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与烬——by佟樱

东方傅依然没有回答，毕竟这话算不得是错的。
"这种男朋友我可不要。"苏思容是非常有个性的，所以一瞬间她就慧剑砍情丝，忍着心痛先一步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东方傅，我们分了吧。"
东方傅反而沉默了一分多钟，最后才淡淡地道："好吧。"
于是东方傅在大学里的第二段感情，就这么落幕了，以他预料不到的方式。
而且这件事对东方傅的影响，远远大于失恋了的苏思容。
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想亲近苏思容？就算不是真的非常爱她，但依照他们的交往程度，一两个轻吻什么的该很正常吧？
关于这个"历史遗留问题"，东方傅用了好多天去思索，却一直找不到答案。
甚至他去请教了李，然而这次，万能老师李没有一如既往地立即给他答案，指给他一条明路，而是一脸慎重地考虑了几分钟，然后说："抱歉，我不能把我的推论告诉你。这个问题，只能是你自己想明白。"
任东方傅出尽了浑身解数，李始终不肯开口，只是带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摇着头。
越是这样，东方傅越是想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他根本找不到思索的方向，过了几个星期后，只能放弃。
刚好这段时间课上得差不多了，而因为临近考试的关系学生会的工作也少了许多，于是东方傅的空闲时间渐渐多了起来。
无聊的他开始频繁地往李的家里跑。z
这天李的电脑出了点问题，东方傅是计算机系的，于是似乎什么都会的李难得开口，想让东方傅帮他的电脑修一下。
东方傅当然义不容辞，一检查，他发现李的电脑电源不太稳定，内存烧了一条，出门买零件把这些硬件问题处理好后，开机又发现李的电脑有很多恶意软件，导致Windows运行非常缓慢。把重要文件备份后，东方傅找来碟子，直接帮李重新把系统安装一次。
待一切弄好后，一个下午就这么没了，东方傅刚想叫李来看看新装好的电脑，回头却发现那个男人竟坐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李的睡姿很端正，他环抱着双手，靠着沙发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睡得东歪西倒，只低着头，一点一点地，仿佛啄米的小鸡，那一头薄褐的头发，就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摇着飘着，带着种特殊的节奏，散发着安详平和的味道。
那一刹那，东方傅看呆了。y
他不自觉地，迈着轻柔的步子走近李，在走近沙发的时候，蹲了下来。
微微昂头，东方傅就看到了李的睡颜。
李是很好看的，身上也鲜少有岁月的痕迹，这点东方傅一直知道，但此时这么观察他，东方傅又觉得李另有一番风情。李的眼睫并不太长，但却很浓密，闭上眼睛的时候，简直就是两道黑帘子，由于李只是浅眠着，那两排睫毛就随着眼球偶尔的微颤震动，很是动人。直挺的鼻子下面的唇依然很红，似乎还有些发亮，水润水润的，而且睡梦中的李似乎会不自觉地微噘上唇，再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
真是好可爱。b
东方傅的心中不由得有了这样的想法。
而且，鬼使神差地，他居然伸手，用食指轻轻地碰了李的嘴唇一下。
李的唇，会......很美味吧？g
难以遏制的冲动瞬间化为实际行动，东方傅简直不知自己在想着什么，但却一手撑着身子，让自己渐渐接近李那两片红润漂亮的唇菱。
很快两人便非常接近，而正在东方傅的唇刚好要贴上李的时候--
李的头又一是磕，刚好碰到东方傅的额头。
不轻不重的一声闷响和轻微的疼痛，弄醒了李，也惊醒了东方傅。后者飞快地缩回自己的身体，重新站直--甚至有些直过了头。
"嗯......东方傅，弄好了吗？"刚睡醒的李看来并没有搞清楚状况，轻轻揉了揉眼睛，他道，"不好意思，昨天没怎么睡好。"
"没、没......没事，电脑、我已经弄好了，你看看有什么问题......"东方傅结结巴巴地道。
虽然对东方傅的态度有些疑惑，但被电脑吸引了过去的李并没对此进行询问。在试了试重装好的电脑后，他很高兴地道："真不错，比以前快了好几倍。东方傅，看来你学得不错嘛。"
"哪里，很简单的。呃......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我刚记起有点事要回去弄。"仿佛刚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亏心事，又或者被什么人拿着火在身后驱赶，东方傅一副着急的模样，就要往门外走去。
"诶？不留在这里吃饭？"李有些惊讶。
"不了，不了。"说着东方傅已经自己拉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回到自己的公寓，东方傅依然惊疑不定。
他在做什么！？他刚才......到底......
