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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京浮华之异情物语——by凛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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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你竟无可思念的家人?"臧江凛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我从未尝试过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景殿抬头看着他清朗的细长双眼。"但,我眼下竟满脑子想着你,即使这样与你对坐着,也想着你。"
"那么,"臧江凛的莹莹黑眸异样明亮。"当你想念家人时,便想我吧。这样,有了可思念之人,你便有了幸福的感觉了。"
那圣洁明净如雨后彩虹的笑靥,映衬着剔透的璀璨阳光,身旁凡尘的一切竟显得是那样渺小与暗淡。景殿看着他,心头某些东西被轻易打散,仿佛地层深处缓缓流动的熔岩,终于冲破地层的薄弱之处,即将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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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一声响,华丽精美的花瓶撞击在窗格上,化作数十碎片,声音笔直震人,屋内所有内侍司们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却个个噤若寒蝉,纷纷举袖定神。
"可恶的臧江,区区一个阴阳师竟敢对我如此无礼!你们亦太不济事,为何不在隼御之前拉拢臧江,教我今日在父皇及众大臣面前颜面尽丧,变成连隼御衣袖亦攀比不上的皇兄!"
席坐中央的稚彦亲王怒骂出声,并愤恨的扫视着自己缩坐在一旁半晌未出一声的两名宠臣。
"稚彦殿下此言差矣,除了那晚内里的鬼魅事件,多日来的跟踪报告都未见那臧江与三皇子再有联系。"织川大纳言满脸的不赞同,却又不敢得罪这得势欺人的大皇子。
"你言下之意,便是那臧江凛句句属实了?"稚彦的声音立刻升高八度。
织川大纳言与身边的伊贺大弁官互使了个脸色。即使稚彦亲王如何得到今上的宠爱,毕竟出生不如景殿亲王。两人几年的对抗中,他也屡屡败在景殿亲王手下,一味靠着今上的庇佑张狂自己的皇族之气。
他们两人在十余年前皇后去世时,认定年幼的三皇子根本无法威胁到大皇子,纷纷投靠大皇子门下。岂料十年下来,自己升官加爵的道路缓慢滞后不说,更是目睹那幼小的三皇子一路成长为强悍无人能及的景殿亲王。所谓一朝错棋、满盘皆输,便是他二人此刻的最佳写照,如果当初选择跟随的是三皇子,此时自己怕是早已大享荣华富贵了!
见两位下属迟迟不发一言,稚彦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炽烈,连手中的桧扇也被狠狠的甩飞了出去。
这时,幛子被拉开,稚彦的舅父近江右大臣走了进来,望见地上的碎花瓶与桧扇,以及两位下属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一切便了然于心。
"殿下您为何总是如此不知控制?责备自己下属前,为何不反省自己何处犯了过错?"
一个身份高贵的大皇子,竟然如同任性无知的稚儿般无的放箭、不知自省、吸取教训。
"事已至此,叫我如何控制?"稚彦提声为自己辩护。"如今之计,必须派人盯紧臧江凛,只有抓住他二人把柄,我们方可一网打尽!"
"您对这样的人才便只懂树立为敌么?"右大臣沉不住怒意的叱喝出声:"每次派人跟踪却得不到任何实用情报,殊不知自身的无知行为反而会落人把柄,成为敌人手中制敌的王牌!"
"否则舅舅您要我如何是好?"z
右大臣冷静下来,沉思景殿亲王及臧江凛下一步会有的计划。但凝思了半晌,仍无法得出半点端倪,深沉无法预测的三皇子,加上从未共事而无从了解的臧江凛,并非寻常人可以对付的,他也只能艰难的从景殿过往的行为中深思其中的蛛丝马迹。
"舅舅?"稚彦耐不住焦急的喊出声。y
"殿下您莫要催促老臣,我们必须承认普通人永远抓不住三皇子真正的心思,他太善变了!擅长操控自身周围一切,亦会精准找出对方的弱点,同时他总是匪夷所思的向自身弱点挑战。这样的人太可怕,所以他成为了别人的弱点,致使朝中无人敢轻易招惹--"
稚彦一手拍在席上,大喊道:"我并非要右大臣涨敌人气焰、灭自己威风!"
