣了一下,危衡这句话突然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云辰和危衡在海边重逢的时候,他因为想从背后接近危衡而差点被危衡所伤。为此,危衡还特意提醒云辰,不要试图在背后“偷袭”他。
听到危衡的话,云辰谨慎地把手从危衡的肌肤上收回来。他好奇地说:“是因为你的‘防御属性’吗?被人触碰会觉得危险,所以被我碰触的时候肌肉会自然紧张?”
“我总是会尽量避免被别人触碰。”危衡部分同意云辰的猜测,“这已经形成习惯了。”
云辰觉得和光着身子的危衡面谈有点奇怪(尽管危衡穿了裤子)。危衡的身体就像是放在自习室的手机,让人忍不住想触碰但又会对这种想法充满负罪感。云辰便索性别过头不去看,自顾自地在床上躺下。
智能床垫便缓缓降下,顺着他的脊柱颈椎堆叠成适应他生理曲线的弧度,使他倍感舒适。
危衡也顺势躺下:“要关灯么?”
“关掉吧。”云辰闭上眼睛。
在声控之下,室内灯光柔和渐退,从暖光过渡到昏黄直至暗黑,仿佛模拟了落日加速的过程。
云辰心里依旧在意危衡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条件反射”“自卫防御”。他嘟囔道:“是因为军校里受欺负了,才会变成这样子吗?”
危衡回答:“可以这么说。”
这个答案让云辰心酸。他忍不住转头去看危衡,却因为室内昏暗无法看清危衡的表情。他只能勉强看到危衡在夜里模糊却也不掩锋利的侧颜轮廓。
云辰愤愤然说:“该死的达西……”他话口未完就想起达西已经死了,心里突然一阵微妙感,自忖不宜与死者说恶语,便闭上了嘴。
然而,在黑暗中,危衡的声音幽幽响起,接过云辰的话头:“是的。”
危衡的声音很轻,飘飘散入黑暗里,倏忽已无踪迹。
在临睡前,危衡帮云辰设定了定时自然唤醒。
在设定起床时间的几分钟前,窗帘会逐层打开,让自然光照由暗逐渐过渡到明亮,室内音响设备便会播放自然流水声和鸟啼回环立体音,音量和光照一样由低到高,不至于让人骤然从梦中惊醒。
因为云辰的生物钟还算规律,所以在光照进入的时候,他就已经自然转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便看见玻璃窗上显示的一行字:
【亲密任务:以新婚伴侣的姿态拜访云辰父母】
云辰匆忙下楼,来到家里餐厅的时候,发现危衡已经坐在那里了。他面前摆着一个橄榄绿的琉璃水杯,杯子已见底,看来他已把早餐饮用完毕。
云辰看了一眼,问道:“你早上就喝营养剂?”
“是的。”危衡回答。
云辰在危衡的对面坐下:“这也太省事了吧?”
“我已经习惯了。”危衡回答。
在太空物资也不充裕,大部分士兵也都是吃营养剂过日子的,要大鱼大肉也不可能。云辰却有些心疼地说:“你都混到那么好了,也不享受一下。”
“我已经在享受了。”危衡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云辰微微皱眉,似乎是没太懂,只当危衡说的是和他一起住豪宅过好日子。云辰轻轻一叹:“你这人就是太老实了……”
危衡也皱眉,也是没太懂:“你不喜欢老实的人吗?”
“不是这个意思。”云辰摇头笑了一下,又说,“你看到亲密任务了吗?”
“看到了。”危衡答道,“我可以配合你和你父母的时间,等你安排,随时通知我就可以。”说着,危衡站起来,姿势笔挺得跟用尺子画的似的:“没别的事情的话,我要回军部了。”
云辰看着见底的水杯,又看了一眼穿戴整齐的危衡,推测道:“你早就吃完早餐、穿好衣服了准备要去军部,一直坐在这儿是为了要等我起床吗?”
“是的。”危衡坦诚道。
云辰无奈一笑:“你等我就是为了说亲密任务的事情?”
“不是。”危衡否认,“是因为新婚伴侣不能一早起来就看不见对方。”
云辰越发觉得好笑:“谁教你的?汤校长吗?”
“是的。”危衡说,“请原谅我昨日的粗心,我也是第一次当别人的丈夫。”
云辰噗嗤一笑:“我也是,估计我也有做不到位的地方。彼此理解吧。”
危衡微怔,似乎是没想到云辰会这么说。他定定看着云辰朝自己展现熟悉的笑容:“因为我也好像没有好好履行身为伴侣的义务。”云辰想了想:“像你昨天那么早出门、那么晚回来,作为伴侣的话,应该关心你是否劳累吧。甚至说,要先给你弄好洗澡的热水的什么的……”
“不需要,浴室智能恒温。”危衡顿了顿,“而且我习惯洗冷水。”
“说起习惯,你有很多习惯我都不了解。”云辰摸摸下巴,“这样可不行呀。”说着,云辰伸手点了点餐桌上的触控屏,召开“亲密任务”,手指划拉几下,在“亲密任务:以新婚伴侣的姿态拜访云辰父母”旁边追加一句“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
云辰的字写得很好,这在新世纪是很难得的事情。因为现在电子输入早已取代手写,写字成了如画画一般的艺术技能。
危衡看着那一行“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对云辰说:“我已经了解你的生活习惯了。”
云辰惊讶:“你是怎么了解到的?”
“也许因为你的生活太规律了。”危衡淡淡回应道,“更重要的是,你一直都没有变。”
云辰想来,好像是确实是这样。他咧嘴笑笑:“那你举例说说你了解到我什么习惯?”
危衡对云辰说:“比如说,你现在应该上班了。”
云辰愣了一下,看向时钟,不得不承认危衡是对的。他也只好放弃好好吃早餐的计划,匆忙喝一口营养剂,一边穿鞋一边对危衡说:“今晚见父母的具体时间我待会儿发信息跟你说!”
“好的。”危衡便回答,“我等你的消息。”
云辰很快和父母商量好回家的时间,便很快给危衡发了信息确认。这是云辰第二次给危衡发信息。他想起第一次发的时候,危衡回得很慢,却没想到,这一会危衡是秒回的,回复的内容是:“Roger that”。
看来,危衡还真的在等他的消息。
今天是危衡第二次登门拜访云辰的父母。第一次来还是“男朋友”,现在就是“丈夫”了,这进展实在令人惊讶。
张罗着让云辰夫夫坐下,云母又说要去取茶点,云辰便陪她一起去。到了厨房,云母便对云辰说:“我看危衡那孩子好像总是木木的。是不是打仗打傻了?”
云辰懵了一下,才说:“没有。他本来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