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传说之 仲夏——by断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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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迪刚刚告诉我,我的家人......都......死了。"我静静地说着,用平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口气淡淡道出一个残酷的谎言。
半晌,他没有动,我更是像一座无生命的雕像。大家默默对视着。脸靠得很近,彼此的气息交融,形成莫名的暧昧情丝缠绕。
他起身,慢慢帮我穿好了衣服,然后,他卷起了我的衣袖。
下一刻,一串黑色金属手链出现在我的莹白皓腕上,那个坠子上,刻着A.L,我知道那是他名字的缩写。
"我叫奥维.雷辛。你要记住,你的命属于我,所以,你不准死!"他的手握痛了我,那是怒气,亦或是......紧张?
他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但,一阵拉扯感使他回头。
是我。我用手迟疑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我叫夏。你可以......叫我小夏。"
看着他欣慰地笑着离开,我的嘴角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雷辛家的人么......这世界真是小啊!"
我的后宫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早晨我天不蒙亮就起来锻炼身体,然后洗个热水澡,接下来的时间,我就完全在图书馆度过。
这个奢靡的、充满着勾心斗角的是非窝里,居然有图书馆,而且藏书的丰富程度,比之有着"全知全能"之称的帝都皇家图书中心也毫不逊色。我对这一事实惊叹不已。但惊叹过后,便是觅得宝物的欣喜。
图书馆是整个后宫中最是人烟罕至的地方,除了有几个相信药草疗法的妃子得病时会来查一些古方,一般自认为正常的人是不会来这儿的。地处偏僻再加上人烟罕见,久而久之,这里居然有了闹鬼的传闻。于是,又有两个管理员吓得以各种借口调走了。
现在的图书馆,只有一个老头,一个瘦得像骷髅的老头。而他,因为爱晒个太阳,所以一般都只在门口台阶上坐着抽烟枪。
这里是我的天下了!我安心的把脸颊贴在厚厚的墙壁上,用一无所有的手臂紧紧环抱住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我,只有自己了!
举凡经济、政治、历史、哲学、军事、文学、科技......人类千万年所积累的灿烂文明 ,我都如饥似渴地读着。无论是囫囵吞枣,还是反复咀嚼,我都一一尝试。
在帝都歌非,我同样爱读书,但,心境不同。树欲静而风不止的状况,一直贯穿在我之前的生命里。
我以前的世界,是一个奢华灿烂却满藏杀机阴谋的人间帝王之家。贵族,领主,平民,皇室,军队,各种利益的碰撞和勾结交缠出丝丝缕缕的诡谲,而我,要使尽全力来保护自己,保护我所珍视的人。
现在想来,我以前读书,或许是太浮躁和功利了些,一心想着学到些什么,反而局限了我的视野和能力。今天,一无所有的我终于可以畅怀于书卷了。
我,要真正的活一回了。
时间流逝地飞快,白云苍狗的过着过着,我便在这里住了半年了。转眼,冬天就到了。
清晨起床,便觉得天光异常明亮。单手打开窗一看,竟是下起了雪。
莹莹的白絮,如精灵般在空中飘荡,那是别一样的魅惑风情。看时,窗下已有了三尺厚厚的积雪,大地已是银妆素裹的世界了。我顿时又惊又喜。
在帝都的时候,我是鲜少见到雪的。帝都气候温暖,下雪的日子甚少,就是偶尔为之,也是触地即化,哪曾见过这等奇景?
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想要接住调皮美丽的六角裙小仙女,却在指间感觉一凉的瞬间,就亲眼目睹了她的香消玉殒。
美丽绝伦却是短暂如同流星的生命啊!我叹道,却在下一刻暗笑自己的痴傻。它至少已拥有了生命中最响亮的音符,而自己,却要在世上苟延残喘,劳心劳力。却是谁该为谁掬一把同情之泪呢?
