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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阳老师总在自杀——by蓝白内裤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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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令人心生柔软的怜惜,在严苛的武士家庭中长大的高杉从未体会过。
  “哼,你这家伙。”
  10岁时被毒打,丢弃在庭院里,躺在地上直到半夜才自己爬回去。高杉在梦里看见那个自己,稍稍有点骄傲的感觉。
  “现在有人会心疼我了。怎么样,羡慕吗?”
  跟银时的对练打到25胜36败的时候,家里再也无法忍受他的跋扈张扬。
  “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比10岁那次更重的一顿打。然后他被父亲吊在家门外的树上,留下家仆看守。
  鞭子把他的眼角都抽出了血,导致他半只眼睛都肿着,看不清东西。父亲临时有事出了远门,不知归期,竟也对家仆们全无交代。
  家仆不敢妄自行动,只能遵循主人的吩咐,连水也没给他喝上一口。
  这样被吊着的第三日,少年的心渐渐冷了。
  “……晋助?”
  朦胧的意识里传来老师的声音时,他还以为他幻听了。
  然而不是。松阳就站在大树下抬头望着他,浅绿的眼睛微微睁大。
  “……可恶,假发那个多嘴的家伙!”
  高杉第一反应就是别过脸去。
  唯独不想让那个村塾里的人看到。唯独不想让他们看到,平时嚣张无比到处踢馆的家伙,在家里是这幅凄惨模样。
  松阳经常送高杉回家,所以家仆之中,也有人是认得他的。当下就有人拦住了他:
  “松阳先生,这是高杉大人的管教方式,请您务必不要插手。”
  高杉觉得身上一松,似乎有什么利器挑开了绳子,然而他看不清松阳是什么时候出刀的。
  虚弱不堪的身体落入对方温暖的怀抱中。
  “这个孩子,我带走啦。”
  即便说着如此强硬的话,男人的声音里还是带着柔和的笑意。
  “无谓的争执就不必了。”
  刀鞘处银光一闪,家仆们举起的棍棒被碎裂成木片。
  松阳带着他往回走的时候,走的还是送他回家的那条老路。当时已经是晚上,当时的情景,高杉记得清清楚楚。
  恍如昨日。
  他们穿过寂静的树林,越过长满野花的山坡,他们踏过的路上,一地星光。
  春花不知愁滋味,熙熙攘攘地要来簇拥他们,被前方的男人温柔地拨开,不让身后的孩子被花刺割伤。
  他懵懵懂懂,跟着松阳走了快一里路,才反应过来,松阳是要带他离开。
  离开冰冷的庭院,残忍的刀,去当一只自由的飞鸟。
  “……吉田松阳,你要带我回村塾吗?”他满怀希冀,“你会带我回去吗?”
  “不是哦。”
  他抓住松阳的手一紧。
  “我们先去典子小姐家。处理了伤口,换一身新衣服,吃饱了肚子,然后好好休息几天。虽然我的教室对着装没有什么要求,但是穿成这样来上课,晋助不怕吓到班里的小朋友吗?”
  他局促地抿了抿唇,最后憋出一句:“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要对打了。”
  这是高杉晋助式的“谢谢”。
  男人被他逗得轻声笑了起来。他说:“不用谢。”
  父亲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来找松下村塾麻烦,也符合他要面子的个性。他只是派了一个家仆过来通知高杉,再不回家的话,就此断绝父子关系。
  从前断绝关系说得多了,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有效的恐吓手段。但是这次,高杉没有回去。
  “再见。”他说。
  ——
  世界崩塌的声音是怎样的?
  并不是什么轰然巨响。
  “——不可以啊啊啊啊啊啊银时求你了啊啊啊啊啊啊!!!”
  即将失去的左眼,看见恩师温和的笑颜。
  充着血泪的右眼,看见背对着自己的银时,一刀斩落松阳的头颅。
  他一瞬间像被飞花迷了眼,眼睑下闪过很多很多浮光掠影。
  白色的飞鸟。樱花。浅灰色的和服。轻轻翻页的书。红色的鸟居。哗啦哗啦的签筒。
  没有了。失去了。结束了。
  第一个选择踏上征途的人是他。
  他失去了那么多那么多同伴,身体千百次被刀枪贯穿,到了终局,依旧换不回他的老师。
  老师在时,他尚有来处;
  老师去后,他只剩归途。
  世界崩塌的声音是怎样的?
