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习惯待在阴影里露着慵懒的表情,事不关己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依然给自己划了界限,任谁也不能靠近。但,即使是暗,也衬得他周身的光晕,并愈发耀眼。
朋友吗?如果能把他当朋友,自己哪会如此牵牵挂挂,并在每次偷偷窥视他与妹妹靠近的身影时,翻腾起心海嫉羡的巨浪。他妒嫉妹妹,妒嫉得心口犹如千百根利针齐刺。
那灼热的目光又投射来自己这一方了。肖津草饮下啤酒,感觉到那视线有渐渐呆滞的趋势。他有令那沉稳的男子无措的魅力吗?闭眼沉思,不愿故作无知忽略他对自己暗地疯长的爱恋。但,知道又能如何?他连回应印泉依的勇气都没有,更何况是一名男子。
他不想再走上一段相同的情路,所以,两人彼此避开也很好,好安了自己的神,一切都会因此太平无事。
"你不舒服吗?"细嫩的小手抚上他的脸,肖津草慢慢的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印泉依关切的眼神。
"喂喂!你们两个又在打情骂俏了!"林以书挤了过来,大声嚷道。"不准亲热了!快,快切蛋糕吧!"说完,将生日蛋糕放到印泉依的面前。在众人帮忙,十六根蜡烛插在了水果忌廉蛋糕上,印海立拿起打火机,点燃蜡烛。
"许愿啦!"
一个女生推推她的肩膀,印泉依羞涩的环视了大家一下,微笑的闭上眼睛十指交合,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吹熄了蜡烛,周围顿时响起了喝彩声、鼓掌声和开汽水罐的声音。
林以书以神秘的神色靠近印泉依,好奇而狭促的语气问:"印泉学妹,你许了个什么愿望啊?"
嫣红的薄晕飞快染上美丽的小脸,好一会儿,她才喃喃的开口:"我希望家人身体健康,还有......还有......肖学长能幸福快乐......"
"哇啊啊!真令人羡慕啊!"林以书喊道。众人也一阵喧闹。
"小子,泉依学妹可是对你一往情深啊,你要怎么回报她的深情啊?"一旁的男生大声笑道。
"对对!吻她!吻她--!"众人一致起哄大闹。
肖津草没有拒绝,双手扶着印泉依嫩滑的小脸,在她的额上轻轻的印上一吻。
印海立身子震动着,双手悄悄握紧......
啪啦的一声,放在印海立身边的玻璃杯被他的拳头不慎推倒在地上,跌得粉碎。
"不好意思,没放稳杯子。"他赶忙向道歉道。
肖津草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去上厕所,顺便叫服务生过来。"说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出房间来到服务台,向正在看着电视新闻的服务生交代过后,肖津草烦躁的再叫来一瓶汽水。这里的隔音非常好,一走出房间关上门,便再听不到房内铿锵刺耳的频率,也正好让他静下心冷静整理情绪。如果说印泉依是朵温室里长大的娇弱小花,印海立便像无暇的暖玉般,淡泊内敛,又在不经意间透着点点如水的温柔,他一直保持着清朗的形象,绝对不搞男女感情纠纷,所以,一旦他爱上了某人,必定是一发不可收拾。而偏偏,他现在爱上的,是自己。
自己的生活里最不缺乏的就是爱慕者,美丽妖娆的、温情怜人的,其中更有对他闪动狩猎光芒的男人,只是没有几个能被他印进脑海里、心坎上--除了扬,还有现在的印氏兄妹。与其他苦追不休的男人不一样,印海立思慕的情焰全被克制在理智下,但现在已日趋波涌。任何人都会颤动于他的苦苦支撑的狂烈吧?即使自己不能交心。
这感情要解开或任其沉潜,只关乎自己的一念。他不想伤害印泉依,但也无法看着印海立痛苦,勇气在这时全派不上用场。左手揉上疲惫的太阳穴,他们俩叫他不要逃避, 可他至今仍在做着懦夫。
是,他是个自私的人,他累了,他想重新过回正常的生活,要一个爱他,而他也能正大光明去付出感情的女人。
"你怎么了?不进去吗?"
