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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如飞·云无痕——by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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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我定睛望著他泛红的脸,淡淡道,「你醉了.........」
「......呵...也许吧......太久没喝了............」他仰头将杯中的馀酒倒入喉中,把玩著手中的空杯复杂地笑道,「...自从『离开』後便没再喝过了.........」
「你是认真的?」我抬起眼。
「...............」
「有门派的杀手跟我这种杀手是不同的,『掩月门』不可能会轻易让人离去的。」我皱眉的提醒道。
这个道理,相信他比我要深知许多。
「............」他沉默地转头看向不远处在夕阳下静静闪烁的河畔,没有说话。
「......若是没地方去的话,寒舍倒还是有些地方的...」
「不......」他回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道,「谢云兄好意,在下心领了.........」
我望著他的脸是如此年轻,却怎会有著那麽多的哀愁?
沉默了半倘,才道,「是了,我记得...『夜枫』......也是掩月门下...」我蓦然住了口,看见如烟倏地震动了一下,旋又像是故作镇定地强笑道,
「云兄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天色也不早了,恕在下先告辞了。」
「去吧,天色是晚了......」
我放眼远眺落日即将沉入山头的灰暗天际,小酒铺那面早已陈旧不已的招牌旗帜依然尽责却苍凉地在晚风中挣扎;拼拼补补的发黄布巾上,那个曾驻留了无数过客脚步的『酒』字已模糊了字迹,睡眼惺忪的小二不知去了哪里打盹儿。
江畔铺中仅有的两张破旧木桌旁,只有我们孤独的身影斜斜地映在地上。
还真是『有缘』呢......
又是彩霞飞满天的清冷江畔。
不知为何,我和他偶遇的情景总是那麽巧合.........
我收回目光笑了笑,也没有阻留,只是淡淡地道,「...如烟你就自己小心了。」
「...............」他默默地看著我,忽然道,「...能与云兄再会真是太好了。」
「什麽?」闻言,我不由得哑然失笑,「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见了我会有恐惧及憎恶以外的感觉。」
他笑了,转身离去。
「再见。」
「............『如烟』.....................」
目送他缓歩离去的背影,我转头望向天边几柶吹脑撇剩玖丝谄?br />......以为自己放下了剑的杀手.........
你究竟能够逃避多久?

12
风吹过,带起绿叶沙沙作响,我摄起所有气息隐身在林木苍翠的庇阴之中,双眼一瞬不瞬地望向高墙内,庭院中的一切事物。
一望便知是花下大把银两使人精心布置过的庭园,简洁而不繁复;从气势滂沱的假山流水,到宽广碧绿的平坦绿地一草一木皆可看出造景之人的匠才巧思。且庭园不但美观,所造之景还巧妙地不留下任何可使人藏匿的阴影暗处;配合著偌高的围墙在园中放眼望去,除了其主人的亲信之外决不让他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听见远处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我抬头望去,看见一黑、一紫两道身影缓步出现在左前方的围栏处朝著这个方向走来,我眯起双眼收摄眼中的精光,屏息等待猎物的到来。随著脚步声的接近,两人的话语清楚的传入我耳中......
