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瘾了吧。”g
童书南便对他笑笑:“真是高人呢。”
木子青回到高头大马上,心情就更好了。
前锋很快就跟朝廷的部队正面交锋了,挫伤的残余人马撤退了回来报。
“十中八九死伤,余者唯一也。”
木子青感觉任务更艰巨了些,但是派去的只是小兵小卒,并非精锐部队,自己领着的这只才是正规军,只是赢的几率依然不大。他这么做的原因其实是希望贺小兰能尽快把义父撤出去,自己只是为了混淆视线。
把童书南一起带出阵来,便没想过活着回去了。
虽然恨,却还是爱着。木子青讲不出来个所以然,觉得想如此,便是如此了。
第 25 章
人模狗样的一个将军身侧站了太监。
“这就是贺家军的主将了。”
木子青在对面哈哈大笑了一声,自己虽不说坚盔厚甲,不似对方领头的那个带着银盔穿着铜甲踏着铁鞋,可是自己有的,他们又有吗?
自己义薄云天,他们是什么,不过是狗皇帝手下的一群走狗,他们懂得人是什么。
这些年,黄河涝灾,饥荒年年,贪官污吏杜之不绝,老皇帝荒淫无道,政事不闻,落了个天下大乱的局面。君无道,天叫人不反,人不得不反。贺家军只是千万反军中最出众的那只,锐者必钝,朝廷的矛头自然也就对准了这众多反军中的贺家军。
木子青无所谓地笑笑,这天下没了一个贺家军,还不是会有千千万万个贺家军吗。
何太监暗了下眼神,皇帝身边的人,怎么也有点手段。声音是软的,却是尖锐至此。
“开杀吧,赶明儿还得回京呢。”
一阵鼓响,人群就如海浪里的沙子,一层一层铺过来。
木子青朝后望了眼马车中的人后,抽打马鞭,也冲过去。
童书南静静地笼了手,天冷,他一直是怕寒的。只是这样的寒气料峭,倒是第一次。已经六九了吧,该是暖起来的时候了,怎还是这般冷呢,他不明白。
外面喊杀声阵阵,配合着一阵急似一阵的鼓点,打在心上,似也惊心动魄一样。
其实是不急不慢的,童书南并不上心。
木子青传来了一阵疾呼,童书南透过千万人的声音,寻到了它。他坐直了身子,把手挪到近前,细细瞧了,白里透出点红来,血腥腥!
木子青一枪刺倒了三个,周身便没有个活人,可是纵然他百般技艺,以一敌十,又怎么抵的过别人的明枪暗箭。
木子青牵着马往回跑了一段,山路崎岖,骑马作战已属不易,自己的中军大约还剩了五六成,对方也折伤了部分兵马。木子青诱引着对方一干子重军到了丛林深处,战马嘶吼,自己的心不知为什么也紧了一下。
人模狗样的那个将军,一身的全副武装,在身后吼了一句:“乱民贼子,投降吧!”
木子青单枪匹马,立马停了下来,回头望了一眼,却笑了。
“狗日的东西,战不会打,话倒是多。”
那边还没来得及做个反应,两侧突然尘头大起,从树林中冒出两路军,分别是木子青先前布置的两路包抄军。
人模狗样落了头盔,吓出了个鬼样来。
木子青重新攻了过来,领着两路军,冲锋陷阵,生死度外,生杀予夺。
一行人被打的落花流水,撤退不及的,丢盔弃甲,木子青这边军的狂嚎乱吼,是胜利后的兴奋。
再回杀过去,把人模狗样抓住就行了,至于那个太监,应该是掌握话语权的人,可是一个太监,命根子都被人割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再说,这里是他的地盘。
何太监带着自己宫里带来的两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就混到了这边军来,穿的是村野间常见的土布衣裳,木子青军中因为人多将广,也并非人人都互相认识,突然来了三个小个头,自然也没觉得奇怪,何况都是细胳膊细腿的,何惧之有。
看守童书南马车的人,因为关心战事,也怠慢了。童书南一辆马车,孤零零的落在后军里,附近寥寥数人。
何太监抄着小道,走到近前,在车外就叫了声:“童公子。”
童书南身子一凛,他本以为双方交战,对方定是怕过不来人的,可没想到这个有通天本事的何太监竟然径自就找了来。
“何公公——”童书南撩了帘子就探出头来。
两个小太监脸上也端着笑,均是一副明眸皓齿的好模样。
何太监态度谦和:“这回还得多亏童公子出手相助啊,朝廷也定不会忘了公子的功劳的。”
童书南打了个哈哈,他本就无心侍奉朝廷的,自己这么做不过是图个生死两茫,他要木子青死无全尸。
何太监从怀里捋出一张朱砂印纸来,那上面盖的郝然是血红的朝廷印章。
何太监递到了童书南手上:“童公子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便是凭证,朝廷不会亏待你。”
童书南想着还是把东西收了起来:“那便谢谢公公一番好意了。只是这里不见得怎么安稳,公公还是速速回去的好。”
何太监笑了一下,拱了下手:“那公子你自己小心啦。”
木子青刚赢了一阵,回来时看到的便就是这一幕。身边掩护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木子青拖着利剑迎了上去。
“妈来个巴子,你还混进我军里来了吗?”
