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休得岔开话题。"
诸葛昀飞也不看洪长老,径自端茶抿了一口,说:"唉,人老就该回家抱孙子去,何必出来丢人现眼。你从进来到现在只说了三个好字,谁知道你来干什麽的!无话,何来题?啧啧啧,真是老得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险矣!险矣!"
"咳咳咳──"无奈,晓小又被茶水呛到了。
"少爷,没事吧!"月苍茫拿起手绢正待尽仆人之责,不想桌下的小腿肚被人狠狠踢了一下,吃痛皱了皱眉,手上的手绢也被人一把给抢走了,害得他这个临时上岗的仆人只得乖乖坐正身子继续侍演保镖的角色。
这边桌底下正做著小动作,那边易夜臻也打著眼色让诸葛昀飞快点打发走那个老家夥。
也不见诸葛昀飞作何动作,只片刻功夫,原本站在门边不可一视的洪长老带著一干家丁连声招呼都不打的灰溜溜的走了。
这让月苍茫对面前三人的身份好奇不已,也不禁疑心这三人找自己的真正目的。
眨眼功夫一场颇有看头的闹剧草草收场,却也让刚刚热乎起来的房间霎时又归於沈闷。
下楼的红长老面色铁青的瞟了眼楼上,轻哼一声。让人不禁揣测刚才楼上那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麽?
27
偌大的雅间瞬时变得异常安静,好似刚才那出闹剧不曾发生过一般。
其间,门再次被人推开。五人原以为是那群人去而复返,不想却是一品楼掌柜。
"几位公子打搅了。在下是一品楼的掌柜,刚才之事令几位受惊了,我们东家说了,今天各位的酒菜小店全包了。"掌柜侧身击掌,啪、啪、啪,清脆的三下,只见门外几个店小二端著菜陆续走进雅间。就这一会儿功夫,红木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美的菜肴,和两壶上好的女儿红。"诸位公子慢用!"说著,便退出了雅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五人对看一眼,又是一阵寒暄,便有说有笑的吃喝起来。当然这个有说有笑是对於易夜臻三人而言,因为晓小主仆俩,一个是闷头吃饭,一个是板著脸尽下人之责给晓小夹菜,所以整个圆桌就变成了两道风格迥异的风景线。
"这位公子贵姓?"易夜臻夹了只鸡腿放进晓小面前的碟子里问道。
晓小瞅著面前肥肥的大鸡腿,面纱後的小嘴裂得更开了,要不是嘴里的虾丸还没咽下去,他早一头扑过去了。
晓小心里虽然很高兴,但是埋怨的眼神依旧不时冲著对面飘去。
谁让这群人不合时宜的坐在他们对面,要不然他也不用带著面纱吃东西了,那样实在太麻烦!而且有外人在,他吃著也不痛快,不然鸡腿哪还轮到用夹的,直接用手一抓就解决了。
三口两口将嘴里的虾丸解决,手上的筷子正对鸡腿而去,不想却夭折在半途。
"月大哥......"手举在半空,晓小带著不解的眼神看向夺走他鸡腿的人。
月苍茫好似没有看见晓小的眼神般,面不改色地将那只鸡腿放进自己的盘子里,然後又将那盘白斩鸡的另一只腿夹到晓小的盘子里。
这个有什麽不一样的吗?晓小不明白的将两只鸡腿略微研究了一下,却最终抵制不住面前那只白白嫩嫩鸡腿的诱惑,低头啃了起来。
咳!这下让对面的易夜臻异常尴尬。刚才他有做错什麽吗?还是说那只鸡腿本身就有问题?要不就是他的筷子不干净?还是说那只鸡腿没有蘸酱......
一堆问号闪现在他面前,令其一向聪明绝顶的脑袋暂时休克,难以运转......
