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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皇子——by耶律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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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嗤的一笑,扬起头来,脸上是一副十七岁少年特有的轻浮,"她看上去比我大,怎么还没有嫁人?"
"罗刹国女皇曾经是巴国的公主,远嫁罗刹,不幸死了丈夫。"高凡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太,他明白深谙宫廷斗争的他完全能够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他给李太转述了那封罗刹女皇的书信。
"尊敬的天朝大皇帝,我刚刚死了丈夫,我的国家面临着战火和背叛,我要陛下的一个儿子成为我的丈夫。"
李太挑剔的望着眼前女人平淡如水的面容,罗刹女皇,真的谈不上美貌。
"比雪表姐差远了。"李太在心中说了一句。贺兰雪,父皇自小给他订下的妻子。那是一个从小便总对他带着温柔的笑意的女子。三个月前,曾是他的大婚之日,那个从小便让着他的女子成为了他的王妃。
他们的婚姻如昙花一现。野心勃勃的李太并未在新婚燕尔之际过多的陪伴自己的娇妻。十七岁的他本应是情欲旺盛的年龄,但对权力的奢欲分散了他应有的热情。有时,他也会在奔忙于政变阴谋之时,淡淡的想到,如果自己登基,贺兰氏会是一位很好的皇后。
几天前,李太在父皇的授意下写了一纸休书,贺兰雪吞声饮泣的脸让他感到了几分不耐。但面对着毫无姿色的异国女皇,贺兰氏的好处都一一从李太心头浮现了。
"好!"李太打断了自己无用的浮想联翩,他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三日后就是遣送我去罗刹的典礼吗?"
高凡点了点头,"也是皇五子李滞册封为太子的大典!"

自从宫廷政变后,这是皇帝第一次临朝,所有的臣子都惊异的发现,李勋老了许多。他目无表情的宣布了四子李太和亲罗刹的事宜,然后便推出了皇五子李滞。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九岁的李滞在群臣,尤其是李太眼中只是个苍白瘦弱的孩子。九年前就是由于他的出生,文皇后才会难产而死,也许因为如此,他长久的得不到皇帝的欢心。被忽略了九年之久的他没有太子李浮那般英武,也没有皇二子李浉那般才华横溢,他更加没有皇三子李波的文武双全,但他有的是李勋的四个儿子都没有的运气。站在大殿的最角,李太的心突然被失意充满了。
门客已经在父皇的铁腕下烟消云散,自己还是太嫩,原以为毫无破绽的设计在李勋的老谋深算下显得是那样的不堪一击。这个自小被娇纵惯了的孩子此时此刻除了悔恨外更多的是怨恨自己的父皇。
李太抬起头,却在眼角的余光中发现了铁青着面孔肃立在群臣中的魏晖,心底的恐怖令他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
罗刹在大唐的眼中只是极北的蛮国,国力和兵力都远逊大唐,所以宣布太子的册封才是此次朝会的重点。李太被一道简单的圣旨告知了群臣将要和亲罗刹后便被冷落到了一旁,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李滞被戴上了标榜太子身份的金冠,站在皇帝身侧接受了百官和使节的朝拜。
李太跟随着众人跪倒在地,山呼万岁的同时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来。恰巧李勋的眼睛也向这里遥望过来。父子二人双目交汇,两个人都莫名的百味杂沉,他和他都知道,这是父子之间的最后一面。

4、怪客
马蒂尼又看了看李太,催促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但那张尚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表情是如此失望,他想了想,还是在一边默默地等待。
从早上几乎等待到中午,送行的人却只是寥寥,李太早就想到应该是这个结果,但身处其中却还是不由得心生酸楚。
临行前已经有人告知他,被他休弃的妻子贺兰氏,已被她的父母许给了襄阳王的世子,想必他日阿雪出阁之日,一定也是一个盛大的婚礼、
孤零零的将要远行,一生终老于异族的土地。当计划好的事情终于要变成现实时,李太的心第一次充满了被恐惧占领的真实感。他的心中涌起一种想哭的冲动,但环视着周围一张张陌生的脸孔,自小的修养出来的城府还是使他喜怒不形于色。
"走罢!"他向马蒂尼说,该走的如指间的沙,永远挽留不住,但该来的,却终将到来。
"四哥!"他一震,猛得回过头来,只见远方烟尘四起,一队侍卫簇拥着一辆豪华的马车。端坐在马车车夫身边的正是当今大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太子李滞。马车还未停稳,这个九岁的孩子便跳下了车,害得随行的侍从都惊慌不已。
他没有想到为他送别的唯一的亲友居然是李滞。
一滴灼热的眼泪从李太的眼眶中滑出,重重的砸在李滞冰凉的小手上。
"四哥,"李滞翘起脚尖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水,李太不适应的闪开,脸上勉强绽出一个笑意。
"父皇说四哥最是怕冷,却偏偏出使罗刹,"李滞想起前几天曾要父皇让自己替代四哥远行,却听得李勋一阵大笑,当时父皇的眼中也同样笑出了一滴眼泪。"我们回去,我去求父皇让我代替四哥去罗刹国!"