"您若知晓老臣在阐述三皇子的厉害,为何您不多加学习?即使是对手,有学习之处,我们便该虚心学习,取长补短。"右大臣沉声提醒,语气中难掩对侄儿的薄怒与轻视:"就举殿下的妻室而论。三皇子风流,但其自制亦人人称颂,除院中两位夫人他再无沾染别的女子。而殿下这朝堂院中美女如云,简直媲美内里女御成群,眼下苦苦迷恋苏夜尚侍又弄得人尽皆知,每日沉迷于男女情事,您如何有时间充实自己,与三皇子正面抗衡?"
一席话说得稚彦羞愧不敢驳斥,右大臣又凌厉的望着一边的两位大臣,怒斥道:"还有织川大纳言,别以为你可隐瞒什么,任何殿下身边之事我尽数掌握。身为殿下好友及宠臣的你,平日对殿下不多加相劝也罢了,反而迷恋那苏夜尚侍的密友日之叶典侍(内侍司的一种,职位次于尚侍),日夜诱唆殿下与你入内里过夜,这是一个清正官臣该有的行为么?"
一双矍铄的老眼将两名大臣一路瞪缩至角落后,右大臣才转回了头,看着稚彦语重心长道:"大皇子您向来是聪明的,可您却不懂何为学以致用。臧江凛是个人才,为何不能为己用?防范也好,拉拢也罢,殿下必须沉住气,别因暂时的失利乱了手脚。几年前您栽赃冤枉丰臣家,这等事不可再发生第二次,倘若再被三皇子掌控了局面,今上与老臣便再难保您平安无事了。"
见侄儿无言的点了点头,右大臣心中不禁再三叹息。比起一抹眼底寒意便足以让人盗汗腿软无所适从的三皇子,这身为大皇子的稚彦着实登不上台面啊,若不是今上万分宠爱羽川姬、厌恶死去的佐椿姬,稚彦怕是早已成为景殿的手下败将了。
想起那名自幼年起一直默默面对众人冷眼的三皇子,一路磨去了躁性、收敛了骄纵,以一贯慵懒的高傲倜傥之姿佐伴一身狡侩邪恶,席卷了全天下人的心神。倘若他才是自己的侄儿,整个家族便会引以为荣,也就无要为其收拾烂摊子而焦头烂额、早生华发的事情发生了吧?
假如他不是稚彦的舅舅,他不可能会一直站在稚彦的一边,力求让他有朝一日成为伟大的帝王。可无奈啊,天上神灵让他站在了那名真正具备王者之气的皇子敌对方,夹杂在家族、皇族与官署之中,他也无从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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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专心研究京中鬼魅事件,主上批准了赃江凛无需日日进大内里面朝,一时间清凉殿议事中百般聊籁。这天午后,藤原速舟坐在车上,闲来无事的坐车逛街市。
自那夜后京中一片宁静,也没什么机会测试这八尺琼曲玉是否如臧江凛所说的如此神奇。无事时期盼趣事发生,有妖异事件时又躲于人后,加之自己"不举"之事被识破,近日知情的那三名男子见着自己时,总一副要笑非笑的可恨模样,真是让他受够了!
藤原速舟愤恨的措着手中的八尺琼曲玉,眼角经透明纱帘扫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转角处出现。
那不是景殿亲王么?他穿着垂直装束,独自往右京走去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去妓坊做风花雪夜之事?
喜事喜事!天上掉下来的喜事!b
哼哼!平日不肯传授半点情事的伎俩,这次他可要好好跟着,好好观摩一番,以免日后又被笑话一番!
藤原速舟嘱咐车夫停下了车,差遣侍从与车夫先行回府,自己一人悄悄跟在了景殿的后方。一路跟到了禁中的朱雀大道旁,见景殿在一架纲代车(四五品官员的代步车)后方停了下来,似乎还未察觉他的尾随,他也就安静的站在四五丈远的地方伪装成一棵树。
看情形纲代车内坐着的人似乎是景殿相识之人。g
只见景殿伸手轻撩了撩车后缤纷垂着的下帘,纲代车里,身着青色唐衣、长发缚成一束的臧江凛探出了头,一脸欣喜。
"隼御君?"