想罢不由苦笑,起身穿衣梳洗去也。
一切搞定后,我百年如一日地去那个众人避之犹恐不及的老地方。
一出寝宫门就感到与平日不同的热闹和喜庆。这才想到该是北地人的"宰牲节"。
冬天的苏莱是很热闹的,祖先的游牧生涯,在苏莱的每个子民心中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们赛马、滑雪、大口喝酒吃肉,好不快活。这个季节,似乎天生是为他们狂欢而设下的。即使是在深宫里,仍能依稀听到远处飘来的对歌声。
是个天性爽朗的民族啊!这样也很好,普通人活得轻松不累,上位者管起来也省心,福天福地也不过如此了。
后宫里也很是喜气洋洋,各个妃子,不管地位高低,都盛妆而来,在空旷的庭院里铺上洁白的羊毛毡,席地赏雪。她们或是饮酒品膳,或是观看歌舞,或是嬉戏打闹,有些相熟的妃子见面后在互打招呼,忙着把毡子移到一处,有平易些的还与奴婢们同乐。整个庭院里一片莺声燕语,清脆的呢喃声不断。
我孤单影只在从这些欢乐的人们旁边走过,袖下挟一本线装书,静静而去。
我听到有人大小声的冷嘲热讽,但也只是寥寥几人,大多数人对我熟视无睹。
这半年里,雷国君王甚少来我这,就是偶尔来访,也不过是品茗和闲聊,稍坐片刻,就摆驾而回,从未有不轨的妄动。于是,耳目众多的嫔妃们纷纷松了一口气,以为君上不过是尝个新鲜,几回就厌了。于是,我的居所异常安宁,从没人来找茬生事。
自己宫中奴婢却皆是暗暗纳罕,君上初时就未曾得到我的身子,现在又作此君子姿态,究竟意欲何为?但我心底雪亮,是自己的高超演技起了作用。我假装懵懂不知,假装没看见他眼中一次比一次更甚的痴迷和灼热。我开始做起了鸵鸟:捱过一天是一天--我又不是犯贱,非得弄的被男人压在身下才罢休,有如此好事,我正求之不得。
曾经,我下定决心用身子换取暂时的安宁庇护,但,我毕竟身为帝王,我的内心,其实是异乎寻常的高傲。琼华说我能忍人所不能忍,但,这一特质,其实只是理智强行克制的结果罢了。
现在,一切都是圆满了,我有免费的宁静生活,虽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但终究是献活活的自由啊!我会好好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小小幸福的。
任雪花在身畔飞舞,任细小的白絮粘上我飞扬的发丝,我孤独而坚定的行走着,走向我还是未知数的未来......
真是,好大的雪啊!
5故人之死
推开吱呀作响的老旧铁门,我一如往常的走进了图书馆。
泛着古旧光泽的黑松木在雪光映照下如同活物一般,摩挲得发亮的书桌在我的奋力打扫下终于露出真面目。
还有那些书,用羊皮制成的精美卷轴,仍是依稀可见频繁翻动的光滑。
是谁,在之前的某个时代和它们朝夕相处?
是苏莱某个学识渊博的贤明君王?是某个秀外慧中的妃子?亦或是......
和我一样有家归不得的天涯旅人?
我在遐想中翻看着一本旅行记。这是九百多年前,一个无名行吟诗人的手书。书中记录了他一生经历的各国风土人情,生动风趣的笔触颇得我的好感。
又一次翻到天池平原的那幅地图,我的手顿住了。
天池平原,乃是九百年前,帝国尚未建立时,大陆各国对于我们所在地区的称呼。
凝视着那榴莲状的简笔图,我的视线久久不能离开。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在思念家乡了。
我想念帝都"夜明珠"的绝世风情,想念琼华亲手烹制的羊羹,想念青竹坊的新铸兵刃,想念醉风楼的"重碧",想念......