「帮主,五天後便是『湂沙帮』一年一度的重大集会,只要是帮种的就算只剩下一口气,用抬的也得给抬回总舵去;晋时湂沙的帮主湂老鬼必得露面,而所有分舵也都像是空城似的,要拿下湂沙帮岂非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来到庭园深处,那紫衣人也没多加查看,开口像很是放心地说道。
走在前头被称作帮主的黑衣人闻言微微点头道,「嗯,湂沙帮向来便仗著自己是江湖大帮和本帮时有冲突,若可一口气灭了它,放眼天下便再难有任何势力可与本帮相争。」
「帮主说的极是。」紫衣人躬身恭敬地道。
黑衣人不著痕迹地撇了他一眼,故作沉吟地道,「...我帮布置得如何了?」
「回帮主,三堂四十七分舵的帮众大都已布署妥当,现只馀下帮员最众的白鹰堂及其下三舵尚未完全布妥......」
两人议论著,已歩至高墙旁的二十歩内,黑衣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才正欲开口,我已站在两人面前朝那黑衣人淡然问道,「阁下便是黑龙帮帮主『雷震海』?」
他闻言尚未答腔,本立於他身侧的紫衣人身形一闪,手中长剑已护在黑衣人身前,「哪边的兄弟快报上名来!找帮主什麽事?」
我抬眼打量著他道:「阁下是副帮主『胡靮』了?」
「正是。」
「在下云兮,虽与贵帮主傃无仇隙,但今日想请贵帮主留下一条命来。」我面无表情的冷冷道。
「什...!」胡靮一震,话未说完,我背上的碎雪剑已化为一道长虹直射向胡靮身後的雷震海。
「嘭!」的一声闷响剑掌交击,碎雪被一股大力震得盪了开去,电电光火石间雷震海已觑准了我回剑的空档一掌朝我面门劈来,我急急收势一翻身,右腿借力扫开那沉重无伦的一掌,长剑由下斜上毒蛇般袭向他下阴的死角处,他举膝欲挡我却在他左膝触及碎雪前的刹那蓦地剑锋一转,反指向他毫无防备的右颈侧,左手屈指成爪同时抓向他的双眼。
「嗖...!」地声响带起一道轻风,雷震海的身影已蓦地跃出数呎之外,我伫剑立在原处没追上去,眼前几片黑亮的绸衣碎布无助地在风中缓缓飘落。
「来人啊!有刺客!快保护帮主!」
直到此刻,胡靮才来得及大喊道,方才我俩的几度交击间他竟没能插得上手。
黑龙帮不愧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帮派,胡靮话声未落,园外已立即传来迅快繁密的脚步轻响,一听便知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菁英部队。
他一边开口,手中长剑已朝我攻来,我不愿多作纠缠,一闪身绕开他欲再朝雷震南掠去,岂料他竟一个回身仗剑直刺向我後背,毫无窒碍。
此时帮众传来的脚步声已迅速接近,我冷笑,蓦地身形一矮,碎雪剑往後灵巧地绞上胡靮刺往我背心的剑势,「撤!」在长剑应声脱手的同时,碎雪已准确地没入胡靮的胸口又毫不停留地退出,我一收剑顺势後翻跃往先前隐身的高墙之外。
直到我的身影完全消失,一朵艳丽的血色花朵才自往後仰跌的胡靮胸口处慢慢地扩散开来............

13
是夜
.........漆黑的夜。
星斗和月色一同被覆盖在厚重的乌云之下,透不过一丝光亮。
我站在白天刚来过的这个庭园之中,有些唏嘘。
无论是多麽精致绚丽的美景,一但失去了光亮的呵护与高墙外的荒山野岭却也没有什麽不同。
我无声地朝著西南方走去,突然一抬手「锵!」地一声银光自身後闪过,只见一条黑影悧落地落在十歩开外,罩在脸上的黑巾断开,露出底下满是硬髯的粗旷脸容。
「雷震海,不要站在我背後,小心我真的杀了你。」我收起剑冷冷地道。
他眼中蓦地闪过一线杀机,随即摆上笑脸道,「是我不好,别激动,来...进屋去喝几杯吧。」说著,便领头朝著步远处的房舍走去。
无视他的殷勤,我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是来喝酒的。」
「我知道、我知道...钱早就准备好了,你别急。」他陪笑的道,从怀中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小心翼翼地交给我,「白天你演的可真是逼真,就连我都几乎要以为你是当真来杀我的呢...嘿......」
「..................」我接过银票也懒得去点,揣进怀中转身便走。
越过围墙时,只听见背後,雷震海阴恻恻的笑声自风中冷冷传来。
「哼哼...带著那麽多的金子小心哪......『说不定』会有哪个无知小辈不小心冒犯了您......哈哈哈.........」
又是一个阴险的自大家伙,想除掉眼中钉却又舍不得金子。
杀了我能抢回钱财又能保住秘密,且障碍也铲除了还能声名大噪,一举数得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看来
今晚有好戏看了......