说着一剑就要砍上去。
童书南飞身却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站在了何太监和两个小太监的身前,护住了他们。
“放他们走。”
木子青气的发抖:“我放过你一命,你就该谢天谢地了,你还有脸替别人求情吗?”
童书南镇定道:“我只问你放与不放。这场战,你已赢了一半,就是杀死一个太监又怎么样,再说这人是我招来的,我自然也要招呼回去,不然我就是不义。”
木子青气的笑了起来:“在你童书南的字眼里,难道还有不义这个词吗,我还以为你从来就不把它当个数呢。”
童书南只说:“你放,或是不放?”
木子青横扫了一眼另外站立的三人:“不放!”
话落刀起,刀刃逼身就来,何太监跟着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不知怎么回事,不动声色就朝后退了几步,连童书南都没看清身形。
“冒犯了。”
木子青一阵心惊,此时附近也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了一群黑衣人,护着何太监离了去。
木子青这边杀了一阵,也只是虚打了一会,等人散了,曲也终了。
木子青拉着童书南走回营寨,从他怀里就翻出了那张朱砂印纸。
“这是什么?”
童书南不说话。
“你卖己投贼。”
童书南却笑了:“你本是贼,他们是官,再说我从来也不是跟你们一伙,何来卖己投贼。”
木子青扬着手,一嘴巴子还是没打下去。
“我容你纵你,只因为我对你还有那么一点感情,你出卖了我们的人,这时候还护着他们让他们归了老巢,你让我还要拿你怎么办呢。”
童书南道:“我们本就势不两立,你想杀我,随时随地可以,我想杀你,同样你也干涉不了。”
木子青傻傻发怔了一会,突然把近在咫尺的童书南抱在了怀里:“我爱你啊——”
童书南胸口藏着的把匕首,手摸上了把手了,可是却没出手。
他极少与人拥抱,实话说,木子青这个拥抱并不坏,像是幼时看到别人的母亲把自己孩童的手攒在手心,那种温暖极为少有,在童书南有限的一生里也极少体会到过。
他轻轻地推开了木子青,拒人以千里之外地说了一句:“还请自重。”
木子青哈哈笑两声,双手松开了。
他抽出自己的裤腰带,把童书南的双手绑在了一起,又用马鞭把他的两条腿也捆紧,丢在角落里。
“想强奸吗?”
木子青笑笑,甩了衣袖,走了出去,帐蓬里尘埃落定。
何太监在外看到了一切,刚才一行人走时他并没走,刚才人人自危时他只当演了场戏。
他是故意留下来的,想要的便是看这一番情景。
他暗敛了眼神,这人怕是不能留了,不能再为朝廷办事的人,留着还干什么呢。
他从细条条的一张腰上就抽出了把近乎透明的软剑,掀了帐帘走进去。
童书南眼凛了一下,手脚都凉了,他原还以为自己设计了一场好戏,没想到竟然要死在自己手上。
何太监恭恭敬敬的,本还想说句客套话。
木子青却不知突然从哪窜出来,一把剑就搭在了何太监脖子上。
“这——”
人头已经落地。
童书南不禁为之一阵晕眩,一场惊天阴谋。
第 26 章
“后悔了?”
童书南笑笑。
“你以为你讨好了朝廷,他们就真的会反过来感谢你吗?”
闻言童书南还是没有动作。
“虽说你毒,你依旧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人心险恶。何太监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他早设计好了这一幕,把那一纸公文交给你,就是试探你是否有归顺朝廷的心,你那么冷冷淡淡的,之后我又来了,他能看不出你根本就是一心二用吗,知道你无心朝廷了,你以为他还留的住你?”