"你不是太天真便是城府太深!"李太说道。
李滞怔了怔,因为他回想起几日前的父皇也说过同样的话。
李太最后看了一眼烟霭沉沉中的京城,好一个繁华似锦的大好江山,却只能由眼前的这个小孩子柔弱的肩膀去支撑了。难以名状的嫉妒犹如毒牙啃啮着他的心灵。李太在李勋的五个儿子中不算高大,但李滞却身形未足,比他还是低了一个头。
他又环视了李滞身边那群如狼似虎的锦衣侍卫,冷冷一笑。对马蒂尼说:"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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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的人马大约有四十来人,一路迤逦北行,离开大唐都城长安之时还是夏暮秋初,但临近罗刹边界,却已是百木萧条。李太最是怕冷,早早的便裹在了父皇送给他的火狐皮大衣中。随行的从人暗暗都有个押送的任务,李太与之无话可说,无聊之余便跟着马蒂尼学罗刹话。
随着天气的一天天转冷,周围的景致也一天天荒疏,大唐的治安当时真可以说得上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临近与罗刹的交界情形却是不容乐观。在马蒂尼的主张下,人人都换了商队的装束,腰间也暗暗佩了利刃。
李太的火狐皮大衣如果在此处穿着自是过于扎眼,于是在马蒂尼的主张下,他只得换了一件普通的皮袍。李太自小享尽了荣华富贵,触景生情,心中感慨不已,但他已非当日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四皇子,只有低头顺从,不发一言。
踏过通霞山,已是罗刹的地界,大唐的随从于是纷纷向李太告辞。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这些黄色面孔一旦从他眼前消失,便是李太永别大唐之日。他震惊之下,远目罗刹国莽莽荒原,只感到天地之间独独的留下了自己一个人。
"呜--呜--呜--"李太突然趴在了地上,毫不顾惜雪白的脸上沾上的泥土,他的双手痉挛的抓着身下的衰草,嚎啕大哭起来。
这哭泣惊的几只栖息在枯树上的秃鹫冲天而起,盘旋在无边无际铅灰色的天空。马蒂尼和大唐的从人楞了一下,正想上前劝慰,突听一阵马蹄声踏碎了这场无可奈何的闹剧。
这是匹黑马,看上去甚是高大雄峻,但引人注目的却是马上的骑者,此人身材挺拔伟岸,罗刹国人大多比唐人身材高大,但这个人虽是坐着,却看得出他的个子即使在罗刹人中也是高的。
众人仰头向他望去,心中都是凛然打了一个突,只见他的脸上带着一个狰狞的青铜面具。
一个人,一匹马,肃立在着群山为背景的莽莽苍原之上,竟有种天神与魔鬼混合的威严。
李太的哭声不知在何时止住的,众人均未察觉。李太出生时大唐天下已定,但这个人让他竟然想起了父皇当年的神勇。
马上骑者的眼光一扫,众人皆低头不敢平视。李太感到那人目光锐利犹如冷电,此人的双眸,竟然是诡异的绿色。
李太心中泛起一丝不安,他隐隐感到了从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但他毕竟是从李勋手中调教出来的,当下他反而踏前一步,坦然而笑。
"如果你猜不透敌手的用意,不妨报以微笑,这样会使对方也摸不清你的底细。"他的心头一疼,父皇当年的谆谆教诲似乎又回到了耳畔,这样父慈子孝,亲密无间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但饶是他心中酸楚,面上却不露一分。
黑马骑士眼中的冰冷稍稍退却,他的眸子中似乎泛出了一丝笑意,突然间打马扬鞭,飞驰而去。
从黑衣骑士带来的震撼中醒悟过来,李太用手拭去了脸上的泥污,他为刚才的失态感到了微微的后悔,但在这即将远去异国的时刻,即使深谙帝王之术的李勋也或许会任由他这一刻的放纵了。
走罢,他的微笑是那样完美,伸手入怀,再出来时,手中已是一叠厚厚的银票,(汗,记得历史上应该是元才有的银票,闭目飘过,介是架空,架空......)"诸位大人,一路之上多蒙照顾,这些些许银两,就当给诸位打酒喝!"
