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再开我就能把你的头给塞进来了。将嘴角咧到无法再动的极限。雪白明亮的牙齿因接触到冷气而瑟瑟发抖,抗议的"咯咯"作响,呼出的白气也很快被冷却下来。
"不许皱眉。"
不皱就不皱嘛!
"还皱。"
已经没有皱了嘛!
"你还敢皱,还想尝冷气的滋味吗?"
畜生,你眼瞎了吗,哪只眼看到我在皱眉。
尽力挑高眉,这样总行了吧!
韩海端详着少年惨白湿漉的脸庞,忽然--"卟哧"。
"哈哈......哈哈......"再也忍不住的男人捂住肚子狂笑起来。笑到从床上滚了下来,还在不停地捶着床板。笑到快岔气了,还在不停地摇头。
什么???我、我有那么好笑吗?一旦我获救了,我首先会撕烂你的那张嘴,你最好先有这样的自觉。
在床下蠕动的韩海终于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他身边,一张挑高双眉,傻睁着大眼,嘴巴咧到最大的笑脸就那样突兀地呈现在眼前。
憋住,不能再笑了。我的肚子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可是--
"呼......呼......"小声地捂着嘴巴隐忍了好半天,才用双手揉揉笑到发痛的面颊。韩海慢慢俯下身子。
干、干什么?那张脸,那张近到快贴着他呼吸的脸,这个家伙,又想干什么?
近到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小毛孔。天哪,这真是天使的肌肤,韩海忍不住用手轻轻触摸起来。凉凉滑滑的触感,毫无斑点和瑕疵,柔软且弹性十足。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怎么可 以给他这样完美的一张脸。如果是个女孩,不知道要迷惑多少男人。
卡尔迪,这样的你,让人怎么舍得看你最终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落魄不堪、鲜血淋漓都不适合涂抹在你这张精雕细琢的面孔上。卡尔迪,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真的只是想救你... ...卡尔迪......
疯子,这个疯子要干什么?他是变态吗?干嘛一直对着他的脸摸个不停,嘴巴、嘴巴快要贴上来了。他、到底想干嘛--住手--
"卡尔迪。"韩海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柔情万千的在他面上吐露香兰的气息。"不要杀我,好不好?"
他干嘛,刚才还一副凶神恶煞如魔鬼一样高高在上,现在怎么突然就--乖顺的像个猫似的--脑袋笑傻了是不是?
"哼,怎么,你也会害怕了吗?知道后果了吧,还不赶快把我放开。"放开我,你就死定了。
"卡尔迪,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可是我觉得卡尔迪好美,美到我舍不得离开你。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这张脸了,这种柔软的触感,也就再也、再也摸不到了。这张 可爱的笑脸,恐怕也要永远告别了。卡尔迪,如果我死了,我们,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卡尔迪,人的一生有多少个第一次。而我,带给了你多少个第一次。"
"第一次笑得那么开怀;第一次有人敢顶撞你;第一次有人要打你的手心;第一次有人和你一起吃淇淋;第一次有人往你身上泼冷水;第一次有人带你认识朋友;第一次有人敢拿 棒球棍打你。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我,我是韩海,来自中国的韩海,也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韩海。"
"卡尔迪,如果我死了,你的这些第一次是不是就这样随我一起消失了。"
"再也没有与我的第一次,再也见不到有着黄皮肤、拿着教鞭的我。"
"难道你不想再有更多不可预知的第一次吗?看到、感受到更多不一样的第一次。"
"卡尔迪,如果我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不可能随着你的心情好坏再有复活的机会。如果死了,就变成空气一样的东西,透明、无色、无味,即使你再想去寻、去找,也没有丁 点希望。因为你,永远不可能抓住半点空气。卡尔迪,你懂吗?"
"如果我死了,那么我们,就是永远天隔一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相见了。"
"卡尔迪,你真的,还想杀我吗?"
