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彼得梅渐渐成长,甲虫的回忆没有淡去反而更加深刻。当然他对甲虫已经没有兴趣,但他会让他的孩子去接触甲虫,可惜的是他从没有听过他的孩子中有一人对甲虫抱有兴趣。
小裁缝就是当年的甲虫,想要拥有他,即使别人都反对。
正在思考该将小裁缝安置到那里时,小裁缝突然地抓着他的手,身体斜倒向前。彼得梅为防他跌在地上,直觉地拱身抱着他。倒入怀里的重量和熟睡中的无意识轻笑令彼得梅心跳加剧,小裁缝低吟地叫了声妈妈后便将手松开。再次回复沈稳的鼻息就像在嘲笑自己的心乱,彼得梅的情绪被推到高处,又拉到低处。他单手托额,禁不住发出沉沉的笑声,觉得小裁缝比他的孩子更像个孩子,稚气得好可爱。
搂着小裁缝,他偷偷地在对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不厌其烦地凝视怀中人的睡脸。
彼得梅一副愁容地坐在书房里,整天也没有进食,他站起来又坐下,恍恍惚惚。
昨夜不小心抱着小裁缝睡着了,醒来后却不见小裁缝的人。他在房里四处搜寻,确定小裁缝真的不在后感到很失望。他不是怀念甲虫的少年,可是他在想念小裁缝。
回到房后,立刻拿出披肩看。入神地看了一会后,彷佛看到大鹰在披肩中飞行,鲜活得如有生命。
彼得梅理不平心里的烦乱,终于在某一个朝早宣布让塞蓝.科尔进宫,任为宫中高级裁缝师,因为只有高级裁缝师才能住进宫里,才能将小裁缝留在可以经常看见的地方。
黄昏,小裁缝便被带到皇宫。他在大殿跪下低牲着头,耳膜只听到心跳的声音。
身份县殊的两个人,一个是太阳之子,一个是平凡的裁缝师。彼得梅却异常尊注地看着小裁缝,殿堂一片的萧静,而他的尊注彷佛就是在等待很久很久以后小裁缝怯怯地抬起头,和他四目交投。
以彼得梅国王的身份,他对小裁缝的亲近理所常然引人注意。不过,不知是不是小裁缝十分迟钝的缘故,他倒是没有察觉到彼得梅的奇怪,只是以为彼得梅对国民很关心,想多了解民心一点。
除陪伴彼得梅外,小裁缝也要跟宫中的老裁缝学习,写回家的书信也不得不写,忙得不可开交。
一日,他终于病倒了。
他全身发热,盖着彼得梅赠赐的天鹅羽毛被,迷迷糊糊地看到彼得梅的脸在靠近。他不由得侧头避开,可是彼得梅托着小裁缝的下颚让他面对自己。小裁缝分不清是真实还是作梦,他看到彼得梅深情地注视自己。病愈后,他仍记得这件事,却不敢向彼得梅提及。
小裁缝进宫半年了,他越来越想家。他也曾向总管提及告假的事,总管当时好好好连声答应他,事后却装做没有的事。小裁缝问了多次,在无可奈何之下唯有自己想办法解决。他想到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自己能让彼得梅答应,那无论总管说什么也不能阻挠他回家了。
于是,他装作无意中向彼得梅谈及此事,彼得梅就立即说要辞退总管,却没有提及放假的事。
小裁缝心里着急,终于忍不住将放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今天收到母亲的信。」暗暗窥探彼得梅的表情,不明白彼得梅为什么好像在生气,小裁缝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一个,他继续努力:「明天我想回去一躺,我真的很久没有回家了。」
彼得梅出乎意料地应许得很干脆:「好,但天黑前要到我这儿一躺。」
放假本来便是他的权利,现在还被限制时间,小裁缝显得很不高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家里住一阵子,因为很多的事需要我来做。」
「要多久时间?」
「七天。」
「那些事只有你能做吗?」
「一部份,不过,我也没有钱请别人代我做,能够做的当然自己去做。」