  是眼泪落到地上,很轻很轻的“啪嗒”一声。
  监斩的白发男人面色淡漠,看见松阳人头落地,朝包围了整个法场的部下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
  黑色的乌鸦们潮水般退去。男人看了看三个学生,顿了顿,道:“恩师用命给你们换来苟活的机会,别再拿去做傻事。”
  高杉低下头。他把额头贴在地面上,缺氧似的用力呼吸着,好让自己尽快从恍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下一秒。
  “去死吧——!!”
  强行挣开被封住的经络,使用千疮百孔的身体,跟杀手们的首领对抗,他绝不可能有活下来的机会。
  把我一并杀了吧。
  太痛苦了。太痛苦了啊。内脏都被这苦痛搅得天翻地覆,无论怎样流眼泪,都无法洗去如此巨大的悲伤。
  求你了,把我一并杀了吧。
  这大概是他高杉晋助一生,唯一一次如此软弱的哀求。
  左眼传来剧痛,紧接着是一片完全的黑暗。
  对方丢掷的苦无戳瞎了他的左眼,也让他在乌鸦们的刀尖前刹住了脚步,跪倒了下去。
  “我再说一遍。恩师给你们留下的性命,别这样轻易浪费掉。”
  按照约定,他们被留了活口。
  高杉侧躺在地上,左眼汩汩地流出血来。他望着落在前方地上,松阳的头颅。
  松阳的神情很安详。阖着眼睛,嘴角还带着点笑意,如释重负似的。
  他也看见银时亲手斩杀松阳时的表情了。
  他看见银时一边流着泪,一边在笑。
  银时和松阳之间一直有某种奇妙的羁绊,他是知道的。
  比起知音识曲,更像是同病相怜。
  从一开始起,松阳就悄悄跟他说过。
  “不知道是我捡到了银时,还是银时捡到了我呢。”
  至少,是他不能理解的羁绊。
  即便被迫做出斩杀恩师这种极可怕的举动,银发的少年依然非常平静。少年还用衣袖抹去了刀上的血水,安静地收入刀鞘中。
  他们抱着用白布包裹的松阳头颅,一起并肩往大本营走。
  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说来讽刺,处斩时恰逢春天。大本营附近有一丛很小的樱花林,被战火烧成了一堆黑木,但是仍有几朵粉白的小花,顽强地盛放出来了。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银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之所以用“崩溃”这个词来形容,是因为他再找不到其他任何词,可以形容人类那种绝望的状态。
  银时就像突然被枪击中,或是被刀砍断了身子似的,突兀地摔倒在地上。
  他仍有理智,试图爬起来,但是疯狂抽搐的四肢根本不听他的使唤,自顾自地扭曲打结。他拼了命去抓住旁边的树干,指甲在树干上划出五道血痕来。
  他像是在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什么,但是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已经完全失音了。
  桂在旁边拉着他,嘴里劝着“银时,你冷静点”,到最后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在那边哭边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高杉没说什么,也没哭。他抱着怀里的白布包,走过歇斯底里的银时,走过默默流泪的桂,走过了大本营,一路走下去。
  他放任自己迷路。
  越过群山,淌过溪流,走到很远的地方去。
  他一直把松阳的头颅带在身上。
  头颅颈部切口处的血已经流干了,人脸上的血色也已经完全褪尽,但是一直没有腐烂或者生蛆。
  他知道老师身上有很多秘密,死而不腐也许也是其中一个。
  他仔细地给人头梳理长发,用湿巾擦脸。
  有一次在好心让他借宿的村民家里,他睡前想跟松阳说说话,差点吓疯了那一家人。
  高杉一直很清醒。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他需要一个支撑他的东西,让他熬过重创后最痛苦的深度抑郁。
  他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好让自己不会某天早上醒来,突然拔刀切开自己的肚子。
  活下去。
  老师还需要他。
  如果他就这样自我了断,老师的遗体谁来安葬?不知缘由的外人会把老师的头颅当做野尸,随意丢在荒原上,让乌鸦啄走眼睛。
  这样也太悲惨了。
  少年捧着那个安静的头颅,在夜里低低私语。
  “老师,看到那片火烧过的树林了吗?过了一年,又长出花来了。”
  “老师,还记得这条路吗?小时候我从这里摔下去,你跳下来接住了我。”
  “老师,我们要到家了。”
  活下去。
  郑重其事地将头颅用盒子装了,他埋在了村塾的旧址上。合上盖子之前,他轻轻贴了贴对方的额头。
  “谢谢你,老师。”
  少年眼神里的最后一丝温柔,随着盒子盖上,完全泯灭了。
  活下去,然后复仇。
  他的人生不会再有更多可能性了。
  再也不会有比村塾时光更幸福的时候。
  他的灵魂已跟随松阳和死去的同学趟过了三途川,人间只留下一具被“执念”填满的躯壳。
  开弓绝不会有回头箭。
  从今往后,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第17章 [王子出现]
  ◆◇杀网◇◆
  ◆
  ◇
  松阳浑身一个冷颤,睁开了眼睛。
  ……大意了!!