"嗯!我姓晓,晨晓的晓。"晓小啃到一半才想起刚才那个给他鸡腿的人的问话,赶忙抬起头回答。
"呃,晓公子......"听著怎麽像小公子?易夜臻脱口念到,以掩饰刚才失神的尴尬。
"噗哧──"晓小不禁失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这麽被人称呼,听著感觉好奇怪,我看你还是叫我晓小......哎呀......"桌下的脚被人重重的踩了一下。
"怎麽了?"易夜臻关心的问道。
"没,没什麽!"幸好面纱遮挡了晓小神色间的异样,晓小也就支吾著随便找了个借口将此事混过去。"呵呵,吃太快咬到舌头了。"
易夜臻笑道:"呵呵,那你该小心些,别吃那麽快,反正也没人和你抢。"说完也忘了刚才的尴尬,提起筷子又夹了只虾放进晓小的碟子里,"来,这个虾很好吃,多吃点。"尽管易夜臻看不见晓小的样貌,但是单只露在面纱外的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就让易夜臻非常的喜欢,因为那有如清澈的山泉般纯净的眸光是那麽的吸引人,而眼神中那藏不住心事的目光又是那麽的纯真,这让在江湖中游荡的他,内心泛起了对孩提时的回忆,就好像看见了那个早已离开人世的弟弟一般......
想著想著,易夜臻好似又回到了过去,夹菜的动作也越发频繁,甚至和坐在晓小另一边的秦穆然换了个座位,连带著还双手并用将虾壳剥去,将内里完好的虾肉放进晓小的碟子里......
这些在本人看似无害的举动,却令原本就不安的雅间里,弥漫起一股透著酸味的战火。
那边易夜臻忙活著夹菜、剥壳的工作,那那边诸葛昀和秦穆然揉著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这边晓小那个痛快的吃啊!(废话,有人帮你剥壳不痛快才怪),这这边月苍茫铁青著脸,瞪著对面那张气宇轩昂,丝毫不逊於他的俊脸,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相信对面的易夜臻不知不觉间已经死了千百遍了,可惜的是,眼神除了瞪瞪外杀不了人,所以月苍茫除了眼神锐利如剑般闪著寒光刺向易夜臻外,其他的什麽作用都没有!
不过,不要以为月苍茫除了瞪眼睛外什麽也不干!他可是一心尽到他现在仆人的责任,手上利索的剥著虾壳。
两人就跟比赛似的,一个劲儿地给晓小剥虾。而一旁可怜的诸葛昀、秦穆然两人,连块虾皮都没碰到,眼前的整盘虾就消失了。
当然,这麽明显的举动又怎麽能逃过诸葛昀和秦穆然的眼睛,正当两人还在为这种行动的目的猜测不已时,桌上的一盘虾、一盘鸡、一盘鸭、一盘鱼、一煲甲鱼,陆续消失於两人眼前!
好,好饱哟!晓小打著饱嗝拍拍肚子倒在椅背上,再也动不了了!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在晓小菜饱饭动了一口的情况下,终於落下了帷幕。
28
"晓小,吃饱了吗?"
晓小拍拍鼓鼓的肚子,点点头。
易夜臻笑了笑,转身找东西想帮晓小擦擦嘴,却不想另一边的月苍茫已先一步拿出手帕帮晓小擦好了嘴。
见此他也未多言,依旧面带微笑的问道:"晓小,吃完准备上哪里去呀?"
"嗯──"晓小扭头看看身旁铁青著脸的月苍茫,咽了咽口水怯怯的说:"不,不知道......"
月大哥怎麽了?脸色好差,难道是吃坏肚子了?
"怎麽会不知......"顺著晓小的视线,易夜臻终於注意到了一个人──月苍茫,一个原是他准备结交的人。
"呵呵呵......"易夜臻扭头看看一片狼藉的桌面,再扭头看看一脸痴呆样的二弟、三弟,尴尬的笑了笑。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月苍茫和晓小谁是主谁是仆,因为月苍茫身上那难以掩饰的气质是不容人忽视的。当然易夜臻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被晓小可爱纯真的感觉所迷惑,一时忘记了而已。
想到此,易夜臻忙转身问起了正主:"不知月兄准备去哪儿?"