让小裁缝离开皇宫,彼得梅心里实在不愿,可是宫里的人每星期都有一日的假期,是自己不准总管给小裁缝放假,才令小裁缝半年来都没有离开皇宫。他不是不明白小裁缝很想家,但一个星期......对彼得梅来说太长了...他沈思了会儿,在脑里想了个折衷的方法后才答应小裁缝的要求。
小裁缝回到家发现一大群人围在他的家门外,邻居交头接耳,喁喁私语。
心里不然升起了不安,他推开人群,站在门边的大汉原本想要喝止他,可是当他发现来人是小裁缝时便立刻拉着他进屋,然后转身对后方的人群大喝一声,将他们喝退一步,砰的一声关上门。
「发生什么事,唐德士?」
名叫唐德士的大汉是小裁缝从前的邻居,三年前他娶了妻子后便搬到近郊,即使相隔甚远,他还是不时回来探望他们两母子。
当小裁缝问完后,忠厚的唐德士显出他内心的愤怒。
「这件事我也说不清,只知道天还未光时有访客来你家,没有人见到他们的样子,只是邻居听到街外有数个人来过。他们听到里拉太太对应的声音才知道那些人是找拍里拉太太。」唐德士的手握拳,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小裁缝。「里拉小弟,虽然我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可是我到现在还未能相信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里拉太太她.........过身了。」
「她在那儿?」小裁缝不相信听到的事,他前天才收到妈妈寄来的信。
飞快地跑入妈妈的房间,布满布匹的房间一片的阴暗,阳光被窗帘布阻隔,连呼吸声也没有的房间里,小裁缝觉得很陌生,但这并不是因为在皇宫住了一段时期的关系。不自觉地屏息着气走近心爱的妈妈,小裁缝像是跌倒那样扑倒在床前,但床上的人没有因他的动作而被惊动,和小裁缝相似的脸很平静。小裁缝僵直地望着妈妈,试图从她身上的细微看出她还有生命。可是看了很久,那熟悉的脸也没有要向他笑的变化。
「妈...?」
牵着妈妈的手,小裁缝不断恳求对方的响应。
直至天空被斜阳染成橙黄色,小裁缝还是没有出来。唐吉士不时担心地放下手中的酒注视里拉太太的房间,房边传出的声音时大时细,小裁缝的生气、悲伤隔着门房激烈地发生,他只能倾听。小裁缝的亲人只有他妈妈一个,唐德士虽然关心他们,可是却没法代替小裁缝唯一的亲人。
唐德士叹了口气后,小裁缝正好走出了房间。他立刻走上前,按着小裁缝的肩,安慰的说了一些话。小裁缝疲倦地坐在桌子前对唐吉士说没事,但小裁缝的样子在唐吉士的眼中才不是没事,他提议让他负责安排里拉太太的身后事,小裁缝点了点头,突然的意外已经令他感到茫茫然,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唐德士劝小裁缝休息,可是被小裁缝拒绝了。他们坐在桌前在凝窒中偶尔搭上一两句话,时间异常漫长地过去。
快要天亮时,唐吉士已经醉倒伏在桌上,小裁缝则整夜都没有合过眼,眼球上的红筋令他的眼点上了火红。
他远远地看着皇宫的尖顶,想到这事要向彼得梅交代一声便立即写了封信,请求他让他留在家中直至处理完妈妈的事,然后他站在门边等待骑兵的经过,想拜托他替他送信。
在鸡鸣不久,骑兵便出现了。小裁缝家中的事早已传至那位骑兵的耳中,他怜悯地接过信,无言地递上了一个小钱包。钱包内的钱是镇上的居民的心意,大家想到他或许会是第一个见到小裁缝的人便将钱包交给他。小裁缝接过来时心中一阵酸楚,他低下头诚恳地感谢众人,不久便坚强地抬起头目送骑兵的离开。
下午,彼得梅便请人送来了回音,答应他的要求。
在阅读这信时,小裁缝完全没有想过妈妈的事是和彼得梅有关,彼得梅在信中也隐瞒了他的作为。里拉太太的死是个意外,知情的彼得梅在信上写了这唯一一句透露实情的话。可是,小裁缝并没有为意,在他心中妈妈的死是被谋杀,对谋杀者的恨炽热地燃烧。
四天后,里拉太太的丧事已经办成,但小裁缝还是未有回去之意。
在第五天的夜里,小裁缝收拾行装在黑里穿过城镇大门。
