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阳光有些照眼,对于陈程来说,好不容易又能再次站在医院外,真是难得。
陈程因患囊肿性纤维化病导致肺部坏死,在医院接受双肺移植手术。为减少排斥反应,他那颗原本健康的心脏也不得不被摘除,换成捐肺者的心脏。
"好吧,我现在是没心没肺的人了。"向医院的护士小姐们开着玩笑,陈程不在意说:"现在的心肺都不是我自己的。"
陈程开了家咖啡店,在三个月的住院时间后,咖啡店又再次开始营业。
白德明会来这家店,应该是因为没有想到在梦中见过的咖啡店真的存在,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推开店门时,门上的黑猫铃铛叮当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浓郁香起,以及在窗边的白色身影。
果然,退开门后一切与他所想一样,除了那窗边的白色身影以外。白德明想是在梦中般,坐到那个身影应该坐的位置。
"你要喝什么?"陈程上前问到,还没来得及雇佣新的侍者,他只能身兼二职。
白德明浑身一颤,在梦里,他应该是说这话的人,然而现实中的情形却倒了过来。
"一份乞力马札罗山咖啡,"白德明念出梦里白色身影说出的咖啡名,这个名字曾在他心中说过无数次,"点心要起司奶油冻。"
陈程愣住了,面前的青年,要得竟是那人最爱,"咖啡要怎么样的?"他难以置信地接着问到。
"微酸。"陈程的声音让白德明心脏猛得一跳,强烈反应得让他以为自己的病又犯了,抬起头,面前是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庞,"我在哪见过你么?"
当白德明抬起头时,陈程有些失望,青年并不是那人,两者没有任何相似点,无论外貌还是气质,但是为什么却点得是同样的微酸乞力马札罗山咖啡,以及那起司奶油冻?
"应该没有。"陈程维持着一贯的优雅,彬彬道:"请您稍等。"
当咖啡端上来时,光闻味道白德明就知道一定不是自己喜欢,他对咖啡并不了解,会知道那么奇怪名字的咖啡,完全是因为自己古怪的梦境。
陈程望到白德明皱着每天瞪着面前的咖啡,不由得笑了笑,不以为然地又拿走杯子,很少有人会喜欢微酸的乞力马札罗山咖啡。陈程不知道面前的青年为什么会莫名点这咖啡,可又不爱喝的原因,但他并不会多问,他有时也会在发呆时调出这咖啡,并不为品尝,只是沉溺里于味道中,来怀恋而已。
陈程又做了杯自己喜爱的哥伦比亚产的亚美尼亚咖啡给白德明,"我比较推荐这种咖啡,这是......"
"亚美尼亚!"白德明脱口而出,这种味道让他喜欢。
陈程又愣住了,青年给他带来太多的惊讶,他微微一笑,"看来你对咖啡十分了解。"
白德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的,急忙解释着:"不,不是,我其实对咖啡一点也不熟。"
见陈程露出不相信的神态,他略有些羞涩,"可能说起来你不相信,我曾经来过这里,在梦里。哦,我就知道你不相信。"
"没有,请你说下去,这个听上很有趣。"陈程微笑的坐在了白德明的对面的位置上,店里没有其他的客人,稍稍的偷下懒,陈程对自己并不苛求。
"好吧,我进到咖啡店,这个位置上,坐着个人,然后我会上前去问他,‘你要喝什么?',那个人会笑着说‘还是老样子,乞力马札罗山咖啡,微酸',就这么多。"
陈程简直惊呆了,这样的梦境,完全就是他记忆里的。
"是不是很奇怪?"白德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陈程摇了摇头,"不,我觉得很奇妙,因为这些都是真的。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我的记忆,你能记得那个人的样子么?"
"梦里面我看不见他。"白德明好奇地问,"我能知道,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吗?"