童书南就笑笑,手脚被绑缚着,眸子里透出了点淡漠来。
木子青一阵心酸,他做到这种地步了,也无愧于自己还有他了。他以此为鉴,希望能让童书南回头是岸,自己终也是在这边等他啊。
他上前解了童书南的绳子,一点一点的,缠缠绵绵,刚才因为一时之气,绑的极紧,这会又怕把他弄疼了,每一下都极尽温柔。
童书南也有些倦了,这勾心斗角的交易,自己玩了一辈子,这回怎么也突地就觉得厌倦了呢。有个人真心对自己真的很好吗,木子青一向既往不咎,无论自己做出怎样过分的事,依然只对自己说那三个字。
他懒懒的,靠在了木子青怀里:“抱我回榻上行吗,乏了,想躺会。”
木子青一怔,绝没想到童书南有这么温顺的一刻。
手有些抖的,把童书南搂在了怀里。另一只手,隔着衣料,则摸到了童书南的肋骨,瘦骨伶仃的几根,心不禁软了一下。
他把童书南放在了临时搭的榻上,童书南闭了眼睛,翻过身,朝里躺了。
木子青不介意地还是坐在了塌边,沉思了一阵,然后似自言自语道:“你也好好想想,是就此罢手呢,还是依旧我行我素。”
见童书南没说话,又说道:“我是还那份心思,在原处等你,让我真下手杀了你,我也做不到。不过既然有第一个何公公,就有第二个,自然有人下的了手,你想清楚。”
木子青说完,就站了起来。童书南躺着,自始至终也一动未动,像是真睡着了一样。木子青的一番大道理,像是说给了梦中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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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木子青睡的很沉,第一次他和童书南较劲他占了上风。那个男人显然已经动摇了,若是他依然故我,他一定会拿着嘲讽的一张眸子,讥他笑他的,而这次,他没有。
朝廷里秘密派来的又一队人就是踩着这个点,在木子青的营寨里放起了一把火。木子青吩咐守寨的人都疏忽了。因为前方战紧,双方都是虎视眈眈,一丝丝动作,都毫发毕现,就没想到那背后里还有一彪人马,是直接在内廷里供事的,说开了,就是与何公公是一路人,见到有异变,当天晚上就丢了只火把,纵起火来。
这方乱了,前方看着也照应了起来,战鼓又擂起来。木子青的一队累得都是人困马乏的,可是没办法,守寨的任务还是要紧,死都要守护下去。
可是寨子一烧起来,可就没个完了了。后援只留了个下军,其实就是平时做后勤的,砍柴,造饭,摸索个一桌子菜没问题,疏忽了操练,这回子只好忙的胡冲乱窜了。
木子青第一个想到的是童书南,摸回他的帐蓬,看见他安然地坐在榻上,虽然有点魂不守舍,但还是放了心。
他一把揽过童书南的肩头:“快走。”
两人就冲出了已经一角起了火的帐蓬。
木子青想带他骑马先躲到树林深处去,等人员聚集齐了,在赶到前阵,找大部队。这会起火,对方肯定会趁势攻过来,这临时搭的营寨肯定是保不住了。
童书南却在他怀里突然说了一句:“我想死——”
木子青听了一愣,没反应过来童书南具体什么意思,吼道:“你瞎说什么!”
童书南微集中了精神,用一双透澈的眼睛看着木子青:“做人这番苦,真不如死了算了,我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呢。”
木子青先是傻傻的,最后恨不得扬手打他一耳刮子:“那我怎么办,你想过我否?”
童书南闻言一怔,他也是第一次听木子青这样说。自己绝望于世,想着自己本是一身的武功全废了,这回仇也再报不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终日都是互相欺骗,表面上谦谦有礼,即使无冤无仇,背后也忽的突然猛的给你一刀,谁又受到了。童书南不庆幸于自己能活于世,只是活了这么长年岁,才明白这个道理,他害怕。
木子青把童书南紧紧搂在怀里,声音也带了颤抖:“我不允许你死,我不允许你死。”
童书南感受到一丝平静来。
回头望时,还能看见熊熊烈火,前面尘土飞扬,应该也已战了起来。木子青留着大成的兵马在阵前,加上包抄回来的两路军,这回暂时应该还能战个平手,只是若是时日一久,他们弹尽粮绝,怕就没有生路了。
木子青其实早起了逃跑的心,一心拖延,其实只是为了赢点时间,让贺小兰和贺中天能逃出去。这会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也已走下山了。自己在留在这,也徒然没用了。再说,贺中天倒下,这个由他创立的寨子,留着又还有什么用。
他驾着马,和童书南共乘一骑,行到阵前。手下的人看见他,纷纷向他行礼,又看见与木子青一起的童书南,又都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个男人果然祸源,他来之前一直相安无事,何以他来之后,便马上风起云涌呢,他们的当家人却还是这么宠爱他,根本就是人作孽不可活。
木子青把怀里的童书南又抱紧了点,为他刚才的话还有点心有余悸。他不能想象没有了他之后自己的日子,存在自己身边已成为了习惯,就算恨也好,只要能见到,便心满意足。
前面来了人报,死伤已达一半了,只怕顶不住。
木子青一凛,早知道如此的,沉着脸,终于下达了命令。
“全面撤退——”
登时大乱了起来,人声鼎沸,跑的逃的,眼花缭乱。大家早已厌了,只是等主帅一句话,说完便马上抱头鼠窜了。
人心涣散,木子青也知道这些日子在强撑而已,朝廷突然带人来,自己做的反抗,都不过强弩之末。兰儿和义父能成功走出这一片山就好了,他和童书南一起离开,另寻他日,重振旗鼓,他也就再别无他求。
第 27 章
木子青带着几个亲信一干子人下山,后面追的紧,尔后分三条道走了,左中右分别十来人,约好若是侥幸活下来,便在河北的某地集结。众死士分道扬镳,在路口给木子青下跪。
“请将军珍重——”
木子青一向不苟言笑的人,此时也不禁落了泪,十年一别只今夕,再见不再少年身。
木子青和童书南同乘一骑,在后面落了马,前面有几个开道走在前面,紧随其后只跟着一个,做着随身护卫。木子青则也不避嫌,把侧脸悄悄地搁在了童书南的也是半边侧脸上。冬日里,阳光虽好,温度还是冷的瘆人,这样两人偎依着,倒也能取些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