小裁缝的悄然离开,彼得梅是下午茶点过后才得知,他感到深深地受伤害,毕竟从未曾有人如此对待他。脸上布满寒霜,用冷峻的语气下旨捉拿小裁缝。而在未有小裁缝的消息前,彼得梅关了和小裁缝相识的人民,在他们头上按了不同的罪名,但他的怒气还是未有减退。
时序由冬天到春天,季节过去后,士兵终于带着小裁缝回来。
由于小裁缝被下了追捕的命令,所以当士兵找到他后对他并没有以礼相待,反而替他铐上沉重的铁链。小裁缝在被追捕过程中掉落一只鞋子,可是不论他怎哀求,士兵还是不愿给他一双旧鞋,铁链套在脚上不断地折磨他。而赤脚走在黄沙上亦使小裁缝痛得不时颠倒在地。夜里他睡在帐篷外,由黄昏便急速下降的温度到了这时已经令他冷得牙齿颤抖。
小裁缝不知道自己犯了可事,士兵也没人愿意和他说话,他不单止一次意图逃走,每次被捉到后所受的苦也更多。所以当他出现在彼得梅前,他的衣衫褴褛,头发散乱,外露的手脚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就如罪犯一样。
经过接二连三的苦难,他已经麻木了,也不在乎彼得梅判他的罪,平无表情地等待彼得梅的定罪。可是,彼得梅看到他后,仅仅是命令士兵放了他,将他锁到他原来的房间里。
直至深夜,彼得梅才独自走进小裁缝的房间看着疲累睡熟的小裁缝。虽然小裁缝就他的眼前,可是他内心的焦虑还是没有消失,想要独占小裁缝的念头与日俱增,连他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面对小裁缝,国王的尊严和权力好像都没有作用,小裁缝说走便走,干脆地将他丢下,要他情可以堪。
高贵细致的手摸上小裁缝的伤痕,他为小裁缝所吃的苦心痛不而。
「塞蓝...不再丢下我......我爱你......」
在发现小裁缝对他视若无睹之际,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他,茫然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裁缝对他说的第一个句,并不是道歉和求饶,他脸色极差莽撞地冲到书房大声地请求:「王上,请放了我的朋友。」
彼得梅要侍女小心地向小裁缝提及这件事后便一直在等待小裁缝的来临,这刻却一副非关他事的模样,缓缓地抬起头看他。
「这不可能。」他冷冷地应。
「为什么不可能?他们又没有犯事,你凭什么让他们坐窂。芝兰太太年纪大了,不应该受这种罪。不,他们全都不该受罪。他们都是好人。」小裁缝大吵,对彼得梅越发不理解。他是那么仁慈的国王,对臣民一向寛厚,现在却做出无理的事,损他的身份。
「他们会如此是因为你逃走。」
「我逃走与他们无关,我只是想离开。虽然我没有告诉你,可是只不过是个旅行,我很快便会回来。」
「你真的那样想?」
回来与否对小裁缝来说并不重要,最初离家的数天他有想过回家,可是过后他便没有再想,这样的实话他倒没有傻到说出口。
「你再次逃走的话,我会将你其它朋友也抓去窂狱。」
彼得梅合上书认真地道,小裁缝困惑地望着他喃喃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彼得梅狂傲的说。
有个自信有本事的国王是人民的福气,小裁缝在心底唉了口气,缓缓应道:「我明白了,我答应你,我永远不离开您,不背叛您,直到你再次下命令。」小裁缝深深明白彼得梅是天生的国王,他有股能令人臣服的力量,甚至令到小裁缝放下自己的梦想。
终于得到如期的承诺,彼得梅喜悦得失控,他握着小裁缝的手真诚地说:「好,你的朋友回去明天便可以回家。」
小裁缝没有挣开手,虽然他自觉身份不配可是彼得梅的欢喜表情令他不忍甩开。
「...不可以实时让他们回家吗?」
彼得梅的金发晃动,欢畅地笑。
「不,今夜我要邀他们一起共餐,无限量供应美酒美食,请出色的舞者为他们献舞。让他们好好地乐一乐,作为他们的陪礼。」