东方傅很少......不，简直可以说是从来未曾这么狼狈地从李的家里逃出来过。但刚才那状况，直觉告诉他，若不马上离开，就会出事。
到底会出什么事，他此时心里隐隐约约也有了模糊的影子。
但......可能吗？！
他......对苏思容没兴趣，却对李......
难道，他已经完全成了个Gay了？
好吧，就算他已经是个Gay好了，毕竟已经有过林子真，这个事实也算不上难以接受。但为什么......这次看上的，偏偏是李？
李不是普通人，这是谁都明白的事实。毕竟光是拥有东方傅住的那栋25层处于市里繁华路段的高尚住宅，就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事--更何况李还这样年轻。
而且平日与李相处，东方傅总觉得对方尽管非常平易近人，但在那张经常微笑着的脸庞下，偶尔会闪过一些过于沧桑、不该在李这种年龄的人脸上浮现的神情。东方傅虽然不清楚那些代表着什么，但他觉得，这样的李有些陌生，更甚者，是有些恐怖。
然而就算明白了现状，东方傅那已经脱了缰的心情和已经形成的冲动却越发控制不住了，他越发觉得自己想接近李、想触碰李、甚至......想要李。
这种超越了普通范畴的感情日益泛滥，但东方傅却始终不敢开口。他明白，自己与李的水平相差还很远，自己的心情会被接受的成功率太低，低得让人有些绝望。
心里怀着这种感情的东方傅，不知不觉地沉寂起来，特别在李的面前。
东方傅的这个变化，明显得四周的人都觉察到，更不要说是李。只是其他人以为不过这是他和苏思容分开后的低落期，李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再扮演心理医生的角色，使得东方傅的心情，越来越差，越来越沉重。
人的忍受力是有限的，终于东方傅实在受不了每天拼命压抑自己所带来的苦涩和压力，再一次，自个跑出去喝酒。
这次，东方傅喝得比上次更凶，而且李，没再出现。
想当然尔，东方傅终于如愿以偿，喝了个烂醉，甚至醉得连搭出租车回公寓（因为李，最近他开始了走读生活）这种简单的事也因不够清醒而做不成，最后只能瘫坐在路边，半昏不醒。
也不知坐了多久，东方傅迷迷糊糊地，突然觉得有什么人走到自己面前，一把熟耳磁性的声音随之响起："你怎么在这？"
"......嗯？"被酒精麻醉得一塌糊涂的东方傅傻傻地抬头一笑，却没回答那个好心过来询问的人，"喝......我还要......"
"你醉了啊......"那人轻叹一声，然后一下拉起东方傅沉重的身体，"我送你回家吧？"
被半抱半扶起来的东方傅，只觉得一瞬间自己被平日李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甜香所包围，说不出的满足感、难以解释的轻松感、甚至"这一刻死了也没关系"的幸福感......一下把他整个淹没。东方傅此刻突然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那么多天来的压抑、郁闷，在这一秒全都烟消云散，全身轻飘飘地，有种身在天堂的不真实感。
他微睁眼，李那张好看的脸果然就在面前，有些梦幻、有些模糊，但还是真真正正地存在。东方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战战兢兢地伸向前，在真的接触到那张明显比自己经历过更多风霜的脸颊时，他浑身仿佛触电般一颤，然后情不自禁地一下子抱住了对方。
"李--！！！"
管不了这是酒醉后的美梦还是虚无的幻想，东方傅此刻大脑什么也想不到，只狠狠地把肺里所有的空气换成一声包含了太多感情的呼唤。而原本很多很多的心里话，东方傅此时一句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唏哩哗啦地，哭了个天昏地暗......
