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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妖记之山寺桃花始盛开——by穆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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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起山里伙伴都颇喜欢那亲切的小公子,而那方姓少年却更偏爱一身雪白的他。那时他们朝夕相处,共探奇山险峻,齐尝甘霖野果。印石便曾也在瀑布下听他哼着曲儿,任他溺爱地抚摸着自己光洁的皮毛。
印石从小独自长大,却是不曾遇到过那样一个疼宠自己的生灵的,更何况是人。起初他他不懂,偏也渐渐懂了。心里暗想:若是必要,他愿意做一切来报恩。纵然为他死了,便也值得。倒是没料到,那愿,却很快应了。
昨夜梦中,昔日景物丝丝入目。那言语,那神情,仿如就在眼前一般。这么多年不曾惦记过,那情义却是深深埋藏于心底。笑颜犹在,伤痕,便格外刻骨铭心。

印石眼前忽地一黑,身体猛然向前踉跄了一步。幸得没有跌倒。
印石自己也吓了一跳,伸手去拭,额上竟是密密一层细汗。又觉得不对,手自嘴角揩过,竟抹了一手背的鲜血。印石不由得皱眉,却对着那就要远去的身影笑了笑,只是笑得若有些恍惚。只觉得苦,嘴里苦,心里也苦。于是便不再做停留,径自回屋去了。

第八章
却说方崖离进了那山,却未曾寻得一人半影,自觉扫兴,便也很快下山去了。
印石在屋内坐了许久,终也禁不住,出去瞧了一回。只见人去已空,念到往日恩怨情缘,又是不免轻叹。想这心结,结了这些许年,虽是封尘也久,又怎是一时半刻便可解得开。

宁星学了乖巧,怕下山又遇到方崖离摆脱不掉麻烦得要命,索性安心在山上住了不再下去。宁星虽是闲得有些无聊,但毕竟弟兄两个,有个人陪着自己,性子虽不符,却也不致闷得慌。与尘世繁华相比,这山中的清净幽雅,印石的宁静无华,宁星说到底,并不是不喜欢的。
几日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宁星发现印石似有些个心事般心神不宁。问他,只是微笑着让宁星不要在意。宁星虽有些疑虑,却想印石是从这方崖离来了之后才这样的,便以为是因此惶恐,加上他自己也因此有些惶恐,也未深究。
过了些日子,宁星估摸这方崖离大概是得离开了,又趁夜晚乔装下山探了一探,知道他果然是前一晚乘车去了。这才神采奕奕地回去。想到次日一早,就又可以风光依旧地到镇子上去了,心里不免高兴得很,便拉着印石,喝了些酒。印石见宁星憋了许久,心里也替他爱玩地欣慰了一把。再加上心底有什么东西终于随那消息落下,着实有些空虚,想放松一下。也就随着他,玩闹了半个晚上。
可印石哪里会喝酒,喝了几口,便笑吟吟睡去了。宁星这些天竟是第一次看到印石如此舒心的笑容,心里关爱得紧,抱着睡熟的印石安放到他自己卧室内,真的像兄长爱护弟弟的那般疼护和珍惜。

谁?
谁的声音?
怎么回事?
那声音如同幻境中飘来一般,却渐渐明晰起来:"你莫要怕,我无意害你的。"
印石抬起头,向上望去。
还是陡峭险峻的山崖,自己方才就是从那里跌足坠下的吧?日光略略有些耀眼了。目光稍稍转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好看的少年的脸。
"莫要害怕。来吧,交给我便好了。"少年微微一笑。
虽然听不懂那陌生少年在说什么,可是看那温和的眼神、关切的面容、伸向自己的手,竟没有那么一刹那犹豫,印石便任他抓住了自己,将自己往上拉。
"简直乱来。这种山涧,纵然你再灵巧迅捷,又怎是可以冒险跃过的?倒是弄得一身狼籍。"少年的语气中略带责备,有些心疼地看着那几道树枝刮伤的伤痕,"我去取些药物来,你莫要走开,等我回来。"
少年说罢,轻抚了印石的头,便转身离去。
印石乖巧地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直至他返回,竟真的,不曾离开寸步。
"不疼的。忍一忍便好了。"少年的动作轻巧柔和,一面轻声叮嘱着。
印石纵然听不得明白,却是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转着。任他处理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只是老实安静地趴着。
"你可要谢我呢。"少年望着那包扎好的伤口,恬恬笑了,"记住了,今日可是我救了你一命。也不用如何抱恩,不如就陪我些许时候,如何?"
"你说好?!"
少年惊异地发现,那通体雪白的漂亮小狐狸竟正似微微颔首。不禁喜形于色。抱起那白狐,竟没有遭到什么反抗,其却是温顺地依偎在怀里如同小猫一般。
少年轻抚那漂亮的皮毛,笑道:"你既没有异议,那以后,就请多多请教了!你可记住了,我的名字是方崖离。你若愿意,就叫我崖离......"