"你怎么坐着车子?"景殿抬头看他。自他们视对方为[家人]后,臧江凛便不再称他为"殿下",而是直接唤他的名字了。
"我家侍从在街市上找到我,传话稚彦亲王欲招我入朝堂院询问公务,我正准备回家更衣。"臧江凛看着他一身的垂直装束,问:"你这是要上哪?"
"去右京,我在那发现了有趣之事。"
"有趣之事?"
看着臧江凛绽放着新奇的笑靥,景殿笑道:"下车吧,我带你去。"
"可是我要准备进朝堂--"
"我让你下来。"
臧江凛眨眨眼,望见景殿幽深的眸在阳光下沁着浓浓暗影,以那种高踞天下的唯我独尊。他笑了,掀起下帘,顺着景殿伸来的手臂,让他将自己抱了下车。
直到两人消失在右京,藤原速舟才从树后走了出来,一脸深思。这两人,越来越熟黏的身影,怎么看去竟有些微妙?行事一向张狂妄为的景殿,纯粹凭本能活跃的臧江凛,他们之间臭气相投不足为奇。只是向来不愿与外人有肌肤相触的景殿,竟允许臧江凛直呼他的名讳,并且无比自然的伸手相扶,这带宠溺的举止,并非单纯的志同道合可解释吧?
嗯,有戏,绝对的有戏!
"喝!"才刚准备起步跟上,却被突然占满视野的严肃大脸给吓着,藤原速舟控诉的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喊:"你做什么?吓死今上的左近卫中将是要偿命的!"
宇比良推开指着自己鼻子的手,平平淡淡的说着:"你一脸罕见的凝重,才会让认识你的人被吓坏。"
有些明了这个跟随了臧江凛好几年的下人,说话的方式和处世的态度极有可能与臧江凛不相上下,藤原速舟渐渐对他冷漠的表象不再会奇怪。或许这人不是装冷酷,就仅只是不擅长更换表情罢了。
他可是贵族,而这个男人只是个侍卫。藤原速舟再三提醒自己。
"你不去追随你的少主?"鼻子高高翘起。
"少主的武术鲜有人能及。"宇比良的声音依然平淡无波。"你的鼻腔内有许多污秽之物。"
"呜!"藤原速舟急忙捂住自己的鼻子。
这一举动让宇比良不禁有些失笑。藤原速舟呆呆看着他的浅浅的笑意,未曾料到,他笑起来,竟是如此俊朗之人!因为稀有,所以如同那一线的昙花般诱人。
他站在自己身边,两人的身体并未接触,连衣袂都没一丁点不经意的沾触,但他们距离很近,近到已经是一种上级与下人逾礼的悖矩,是一种不该有的......亲近。
这是什么感觉?热热的......浓烈的......让人骚动的......
"你怎么了?"宇比良皱起眉看着藤原速舟失神的眸子。"藤原左大......小心!"
一辆车子从旁边驶过,宇比良飞快的将藤原速舟拉入自己怀中,两人的身子同时贴向了树干上。
现在自己紧紧贴合着的,是什么?坚若磐石的宽广胸怀......是吧?控制不了自己脑子里这么想,更控制不了颊泛红晕,藤原速舟整张脸热烫了起来!
宇比良高大的身躯浑的一震,低头望着被桎梏在树干与自己之间的藤原速舟。两人的躯体全线紧密接触着,他可以清楚知道藤原速舟的身子正产生无法遏抑的轻颤,那胯下颤动的......
"你......不是不举吗?"他问。
藤原速舟错愕的随着宇比良的视线往自己身下望去......
起......起来了!竟然起来了!
"呦呵......哇呀--!"
他欢愉的雀跃,随即又回想到什么的尖叫出声!
怎么竟然是在这个男人的怀中!
藤原速舟立即惊恐万分的推开宇比良,并连连退离他好几步之远!