陈程的样子呆了会儿,但又马上笑着说:"我的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白德明在梦里看着他时的感觉决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但是陈程这么说的话,他也想不到有什么不妥的。
"那么,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白德明继续问道,"我,很想见见他,毕竟是梦里人。"
陈程站起身,低下的头挡住了他的表情,但仍让白德明感觉的到他的不快,"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白德明知道自己谈到陈程不愿讲的话题上,他急忙道歉:"如果,我说了让你不快的话,我道歉。"
陈程回到台边,脸上又挂起了优雅的笑容,"没有,只是让我回忆起以前了。请继续享受您的咖啡。"
~~~~~~~~~~~~~~~~~~~~~~~~~~~~~~~~~~~
再次见到白德明,是在几天以后的事了。
白德明羞涩的笑容对陈程说道:"我还可以点上次你推荐的咖啡吗?我发现我很喜欢它的味道。"见陈程眼里有丝不相信,他又继续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再做那个梦了,今天来真的只是为了咖啡。"
陈程不由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惭愧,的确,白德明和那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他有着那人没有的羞涩笑容,敏感很多的神经。很快为他制好陈程自己所喜欢的咖啡,陈程又忙着应付其他客人,店里没有多的侍者,见陈程忙不过来,白德明也开始帮起忙来,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快得上手,每种咖啡的名字他都可以很快的记下来。有了他的帮忙,陈程倒是轻松了许多。
送走最后一个顾客,陈程才发现白德明一直在帮忙。
"真是不好意思,你本来是客人的。"陈程不好意思地说。
"没有、没有,咖啡店很受欢迎啊。"白德明又坐了回去,所点的咖啡早就凉了。
陈程赶忙又煮了杯咖啡,"今天算我请的,真是太谢谢你了。"
白德明表情柔和地笑了起来,"有免费的咖啡喝,看来我今天很值啊。"
端起咖啡,两人都沉迷于同样味道之中,热气缭绕,白德明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属点。
"你,要不要请侍者?"白德明脸有些红,自荐道:"我想我可以胜任。"
陈程透过雾气,突然觉得白德明的笑容很是亲切,想到今天他的表现,点了点头。
从此,陈程的"众神与野兽"咖啡馆多了名笑容羞涩的侍者。
陈程应该是个电影发烧友,据说店名"众神与野兽"就是某部电影名,小小的咖啡店里布置的和那些好莱钨电影里常见的咖啡馆一样,昏黄的灯光,播放着不知名的小调,吸引人的气氛。墙壁上贴着海报,白德明并不十分了解,所有海报里他唯一认得出来只有甘道夫,还是因为不久前看得〈指环王〉才知道的。
咖啡馆的生意算不上很火,但是顾客很稳定,这是白德明几周做下来的心得,只是唯一的奇怪之点,就是那个位置,梦中白衣人的位置,那些客人们没有一个愿意去坐,即使其他的位置满了,他们宁愿坐吧台也不愿去碰。
白德明自然不会多问。而老顾客们对于这个新来的侍者也很是满意,因为他总能为自己提供最满意的服务,就像他早已熟悉这些顾客一样,而他羞涩的笑容也赢得了一致的好感。
陈程对于自己能够请到白德明也很满意,但是对于这种满意是原于对自己目光的准确。他并不是个经常赞扬的人,最多只会在关店后,煮上一大壶咖啡,然后和白德明一起品尝。
"知道吗,老板?"白德苦着脸端着咖啡说道:"不是我不喜欢你的咖啡,只是如果你能在早上煮来喝就好了。"白德明对于这种咖啡也很是喜欢,即使喝了后半夜都睡不着,他仍会继续。
陈程眯着眼笑了笑,他的脸上早已有笑纹,每当他笑起时,都会让白德明联想到小时侯看的〈乱世佳人〉里的男主角。这样的笑容往往会让白德明情不自禁地沉醉下去。
见白德明看呆了,陈程开玩笑似的用咖啡杯碰了碰他的脸,惊得白德明满脸潮红,拿起自己的咖啡忙灌下去,哪知咖啡太烫,让他连忙吐出,放杯子时又没放稳,半杯的咖啡有泼了出来,最后弄的一片狼籍。
陈程看着手忙脚乱的白德明,不由哈哈大笑,白德明满脸哀怨,像是对嘲笑他的陈程不满。陈程保持着笑脸,冲白德明钩了钩手,而后一手环过他的脖子,将他拉近,上前吻住了他。
白德明的手还撑在吧台上,上半身被陈程拉了过去,维持着不自然的姿势与陈程接吻。他浑身颤抖,并不是因为羞涩,陈程的舌头在他口中打圈,调动着他所有的感官。最后,当陈程离开他的嘴唇,他只觉得脑袋充血,连呼吸都不畅了。
"乖孩子,你该回家了。"陈程笑着拍白德明的脑袋。
很显然,陈程对那个吻一点都不在意,当第二天白德明脸红着望着他时,他不过笑着像对待孩子般摸摸白德明柔软的头发,丝毫不提到昨天的事。
"老板,对于你来说,我算得上什么?"陈程的态度不明不白,让白德明心里很是不好受。
陈程停下手中活,侧过头来,"你希望是什么?"
没料到陈程这么一问,白德明顿时语塞,"我...我......"
陈程望着他,像是看到过去的自己,也曾是这么害羞的问过。陈程走上前去,手又习惯性摸到他的脑袋上,"没有想好前,你可以不用回答。"
没有想到,那人曾说过的话,陈程竟会在某一天复述出来。此刻,陈程竟有些了解那人的心情。
白德明的眼睛被遮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老板,如果我想好了,你会回答我么?"
陈程被白德明给逗笑了,放下手来往他屁股上一拍,骂道:"等你想好了再说,小子!"
白德明捂住屁股,语气不满道:"老板,你这是性骚扰!"
一块抹布丢到他脸上,陈程骂道:"干活吧,小子!"
一直没人坐的位置上终于来人,白德明分不清在现实还是梦境了,上前问道:"先生,您要喝什么?"近处看,才发现他并不是穿着白色的衣服,而是近似白色的浅灰色全棉外套。
那人抬起了头,是个英俊的男子,有着很白净的牙齿,在他笑时会露出来,"一杯乞力马扎罗山咖啡,微酸。"
没由来的,白德明留出眼泪来,男子皱起眉头,很奇怪的说道:"好吧,别告诉我,你也喜欢那味道,所以希望我点别的,好让你多喝点么?"
