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看着他。
"......"他能说的只有这个了。
库洛洛不说话。
拉法听到耳边的风声。现在是半夜了吧。石崖顶上真的很冷，不论是手下的石头，还是迎着头顶而来的强风。
对了。
他的注意力回到对方身上。这个人已经不能使用念力了吧。他空出一只手，用手背靠上对方已经肿起的脸颊。
肿起的部位倒是暖暖的。他又去试对方的耳朵。冰冷。
叹了口气，拉法用自己的嘴唇贴上库洛洛的，伸手去摸下面某人的爪子。这两片嘴唇比几小时前更干了，似乎还起了皮。手也冰凉冰凉的。
"放到我衣服里来。"他拉着这只手，靠向自己。对方似乎顿了一下，才主动挪动两条胳膊，将手钻到拉法背后的衣服下面。
拉法身上的"缠"暖暖的，他应该还用了"发"。库洛洛感觉冻得有些麻木的指关节恢复了灵活。
在月光下流转着妖异色泽的长发从拉法象牙般的脸孔后面滑下，落在他的肩膀和胸前。他紧了紧手，闭上了眼睛。
身上的人长吁了口气。
"你还有多少时间折腾......"
什么意思？库洛洛复又睁开眼。拉法眼帘低垂，脸上的怜惜不容错认。
"什么意思......"虽然，他心里隐隐有些明白。
"我是在问自己......"少年抬起眼皮，星眸微眯，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还能和你纠缠多久。"
"......如果需要纠缠多久，就会纠缠多久。"他的嗓子有些涩。
"......我需要你么？"少年形貌的人放开他的下巴抽身而起，长发在他身上滑过，一只修长的手将它们拂到一边。
温度一下子离开。他坐起来。
拉法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少年锐利的眼睛。
需要......
呵呵。拉法冷笑。
果然这个人......就和路斯克记忆中的帕鲁霍拉一样，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而且做法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盛大而彻底。
"我需要你什么？"他问地上坐的人。
"......"坐着的人没说话。
"你如果能说出三条来，我就陪你耗二十年。"
"如果我说出十条，你陪我到我死。"
"......你说吧，如果我听了不顺耳，现在就吃了你。"拉法抬起下巴，抱手。
"你......不会吃我。"库洛洛站起来。几句话一说，他感觉嗓子也顺了一点。
"......"拉法用嫌恶的眼神对着他。
这个人......还是在他怀里眼泪汪汪讨饶的样子好看一些。不过......自己也许就要失去那种机会了。
这一刻是怎么回事，库洛洛还不完全明确。但是，想留下对面的人，这个心情是明确的。
明晰地盖过了瞬间浮起的分析和算计。
他看着眼前的人，想伸手拉住。
需要纠缠多久......
他用错词了，也许。
脸部的血管突突地搏动。他吸口气，希望冷风把自己吹清醒。
"阿嚏！......"
冷风没有他期望的效果。
拉法带着和夜晚一样凉飕飕的表情，等他发言。
"首先......你需要我......抱你。"
拉法笑了起来。不过冷冷的。但是，没有打断他。
"第二......你也许会需要......抱我。"他仔细观察对方的脸，看到了讽意，没有他预期的效果。这一条只能发挥它字面上的作用了......
那么，就凭感觉说吧。
让他想想......
"第三，你需要......有人搂着你睡觉。"
"第四，你需要......有人陪你吃饭。"
"第五......你需要有人......陪你喝茶。"
"第六，你需要我......陪你说话......"库洛洛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第七......拉法，你需要我......陪你......"他说不下去了。
我需要你陪我睡觉。
我需要你陪我。
我需要你这样看着我，等我说话。
我需要你用你的身体温暖我。
我需要你......
我......需要......拉法。
我......需要......他看着对面的拉法，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继续说。"拉法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还没有你说的十条。"
"......"他说不出来。
"呵呵呵呵，库洛洛......"拉法劲瘦纤长的身躯就立在他身前不到两米的地方。"首领大人，你保重。"
拉法转身大步向前走，一跃下了悬崖。
一团光从脚下的裂谷中升起，然后不见了踪影。
布罗当然没有睡觉。他趴在原地等拉法回来，虽然拉法说的是明天再回来。洗得太干有些痒，他理了理毛，让它们顺下来。主人有的时候就像小孩子。拿他开开心，他不讨厌。
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呢......
那个人......在主人心里，已经那么重要了么。
那么，等那个人类的寿命终结时，主人......会很伤心。
闭目养神的布罗听到窗帘的动静。
主人......回来了？
他睁大眼。
"哟！布罗，你还没睡吗？"拉法站稳之后便大踏步走过来，掀被子、圈住他。"来来，睡觉睡觉。"
布罗挣扎挣扎。
他不喜欢盖被子。好重，压死了。
"布罗，你有两个选择。变小我抱你睡，或者就这样我搂着你睡。"主人闭着眼睛跟他说话，把它的脖子卡得死死的。
"......"