他纯黑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嘲弄,眼前的众人显然已被这些能够换取白花花银两的纸张弄得失去了方寸。"为上之人,不可吝惜,须知动之以利方能御众。"熟悉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李太的心疼的收缩了一下,但转瞬间,他加重了唇边亲切随和的微笑。
同胞的身影渐渐的在李太视野中模糊了,天地悠悠,广大无垠,李太又有了流泪的冲动,但当着周遭的罗刹民众,他是无论如何不能有第二次失态了。
告别了大唐众人,队伍中除了一个叫做小路子的太监,便只剩下了李太一个大唐的子民。李太容貌肖似已故的文皇后,非常清秀。他本来身材矮胖,但几个月来经历了许多变故后变得消瘦。罗刹民风甚为骠悍,大家心中的英雄是体态雄壮的彪形大汉,自是看不起这等瘦小的文弱少年,几天下来,众人的言谈举止中都带出了一份轻视。李太虽有察觉,却佯作不知。
"四皇子!"李太心头微微的茫然,因为一向对他有礼有节,总是彬彬有礼以大唐语言交流的马蒂尼此时说的是罗刹话。
"哦,"他怔了片刻,也用罗刹话回答,"什么事!"f
"皇子可能已经知道罗刹的风俗,男子是断发的!"他看了一眼李太长长的黑发,这段流泻的墨色从皮帽中溢出,被一根简单的墨绿色绸带束在了脑后。(小太,用虾米不好非用绿色,表是偶让你戴绿帽的)"这个,一路之上太招摇了!"
李太知道马蒂尼说的是实情,实际上,留着这根长长的辫子,也是众人轻视他的原因之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害!"他凄凉的笑了一下,大唐自幼受到的礼仪熏陶缓缓的从心头退却,他现在要作到的是如何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生存。李太环视着周围从人眼中的嘲弄,俯身从靴筒中抽出了父皇赐给他的那柄黄金短剑。
"四皇子,不可!"说话的人是这个队伍中除了他唯一的汉人,太监小路子。他是那样的卑微,以致大唐的随从离去了许久之后,李太才刚刚注意到他的存在。
举目无亲的李太分明在小路子的眼中看到了怜悯,这种感觉令他羞愧交加,但转瞬间变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的自暴自弃。
黑色的发辫在锋利的刀刃下断为了纷纷扬扬的飘落,李太摘下皮帽,众人哈哈大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分明是一个黑发齐肩的少年。

5、遇匪
小路子低低的啜泣起来,李太没有看一眼脚下散落的头发,却向他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小路子的肩头,李太说道,"从这里向南走上十天便是大唐的国界,"他又留恋的看了一眼远方的群山,"我给你修书一封,你去找雁门太守章苍,他自会安置你返回长安。"
看到小路子眼中的拒绝,李太的心中浮起了一丝得意,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他是太需要一个心腹了。
"不!"小路子决绝的摇头。李太如预料中的那样看到了他脸上死心塌地的表情,父皇魄力加上一点点帝王的手腕经常会如期的在臣子的脸上收获这种表情,哪怕是以铁面著称的魏晖,如今,轮到他了。

人马继续北行,一路之上李太被小路子照顾的无微不至,路途虽是劳苦,但也并非不能忍受。周围的罗刹随从偶尔有无礼之举,李太都佯作不知。
李太终于感到了罗刹国气候的寒冷,他已经不顾马蒂尼的警告,裹在了自己的火狐皮大衣中,但饶是他的身体在马上缩为一团,却依然感到了极度的寒冷。
额头一凉,他惊讶的扬起脸,原来是天空中洒下了纷纷扬扬的雪粒。在长安之时,每到这种日子,他都会舒舒服服的来到父皇的甘泉宫,饮酒赏雪。一向简朴的李勋为了爱子,不惜用重金修葺了这里,宫殿的地下布满了火龙,有时候李太甚至会热的脱下上衣。每当这种时候,李勋总会着人端来一碗冰凉的酸梅汤。
酸梅汤的回忆让李太感到更加寒冷,他继续瑟缩着,裹了裹身上的皮袍。
"四皇子,"马蒂尼拍马过来,凑近李太的耳边说道,"再走十几里便是罗刹的第一大河浮河,过了浮河便安全了,这一带鞑靼人,高加索人、格鲁吉亚人、卡尔梅茨克人和土耳其人多有出没,四皇子需要小心为上!"