想到这里,我笑了笑,轻轻一跃,才出了林子,八条黑影带著九道劲风已倏地攻至我身周三十二处要害,同时巧妙地封锁住所有可能的退路;纯熟又毫无破绽的合围之势,能看出平日受过的严苛训练加上充足的实战经验。
在杀气割面而致的刹那,我想起了小时候,师父教我练剑时的情景.........师父他从未教过我一招一式,我所会的一切剑术都是我用自己的眼睛和身体去学来的............
『想活下去,就要学会如何杀死别人却不被杀死。』
.........这是他教我的第一件事。
眨眼间,鲜血飞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听见众人垂死的惨哼及血液溅洒在叶片上的吵杂声响。
之後又来了多少人、挥过几次剑,我早就懒得去计算。
三天後,黑龙帮的帮主『再次』遭到刺客的探访。
这次不是演戏为了除去哪个势力威胁到帮主地位的可怜部下,而是真真正正的下地狱去了......毕竟在这世上还有哪个人能做戏做到脑袋搬家还能活转回来?
为了几个银子,值得麽?
不过,要是死人能回答,拿不准,它会说值得呢。
在这世界上,有钱,就几乎无所不能,女人、快乐、罪恶、权力,就连花钱买命也都见怪不怪。
但是『反悔』,便是那『几乎』中的不能。
没有人......
可以和做性命买卖的人玩『反悔』这两个字。
在这一行里...买就是买;卖就是卖,绝对没有回头生意这档子事儿。
坐在溪边,冰冷的河水无声地淙淙流动,带起刺骨的寒意直透进心底。
碎雪在洗去了血迹後,依旧锋利无瑕,在葬送了无数的生命之後,它仍如初成的新剑般,没有一丝污点。
『碎雪』.........
是我十二岁时,师父给了我当作是第一次接买卖的「贺礼」。
当我满身血污的站在男人面前,伸手自背上的油布包里提出目标物的人头时,男人冷傲的眼中首次闪过讶异的神色。
一个月後,当我终於病愈来到他面前时,他不发一语的给了我这把剑,说道......
『好的杀手,一生,只会有一把剑。在剑死去的同时,那个杀手也将永远消失。』

14
『碎雪』...
......是我十二岁时,师父给了我当作是第一次接买卖的「贺礼」。
当我满身血污的站在男人面前,伸手自背上的油布包里提出目标物的人头时,男人冷傲的眼中首次闪过讶异的神色。
一个月後,当我终於病愈来到他面前时,他不发一语的给了我这把剑,说道......
『好的杀手,一生,只会有一把剑。在剑死去的同时,那个杀手也将永远消失。』
那一天
整座山林都已覆盖在一片皑皑的白雪里,男人歩入漫天飘舞的飞雪之中,一翻腕。我只看见一道银光闪过,半片雪花已静静地凝落在男人手中,而另一半,则孤独地在出鞘前伸的剑尖上暗暗闪烁。
透亮的剑身映著雪光,流转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或许自那一刻起,我的灵魂已被那绚丽莫测的霞光给吞噬了也不一定。
「『碎雪』............是它的名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呜......!」
自双足传来的麻木刺痛感拉回了我沉浸在回忆中的思绪。
我放下碎雪,往後仰躺在柔软湿冷的草地上。明亮的太阳已落到了树影的背後,原本晴朗的天空因失去了光采而显得有些灰黯。
我望著天上看似如此自由的浮云,突然想起了那个如他的名一般,飘邈又带著无数秘密和淡淡哀伤的杀手............
『...我已经不是刺客了......』
『不是?』
『我放下了剑。』
我闭上眼。
当时我的问题,他没有回答。
那张清雅的脸容上,那种哀伤黯然的笑意有如布满了细刺的荆棘,揪紧我的心。
我忘不了。
他跟我不一样.........
一生,只要曾做过一天组织的杀手,就永远只能为了命令而挥剑!