身后传来低沉而熟悉的问语中止了他的思绪,收拾起脸上的迷茫和心底的千般滋味,换上惯有的懒散,正想向房间走去,却在擦肩而过时被印海立拉住了手。
他看向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看见--
"给她幸福。"同时也要给你自己幸福。印海立在心中暗暗说着。
暗自握紧拳头,低着头,他沉重的等待着肖津草给予他承诺。可好半晌过去,空气依然静谧,除了电视机节目的声音,听不到半点回应。印海立疑惑的看向肖津草,却赫然发现他的双手剧烈颤抖着,紧紧楸住领口,白净的脸此刻无比惨白,圆瞠着的眼睛狂泻出惊愕、质疑与无措,直直看向自己后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印海立微的怔了一下,迅捷的靠近他,捉住他冰冷的手,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次会与奥维雷*奇诺*帕纳斯蒂共同来台参加时装发布会的还有他的大儿子,拥有服装设计及工商管理双学位的扬*奇诺*帕纳斯蒂。去年年底,年仅二十三岁的扬*奇诺*帕纳斯蒂正式成为法国高级时装帕纳斯蒂的首席设计师,在今年一月及刚刚过去的七月巴黎时装周上,由他一手操刀的帕纳斯蒂时装发布会,以最精致独特的设计赋予了高级时装高贵奢华的魅力,让他令人难以置信的设计灵感在人们心中深刻的纪录了下来。为了这次的亚洲之行,奇诺*帕纳斯蒂父子暂缓了设计工作,可见他们对亚洲市场的重视。台湾是这次亚洲之行的第一站,无人不在期待着两位法国首屈一指的时装设计师能与台湾的工作人员擦出精彩的火花......"
清晰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黑发碧眼,如精心雕刻而成的五官混合着东方血统的古典,不刻意的散发着性感与内敛的魅力。
"他......他......要来台湾了......"肖津草似乎开始喘不过气来。
"津草!"印海立的双臂及时扶住他的肩,慌忙的喊。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来......"肖津草咬着唇,急促的呼吸着,圆睁的眼眶里是雾、是水气。"为什么......回来打扰我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浅棕色的眸子里,焦距开始涣散。
印海立见状,低咒了一声,焦急让服务生唤来房间里的妹妹和同学。
"我送他回家。以书,你将泉依送回家去,不要让我父母担心。"他看着手足无措的众人,咬牙指示完后,便抱起肖津草匆忙离去。
即使那个男人来到台湾,也不代表他们会与他发生交集。可是,印海立不明白为何心中会浮上不好的预感。
好不容易粉饰太平的生活似乎要掀起狂潮巨澜了,只待远方的乌云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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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的房门暗掩着,印海立担忧的坐在床沿守着肖津草。
从他平息了狂乱以后,他便背倚着床头,陷入片言不发的静谧,空荡荡的眼眸飘在窗外。从初次见到肖津草开始,印海立就察觉到,那双漂亮的眼眸总是凝视着远方某个不定的方向,那是除了他,谁也到达不了的彼岸。而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个彼岸,始终有一个身影,即使那个身影曾经多么残忍的丢下了肖津草,他依然只看见身影存在的方向。
"你想见他吗?"印海立故作轻松道。
幽幽的眸子闪过一抹沉痛。"不想。"
"可你心中依然没有真正放下他。"
"如果是这样,然后呢?"肖津草冷笑道:"直接面对他就能让我得到真正的解脱吗?他这种大人物,岂是可以想见就见的。况且顶着国际知名时装设计大师的光环,谁愿意承认自己曾经有一段世俗所不能容的爱情?如果那对他来说是爱情、而不是游戏的话。"
"如果想重新开始,必须有一个真正的结束,我不希望你和泉依的未来有任何的遗憾留下。"
肖津草的眼神中出现难以解读的怒意与讥诮。"他一字不留的离开就是最好的答案了。而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什么才是我该做、才是你在意的重点?"
印海立脑中一片轰然。他在说什么?他是什么意思?他整个人倏的一震,心中一片狼狈。不行!他要撑住,不能被看穿,至少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所遁形!
肖津草收敛起怒意,无言的看了他一眼。"你走吧,我现在心情很糟,说不出什么好话,也没力气体贴你的鸡婆。"不想再多说什么,他再度将视线移向窗外,任凭心情更加糟糕下去,一点也不想挣扎。
谁不想得到一个答案,谁不想真正的解脱?他曾经认为如果能再见到扬,得到一个真切的答案,要承受任何苦难他都愿意。可是,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他却提不起任何勇气去面对,等待的过程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以致再无勇气面对任何的打击。
印海立看着他苦楚的神情。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离开,放他一个人沉湎在痛苦的回忆中?想着他的心仍旧牵挂着那个无情的男人,他心中的理智就像被针狠狠的戳破。他不要他不开心,不要他的那个男人永远的霸占着他所有的情感。他知道自己该克制、该冷静,他是妹妹的心上人,自己该清楚地记得这一点。可是、可是,此刻他已经无法筑起铜墙铁壁来阻挡满溢的爱恋,只想抹去那个男人在肖津草身心所留下的烙痕!