永远、不再、相见--
呆滞地望着眼前已经非常熟悉的脸孔。他的话,就像一段圣音夹杂着淡淡的悲伤生硬地闯进他的心里。卡尔迪垂下眼帘思索着那不可思议的一字一句。
韩的笑脸,韩的怒容,韩忍痛的样子,韩羞愧的样子,韩吃到好吃的东西时,韩和朋友笑闹着打成一片时......
再也、再也见不到了吗......
断掉的头颅不可能再安上,韩一张张丰富的表情就这样被鲜血所淹没。
永远、永远,是十五岁以后,也许到五十岁,也许到八十岁,永远、永远都见不着了......
漫长的年岁,还会有人陪他一起去尝意大利的冰淇淋吗?
那种甜甜的冰凉,滑过喉间的滋润......
苦涩到难以下咽的中国菜,带点韩的血又黑乎乎的鱼肉......
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我,我是韩海,来自中国的韩海,也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韩海。
如果死了,就变成空气一样的东西,透明、无色、无味,即使你再想去寻、去找,也没有丁点希望。因为你,永远不可能抓住半点空气。
如果我死了,那么我们,就是永远天隔一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相见了。
不要--
绝不要--
那种事情,休想让它发生--
"卡尔迪--"看着他呆呆沉思的模样,韩海知道自己的这番话的确打动了他。是吗,卡尔迪,你会想通吗?为了我,为了你自己,别再做这种事。"求求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轻声的低语,希望真的能灌进他的心里。
卡尔迪抬起眼,趴俯在他身上的男人那张熟悉而温馨的笑脸正冲着他肆意绽放。
"好吧,这一次,我就饶了你。你给我听清楚,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命令我。如果再敢有下一次,下一次你再敢对我做这么无礼的事,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 地杀了你。听到没有?"皱紧眉,凶恶无比的眼神盯视着他,骄傲地宣示他的警告。韩海,这次算你命大。但是,也别想有下一次了,给我做好思想准备。
男人一秒钟前还温柔无限的脸庞像突然结了十二层冰霜,冷到比他所感受到的三盆冰水还要寒伤。那双一直晶亮无比的眼眸也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冰点以上的温度。
他、怎么了?
卡尔迪诧异无比地凝视着他。这个男人,不是说放了他,不杀他,不跟他计较了吗?干嘛还要摆出那张臭脸。让他看到胸口窒闷的臭脸。
韩海从他身上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忧伤,冷冷地说:"我知道了。"
走向桌边,拿起刀子,割断卡尔迪身上的麻绳。不再多看他一眼,走向门边。一脚刚迈出门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不会再烦你,不会 再对你无礼,不会再做让你讨厌的事,不会再自作主张地做些连我自己都觉得毫无意义的事。这样,应该,就不会被杀了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扇沉重的木门隔绝了他的身影。
揉揉被麻绳绑到酸痛的胳膊,卡尔迪不解地望向门边。
这个家伙,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不杀他还不行吗?不是已经答应他的要求了吗,为什么要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我又哪里做错了!
一想到那副寒彻冷冰的表情,卡尔迪·贝罗奇奥烦躁地快要抓狂了。早就忘记了周身快接近零点的温度。
直到有件事终于提醒了他的注意力--"哈、哈啾"。
我想和你在一起
卡尔迪快被他搞疯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韩海总是面无表情地走进他的房间,机械地摆开书本,尽忠职守地做着本职工作。
没有了调笑,没有严肃,更别提吵闹之类激烈的感情。在那张平淡如水的脸上找不出丝毫情绪,他像一个失去了表情的木偶,简单地重复着每天必做的工作。
一直到他忍不住烦闷和枯燥,心中的焦虑无限扩大时,会爆发性的大嚷着让韩海滚出去。
即使这样,卡尔迪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逼出他的本性,唤回原来那个敢跟他叫板的男人。
来啊,来对他凶啊,用老师的严厉斥责他的无礼,或者连哄带骗的要他就范。要不然、要不然再打晕他,再冻他一次也都可以,他都能忍受,只要别再挂着那张他永远看不惯的死 人脸。只要、只要还能再对他露出笑脸。
韩海静默上三秒,便收拾好桌上的书本,浅浅地答一句,"好。"便看也不看他一眼的走出屋子。
上等雕花瓷杯砸在关起的门上,受到重击后的碎片随声弹出,无奈地落回地上,洒下一室的碎星铺在深色地板上,点点白光,非常显眼。
已经说了不杀他了,这样还不行吗?到底还要他怎么样!
