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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落——by君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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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嘴边的酒嘎然止住,听者心中一拧,没来由的气紧,狠狠把酒杯掷向青年。酒杯着着实实打在青年胸口,酒洒了他一身,他以手捂住胸口,收回仰视的目光,整个人蜷缩成团。像油炸的虾米。那一掷,是少年盛怒下的全力所为,已运起了内劲,怎是官涅予一界文生受得了的?
"你......"伤人的人于心不忍。他从未想过要伤他!
"没什么--"官涅予捂着胸口,小声道。
半晌,官涅予好了许多才对亚冥道:"秋氏、公冶氏兵临城下,我君很是苦恼吧?"
亚冥想果然他也明白,默默点头。
"我君不杀涅予,让君老将军下狱、撤换西领御使,都是为了逼他们两家起兵,让他们可以起兵,是也不是?"
亚冥又点点头,早知瞒不过他呢!
"我君--"他咬咬下唇,道:"宠幸涅予,只为了转移秋氏视线,以策凌夜殿下安全,是也不是?"
亚冥稍有迟疑,终还是头轻点。心中越来越佩服官涅予是自己的知己。
仿佛得到预想中的回答,官涅予露出‘释怀'的神色,又转望天空,语调清幽地道:"微臣不知我君何以应战。"
......
"只是想告诉我君,凌夜殿下从未中毒!"
"什么?!"亚冥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耳朵。
官涅予仍只是望着天空,好象在和另一个世界的人交谈,"凌夜殿下从未中毒,一切只是涅予的安排。"
时空切换回两个月前。官涅予发现有人在食物中下毒,当时未接到国内异动急报,他不知是末江国内之乱使然还是羌国朝臣加害,便不动声色诈做与羌主辞行时发现凌夜中毒,静观各方动静。
果然秋氏上当不小,还以此要挟亚冥。官涅予随即决定与凌夜隐瞒天下,待最佳时机再合盘拖出。现在秋氏以为已掌握亚冥弱点,起兵作乱,若一旦发现自己中计在先,定阵脚大乱,不击自溃!
亚冥从官涅予一句话中猜出他所有布置,大为欣喜,多日来的抑郁一扫而空。孩子般雀跃,绕过石桌,一把把官涅予揽入怀中。大笑:"不愧是我末江第一智将!"
再次接触少年高于成人的体温,到被搂住的人垂下头,脸埋入衣衫里,全身不可遏止的轻颤,不知是哭是笑。一切都说清楚了啊!真要从他口中说出的才可信吗?一直来自己若有还无的全部不可自制的猜想,幻想一瞬间灰飞湮灭,似乎带走了心的一半,留下痛苦锥心。
初时亚冥并无察觉,直到怀中的人抖动越来越厉害,牵动他全身。
"官涅予?"他推推又蜷成团的纤瘦身体,对方只执拧拽住他的衣襟不放,不愿抬头。
"官涅予!"亚冥一使劲,拉开青年。
烛火摇摆不定,昏暗的光里,泪水奇迹地爬满眼前一向倔强,孤高的青年的脸。被发现的耻辱刺激了哭泣的人,泪更如雨下,他却死死咬着唇瓣不发出任何声音,已渗出血来。
亚冥不知所措。从未想到过总是桀骜不驯,睨视天下的苍白青年也有眼泪。他笨拙地抬手擦拭青年泪湿的脸,忙乱不堪,却无论如何也拭不干泉涌的泪水。
"你......"少年君主干脆把官涅予整个揽入怀里,紧紧搂住,不敢去看那止不住的晶莹液体。
人哭得更厉害了,身体已接近痉挛状态,累得搂着他的亚冥也颤动不停。亚冥这才知道情况不妙,再查看怀中人,但见他面色死灰,唇惨白,豆大的冷汗和着泪水一并滑下,整个面部只有唇上的一抹猩红刺目。
他顿觉天旋地转,打横抱起青年,大声呼救。
思齐宫无人,喊声一时还招不来内侍,他怀中的青年此时却有了反应,五爪紧扣上他胸前衣襟,剧烈摇头,痉挛的程度加深。
亚冥立时明白官涅予不想让他人见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那你......"亚冥有些恼怒。"哭出来!"他说。他隐忍的样子看得他心惊不已。
苍白青年起先摇摇头,亚冥又道:"不然我们就叫太医!"
官涅予迟疑,把头埋入怀抱自己的少年的胸前,片刻后,传出‘呜、呜'低涕。
听到他哭出声来,亚冥直觉可以暂时放心,就这样打横抱他回了里屋,放置榻上。
倔强的青年一语不发,执意不放开自己攀在少年君王身上的手,硬是把他一同扯到榻上。亚冥不明就里,心中莫名的怜爱让他就这样顺了官涅予的意,搂着他一同躺下,以手轻拍青年的背,无言地给予安慰。
哭泣再无止尽人也渐渐累了,官涅予沉沉睡去[自由自在]。
不久,亚冥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让他一阵心安。想想,今天是吉妃的忌日,他才哭得这样伤心。他心隐隐有不甘,为何一个死了那么久的人仍可以牵动人的心?在亚冥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过这样深刻的感情,对他来说,只有相互的利益和计算。他或许可以很简单的推测满朝文武的心意,却完全无法理解人之间的感情,对凌夜的宠爱已是他力所能及的全部心力。分明,得知吉妃死讯的那天......官涅予没有哭的,何以突然这样?
胡乱猜测间,两个人相拥而眠的温暖熏烤亚冥的神智,睡意浓浓......
悠悠长夜过半,官涅予从熟睡里醒来。少年热热的呼吸近近贴在他脸上,他盯着黑暗里根本看不见的少年的脸的方向,缓缓挪挪自己脑袋,以鼻尖静静抵在对方的鼻头。[自由自在]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官涅予自己也不知道。近三年的朝夕相处并不能磨灭彼此的仇恨,反而多余地加入了一些东西。人非草木,熟能无情?甯吉祥的死,一度让他有种感情用尽的错觉,此刻重现,偏偏亚冥非是托付之人。
轻叹一声,官涅予推开亚冥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悄然下榻,简简单单披上外衣,坚定地推门而去。