李则什么都没说，只是包容地、缓慢地用手在东方傅的背上拍着，静静地陪着东方傅。
"我......喜欢......李......"哭了很久后，东方傅才这么说道。
他知道此时的自己很丑，很糗，很孩子气而且不成熟，就这么对着似乎什么都十分完美的李说这样的事，简直就是个笑话。可是即使明知如此，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东方傅拼命地抱着李，甚至用尽了吃奶的力，也不理对方会否因为他的动作而不舒服，他只想着此时此刻，可以尽量地把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内，并希冀着这种状态能够持续多一些时间。
"我好......喜欢......李......"带着哭腔，东方傅一直说着这句话。
而由于东方傅的任性，那天李把他送回公寓时，已经是凌晨的两点。
对于东方傅的告白，李一直没有回应。
李的不回应，本身就是一种拒绝了吧？这么想着的东方傅，再没有了壮士断腕的勇气去询问李，他并非是个死缠烂打的人，感情这种必须讲究两人一同心思的玩意，只他一头热是没有用的。
所以东方傅只是有些不舍地，眼也不眨地一直看着李。
过了今天，恐怕就再不能这样看着李了......知道了自己心思的他，恐怕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待他了吧？
但李的态度却一直没变，仿佛刚才站在街旁那近两小时的事没发生过一样，"你不高兴时可以来找我谈，只是......不要再这样喝酒了，对身体不好。"
"李......"东方傅有些惊讶李的态度。
李微微偏过头，笑了笑，说出了东方傅一直早有准备的话，"你的感情，我恐怕没办法......"但在东方傅心灰意冷之前，他又补充，"但若你不在乎我的感情，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像情侣那样相处一下。"
不在乎感情，又怎能成为情侣？李说的这句话，本来是充满着矛盾的。但对于仿佛在绝望中看到一丝曙光的东方傅，却把这句话理解成李愿意与自己尝试着在一起的意思。
大概日子一长，李就会真正愿意接受他了吧？这么想着的东方傅，有些欣喜若狂，于是就忽略了这句话更深层的一些意义。
而他与李纠缠不断暧昧不清的日子，也从这天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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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来就是个细心的人，若他想讨好人，真是容易得很。东方傅也承认，自己被李照顾得很好，可是只是这样......对于东方傅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终于接近了李的东方傅并不如之前自己预期的快乐。
然后，东方傅就开始试探，他有时会偷偷接近李，忽然地抱住他，又或突然用自己的唇堵住对方的，甚至一下子把对方压在沙发上......但面对东方傅的这些举动，李就像个包容自己顽皮孩子的慈祥父亲，只要不接触到他的底线，就不拒绝、不抗议，只是静静地接受。
东方傅要的不是李的顺从，他是真的喜欢上李，更希望对方会喜欢他。可是如今李待他的态度到底代表了什么？东方傅实在不明白。
直接问李，李却笑而不答，再追问下去，笑着的男人竟说出了当初的那番话，让东方傅阴郁不已。
数十次的碰壁之后，某天东方傅终于忍不住在吃完晚饭后发了一通脾气，面对着这样的东方傅，李终于也有所触动，垂下眼遮去了眼中所有的神色后，他缓缓地说了一段话："我的感情就像一根火柴，早就燃烧过，变得尺断寸裂，然后成了细细的灰烬末，消散风中。"
"那你为什么要接受......"乍听得李这样灰暗地形容自己，东方傅心里有些痛，可是更多的是不解和不甘。
他的话虽然没继续说下去，但李已了解了对方想询问的事，微微地、温暖地笑了一下，他道："这段时间来你承受了太多，我不想看着你崩溃。"
"我不需要同情！！！"可是听到李这么说，东方傅更是激烈。