崖离!方崖离......
似乎又记起了什么,仍旧在梦中的印石突然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蹙起。惊慌无助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转醒过来。醒来,望望四周,又是只有自己。哪有什么方崖离,就连宁星的影子,也不见半个。
印石笑笑,起得床来。出去瞧见日头已经不低了。
宁星昨日得知方崖离已走,今日估计一大早便到镇子上去了。
偌大的山,偌大的院子,便又只剩下印石一个。忆起点点滴滴,竟真可以叫人有当年感触。想那十年前,浑身是溢着血的伤口,却一点感觉不到疼痛--惟有心里。可惜最后竟麻木至于感觉不到了。
嘲笑于自己这么多年来竟未得一点长进。从梦魇中醒来,纵然刚起来,印石竟觉得有些累了。便带了些换洗衣衫,预备到不远处山泉沐浴。让那清流洗脱掉心头的尘垢,也好忘却掉,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第九章
宁星走在暂别了几日的街道,心情确是格外的惬意。这风和日丽的,虽没有山里百花争鸣的春意,却是热闹叫嚣的人群及繁华的街市,岂不更有一番生气。
宁星摇着雪白的纸扇,一袭红衣,面若春风得意之貌,步履轻盈矫健而略显招摇。心里还在盘算究竟今日先去何处消遣,眼角却是不时捕获到四处传来的羞答答却忍不住投来的目光,微微一笑。正可谓,倾倒众生。
宁星不知不觉便度到了平日常去那家茶馆。稍作踌躇,等看到二楼俨然坐着自己认识的张李二家公子正冲自己招手,不再犹豫迈步进去。

却说跟在他身后,一辆外表不起眼的马车也停在了茶楼门口。
"少爷,您终于信了我吧!"岩炜兴奋地说着,挑开帘子一角,伸长了脖子就想往外使劲瞧。
却被方崖离止住了:"要看这样看便好,探头出去干甚。我不是信你抑或不信你,只是这些事情说出来,总得有些依据。"
岩炜不满意地撅起嘴:"是啊,无论无何都是少爷有理。可您也不能不承认,我看人还是有些眼力的吧!"
方崖离淡淡一笑,却没有多加理会。低下头,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岩炜道他是做正事,从旁帮忙,也不再多说什么。
方崖离收拾完毕,只是拿了几样小巧的器物藏于外袍内。叮嘱岩炜道:"我要去除那妖孽,你还是回曾大夫那里去待几日,也好多学些医术。"
岩炜难得听话地点点头:"少爷,千万小心。我听说狐媚最会蛊惑人心,您可要小心为妙。"
方崖离拍着岩炜的头,微笑道:"你这回,倒真是担心过头了。"说罢,提着剑便下车去了。一副自信的样子,怎会叫人放心不下。
岩炜又探出头去想多看几眼,方崖离瞧见,马上去与车夫说了。车夫立刻驾车离去。岩炜哼哼地瞪了方崖离几眼,把帘子猛得垂下,也就被被车子载着走了。
方崖离见人已走远,走到茶楼侧面,不露声色,手却自在袖子下频频动作。口中默念有声,半晌,额上竟渗出汗来。方才停止,满意地呼出一口气。于是又大步走进那茶楼,也不上楼了,就在楼下寻了一雅座,独自品起茶来。