我的眼前,却有如魔术般的出现了一只水晶盏。
水晶盏,如同清露的冰冽光华,内中的液体,却是一片碧色。
绿意流动,碧波婉转,间或又闪动着清冷寒光,天上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好一盏新冬的重碧!"我笑着叹道:"有酒无肴,却是太可惜了。"
一只手,轻轻把托盘放在我的面前,内有四色小菜,称得上是色香俱全。
"你终于来了。"我轻轻叹息,回过头去,不意外地看到那人正微笑着站在背后。
"影卫"罗庭,我黑暗中的分身,最可信赖的手下。
恍如隔世的重逢,他依然如同初见一样,一身简洁的黑衣,就这样微笑着站立在风中,长袖犹如蝉翼拂动着,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
我把盏一饮而尽,惬意的眯起眼,又在小碟中各夹了一筷品尝。
"羊羹太烂了,鳝丝太咸了,藕片切得不匀,瓜球倒是差强人意。"我很快做出了评价。
"你还是那么挑剔,就不怕里面有毒吗?"他看着我,神情玩味的说。
"不会有毒的,"我无比肯定地说,"因为,你准备用‘流火'解决我。"
流火妖刀,排名兵器谱的前十,乃是罗庭的爱刀。
"我想,让你在死前最后畅饮一回。"他的眼睛深处是我无法得知的纯粹黑色。
"我知道,动手吧!"我仍是悠闲坐着,对于他这种级别的高手,反抗是徒劳的。
"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竟是成了敌人啊!为什么,你要生在皇家呢?"他几乎是痛惜的。
我苦笑,我也不想啊,奈何,命运弄人。
那犹如闪电的光芒直奔我而来,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电光火石的映出童年的对话:
"小庭,你会一生一世陪我玩吗?"
"小夏,你这么别扭的性子,除了我,大概就没人陪你玩了。只好我入地狱了......哎哟......"
别了,小庭。我默念。
血。
鲜红的血,在地面无声的流淌。
罗庭的呼吸已然停止,那双琥珀般的眼再也不会对我笑成月牙了,再也不会......有人捏着我鼻子笑我笨了。
"你不该弄脏地板,这下我又要打扫一回了。"我开口道。
有着银色发色的那人充耳不闻,继续仔细地擦着他的蛇形短剑,那刃口呈诡异的暗红,大概是饱饮人血的缘故。
半晌,他才擦完,他抬起头:"我该说你迟钝还是胆大,居然会不躲不闪,你不想活了么?"
我报以甜蜜的微笑:"如果我死了,那你就是九百年来第一个有皇帝死在管区的负责人,蓝迪‘总管',您一定会名垂青史的。"
"那您一定更加会大大出名,一个客死异乡的九流皇帝。"他冷笑着说。
说归说,他倒是识相的帮我清理了那堆尸体和血迹--一瓶消尸散撒下,地面已了无痕迹。
看着那青烟袅袅中归于虚无的熟悉面容,我默然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迹斑斑的十字架,投入了那液体中。
尘归尘,土归土。小庭,我用你信仰的宗教圣物为你送别,他日,我定然会用整个教团为你殉葬。
"那是什么?"
"十字架的暗器,他们挺有幽默感的,用圣物杀人。"我回答道。
"你的血?"
我刚说了声是,下一刻,我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答应我,不要再受伤了,我已经......等了这么久......"刚才还是神气刻薄的人现在居然像小孩一样的呜咽着。
我惊讶的合不上嘴,这......这还是那个冷血无情,连我这主君也不放在眼里的"影子皇朝"首领吗?
僵硬的抱住这个大个子男人,我学着民间的妇人安抚婴儿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我们......没有熟到这程度吧?"我迟疑的开口。
他如同触电般的抬头,那一刹那,他已经从那莫名的魔咒中清醒过来。
挥开我的手,他逃也似的匆匆而去。
怪人一个,我无奈摇头,从地上拾起那本在混乱中掉落的旅行记。
这是......?
我的指尖在接触到那幅天池平原简图时,感到一种微乎其微的异样粗糙。
那是......"血之密书"?
