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就要走?
印泉依完全呆住了,半天没办法消化肖洛棋的话,印海立焦急的夺过妹妹手中的信,想打开信封,却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这么惧怕,颤抖的手指怎样也打不开信封。情急之下,他撕开了信封,快速取出里面的信,越往下读,手指越发颤动,眼眶也出现了湿意。
他没办法再将自己压抑在错乱的冷静中,拉过妹妹迷茫的身子,大声道:"泉依,我们去机场,立刻去,否则我们就见不到他了!"
再也无法按耐心中的悲伤,压抑了两天的泪水终于滚滚流下,印泉依用力的点点头。兄妹俩同时起身丢下吃到一半的午餐,和肖洛棋三人一起跑出了餐厅。
--当你们拿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坐在了去香港的飞机上。即使得不到你们的谅解,我也希望你们能看到这封信,收到我的歉意。在我十八年的生命中,留下点滴印象的人不用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完,而你们是其中的两个,我甚至觉得自己很残忍,明明一直都互相牵着的手因为我的选择而让原来若有若无的引力完全消失,再怎么想弥补,也只能让彼此离得更远。我曾经认为,爱情只会有60度,相爱的人彼此能够投入热情,但也保留着足够的理智,但是,现在一切都让我有了新的改观。我们在感情里,总是渴望明确对方能给予自己多少,忍不住想要了解更多、触摸更多、索取更多那些源源绵绵的、可以证明"你爱我"的东西,选择了一些而放弃了另一些,这样的过程怎么可能没有疼痛?只是有一种爱,无法权衡也无法度量,它满满的侵占着我所有的牵念,成为逾越我生命的部分。即使如此,你们依然会在我心中,我不会忘记,这个夏天,你们陪我一起痛苦、一起快乐,我永远都会记得这个夏天里,有我、有你们--
将钱丢给司机,三个人冲进了机场,紊乱的心还未平息,便看到机场大厅电子显示板上的时间亮起十二点整的字样。
已经来不及了!
印泉依混乱的心思无力理清,软绵绵的靠在了印海立身上,嘤嘤的哭了起来。印海立紧咬着牙,拉着妹妹喊:"跟我来!"
三人跑到机场跑道外围的草坪上,就见一架飞机在宽敞的跑道上飞驰,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飞机腾空而起,巨大的白色双翼速度越来越快的直直冲向云霄。
印泉依甩开哥哥的手,伸手抓住铁栅栏,眨着泪水的双眸紧紧锁着飞起的飞机。
"我喜欢你!肖学长,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希望你不要走、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嘶喊的声音轻易的被轰鸣声盖过,但她没有理会,依然拼命的喊着,泪水如雨的流淌着,一颗一颗,狠狠的穿过印海立的心。他冲到妹妹身边,跟着妹妹大声喊:
"肖津草,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印泉依瘦弱的身子震动了一下,转头看向印海立,唇角上,泛着一抹苦笑,道:"我知道的,我知道哥哥喜欢肖学长的。"
"泉依......"
"在我生日那天,我后来偷偷去了学长的公寓,你向学长的表白我全部都听见了。我什么都没说出来,因为我希望哥哥会因为我而放弃学长,我希望最后得到学长的是我。可是、可是......"她哽咽着,倚向印海立的怀中。"为了能让学长得到幸福,我们必须放他走,我们只能让他离开......不管我们多么喜欢他,我们都必须放他走......"
印海立搂紧着妹妹,一滴泪水悄悄的滑落在脸庞。
"是的,我们必须让他走......为了能让他真正的幸福......"
肖洛棋站在后面,无言的看着他们,心中的悸痛如火蔓延。他何尝愿意让哥哥离开,他何尝不想让哥哥幸福?只是,他们都不是哥哥要的那个怀抱。上天终于开始怜惜哥哥了,却也亏欠了爱他的他们。
"你一定要幸福的生活着......"
喃喃的话语被柔柔掠过的和风卷起,渲染至整个暧昧不明的空气中,他们的初恋,就这样随着一阵秋风,带着苦涩的香,不留余地的和着夏天一起远远的消逝在大地的地平线。
11 结局
慢慢走在宽敞的大厅里,印海立静静的欣赏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当代知名画家的作品。
这里是英国伦敦艺术博物馆,正在举行一个近两年来一些在欧洲或国际大奖赛中获得殊荣的绘画作品展览。趁着休息不用工作,他决定来好好参观参观,以感受一下文人气质,褪去自己身上浓重的市侩。
更重要的,是那一幅画......
压下心中的牵念,他继续向前走着。
升上大学没多久,他便申请了来英国留学,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被英国一家著名大企业录取,顺理成章的将全家人都接到了英国。而泉依,毕业后继续留任于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正一步步实现着她当音乐家的梦想。
毕业、工作、恋爱、结婚、生儿育女,不知不觉,他已经走过人生最精华的前三分之一的年华,时光的流逝中,不再年少轻狂、不再意气风发,他的生命开始沉潜下来,只是,内心的静湖,总会因某些契机而荡漾起回忆的细浪。
他们一直都有肖津草的消息,此时的他已是法国时装王国帕纳斯蒂家族的养子,并以精湛的琴艺成为享誉全球的著名小提琴家。只是,他们从来不告诉肖津草他们其实离得很近,几乎他的每场演奏会他们都会去捧场,甚至,肖津草到英国皇家音乐学院进修的半年多里,他们都同处于一个极近的范围内。
但他们与他的千丝万缕,却只能在回忆与梦像里穿梭。
在异乡,在多年以后的现在,他仍常牵挂起身处巴黎的肖津草,想着铺在自己脸上的阳光与在巴黎里落下的温度一样真实,想着津草正在不远的城市里开拓着比自己更加鲜明的航道,一点一滴,他永不变更的知道他幸福的活着。而那些他是否喜欢过他和妹妹的答案,也永久的沉埋在心底,并且在回忆中愈沉愈美丽、清芳。
走到大厅的最里处,印海立站在了一幅画面前,看了一眼画下的署名--扬*奇诺*帕纳斯蒂。他的这幅"夏日午后"也是这次展览中,唯一一位不是专职画家所画、却以出色的画技得到大奖而被展出的作品。
从窗口洒进午后的阳光,筑成一个秘密的空间,被太阳烘热的窗台,一个男子披着纯白的衬衫,手指懒洋洋的伸进前发中,唇边的一抹浅笑在乖巧的光线中若隐若现,其中的清澈透明是人们永生眷恋的安逸平和。
瞬间,被撩拨着翻飞的思绪激起了心湖千层的涟漪。
与女同学嬉闹的游戏人间、安抚阿姨的温柔、雨后的脆弱、精湛的琴艺,还有奔向祁扬时的坚决,津草曾经生活过的轨迹、曾经铺展的痛苦与快乐,顺着此刻的追忆染红了天、染绿了风、渲染了整个青少时代最缤纷的色彩、清晰了那个夏日最不染纤尘的记忆。
那个最最美好的夏天。
--I never regret being in love with you 。
--Because you let me see,the colors of the summer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