月苍茫冷著脸说:"少爷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好嘛,明显是推托之词,摆明著就是不想让人跟。
一旁的诸葛昀早已发现了自家大哥的意图,也忙参了进来,不过不是对月苍茫,而是对晓小说:"晓少爷,过几日正是杭州的莫云山庄庄主的六十大寿,据说邀请了许多武林前辈,和大派掌门,届时可说是名人云集,盛况空前啊!我看两位也没什麽去处,不如和我们结伴去那里长长见识,感受一下热闹的气氛如何?"
武林聚会?!月苍茫凝眉沈思。这到是个不错的选择,也许可以在那边探听到些有价值的线索。
晓小快速的瞟了眼身旁的月苍茫,见其一脸深沈似出神思索,便低头不语。
反正他对武林不武林的不感兴趣!z
只盏茶功夫,月苍茫回神後刚待答应。不想诸葛昀见两人都不答话以为两人对此都不感兴趣,便又继续说道:"嗯,我想起来,那几天杭州正好有个庙会,听说有唱戏的、杂技的,和各种各样的小吃......"话没说完,就听有人喊道。
"好呀,好呀,我们就去看庙会,我......"脱口一出,晓小就知道糟糕了。搓揉著衣角,忙低头不语,装作什麽都没听见,好似刚才吱声的不是自己般。
原本对於晓小的鲁莽举动还有些责怪,但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更好,假借庙会之名,去莫云山庄探听消息,正是一举两得,且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咿呀──""哪位是月公子?"小二躬身推门入内。
"我是......,有什麽事?"月苍茫转身应到。y
"小的来通知公子,您雇的马车和车夫来了。"
"知道了。"月苍茫示意门前的小二上前,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道:"帮我准备一些你们这里的名糕点,嗯,每样来两份,一会儿打包送到马车上,剩下的就赏给你了。"
接过银子小二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连连称谢才退出了雅间。要知刚才的一桌宴席也才四两银子,而一品楼的糕点虽名贵但两份也就一两多银子,剩下的二两银子足抵一般老百姓半年的生计,这怎麽能不让那个小二高兴呢!
"月兄这是?"b
"既然少爷想看庙会,我们就去杭州看庙会好了。"语毕,月苍茫抱起椅上的晓小,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向门外走去。
他可不想和那三人一起走,毕竟路上他还要探听一些消息,有那些人在会非常的不方便,尤其是那个叫易夜臻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如果有那人在,半夜出去查探他便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让人发现。
晓小搂著月苍茫的脖子兴奋的向房内的三人挥手告别。g
要去看庙会了!!晓小心里那个高兴呀!记得没进苍府那会儿,他一年中最期待的日子就是庙会,因为那时叔叔伯伯婶婶都会非常慷慨的将卖剩下的东西送给他,虽然那些都是些糕点渣渣,但比起馊饭、馊菜可好吃多了。
嘻嘻,晓小发现现在的自己越来越喜欢吃了,可能是因为以前什麽都没得吃的关系吧!
酒足饭饱之後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欲望,晓小就在周公的唠叨声,和马车轻晃的颠簸中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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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嘀哆嘀哆儿响,车夫啃著桂花糕好不逍遥。
这是怎麽回事儿?车夫啃著桂花糕,谁驾车呀!
"驾!"一声稚嫩的吆喝声揭开了谜底,原来是晓小以一块桂花糕贿赂了车夫,让睡了一觉极其无聊的他做一会儿车夫。
嗨!你还别说!晓小驾车的架势还真像那麽一回事!只见一手抓著缰绳,一手拿著马鞭,对著前面的马屁股一下又一下,看著还真有几年驾车的功夫。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晓小终於报了当年那个呕吐之仇了。
这边晓小正驾得起劲,那边的月苍茫可不高兴了。车厢内好好的两人世界不待,偏偏去驾什麽马车,早知道还不如买马抱著他一起骑,顺便还可以吃点豆腐。
"晓小!你能不能进来!"月苍茫从车窗中探出脑袋大声喊道。
"月大哥,再让我驾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发觉驾马车真的很好玩,月大哥你要不要来试试?"晓小挥舞著马鞭,欢快的喊道。
看见晓小那麽高兴,月苍茫无奈的摇摇头,说:"算了,我还是待马车里吧,你自己小心点。"唉,他预计的马车运动就这麽夭折了,月苍茫那个不甘心呀!当初他可是暗地里小声交代那个狗腿子要买个隔音好点的马车的!!