"这不是同情。"李故意忽视了东方傅强烈的感情，伸出手，第一次不顾对方的挣扎抱住了那个强忍悲伤的男孩，"我不会无端地对别人好，我也喜欢你。所以看着悲伤的你，心里就不由得想要做些什么，来换取你的笑颜......只是，你明白吗？我的这里......"李握起东方傅的手，放到他自己心脏的位置，"太累了，累得已经再没力气去开始另一段认真的感情。灰烬就是灰烬，想死灰复燃......也许不是不可能，只是我这个身体、这个人再承受不起这样的情感波动。只有这点，我是要对你说抱歉的。"
"那还不是一样，同情......就是同情。"东方傅愣愣地看着放在李心口上的那只手，手外传来李稳定有力的心跳，让人觉得安心却又......悲哀。这胸膛里面的心，不会为他剧烈跳动，这个人身体里的血，不会为他沸腾。"若是这样......你当初就随我放纵不就好了，何必......何必......"
东方傅自暴自弃地说着，却不敢问李当初为谁燃尽了心血。
他怕听到李太过震撼的以前，他怕听到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他更怕知道一个过于强大而自己一辈子无法超越的对手......
虽然嘴上那么说着，可是他还是希望李会跟他在一起。习惯了李的陪伴的他，早已不能忍受没有了李的生活。
突然看清楚这么软弱的自己，让东方傅手足无措、而且异常沮丧。
李怜惜地抱着东方傅，突然在对方脸上印下一吻，露出个柔得像水、简直能让人沉溺其中的笑容，然后在东方傅被他这一笑吸引住几乎成为木头人之际，他轻轻地咬住对方的耳朵，投下威力极大的一句话--
"东方，"因为东方傅称呼他为李，所以自两人不清不楚以来，李也开始只称呼东方傅的姓，"你很久没做过了吧？"
"什......什么......"压根儿没想过李会这么问的东方傅一下陷入更深沉的疑惑泥沼中，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去回答李的问题。
李托起东方傅的头，不断地轻吻着对方，待吻回东方傅的唇后，他继续笑道："我来帮你吧？"
东方傅一惊，还没做任何反应，已被李压在沙发上。"李......"
"嘘......"李作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以非常温柔的方式，慢慢地引导出年轻躯体的欲望。修长骨感的手指慢慢地在东方傅的身体上打转，侵入衣衫，解开钮扣，褪下裤管，最后停留在慢慢觉醒的部位。
"不......"虽然眼前的情景东方傅已私下想象过不止百次，但此时想象变成现实，不知怎地，东方傅竟不觉得满足和感动，他有些害怕地抓住李的手，似是不愿对方继续下去，却又在下一秒看到对方那双载满怜意和温柔的眸子时，沉醉了下去，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般，全身动弹不得。
"放松，一切有我。"李用好像催人入睡的语气轻柔道，手轻易地挣脱东方傅的束缚，继续原本的动作。
年轻的身体最容易被挑动，更何况做主动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东方傅没多久，就陷入了李所带来的情欲暴风中，不能自拔。
东方傅只觉得自己满眼满脑全都是李，温柔的李、深沉的李、悲伤的李、绝情的李、爱怜的李......各种各样、千姿百态的李渐渐地把他掩埋，然后自己渐渐地，理智远离、呼吸紊乱、手足无力......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能做，李仿佛一种绝美顶级却剧烈的毒，从开始的一点点，慢慢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把整个他完全侵占，让他仿佛上了瘾的吸毒者，再离不开、再逃不掉，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悬崖、明知道前面是不不归之路，他却没有挣扎、没有震颤，仍是坚定地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