宁星等三人兴致勃勃喝茶喝了几杯茶,张李二人有事要离去。宁星便一人坐了片刻,思衬好先去找哪家的公子或小姐,才付了帐下楼。
那一身红衣一出现在楼梯上,方崖离立即便发现了。玩弄着手中精致的茶杯,看着那红影逐渐下降到地上,这才把碎银子放在桌上向着宁星走了去。
"好久不见了呢。"方崖离看着宁星那么一刹那惊惶却马上恢复自如的表情,微微一笑,"不知兄台近日可好?那日相见,还未曾得指教,兄台便独自离去了,好生无礼。"
"你不是已经走了么?"宁星看起来镇定如故,似乎也不管他说什么,径自打断道,"说是请教,我真不敢当。只是兄台若是看我不顺眼,只管不要看便好,这大庭广众下地滋事扰人,恐不是君子所为?"边说,眉微蹙,目光似有似无向上一挑。
"不看?"方崖离竟肆意笑了起来。那笑,已不想笑,只是发狂似的发泄。
狂笑片刻,忽而面色又凝重严肃下来,厉声道:"这宁静的尘世,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不干不净的污物,才搞得乌烟瘴气!"
方崖离这话,就已经说得相当难听了。声音虽不是特别大,但是在本就不甚吵闹的茶馆里,竟也是引人注目地很。
宁星脸色也沉下来,颇有警告之意。靠近了些方崖离,轻声却恶狠狠地道:"我知道你不想在这里闹出事来的。换个地方说话。"
方崖离一笑了之,跟着他出了茶馆。
人们纷纷望着二人背影,议论纷纷。却也都不敢跟着。这方崖离居几日,印象中总给人一种压迫之感,不好亲近;却没想到宁星被人侮辱,激起怒意来,也不似平日温和狂妄之态,气势上一点不输方崖离。
方崖离跟在宁星后面。这狐狸脑子里在打什么算盘,他又怎会不清楚?只可惜,今天不能再让他就白白溜了。

第十章
"你......!"
走至附近一空巷,宁星突然停住了,似是察觉到些个什么。回首,却是惊恐地看着方崖离。
方崖离微微一笑:"在下只是怕兄台故伎重施,再次不辞而别而已。兄台不必在意。"
宁星听这话,心里有些毛火。又见这行路偏僻,竟露凶态。原本一直半眯着的狭长双眼寒光毕现,面部较平时的庸散随意也算得上狰狞的扭曲,怒道:"使这些小把戏,算什么!"
方崖离不甚在意,笑道:"总得是赢了才有资格评头论道。兄台自己不也是一心想着如何摆脱我?敢问兄台,我这又有何不妥之处?"
宁星却变了颜色,喊着"废话少说"便如同飞影一般刹那近了方崖离,眼中那凶恶劲儿叫方崖离看了,也不免觉得有些骇人。动作虽迅极,那身形却格外优美,若不是因宁星是冲着自己来的,方崖离恐自己也不得不称赞两句。却也同时,发现这前来的招式动作及感觉,那般的似曾相识。
方崖离却也未见不惊慌,嘴里念念有词,身形一闪,闪了过去。随即从腰后拔出那软剑来,轻轻一挑般,已与宁星拉开几步距离。
幽僻巷末,地上却扬起阵阵沙尘。宁星目光直而利射向方崖离,眼底竟是一股子嗜血杀意。一个漂亮的姿势站定了,却抬手将一缕散下的青丝捋到耳后,冷笑道:"兄台未免太小看我了吧?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咒语,能有如何能耐奈我如何?"
方崖离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微微一笑:"兄台心底明白。"
说罢,腕上使力,便又将剑向宁星送了出去。宁星自是躲、守、攻。二人自也是打得激烈。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表面看上去,也似乎是平分秋色,未见高低。暗地里,方崖离和宁星却是清楚得很。方崖离心中暗暗赞叹:这狐狸果然厉害,在我的缚咒下能撑得这么久的就惟独他一个了吧。
正想着,突然见宁星面色一沉。方崖离做好了准备,却见宁星赌气般撅起嘴来:"不打了不打了!打不动了!"
方崖离心中纳罕,宁星却抬腿就往他的方向去,见方崖离仍旧一副防御姿态,叹了口气,道:"技不如人,我宁星认输。这条命栽兄太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给我留副全尸便好,要说那山里的动物,也有我照顾过的。"
方崖离心中大疑。若这么轻易就放弃,且把自己性命交于对手手上,实在不似宁星作风。不知那狡猾的狐狸,又想耍什么诡计?
"再不过来,就是你放过我了。"宁星微微一笑。说罢,转身作势要走。
"且慢!"方崖离一咬牙,出剑向宁星刺去。只见寒光一闪,宁星竟自己对着那软剑转过身来,唇上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意。方崖离摸不着头绪,动作自是迟疑了些。宁星瞅准那空隙,在剑没入胸膛那一刻,突然右手不知从何处而出,径自夹住了那剑刃。轻轻一折,那剑便弯向另一边,带着一股力将方崖离拉向一边。宁星上前一步,巧妙使力,却是用两臂将方崖离禁锢了起来。
"你的咒语似乎是起反作用了呢。"宁星头靠在方崖离肩上,微微气喘着说道。
宁星是用自己两臂禁锢住方崖离的,两个人身形几乎相同,吃力得很。但用方崖离的软剑对着他的咽喉,轻而易举便可以抑制住他的挣扎反抗。
"那也未必见得。"方崖离也不试着挣扎,只是淡然笑道,"只是兄台不觉得这样很累么?再硬撑下去好么?"