现在只有期待後面的几天,晓小驾马的兴致不要那麽高了!
马车沿著宽阔的官道一直向前驶去,众人预计在日落时分到达前面的小镇过夜。
"吁──!月大哥,月大哥!!!"慌张的呼喊声传进了车内月苍茫的耳里。"怎麽了?"月苍茫探出脑到询问道。
"那边......那边......树下躺著一个人!"晓小用马鞭指著不远处一颗树下的人影叫道。
"哪儿?"月苍茫跳下马车顺著晓小指的方向看去,随後纵身几个起落,来到了那个人影的身边。
怎麽有个葛衣中年大汉躺在树下?只见其满脸髯须看不清样貌,身上衣服被刀剑划得七零八落,一条条伤口纵横交错真是惨不忍睹。
月苍茫凝眉蹲身,探其鼻息。断断续续的气息,表明中年大汉还活著。月苍茫忙抓住那人的手臂,将缕缕真气缓缓输入他的体内。
片刻後,中年大汉的呼吸略显粗重,原本涣散的眼神也有了些生气。
"你有什麽遗言,需要我帮你转达的吗?"月苍茫知道中年大汉现在只是回光返照而已,所以也不多言,只问其有何遗言。
"莫......莫......云......云......云......"果然,中年大汉话未说完,一口气没提上来,头一歪便死去了。
这就是江湖,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每一天又都有人加入,江湖中的人并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去,而江湖外的人也永远不会明白江湖中总爱打打杀杀的原因。或许就如它的名字,江湖,浆糊也,谁也弄不清这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吧!
月苍茫并未对这个中年大汉的死感到悲伤。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就是这个中年大汉最好的写照吧!
月苍茫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便就地将大汉掩埋了。
回到马车月苍茫也未对晓小多言,因他一直都不想让单纯的晓小趟进这个混浊不堪的染缸,所以不管是报仇也好,还是如酒楼上的打斗,他都不允许晓小参与其间。可以说一切都是为了晓小的安全著想!所以眼前这个死在官道旁没多久的中年大汉之事,他便更不可能告与晓小听。
将晓小抱紧车内,拿出准备好的糕点让晓小转移注意力。看著乐呵呵啃著糕点的晓小,月苍茫的思绪不禁飘到了那个中年大汉的身上。
莫云?是人名佯或是地名?如是人名,那天下间叫莫云的何其多;如是地名,这即非县,亦非城的,又会是什麽地方?
莫云......莫云......莫云山庄......难道和那莫云山庄有什关系不成?或者是那人念的就是莫云山庄!!
月苍茫默念了几遍,有些不敢相信。哪有这麽巧的事,他们准备去莫云山庄,不,确切的说去杭州城看庙会,这路上就碰见一个莫云山庄的人,而且还是个别人追杀至死的人,这实在是......
天色渐暗,余晖将隐,此时的官道上除了月苍茫一行外再无他人,而此时僻静的荒野却越发令人不安,就连驾惯了此路的车夫也不禁打了个冷颤,马鞭更是一鞭快似一鞭。
短暂的插曲并未影响晓小和月苍茫的心情,经过七日的急驰,一行人终於在庙会开始前抵达了杭州城。
住进杭州城有名的悦来客栈,月苍茫前脚刚踏进後院的风字号上房,後脚就听见一阵熟悉的说话声:"啊呀!这不是晓小和月兄吗,没想到你们也住在这里呀!真是太巧了!"
不用转身月苍茫就知道是那个姓易的!心里正思量著是进去还是立刻离开,那个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现在晌午刚过,你们应该还没吃饭吧!"易夜臻以询问的眼神看著被月苍茫抱在怀里的晓小。
晓小点点头。
易夜臻忙继续说:"那和我们一起吃吧!我们刚游湖回来,也还没吃呢!我看你们先回房洗把脸,我们就在二楼的雅座等你们,月兄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