无话可说。布罗变回小白狗。
主人很满意地把他整个圈在胸前，睡着了。
布罗一宿无眠。
变小要一直浓缩力量，不可能睡着。
他数拉法的呼吸，数到天亮。
早上有人敲门。
听声音是福斯·比伦卡。
他拱拱拉法，希望他赶紧醒过来。但是，昨天后半夜才回来的人睡意浓浓，对外来刺激根本没反应。于是他转转身体，希望能从胳膊和人手的双重禁锢中解放出来。
结果：失败。
"拉法！？布罗？！没事吧？布罗？拉法醒了吗？......"门外福斯的声音不安起来。
这也怪布罗，说了句叫人家放心就没再理福斯，拉法醒了也没跟人家说一声。现在，福斯终于忍不住来问情况了。
再这样下去被人看到自己的原型也说不定。
布罗赶紧变成人形。
终于有力气脱离拉法的怀抱了。白发的年轻男子撑起身，听到喀喇一声。
"没事吧！？......对不起打扰了。"
又是喀喇一声。
"......"
布罗扭头看向门那边。
是福斯·比伦卡吧......知道失礼就不要闯进来啊......
等到拉法睡够......确切地说，是在床上赖够，他坐了起来。
还有一堆麻烦的事情要处理。
某人也就那样了。
除了小杰奇牙......拉法感到胃痛起来。
那两个孩子不说了，还有......酷拉皮卡......
从刚才开始，他已经模拟了十种解释角度。
哪一个都没有达到50%的安全通过率。
也许要在解释以外的选择上下功夫？
还是说......
拉法呆呆看着面前的墙壁。
或者......
干脆实话实说！
或者......
就当没这回事吧......
"主人，您不想吃点东西吗？"布罗第二次推开房门走进来。
"小布罗......福斯呢？"
"福斯大人问您是否想和他一起用下午茶。"
"......我就去。"
福斯经过拍卖会这几天的忙碌和应酬，都有了黑眼圈。
"你很忙啊。"
"啊。"福斯冲他笑笑。拉法这才想起，自己不停出地状况，也让人家操了不少心吧。不觉有些歉意。"听说你今天去送妮翁了？"
"是的。"
"妮翁怎么了么？"
"妮翁她......失去预言能力了。"福斯轻描淡写地说。
"是么......"拉法见福斯看着他的眼睛，冲对方微微一笑。"其实也算是件好事，那孩子不需要那种东西。你迎娶她的日子定了没？"
"呵呵。"福斯会意，将目光转向一边。"我的动作还没那么快呢。"
"抓紧吧。"
"嗯......"福斯端起茶杯。
"福斯你......现在这样可以吗？"拉法不是傻瓜，在福斯这里呆了那么多天，大概也感觉到了福斯被架空的意思。
"不用担心。现在这样很好。"福斯似在品评咖啡浓香。"现在黑道面临着震动，甚至洗牌。这种日子也许没几天逍遥了。话说回来......"福斯的蓝眼睛从刘海下面投射出明亮的光芒。"拉法，你和鲁西鲁发生什么事了么？"
"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拉法打算一语带过。
"拉法......"福斯将两手交叠到腿上。"拍卖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到现在我还没有见到鲁西鲁。当然，我可以按计划行事。但是......鲁西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拉法回以微笑。"你觉得......那个家伙能出什么事？"
福斯对着他的笑脸顿了一会儿。"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希望他出事么？"拉法偏偏头。
"很矛盾啊......"福斯站起来，没走两步又停下，扭过头，落地灯的光从他脑袋后面照过来。"如果没有他，现阶段我也会有些困扰。但是......如果他真的不再出现，我......"福斯没再往下说，自我解嘲般地咳了一小声。
"福斯，想好再说。"拉法靠在沙发背上，拉长了呼吸。
"......"蓝眼睛的年轻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福斯，你觉得，我是傻瓜吗？"揪着一根长辫的年轻人将一双灰眸转向别处。
"拉法，你曾是我的保镖，其实......也算我的老师。你当然不会是傻瓜......"福斯向窗户走了几步。
"福斯，你自己也不是傻瓜。"
"......嗯。"
"我希望你快乐。"
"拉法你......快乐吗？"
"目前还行。"
"如果......有一天，你无法快乐了......到我这里来好吗？"黑发的年轻人一手按在窗台上。
"......好。"铜发少年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过了一会儿，双腿走步的声音靠近。黑发年轻人在铜发少年额头上轻轻一吻，之后坐回少年对面。
"我们之间不需要原谅这种词，对不对？"
拉法睁开眼睛。
"对。不需要......你我都明白。"
也许......逃避不是办法。拉法拿出手机。
当然也要讲究方法......