6
血之密书,是有着"光源帝"之称的殷,所创下的独特咒法。
以吾之血脉,示以挚信。这是殷对于少数生死之交的臣下所给予的特权。
通过"血之交融",殷的血会有少许留在被施术者的体内,而那人,就拥有了破译绝密讯息的能力。
罗庭作为我的影卫,是在幼时就被赋与重要职责的人,他的血中,有着从我那儿得来的、隔了九百年岁月的殷之血脉。
刚才蓝迪杀他时溅开的血......
难道是......?我惊疑不定地凝视着这幅简图,微黄的羊皮已是处处破洞,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但仍是依稀可见当初的精致手工。
果然,有一星血渍粘到了书页上,那血迹下面竟然模模糊糊的写有文字。
是正统的西尔语,那是在帝国还未建立前,大陆各国的公用语。
幸好,帝国宫廷所用的葛雷特语,就是西尔语的变体,而我身为皇储,甚至还被要求学习古老而高贵的典籍,从而歪打正着的学会了了那出名难缠的西尔语。
万分感谢,那些亲爱的、经常被我捉弄的语法学和典籍学的教授们,我终于可以看懂上面写些什么了。
狷狂飞扬的笔迹,却也是我十分眼熟的,那是......
殷???
怎么可能?
殷一生南征北战,他的传记汗牛充栋,那些五花八门的书详尽得可以把他每一分、每一秒的举动记录下来,我已不下一次读过他的随身书记官巴尼的《大帝行止录》,他根本,不可能来过苏莱王国。
皇帝的手迹都有专人郑重收集在皇家档案室里,绝对没有流失在外的可能。但,这卷羊皮是......?
毫不犹豫的,我拔出贴身收藏的锋利匕首,对准小指轻轻一划。
鲜红而浓稠的液体蜿蜒而下,落在那正下方的图形上。渐渐的,那黑色简笔线条上浮现了一段清晰有力的语句:
如此河山,吾当有之。此地可延我基业千秋万代,然,地利不及人和之万一,若有不肖子孙凭此倒行逆施,则此新立之国将为埃土,不复存于强者之林。
书已读之过半,闲来无事,信手涂鸦,却不意竟思及百年之后,吾之愚也。笑吾之杞人忧天,坐困于此,仍执念皇图霸业。此身非我所有,而妄言天下,可笑可笑!
难道......与这些书朝夕相伴的,竟是我帝国的不败传奇--光源帝殷?
我又翻过一页,正待如法炮制,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过来。
飞快的藏好书,我拿起一本诗歌集子装出认真状。心里却暗暗纳罕:谁会来这不毛之地呢?
沉稳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那熟悉的磁性男音:"小夏,你在吗?"
霸气而自信的声音,却又有着魔术般的莫名诱惑,我得说,这真的一个出色的男人。但,我,却是他的猎物。
"我在,请进。"我应声答道。
真是糟糕的情况啊,我几乎有些惋惜了,老实说我并不讨厌他,甚至想起那初次相逢的情景,还忍不住有些脸红。但,我好象并不喜欢男人啊。
顶着一张可说是倾国倾城的脸,我一直是男人目光追随的对象,虽说他们慑于我的身份,只敢偷瞄,但,那种猥亵的目光,却令我极端不爽。
曾经狠狠的整过几个不要命的色狼,这种情况有所缓解,但那些女人妒忌和不甘的眼光,却让我连带着连女人也讨厌上了。
"咦,怎么在发呆呢?我的泼辣小绵羊几时成了小白兔了?"他用手指在我失神的眼前晃了晃,在我从思索中清醒,那张含笑的、眼睛炯亮的俊颜已经快凑到我鼻间了。两人的距离,在瞬间已近乎于零。
暧昧的气氛在我俩之间迅速弥漫开来......
为什么会突然如此?久已不见他如此亲昵调笑的模样,我一时手足无措,竭力想推开他不断贴近的脸,却不敌他可以折断钢铁的力气。
强壮有力的手臂把我一把抱住,揽在怀里,我感觉就像进入了海绵堆里......温暖......轻柔......将我紧紧裹住......挡去一切可怕的东西......好舒服......我......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