 


人,凭空消失。纷踏而至的军事让所有人忽略这一事实。
秋氏、公冶氏兵临城下,皇权飘摇,原西领之主,范姜氏靖合君竟领一万人马从天而降,进驻京师与之抗衡,两方相持不下。
秋麟书扼腕,"没想到亚冥竟留这一狠招!"
现在回想,从头至尾,亚冥只说选西领御使,留王叔京城小住,从未说过撤换西领郡王,西领大小官员也无大变动,竟是与之密谋,设计余三家。
举国关注这场历时已半月的军政动荡。京城来来往往的商旅急剧减少,而知情者却长叹一口恶气,高悬的心放下来。
"原来亚冥和官涅予果然早算到了。以削弱三家为承诺换得范姜氏的援助。"秋同书感慨良深地说。
他与厉无伤潜回京城时,范姜氏已适时而动,免了他去劝秋麟书,这些天借住厉无伤府上躲开家人。
"四家惯于鼎立,范姜氏定不堪忍受自己一家被人瓜分,与我君联手,必奋力拼杀以换一席之地。我大哥、公冶氏这次疏忽,犯大忌在先,败局以定呐!"他笑说。语气很是轻松,仿佛局外人一样。
他不是无情,只是认为亚冥不至于会一举铲除四大门阀,他还没有实力!秋麟书的过失会使秋家蒙受不少损失,家业尚可保全。这次的事情便当一教训罢了。他秋同书不会给予任何怜悯!
厉无伤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秋同书只是嘴硬罢了,心中对家中的担心是瞒不过他的。他却也并不说破,毕竟那个几乎比官涅予还倔强的人其实很害羞。
不出他所料,半个时辰之后,秋同书便寻了个理由出府去了。
秋同书前脚刚离开,官涅予后脚就跟进来,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涅予,你要离开京城?!"
官涅予爽快点头,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无论怎样看,厉无伤都觉得他又有算计着什么。
"战事一定,涅予便要实践当初对君老将军、宰辅大人许下的承诺。是以还是早早离开为上。"善于诡计的人缓缓地说。
初次听闻他与人有誓约,身为他最亲近的朋友的厉无伤倍感惊讶。露出满脸疑问。官涅予只是静静地继续说:"涅予曾与将军、宰辅大人相约,二位大人同荐涅予出任内阁重臣,平息国政乱事,解救远在羌国的凌夜殿下。事成之后,涅予自裁以慰老将军丧女之痛。"
"什么?!"厉无伤大骇,真相竟是这般无理!手中茶杯掉落地上,"他们怎可趁人之危?"
官涅予笑容越发温和:"现在凌夜殿下已然安全。涅予功成身退,也不甘受死,这便要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你......何必......"厉无伤不忍见官涅予做这样的决定,力劝,"你有功于社稷,我君向来英明,断不会轻取你性命。更何况,你和他是......"
听到这里,官涅予挥挥手打断他的话,站起身,走入回廊,举目望向一池秋水,"涅予惯于计算,步步为营,已成恶习。对涅予而言,男女之爱实已出可计算范围,非能力所及。反观亚冥,不幸与涅予正是同一种人。"
"涅予......"厉无伤走到他身边与他并立,"你何必要骗我?"
呃?官涅予愕然转头,本该只有惊讶的明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吉妃死后,我所见之涅予浑浑厄厄,个人生死淡如烟云。三年后的今天,却可以从涅予口中听到想活下去的话,这样的改变,无伤怎会视而不见?"
"无伤......"
"不用再说什么,"厉无伤苦涩微笑,"涅予离京是假,试我君真心是真吧!"
"无伤,"官涅予道,"不愧为涅予知己。"
果然--
"只是,方才涅予所言绝无虚假。"官涅予说。
没有计算便没有把握的两人怎样相处?天下早已相托,感情归于何处?
无理由不在自己得不到的人和情敌之间制造些小麻烦。厉无伤很快与官涅予达成协议。
"我会助涅予离开京城,"他说,"你又歉我一个人情。"
"恐怕这次就不能用吻来抵债了--"