手完全不受控制的伸向肖津草尖尖的下巴,印海立精确的噙住他泛白的唇瓣,火辣的舌趁着怀中人儿错愣的空隙,迅速的钻进他的口中,十八年来第一次强烈的感受到自己的心乱无章序的澎湃着。肖津草的心猛然的撞击起来,双手抵在他宽阔的胸膛,想用力推开他,却被更紧的环住,无法阻止的任由他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肖津草的身躯微微的颤抖着,他才不舍得放开他,那白净的脸孔罕见的染上了薄薄的红潮,让印海立完全溺毙其中,已然扯破的纸纱窗、早已投注的感情浓烈的在心湖渲染开来,苦苦坚守的界限终于溃堤后,汹涌的情感岂是再能压抑得住的?他完全投降了。
"我喜欢你。"他柔柔的凝视着他。"你一直知道了,是吧?"
肖津草没有说话,直直看入他的眼睛,漆黑的瞳眸那么炽热,昭示着他情深意重的钟情。心头涌现的羞赧让他不由自主的想抽回被他握住的手。
"你的确是知道的,"印海立不肯放开。"你早就看出了我隐藏得无比笨拙的爱慕,在我不愿面对事实时你就知道了。你不必紧张,其实是我不该造成你的困扰,只是我无法按耐自己心中真正的渴盼。"
"我不知道你和泉依为什么会衷情于我,我也不否认你们对我来说都是特别的,"见印海立毫无遮掩的表露了自己的感情,肖津草不禁向他坦露自己的心境。"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回报才算是正确的。"
"我不该招惹你,给你压力的。不要忧虑过多,我只是忍不住了。"
印海立露出一抹苦笑,将肖津草带入怀中安抚着。这身子仍然充满着矛盾,既想去爱,又无法相信爱。而自己,终于打破了誓言,倾泻出了满腔的爱焰。他真是个傻瓜,明知道这样会带来怎样的风涛、会伤害到多少人。
可是这个傻瓜依然执迷不悔的坚持--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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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氏兄妹已经有两天不曾和他形影不离了。
这情况不仅让全校同学纷纷揣测印泉依终于被不知名的第三者踢出局了,也让肖津草感到疑惑。印海立的心思他明白,是要想给他足够的时间考虑,但印泉依呢?大概是印海立将扬来台湾的消息告诉了她,所以她也决定让他安静的做决定了吧?
左手抚上被印海立吻过的唇,没有情有所动的喜悦。倘若他们之间少了印泉依,少了那不知会带来怎样波涛的扬,或许他会感到欣喜。可是,现下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未知,他们的感情现在能给他带来的,只有无所适从,和更多的压力。
像他这样的人,无论是印海立还是印泉依,对他而言都是高攀。还有扬......他这次的台湾之行,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
痛楚又涌上了心头,绕了一圈,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坚强面对可能来临的暴风雨。
转身走出校门准备回家,却不意被眼角余光吸引住,右手的栏杆边,伫立着一个高昂、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
无助和激荡瞬间笼罩上心头。
是他、竟然是他!
印海立拿着参考资料从图书馆中走出来,正想穿过越过篮球场回课室拿书包回家,倒碰上了林以书,正一脸凝重的走着,路线越走越斜,眼见就快撞上路边的大树。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地上有钱让你捡吗?"及时止住林以书的脚步,他好笑道。
林以书恍然的回过神来,有点迷茫的看了四周一会,像是猛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双手突然抓住印海立的肩膀。
"干嘛?表情这么沉重?真的把钱丢了?"他皱眉问道。
"才不是!你这乌鸦嘴不要胡说!"林以书挥挥手。"我刚才去学校外面的小书店买书,你猜我见到了什么?"
"见到什么?"
"一个外国男人!"
印海立翻翻白眼,还以为他见到什么了,不就是个外国男人,这再台北随处可见啊......等等,能让林以书以高分贝的嗓音说出来,绝对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物。他看向林以书。
"我刚开始也不以为然。可是,刚刚走出校门的肖津草却在看到他以后,惨白着脸撒腿就跑,那外国佬就在后面追着--"说到一半就让一双铁臂抓疼了手臂。
"后来怎样?!"
"哎呀!疼啦!"林以书甩掉他的手,抚着自己泛疼得手臂。"后来肖津草慌张的坐上一辆的士走了,那外国人应该追不上了。我就想啊--"八卦的声音拉得老长。"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肖津草以前的男朋友啦。"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印海立愤恨的咬咬牙,不好的预感还是成真了,那个男人真的来找肖津草了!那肖津草呢?坐上了的士的他,会到哪里去了呢?
将手上的资料丢给林以书,他喝道:"帮我把这资料和放在课室的书包拿给泉依,她应该还在参加社团活动!"说完,不顾后方不满的嚷叫,迅速跑向学校大门。
他会去哪里了呢?印海立完全没有头绪,肖津草没有手机,无法联系,而他只能直觉的跑到他的公寓,也就完全没有想到祁扬或许已经知道了肖津草的住所。所以,当他在门口看到这个男人时,心中的恨意顿时燃起熊熊烈火,无节制的向这个样貌与衣着都卓然不凡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