他拨通了奇牙的号码，约他下午在喷水公园见。
下午四点，他准时坐在了喷水池边的长椅上。
"你打算给我们答案了？"
一个插着口袋的银发男孩站到他面前。
"嗯......"拉法抬头。现在再后悔，也过了时机了。奇牙只身前来，是否对他还有相当的信任呢。
"说吧。"奇牙坐到他身侧，并不看他。
应该是信任，所以才来的。拉法释怀了，他想起了某个溺爱弟弟的哥哥那令人仰慕的教育手段。
"嗯......你要听简单的，还是复杂的？"拉法递给身旁的小孩一罐果汁。
"先简单地说。"奇牙瞄了他一眼。
"简单地说。"拉法转头，面对挨着他坐下的孩子。"你听好，简单地说，我在幻影旅团成立之初，就认识他们了。"
"什么！？"上挑的猫眼张得老大。
"要澄清的是，我从来不是蜘蛛的成员。但是，因为过去......在流星街一起住过，所以跟他们一些人很熟。"
"你说你救了酷拉皮卡......"小猫脸上除了不可置信，还有些犹豫。
"对。"拉法深吸一口气。"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不是酷拉皮卡的事情，我应该没那么早和他们再次相见。"
"等等。你是说，你们很早以前住在一起，也不是你自愿的？"
"对。我初到流星街，正好遇到，就投靠了他们。当然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是......好歹一起生活了一年多。"
"那么你对他们的团员人数、能力、相貌名字性格......岂不是一清二楚！！"小猫似乎激动起来。
拉法等他冷静一下，问他。"你觉得那样的话，我有可能活着离开他们吗？"
"不可能......那你......？"
"呵呵。是你哥哥把我带出流星街的。"
"啊！？难怪......"
"所以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我虽然知道他们的样子什么的，能力却是一点都不清楚，他们很小心，所以我见都没见过，更没有听他们提起过。就是现在......我也毫无头绪啊。"除了小滴的吸尘器，库哔的复制狂......还有前两天刚见识的，某人的书。应该是他的能力吧......
"......"奇牙正盯着他。
"呵呵。你信吗？"
"合理。"
"嗯......酷拉皮卡的族人出事的时候，是他打电话告诉我，我才去的。事先我不知情，更没有和蜘蛛有过联系。那一次......算是撞了个正着。"
"之后呢？为什么那天你跟他们很熟的样子，一点敌意也没有，那个女人还问你怪不怪团长什么的！你跟他们的团长是什么关系？"
不愧是奇牙，逻辑真的很清楚。
啊......问到这个了......
"奇牙......你知道大人之间......都有什么关系么？"
"啊？"聪明如奇牙，似乎也被他突然一句问得懵了。"关系？"
"嗯，就你所知，有哪些？"
"等等！是我在问你吧！你......"
"说说看，我得知道你这方面的认识水平，然后判断怎么说你才能听懂啊。"拉法理所当然的样子。
"关系？你很久以前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认识他们，之后被我哥救走，然后又撞上他们屠杀酷拉皮卡的族人......然后......你活着把酷拉皮卡救了出来，又跟他们团长很熟......我怎么知道！！"
奇牙抓狂了。
拉法很想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呢！但是，难保以后他们不会知道。所以，今天他要提前跟这个聪明的孩子交个底，免得日后他们自己打听出来，又不知道是什么版本。
"奇牙......我跟他们团长，在那天开始......就纠缠上了。"拉法严肃地看小猫。
"......"奇牙似乎努力地在理解这句话。
"一开始是他对我有兴趣。后来......纠缠了很长时间......我也对他产生了兴趣。"拉法顿了顿。"事情就是这样。"
奇牙脸上出现了白痴才有的表情。
"理解不了？"
小猫没回答。
拉法用手在他脸前摆摆。没反应。
就......这样吧。
拉法站起来，拍拍衣服。
"我能跟你说的，就这么多。你......也许能理解，也许不能理解。没关系。"
小猫还是没反应。
这样也好吧。拉法勾了勾嘴角。一个人究竟怎样，靠自己的所作所为说话吧，嘴上说得再多，也就是吐沫星子而已。
"奇牙，拜拜。保重啊。"
水花四溅的喷泉边上，银发的男孩呆坐在长椅上。拖着铜色长辫的少年摸了摸他的头，转身离开了。
56乱线团
把小猫彻底弄成呆滞状，拉法发现，他忘了......应该先问他酷拉皮卡的情况。其实也不是忘了，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再在那孩子面前晃悠。拉法一路慢慢走着，下午的天气有些灰蒙蒙的，不很清爽。正想着，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