自己有反应了,而对象竟然是这个身子和性格都硬邦邦的侍卫!这个事实让他想一头撞死在树上!藤原速舟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宇比良错愣的脸色,当下四处张望了起来。
街上路人依然各自顾各的吆喝着生意、购买着物品,哪有人注意这方小小的混乱。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藤原速舟立即甩身快步走人,身怕宇比良会尾随上来般的绕着小町转来转去。在不知转了第几个转角时,发现并没有人尾随而来时,才放松了神经的靠在墙边大口大口的呼着气,低头看看自己已偃旗息鼓的下身。
为何会这样!
那人嘴巴不礼貌,脾气冷淡,全身上下都是缺点,而且还是一个男人!自己随便数落都有一箩筐的坏话可以说他,可为何......他竟是对那人的一个人有了男人的欲望!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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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四月贺茂祭,院中葵叶略略有些干枯,至五月梅雨前,天气格外闷热,眼看着碧竹上的颜色一日淡若一日,原本走动频频的侍女们也渐渐倦下了描词诉笺的兴致,臧江凛亦因公务少来走动,向来喧闹的蝉院一时间闷倦煞人心。
然而,面对旁廊边上悠闲坐着(相识又不太熟悉的男子在女子屋中交谈时一般只被允许坐在旁廊上)、无丝毫避嫌之意的濑名满,末浓华心中不免浮躁,连手中的团扇也摇得急了三分。
"小姐可有听见我的邀请啊?我个头比凛君大,小姐不管怎样冥思,也应该看见我的存在才对。"
没有在意末浓华的忽视,濑名满依然不屈不挠的邀约。此刻末浓华身着一袭浓淡红叶的打衣与水晶色的外挂,袖口绮艳的风情,仅在帷帘一角微露,却已华美宛如天边云彩,纵有艳阳万丈,也只能将霞彩轻抹吧?
美人若隐若现的风情让濑名满如痴如狂的凝视着,只希望一生都能在此窥见一二就心满意足。如果不是已有几次碰壁的经历,面对这么冰冷的美人,一般人怕是要捧着掉落一地的脸皮子落荒而逃去了,幸亏他自认生性有冒险犯难的精神,愈挫愈勇是成功者必备的条件之一,所以他还是频频来访,没有放弃的打算。
末浓华侧过脸透过纱帷帘看他。相识不久,她已深知这男子是个不易让人过目便忘之人,他不仅长相出众、吐辞直率,身姿也因长年习申乐而优雅端庄,虽不若景殿与臧江凛的鹤立鸡群,倒也是个发光源--让人讨厌的发光源。
这人为何硬要凑上来打扰她安静的世界呢?若只做朋友,会是极好的谈天对象,只是他注视她的眼中带着明显的不良意图,又毫无愧色的袒露无遗,让她不知如何应付,只得冷脸以对,就盼他自觉讨了没趣,会识趣的自个散了求爱之意。
不想理他,末浓华继续沉默。
"您今日非要当哑巴吗?"濑名满再度出声笑谑。
"你--"火气暗自冒涌,威胁着要撑破她十八年的优秀教养。
"原来会说话嘛。"他开怀朗笑,为美人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对弈、饮酒,都是人间美事,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应邀,和我较量一番?凛君也曾说起小姐的棋艺极好。"
"听闻自少习申乐者,以好色、博弈、嗜酒为三重戒,必须刻苦练功习艺,最忌刚愎自用。至雅乐允这般年纪的申乐师,是确立自己终身之艺之始,习艺亦进入新的阶段,申乐师是优是劣将在此时而定。"她忽而笑得好柔雅,也好讽刺。"雅乐允这番行为举止,与三重戒差之千里,末浓华眼拙,着实看不出来。"
"看不出什么?"濑名满小心翼翼的求证。
看不出是正常人,末浓华冷笑。身为有教养的太政大臣府小姐,当然不应说出这方失礼的话,放在心中细嚼品味便成,她眸光飘向院外,心情愉悦了起来,只以一声"没有"打发掉。
时令将近端午,院中浓艳鲜妍、枝条坚韧的重瓣棣棠花,热烈快乐地开放着,透出无尽的生命力,菖蒲郁郁葱葱几乎淹没了水池的轮廓,远望去如同女子身上菖蒲表着的繁复纹样漫过了织品表面般,带着些目中无人的样子缓缓蔓延茂盛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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