白德明急忙擦干了眼泪,见到男子时,心脏猛地跳了下,他还以为心脏要蹦了出来,"没有,点心是奶油起司冻吗?"
男子点了点头,"看来陈程请了个很不错的人。"
白德明很吃惊,"你认得老板啊?"
"老朋友了。"男子笑答道。两人正说着,陈程上前察看,见到男子,瞪大了眼。
"嗨,好久不见了。"
"沈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程惊讶的问道。
白德明立刻察觉两人间决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互相的气氛是别人插不进的。这个发现让白德明很是沮丧。陈程脸上的笑容柔和而又开心,这和他平时职业性的微笑绝不同的,白德明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得跳了下,不由深吸口气,转身前去拿沈冰要的起司奶油冻。
"你点的起司奶油冻。"白德明把盘子搁到桌上,无奈的发现聊天的两人才发现自己。
陈程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为老板的职责,"我这就去煮咖啡。"
沈冰冲他点点头,示意他没问题,而后转过头来,挖了块奶油冻,舔了舔,"很好吃,冰得刚刚好。"
"你喜欢就好。"白德明呆呆的点点头,不愿走开,"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沈冰又露出可以说是他招牌似的笑容,"你眼力的好奇如果少些,我可能还真会以为你只是在招呼顾客。"
白德明没有沈冰轻易看穿他的意图,大吃一惊,脸因为害羞涨得通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么,不打扰你了。"
很快煮好咖啡的陈程走了过来,奇怪发现低头走过去的白德明脸上不自然的红晕,搁下咖啡,问向沈冰,"他怎么了?"
沈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然道:"他很有意思。"
陈程闻言皱起了眉头。
"你的新......?"沈冰继续说道。
"不要乱讲,他什么都不知道,"陈程并不喜欢沈冰的玩笑,"还有,不许对他下手。"
"了解,了解。"沈冰被陈程严肃的样子给逗笑了,张开双臂,以示无辜,"朋友妻不可戏,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陈程顿是气的哭笑不得,"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不许对他下手。"
沈冰笑着点了点头。
沈冰从那天后就经常来到店里,这是让白德明很在意的一件事,尤其是在他发现自己的视线总是离不开老板之后。
"第八次!"白德明站在吧台旁边,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望向陈程后,他身边的女孩提醒道。
女孩名叫方魏,也是咖啡馆的常客,因为年龄相近且性格开朗,和白德明混得很熟。
"什么?"白德明扭过头来,不明白她说的第八次指的是什么。
方魏翻了翻白眼,"我这杯咖啡还没喝完,你就已经八次望你老板了。"
"是、是吗?"白德明不由有些语结,"你喝咖啡就喝呗,干嘛老是观察我看没看老板?"
"错!"方魏一手点到白德明的鼻头上,"我没有老是观察你,我在观察整个咖啡馆里的人,像那个穿白衣服的人,看了几次你和你家老板,还有那边靠窗的两个人,他们手握手已经快5分钟了。"
白衣服的人指的沈冰,而那靠窗的两个人,白德明记得好象是两个男的啊。
"看来你很单纯啊。"方魏下了结论,"从看到这个店名,我就晓得这个里面简直是我的天堂,看看这里的海报吧,这个是〈〈御法度〉〉,这个是〈〈寂静花园〉〉,天!你家老板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极品?"不知为何,白德明感到她的语气里有股按耐不住的兴奋。
"这些又怎么了吗?"
"其实,你是喜欢上你家老板了吧?"方魏猛得把脸凑到白德明的面前,笑容诡异。
白德明吓的头往后仰,脸涨得通红,"才、才没有。"语气里有种被说中心思的害羞。
"好吧,小姐,希望你不要再捉弄我可怜的侍者了,"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陈程双手抱胸,站在两人中间,表情无奈。
白德明还红着脸,想到刚刚方魏说的话,更加不好意思,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开。
"你刚刚和他说了什么?"陈程看他走远,小声问到。
方魏喝了口咖啡,笑着说:"老板,从我开始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时你就开始老往这边看了,然后我把脸靠近他时,你就坐立不安过来了,对不对?"
陈程的脸也涨红了些,他的小动作被方魏看的一清二楚,"你和他说话还怎么能一心二用啊?"
"这个是当画画的人的本能。"方魏笑得自信,"老板,其实你很在意这个侍者吧?连沈冰都不多瞧了。"
"嘿!"陈程不由提高了音量,"看来下次我真应该挂块牌子不是吗?上面写着‘禁止同人女和狗入内'!"
"老板,你这是歧视哦!"方魏笑着配合陈程做戏,"我要投诉的!"
两人正笑着,门突然被推开,走进一个和方魏`年纪差不多大,衣着打扮很是华丽的漂亮男孩,见着方魏和陈程笑闹,样子很不满意,而方魏见到他也生气地扭过身子。这一下让男孩更加生气,他走上前来,道:"你还要气到什么时候?"说完还瞪了眼陈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