  他想起在天照院奈落地牢里跟虚断断续续的对话。虚确实说过:
  (等我解决了他们,就来杀你。)
  当时他简直一心挂在学生们身上,并没太把虚当回事。
  性情温和的男人难得冷冽道:“能杀得了的话就动手试试。”
  把自己包裹得从头到脚一身黑的男人扬眉冷笑,拾刀离去,踏入他所看不见的意识海深处。
  虚果真说到做到。
  在银时挥刀到他脖颈上的同时,那个男人同时削落了他的头颅。
  人格之间互相残杀这种事,500年来,他可从未遇到过。
  他体内那些曾存在过的人格大多都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不是都关一个房间打牌去了;
  ——只有虚。虚是不一样的。
  这个人格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完全不清楚。
  只知道这一代的虚有着与从前不同的决然和冷漠,动手杀光了所有人格,然后利用肉体复生短暂的无意识时间,完全占据了他的身体。
  那他自己呢?
  为什么他还能有再次醒来的机会?
  松阳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里是不知名的山腰处,时间应该还很早,他看见了山边一轮薄雾中的红日。山路寂静无人,天空异常清澈,松阳在原地等了很久,也没见一艘天人的飞船飞过去。
  “……是你走错了啦!”
  “没错好吗!地图就是这样画的啊!”
  山路隐隐传来人声,松阳忙迎了过去。在山路中间乍一碰面,双方都楞了一下。
  似乎有种微妙的违和感……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松阳一时也说不清楚。
  他看着两个少年的t恤和运动短裤,轻声问:“请问,战场在哪个方向?”
  对面两个少年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两双眼睛对着他的旧式和服眨巴眨巴,其中一个看上去更活泼些的少年开口道:
  “古……古战场是吗?我们也在找来着,但是不知道哪个坑货买的手绘地图,”恶狠狠地剜了另一个少年一眼,“搞得我们在这里迷路了。”
  松阳接过了少年手里的地图,展开来仔细查看。
  在他看地图的时候,另一个蓝发少年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那目光实在是直白到不能忽视,松阳忍不住抬起头微笑道:“怎么了吗?”
  蓝发少年掩饰似的推了推眼镜,“没……没什么,只是在看地图。”
  “这边。”
  大致辨认了方向和自己的位置,松阳带着身后两个少年往山顶方向走。
  “喂谦也,谦也。”
  被自家哥哥拉了个趔趄,大阪的浪速之星超级不高兴,风车似的甩着胳膊不想让他拉。
  忍足侑士没管弟弟的小脾气,悄悄跟他说:
  “你不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吗?”
  “你是说服装?”忍足谦也端着下巴,“是那个,考……考斯普雷吧。我们四天宝寺校内经常会出现穿女子高中生制服的男生呢,对自己喜欢的二次元角色致敬的一种方式罢了。”
  ……不,那就是单纯的女装大佬吧。
  忍足侑士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
  “他……画风跟我们不同啊,没察觉吗?”
  “哈?”
  “比如说,我和谦也的眼睛,是有固定两处高光的,瞳孔的颜色也有层次感,眼角也有上飞的眼线——”
  “哈???意义不明啦!还有我才没有涂眼线,那是我睫毛好吗!”
  “对啦对啦那是我们睫毛的画法。但是刚刚那个人的眼睛,只是普通地涂绿后加了瞳孔啊。”
  “哈???”谦也少年沙拉沙拉地猛挠自己漂色后的头发,局促地说:“我……我美术成绩一向不太好……不,不如说,你对着一个刚认识的人吐槽什么画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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