正说着,只见宁星额上已沁出汗来。很快,面色差极,浑身力气被抽干一般,自是再没力气去管方崖离了。
方崖离微微一推,便将宁星从身边推开,径自倒在了地上。那面色已安详下来了,不如方才痛苦,只是略有些苍白,失掉了那不羁和活力。方崖离看了一眼,微微皱眉。扭过头,不再软心,用那利刃对准宁星心脏一刺下去。、

剑没入肉体的感觉自剑柄传来。有那么一刹那,方崖离却突然觉得恍然。
定了定神,转过脸去,看到地上躺着一只大小适中的鲜红的狐狸。那狐狸的皮色,果然如同宁星一般妖冶鲜艳,混合着渐渐溢出的暗红色的血,愈发妖艳。
方崖离叹了口气,自宁星体内将剑拔了出来。
却想起了宁星之前说的话。试探了几次,终于提起了那体温仍是热的却在逐渐冷却的狐狸,向着深山的方向去了。

第十一章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云树蓊郁,落樱缤纷。山间景色,自是一派欣欣向荣。
方崖离叹了口气,却是将手中火红的狐狸放在一棵花开得正盛的桃树下。宁星已尽失往日优雅的狂妄及自信的不羁,只是团抱成一团蜷缩着身子,安详地躺在那里,如同新生之婴孩一般。
方崖离蹲下身去,手指顺着宁星的皮毛轻轻抚摸下去。未伤到之处皮毛光洁柔顺之极,犹如昔日风中飘起的宁星胡乱束起的青丝。而那伤到之处,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结成难看不好摸的血块。方崖离迟疑片刻,收了手。
看那深山中鸟雀争鸣,不时得以见野兔之类出没,枝头树间小鼠跳度怎得个欢。这如同仙境般的地域,倒是好好待在这里便好,又何必留恋喧嚣浮华的尘世,偏要学那些恶劣的行径,偏要与人相亲。可惜好景毕竟不长。而害人者,终将害己。

方崖离将宁星放在那里欲离去,突然却发现这山道和上次来时略有些不同。倒不是那边多一树那边少一谷,只是感觉大相径庭。
方崖里心中生疑,却也不禁猜测是宁星曾在这山中搞了些什么把戏。便也因了那好奇之心,仍旧循那旧路行走,看个究竟。羊肠小道屈曲而前,时不时有奇花异草遮了去路,方崖离游历心起,大为愉悦。
走了约莫一里,遽然闻水声,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渐渐迫近,水声愈加,清明悦耳。方崖离越过丛林前去,拨开茂密的枝叶,然而只得以一瞥,便惊得呆了。

不知是何方高明的龙王,竟选了这么块宝地栖身。最高处似是一个泉眼,清澈的泉水却顺着层层山石,跌落下来,跌落入那不大却精致的潭中。却说那水温婉而不失活力,激起小小水花,唱着动人的情歌。阳光以一极好之角度射下,懒懒地播下一片清辉,在那石壁刻下班驳的影子。叶有的就从那石缝中石影下探出头来,有的还捧着些许花儿,粉红的可爱,蓝紫的高雅。叶上花上都缀着水珠儿,愈发娇嫩可怜。包围小潭的竟是成片的桃花林,风起时点点红飞,偏偏还因了那飘逸而出的水汽,沾染了清新动人的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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