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憎恨窜上他的大脑。韩海、韩海......
他有种想要把这个名字给肢解了、焚烧了、撕裂了的想法,似乎这样就能把心中无法言喻的焦燥给拽出来,狠狠地揉碎。
从没有人、从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以前那些邪恶的女人,从来都是对他百般讨好,千般谄媚,只希望能获得他半点施舍的目光。而一旦他看厌了那种可笑、滑稽的嘴脸,便只留给她 们同一种下场,从不怜惜。他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可是,这个韩海--
居然敢不怕死的打他,甚至将他冻个半死,犯了这种滔天的罪行,他都肯原谅,并饶恕了他。这样,还不够吗?
他凭什么还可恶的放那种扑克脸出来,视他如透明般不理不睬。耍什么大牌,简直让人火大到--
想要干什么呢?像以前那些人一样,杀了他吗?再也见不到他吗?
该死,那种感觉又来了。几乎要吞噬他的孤寂如涨潮的海,一点点侵占他的全身。
已经、离不开他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对他产生了依赖的感觉。不想失去他,害怕失去他,想看他的笑脸,想他陪着一块踢球、打牌、玩网络游戏,想他手心、脸庞、胸膛靠 近的温度,想和他一起并肩走在大街上那种耀眼的亮度,想他缠在他身侧只为自己一个短暂的笑脸,想他无所畏惧、坚定自信的眼神,想他强逼自己堆起的一人高的雪人,想和他 一起打雪仗时冻红的手掌,想他......想他......想他......他可以找到一千种想他的理由。可这一切,有一个前提--他活着,健康的活着。
卡尔迪使劲用手抓抓脑袋,他疯了,他真的快疯了。无力地躺在床上苦思冥想,到底该怎么改变这种矛盾的两难状况。也许到天黑时,会有一个答案出来也说不定。
卡尔迪猛地站起身,紧盯着男人的眼神充满着严重的不友善,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出去。"
韩海抬头望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合上书本,不咸不淡地吐出一个单词。"好。"
锁紧眉目,握紧双拳,恨恨地迈开步子。他要走,他必须走,他害怕自己再留下来会忍不住错手--
大力的关上门,发出沉闷的一声。韩海静静地望着那扇隔绝两颗心的门良久才拉回不该有的思绪。
走到电脑前,调出几首舒缓人心的古典乐,戴上耳机,他坐在落地的玻璃门前的地毯上。
已经是深冬了啊!意大利的天空还是这么明媚。
头轻轻地靠在墙上。g
玄风,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守着你甜蜜的求爱,在这个寒冬我强撑到了今天。连每一天的清晨都是笑着醒来的吧!