被寒冷冻得几乎麻木的李太僵硬的点了点头。风雪越发的大了,细小的雪粒变成了鹅毛一样飞舞的雪片,打的李太的脸生疼。他转过头对马蒂尼说了一句什么,但他的声音转瞬间便被风雪之声割裂在这怪异的时空。
浮河--"极北之地,有河曰浮,鹅毛不浮,夏至如冰。"冻得僵硬的头脑中隐约的出现了这条关于浮河的句子。
风雪几乎打的他睁不开眼睛,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了有些不对。李太勉力眯起眼睛,向前望去。只见背对浮河,一队黑衣蒙面骑士一字排开,身形均甚为挺拔,风雪虽大却也能看得出这些骑者骠悍之极。为首之人身材伟岸之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风雪之中涌出冲天的杀气。
"不好,"心头的恐惧还未成型,这些人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马刀,向一队和亲的人马冲来。淬不及防,为首的几名随从立刻人头落地,鲜血如箭般溅了出来,涂红了这白茫茫的空间,但转瞬,便被飘落的厚厚的雪花掩埋。
马蒂尼等人大怒,呼喝着拔出利刃向前迎战,但那群强盗显然都是好身手,一个照面下来,马蒂尼的一只胳膊已被为首的那人削落在地。
"是你!"马蒂尼的呼叫被一柄锋利的弯刀割为了两半,斗大的头颅飞向半空。那人的眼光向李太的方向转来,阴冷如铁箭。
这个人的眼睛,居然是极深的仿佛生铁一般的深蓝,李太的心脏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几乎出自本能,他拔马便要向西疾驰。
"四皇子,等等我!"一只纤细苍白的手紧紧扣住了李太马匹的缰绳,是小路子。他的脸向高高在上的李太扬起,眸子中射出对生强烈的渴望。
"四皇子,带我逃走罢!"
李太恍惚了片刻,曾记得少时,自己坐在父皇的马前,参加一场冬狩。风雪虽大,却更助长了大唐将士围猎的勃勃激情。自己手持一张小弓,装模作样的射出一支支箭。但那些射箭是那样毫无劲道,只是途惹父皇一笑罢了。
"来!"李勋抹去了眼中的飞雪,用手把住李太的小手,向一只惊吓的乱蹿的小鹿射去。
"啊!"李太惊呼一声,那是平生第一次,他用自己的双手结束了一条生命。小鹿的眼睛悲伤温驯,即使是面对杀害自己生命的凶手,眸子中也毫无一丝戾气。就像,就像眼前小路子的这双眼睛。
为首强人的眼睛又向李太射来,当中隔了数人,他一时间还过不来,那双冰冷深蓝的眼睛却因为谋杀的欲望变得愈加的幽深。
小路子只感到手腕一凉,他甚至没有感到任何疼痛,鲜血在右腕刚刚喷涌而出,便被严寒的空气冻住了。为首的强人冲了过来,飞起来的马蹄践踏着他的身躯,小路子的身体仆倒在地,他的口鼻中感到了死亡咸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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