小裁缝被他的话吓得不轻,彼得梅的心意令他惶恐,他想要拒绝他,可是彼得梅已经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十来个貎美如花的少女穿着轻纱漫妙地跳舞,镇民难得一看,可是他们的脸色却没有半点欢快。他们被以无须有的罪名监禁,又被邀请参加国王的宴会,现在心情仍是忐忑不安,唐德士更是不时以疑问的目光注视小裁缝。
被安排坐在一边的小裁缝低着头,同样没有被宴会的喜乐感染。他知道唐德士在看他,可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因为连他也不明白彼得梅的行动的意义。
在宴会上,彼得梅完全没有和小裁缝说话,他让美女倚在身上和同伴笑谈,视线却不时投向小裁缝。他装出毫不在意小裁缝,眼神却不断泄流真实的感情。他的好友发现到很跟着留意小裁缝,不过小裁缝看上去平平无常,要不是彼得梅在看他,他们到宴会结束也不会为意他。
「那人是谁?」
「嗯...我的裁缝。」
「你的裁缝?」说完他们大笑起来,彼得梅也在微笑,可是里边一点笑意也没有,冷冰冰地吓倒了友人。他们互打眼色探问,可是大家都是同样的疑惑。他们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又兴高采烈地说起最近发生的趣事。没有人再提起小裁缝,可是他们都在不自觉注意小裁缝,而忽视美丽的舞者。
小裁缝浑然不知自己被别人观察,也不知道他的平凡在彼得梅的注视下变得一点也不平凡。
「塞蓝。」唐德士悄悄地走到小裁缝身边拍他的肩膀,指向门柱的位置示意他们过去。
他们走到无人的门柱后,唐德士急急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惹了麻烦?」
小裁缝仅仅摇头。
「...傻孩子,看你现在的模样...消瘦了很多。」疼惜地轻抱小裁缝,唐德士自他小时便一直照顾他,已经以一个大哥哥或父亲的身份来爱护小裁缝。「以后打算怎样?要搬来和我一起住吗?」
小裁缝在唐德士的怀内感到亲人间的暖意,他差点忘记和彼得梅的恊议而开口回应唐德士的提议。可是在他未说话前,已经有人替他答话。
「塞蓝会留在皇宫里。」
彼得梅在他们接触时一直看着他们,明知这样只会令别人对小裁缝抱有怀疑,可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当他目睹两人的亲密时,拥起的忿怒唤醒了沈睡的狮子。他从朋友间站起走近他们,用带有敌意的眼光看向唐德士。
唐德士被彼得梅的气势吓倒,退后一步,同时直觉地将小裁缝保护在他身后。
彼得梅的怒气更多,他转向小裁缝说:「塞蓝,过来。」
小裁缝无奈地向他走去,彼得梅的眉头才松了开来。
彼得梅没有再理会唐德士,望着小裁缝的眼神却极之复杂。想到刚才若不是自己的出现,小裁缝或许便会答应那个人,他不禁心底一凉。原来小裁缝对于答应他的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想着内心不由得十分忿然。自己对小裁缝还不够好吗?比不上那个人?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和礼仪,挟着小裁缝离开宴会厅,留下一厅的人。
彼得梅拉着小裁缝越走越快,跟在他身后的小裁缝几乎要跌到地追上去,可是他没有向彼得梅求饶,又长又寛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不一致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被拉出来又被恨恨地推到墙上的小裁缝终于嗯哼了一声,他不解地望着彼得梅,不明白彼得梅的脾气为何阴晴不定,以前的他并不是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