......我不是不明白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但他的笑容是那麽恬静,杀气早已淡得连我都快要嗅不出来,让我想要去相信......
〈啪沙......〉
「谁!」
我蓦地自地上跃起,在出声的同时左手一闪,两支暗器已毫不留情朝声响的源头飞去!
「当当!」两声轻响,两支分别攻向咽喉及下阴的飞刃应声同时坠地。
我弓起身碎雪已来到手中,抬起头,看见一幕我今生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情景............

15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全暗,只剩下几缕黯淡的红霞飘荡在遥不可及的天边。繁星未出,净透的溪水映不出一丝光亮。
晚风渐起,漆黑如墨的林间倏然燃起两盏精光,犹如来自地底深处的鬼火......
深邃.........
而冰冷!
苍茫间,我被那股黑暗摄住了。
瞪大著眼,反常的没去思考下个动作,手里的碎雪仍在鞘中,时间彷佛在一瞬间冻结了.........
被那双深藏著无限黑暗的冰冷眼眸............
不知过了多久,黯淡的月光穿透了稀薄的云层照亮了一片漆黑的溪畔,闪过的剑光,令我蓦然回神。
眼前......
月光反射在锋亮的剑身上,映出一张惨白如纸的严峻脸容,还有他的全身,染满了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别人的血渍污迹。
只一眼,我已看出他不只伤得不轻,而且还中了极列的罕见剧毒;此时仍能站著,已完全是靠著一股意志力在强撑。
我身形一动,纵身越过了小溪。
「你......」
无视他冷眸中顿增的杀气,我伸出手欲察看他的伤势,未料突然一阵寒风扫过,我及时後仰闪过那迅疾的剑势,心下不由得为他在这种情况下竟仍能挥剑而感到惊讶不已。
「...不要......碰我!.........」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不知是否毒药的缘故
......低沉、沙哑............
〔啪沙...〕
我伸手及时接住他往前倾倒的身体,忍不住笑出声来。
「......哼!真是个倔强的家伙。」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回到屋里好不容易将那重得要命的家伙拖到了榻上,我有些气喘吁吁地自屋外抬水进来为他洗净伤口,深切感受到懒人当久了的後果。
费劲地抹去了血迹脏污,数了数,他全身上下总共有著大大小小二十七处创口;包括了刀伤、斧伤、飞针、水刺、短剑等等明的、暗的、各种莫名其妙的阴狠武器.........令人不禁怀疑他到底是跟什麽样的人结下多大的梁子,使人家非得这样大费周章、不手段地来围剿他?
其实他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伤痕绝大部分不是很浅、便是没伤到要害;真正麻烦的,只有那分别砍在左肩及右腿上,淬了剧毒的两道深长剑伤。
毒很罕见,我本以为今生再不会看到......
『焰戾』
由三十二种毒草唤和赤炼的毒液所炼制而成。
不难解,只是药引难寻且费时费工;要到药引生长的山谷,以我的脚程约莫四天内能回得来,只是能不能顺利寻得则看他的造化了.........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角,一股冰寒之气传入掌心;看脸色及脉象,该已中毒有数个时辰了。
天色已晚,为了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奇怪家伙有必要摸黑连夜走那麽一趟远路麽?
「...............」
随手抓起桌上的碎雪,我一言不发的掠往屋外漆黑的夜幕.........

16
四天後的清晨我赶回了山上。
歩入房中,看见那人的脸色已覆上一层淡淡的紫黑之气,双颊凹陷,高烧不退。
我找来了其馀的药材以微火煎成汤汁,每隔两个时辰灌他服下。
此毒极狠且自负,一般毒物效力皆是和时间比赛,深怕拖地久了便会被解了去。但『焰戾』自认一但中者必无人能解,誓要折磨那人五日夜方得能解脱。
他到我这儿时已约莫过了一天,我去了四日,到了第五天晚上才解了毒,期间又无人照看;此人是生是死,完全是看他自己想不想回到这世上来,还是愿去试试另一种新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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