第十五章 迷局

 

战事结束前,它的主要参与者官涅予无声无息地退出,带走了末江少君的一部分--这是末江皇宫中人人都看得出的......笑话。

 

是,笑话。亚冥只得承认。

 

好不容易安抚住受挫的两大门阀,亚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已习惯那人的存在,习惯他静静站在自己案前,仅管那不过是自己恶意的要求;习惯他凌厉的口舌,仅管自己曾一度想把那张嘴堵上;甚至习惯他骨瘦如柴的白皙身子,粗鲁。笨拙的吻。

 

另一方面,君不回并没有忘记三年前的协议,而立约者的出走让他暴跳如雷!

 

这位老人当然知道官涅予为这个国家做了些什么,也明白他的价值,然,显然这一切不足以说服他放弃追究的权力,官涅予太过招摇,手中所握的权力越来越大,更重要的是,他太过于聪明,而亚冥--还太小。作为护国老臣,经验告诉他,如此一个人,很危险。因此,老人决定不遗余力,不计代价的捕杀对手!

 

自己外公的态度让末江的少君顿悟事态严重。官涅予的出走无异于自寻死路!若在朝中他可以一力担保他的安全,无人敢在皇城之下谋害大臣。如今,他人在他乡,三年来他结下的敌人再无顾忌,怎能不下杀手?!纵有天纵才智,亦在劫难逃。

 

同样意识到危机的秋同书径闯御书房。

 

人未到,声先至。

 

"末江亚冥!你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是男人,声音却奇高。亚冥听得皱眉。看来,官涅予的朋友都是些不怕死的。

 

"官涅予去了哪里?"秋同书大脚踹开闯了进来。害着俏脸,直指自己的君王质问:"你竟忍心逼他走?!"

 

被指责的一方半点不生气,仅笑道:"卿家好大火气,上火不成?"

 

哼!秋同书为之气结,"涅予不是你末江亚冥的暖床工具。你没了他一样不缺玩伴,而他是玩不来这种游戏的。万一,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于心何忍?"

 

直接的话说得亚冥很是尴尬,他和官涅予的事,看来秋同书知道得很清楚咧!

 

"你还记得‘重阳'吗?"

 

嗯?

 

"中‘重阳'的是涅予。"秋同书一字一顿地说,"不是凌夜殿下。是官涅予!"

 

字字如针扎在亚冥心上,摄去他全部魂魄。连刚从羌国赶回的凌夜走近他也没发觉。

 

"亚冥哥哥,是真的。"凌夜焦急,"都是我的错,不该瞒你。"

 

"这是其一,"秋同书继续操作他独特的尖锐语言,"涅予为了你结仇不在少数。恨不能啖其血肉者大有人在,首屈一指的就是我们的将军,我君您的外公大人。" [自由自在]

 

--"你想,他会有怎样的结果?"

 

秋同书的话句句尖锐,不留情面,亚冥却仍从他的话中读出重要的信息。

 

"卿家的意思,岂非连你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原以为官涅予会向秋同书求援,现在完全想错了。

 

被人说中,秋同书的无奈跃然脸上,不甘地转过头,"这个官涅予,只会把才智用在这种地方!"

 

毫无头绪!连平日对官涅予的事最敏感的厉无伤也不知去了哪里......

 

 

 

 

 

御书房中君臣的对话陷入泥泽,关键人物君不回非常巧合的正在独闯御书房的途中。虽然他从未真正相信过有人会甘愿赴死,但是一旦官涅予违约,最愤恨的人还是他。谈不上受骗,也压不下心头愤怒,这样的老人给亚冥、官涅予乃至朝廷上下最大的威胁。。

 

宫中任何人都没有勇气挡下怒气冲冲、身经百战的老人,数百双眼睛眼睁睁看着老人闯进刚被下了禁入令的思齐宫御书房。秋同书幸以半步之差隐身罗帐后。

 

"老将军......"亚冥已做好准备。

 

老人的声音打断君王的话,"我君,官涅予现已权倾天下,又与我君有旧怨。此人留在身边,日久必生变故。我君不为自己,也要为我宇国百年基业着想呐!"

 

在君不回眼中,亚冥无论多有手腕,终究还是少年。官涅予不管有多忠心,仍旧是仇人。少年的智计有限,仇人的中心更难测。作为一国元老,三世重臣,虽粉身碎骨,也要确保君王的安全,国家的稳定。其实,他的做法,道理与当日官涅予要杀亚冥,还凌夜一个安定的朝廷道理是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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