玄风,对不起,我没有坚守我们的约定,我罔顾自己的安全,竟然做出了那种危险的事。
在明知了卡尔迪的能力后,我竟然出手打晕了他,还把他绑在床上,还用冷水泼他,冻了他很长时间。玄风,我是不是很勇敢,呵呵......如果你在,肯定会骂我莽夫、白痴、没脑子。
可是玄风,我只能这么做。在我知道了事情真相后,我还有多少时间能活在这个世上。年幼无知的卡尔迪也许想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塞萨尔·贝罗奇奥,精明、狡猾的意大利黑 手党领袖,他怎么会允许一个危险的知情者还活蹦乱跳的晃在他眼前。任何一点可能危及他儿子生命的事物,他绝不可能放过。宁可错杀、枉杀,也绝不会留下活口。一旦卡尔迪 将这件事透露给老贝罗奇奥,又或者他是无心说起。那么韩海,你的小命也该宣告终结了。
所以、所以玄风,我的时间不多,我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变卡尔迪的想法,让他保证绝不再做出那种可怕、凶残的事。所以,我打了他,所以我想用情感温化他,在那层恐怖的 能力包裹下,会是一颗怎样的心。
玄风,我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继续傻呼呼的当我的教师,然后找一天寻个借口。一旦出了这个门,我就彻底自由、安全了,然后我可以把这一切告诉你,然后你--逮捕卡尔迪 ,结案。然后我们可以相爱,可以不顾及别人在能接纳我们的异国拥有属于彼此的同性之爱。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大团圆结局吧!
可是,玄风,我真的做不到这样。短短一两个月的相处,让我打从心底喜欢上卡尔迪这个外表看似单纯、冷酷、倔强,其实内心很寂寞,很渴望与人相处的坏小孩,让我亲手把他 推上审判台,亲眼看着他戴上手铐、脚镣在充斥黑暗、暴力、乱性的监狱忍受非人的折磨,度此余生;又或者因他那独特的能力被人反复实验、研究,最终活体解剖吗?我、我做 不到,真的做不到。当我想起那些画面,心痛就会如刀绞一般。
所以,我想用我微薄的力量来改变他。我以为只要我成功了,他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重新做一个双手不再沾血的阳光男孩。
我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可能,于是--我输的很惨。
的确,他没有杀我,却已让我心寒如冰。
我做的还不够多吗?几乎每天与他腻在一起,脸皮也已练成了铜墙铁壁的厚度,那一点点和他在一起的快乐回忆对他来说都是虚假的一文不值吗?
"这一次,我就饶了你。你给我听清楚,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命令我,如果再敢有下一次,下一次你再敢对我做这么无礼的事,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原来我白痴般的努力只换来今次的苟延残喘,我抛弃生命,抛弃和玄风的约定,抛弃将来可能有的幸福,也只得到了命令般的"下不为例"。
于是,我明白了,我不再做梦。一瞬间寒池的沉冰砸醒了我。
我选择了放弃。
卡尔迪十五年养成的骄纵和跋扈不可能一日改变,他得不到上帝的救赎,那些枉死的灵魂终究要将他拖入地狱,以祭哀歌。法律终有一天要审判他的罪行,无法挽回。
韩海,你还留恋什么,在这么危险的时刻,还不想尽一切办法和理由借机逃出去。真的等着塞萨尔·贝罗奇奥来杀你吗?
我不是傻瓜,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我--迈不开步子。
也许还能多看那孩子一眼;也许,还能多待在他身边一会;也许这些终将成为最后的回忆。所以,让我再多留一秒、再一秒、再一秒......
卡尔迪,不管结局如何,我们终将天各一方,永不相见了。这些,你都知道吗?
也许,你根本就不在乎吧!
我赌着性命为你多停留一秒,对你来说,也是愚不可及的行为吧!
卡尔迪,真的,要和你说再见了,不管谁将成为谁的回忆,都是不可改变的永别。卡尔迪......
带着一丝遗憾,他沉入了梦乡。
门把轻轻转了个圈,卡尔迪一脸怒火地走进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头抵着墙,戴着耳机,闭目坐在玻璃门前的男人。
他、睡着了吗?
卡尔迪走近跟前,悄声无息地坐下来。紧紧盯着那张具有东方血统的脸。
沉静、安祥写在俊朗的睡颜上,坚毅的眉峰倔强的挺立,半弧形的睫毛微微卷翘遮住和他完全不同的黑色眼睛,从额下轻轻划落的鼻骨弯曲着停留在挺起的尾端。那和他有天壤之 别的麦色肌肤一直不是他最嫌弃的吗?怎么今天却越发觉得有些迷人,让他有种忍不住想要上前触摸一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